老妇人站起身,如闲话家常一般,一脸亲切,一点点的责备之色都没有露出。
“袓母!”冷炎突然施了一个九十度的重礼,双目灼灼、坚定,“我有理智,也重情感。若想生儿育女,我不会等到二十六岁了还孤身一人。遇到梦姗,是我今生今世最庆幸的一件事,我对她的感情不能按常理来论。我爱梦姗,非她不娶。只要袓母同意,我可以立刻迎娶梦姗。没有遇到也罢了,但遇到,我已经…无法再失去她了,她能不生能生孩子不重要,只是稍微有些遗憾。梦姗小我十岁,我…把她当孩子好了。”
老妇人有点出乎意料,她可能没想到冷炎会用情这样的深。“你怎么向你爹娘交待呢?如让你再娶几房妾室呢?”
“袓母,我是二十六岁的男人,不是六岁的娃娃,我的命运早就握在自已的手中,不会受任何人的摆布了。”冷炎理正词严的回道。
老夫人慢慢坐回椅中,“我希望你是真的考虑过这事。”
“袓母,让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接受我,已经不容易了。冷炎恳请祖母成全我与梦姗。”他又深深施了个大礼。
老妇人淡淡一笑,“自夫君过世后,老身活着唯一的寄托,就是想看到姗儿嫁给一个疼惜她、懂她、珍爱她的男子。炎儿,你肯定你能做到吗?”
冷炎非常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以后,姗儿拜托你了。”老妇人和声笑道。
冷炎轻吁一口气,缓缓张开手掌,悄然在身后拭去满掌的冷汗。
午膳后,冷炎与蓝梦姗告辞下山。
老妇人和蓝丹枫一直把两人送到山下,看着上了马车,远远地成了一个小白点,两人还在张望着。
姗妹要去的地方,子樵也在那,他会问起她吗?蓝丹枫幽幽地叹息。
“那孩子是个人才,就是性情太冷,与姗儿不太般配。”老妇人说道。
“袓母?”蓝丹枫不解地看着老妇人。
“你奇怪我为什么还放心让姗儿随他去西京?”老妇人拍拍蓝丹枫的手,“我若拦阻,他会想尽其他办法把姗儿带走的,那时,就怕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那孩子对姗儿太上心了。”
“那不是好事吗?”蓝丹枫讶异地问。
老妇人忧虑地一笑,“所谓姻缘都是一次赌博,不到二十年,你都无法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有些人值得你赌,有些人不一定值得。”
蓝丹枫眨眨眼,没有听懂。
因为走的是官道,马车行得极快,三日后,冷炎说距离西京城已不到五十里了。
“冷大哥,那么是不是快要到观云亭了?”蓝梦姗兴奋地看着车外。西京城建在一块盆地之中,不象龙江镇山峦起伏,到处都是丘陵。
“你怎么知道观云亭?”冷炎瞧瞧日头西斜,赶得快的话,天黑前,应该能进城。白天阳光不错,到了下午时分,气温有些回落。他忙给梦姗披上斗篷,顺手塞给一个手炉。这丫头,一双手,从早到晚,很少暖的。
“我六岁的时候来过西京城,在观云亭歇了下脚。”
“哦,”冷炎突然一笑,“文轩自小近不得女子,我唯一记得他抱过一个女孩,好象就在观云亭。那是春天,桃红柳绿的,他和一帮文人在亭子里吟诗作画,我在亭外骑马驰骋。一拉马缰,回过头,就看到他抱着个小女孩,我惊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是…吗?那可真是怪了,他那种人还会有这种善举?”蓝梦姗干干地笑着,小脸有些发白。
“我也觉着奇怪,不过那小女孩一双大眼如湖水一般清澈,长相很脱俗,有点象…”
“冷大哥,西京城那有座夫子庙吗?”蓝梦姗出声打断了冷炎。
“有呀!那里有西京城最热闹的集市,人很多的。”
蓝梦姗犯难地皱起眉,人很多呀,那么不是更难找二姐了吗?
“我想去那里看看。”
希望二姐还好好的等着她,蓝梦姗心不在焉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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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无言谁会凭栏意(五)
蓝双荷的日子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坏,确切地讲,有点糊里糊徐的。
她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很灿烂了。拿起搭在床边的碎花夹袄,俐落地穿好,然后在镜子前坐下,熟稔地梳了个妇人髻。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她都觉着那里面的人儿是陌生的,不叫蓝双荷,而叫徐娘子。
她早已无法把自已与几个前一身中性装扮,跑起来都带风的蓝双荷相联系起来了。
徐娘子这名是徐慕风叫出来的。
两人刚来西京城那会,在西郊租了个小院。西郊这块地是西京城最繁华的,这一带住的都是外地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口音南腔北调,谁也说不清谁叫什么,但见了面,个个都是一团和气。
徐慕风粘了一脸的洛腮胡须,找不到眉和眼,原先那张俊伟的面容也藏得严严实实的。
刚搬进来那一晚,隔壁邻居们来招呼,他乐呵呵地笑着说是从西北那地来的,会点杂耍,靠卖武为生。然后,他很幸福地把从身后拉过蓝双荷,介绍说这是他刚过门的小娘子,初来乍到,以后请大伙多多关照。
说这话时,他轻轻揽着她的腰,非常珍惜的样子。
邻居们点点头,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徐兄弟、徐娘子以后就与咱们是一家人了。
徐娘子就这样被叫开了。
早晨,卖菜的大嫂会来喊她一同上街买菜,午膳后,对面的大妈过来找她聊天、做女红。没几天,这附近一带,都知道新来了一对小夫妻。
她在蓝荫园,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二小姐,至于女红,那也不是她做的事。
她会的是别的女人不会做的,别的女人会做的,她当然也全都不会。
而她那位“夫君”,则是一大早就出门,对外说是去卖武,实际上是为她去找那三十二件瓷器。
可怜的她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只好一点一滴从头学起。
第一天,她做了一锅面疙瘩,不需要太多的技艺,和好面,然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扔进开水里,最后加上炒好的菜,便又当饭又当菜了。
晚上,“夫君”很疲惫地回到家,她给他盛了一碗,他喝了一大口汤,放下了碗,“隔壁卖盐的大哥给你打死了吗?”
“呃?”她眨巴眨巴眼,“我没有呀!”
“那怎么他家的盐全给你抢回来了。”他端起碗,凑到她嘴边。她犹豫了一下,文文地抿了一口。
她痛苦地皱起眉,端起旁边的水杯狠狠地灌了几口,才让嘴中的咸意稍去了些。
徐慕风哈哈大笑,捧起碗,自如地吃了起来。
“别吃了,我出去给你重买。”她脸红红地欲抢他的碗。
他闪开,“盐很贵的,许多人家还吃不起呢,别浪费。水不要钱,我最多吃完了,一会多喝点水。”
“我有钱。”她身上带有几千两纹银和上万两的银票呢!
徐慕风瞟了她一眼,“那银子是蓝家的,你现在是我娘子,自然得用我的钱。”
她想说我们不是真的夫妻,但看他吃得很自在的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一锅的面疙瘩,最后全进了他的肚。
一晚上,她听到睡在另一个房间的他,一直起身倒水喝。她因为愧疚睡不着,点了灯起来做女红。
结果,他一件只破了一个小洞的长衫,给她一不小心,连袖子都剪掉了,最后只得做了抹布。
“这抹布可真奢侈。”徐慕风捏着那件绸缎长衫,直咧嘴。
她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眉敛目,羞愧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微笑着把她拉进怀里,“没事,没事,虽然你不会缝长衫,但你会做抹布,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窘得恨不得地上裂点缝,让她钻进去好了。
这样的日子,是她不曾过过的,有好奇,也有无助,可是却满心的甜蜜。有时,她私心地想永远不要找到那瓷器了,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不知不觉,她对徐慕风的眷恋越来越深了。
徐慕风是山贼,却是一个读了许多书的山贼。下雨天,他不出去,会留在屋里陪着她。他给她讲塞外的趣事,说些南朝大的河流、山川,西京城里有什么传说。听着,听着,她就会入了迷,直直地看着他,目光越来越温柔。至于他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眼里面只有他这么个人儿。
这时,他就会停下来,拉过她的手,轻轻地吻着。胡子碰到手背,痒痒的,她突地回神,慌忙挪开视线。
徐慕风笑,说她好可爱。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十指交缠,四目交织,一起听着门外的滴答的雨声,似乎可以这样直到天老地荒。
晚上睡觉前,他都会前前后后地巡查一番,再替她关好窗、掩上门,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双荷,你睡了吗?”睡前,他都会隔着墙壁问几次。
她的心跳得象擂鼓,小脸在烛光下红如酡霞。她不敢应声,仿佛一应声,就泄露了自己的小小心思。
再过一会,她听到他浅浅的鼾声传了过来。她听着那鼾声,浅浅入眠。
这些日子,他出去得更勤了,而且装扮越来越怪异。有天晚上,她看到一个拄着拐棍的佝偻老头走进院子,她正要发问,老头突然朝她摇摇手,她这才认出原来是徐慕风。
“是不是那人不肯转让瓷器?”她问他。
“不是,是我最近找不着他了。他好象搬家了,现在官府对我盯得好象又很紧。”他安慰地对她笑笑,接过她递来的布巾,“如果我被抓进牢里,你自己悄悄地去租辆马车,回龙江镇去吧!”
“不准胡说,我…才不回去呢!”她眼一红,抢过布巾,气得扭过身去。
“那你要干吗?”他凑到她面前,逗她。
她勇敢地抬起眼,很认真地回道:“我…给你送牢饭。”
“双荷。”徐慕风一怔,笑意从脸上褪去,转变成一种神圣的动容,他温柔地抱住她,低下头,颤抖的唇瓣覆上她的。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不需要用言语表达彼此的爱意,那温热的唇的接触,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她笨拙却不留余地的回应,一切都已做了最动人的诠释。
在山林中,当他戴着面具出现在她的面前,赠她宝剑时,她与他的命运就扯到了起。
她不想违背上天的好意,山贼又如何,她爱上他了。
“等把瓷器的事解决,我们回龙江镇,向你父亲求亲。”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
“慕风,我们已经成亲了。”一个山贼有没有明天,她不太敢想,只想紧紧地抓住眼前的一切。
她不是深居闺阁的乖巧女子,她是蓝双荷,替父亲在外面与各种人打交道做生意的蓝双荷,一切俗规早就不能束缚住她了。
“双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徐慕风轻吼,秋夜薄寒,繁星无光,这样抱着她,他必须要用常人无法想像的意志才能推开她。她却在他怀里鼓动他、诱感他。
青涩的诱感,比任何女子都来得别有风情。
“我不是徐娘子吗?”她羞赧却无比坚定地抬起头,宣告自己的权利。
“疯了!”徐慕风低喃了一声,腾地抱起她,吹灭了房中的烛火。
这一夜,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她在他的怀里,让“徐娘子”这个称呼,实至名归。
但事后,她还是有一点心悸的,不敢想像自己未有媒灼之言,就与一个男人做出了那种令人羞涩得无法启口的事。
只能说,那是夜晚的错。
“徐娘子,你今儿要去买菜吗?”隔壁的大嫂站在院墙外问道。今天天气不错,蓝双荷把家里的被子拆洗了,忙得一头的汗。
“要的,我今天要割点菜,回来包饺子。”蓝双荷甩甩手,回去换了件衣裳,拿了钱袋和篮子,跑了出来。
“要慰劳徐兄弟?”大嫂打趣地问。
“包饺子就不要做菜了,我…我不会烧菜。”双荷不好意思地解释。
“以前在娘家被宠着,什么都没做过吧!没事,熟能生巧,做多了就会了。”
蓝双荷笑笑,瞧见院子外面几株白菊开得分外娇艳,细白的花骨朵深情地探向她。
她低头折了一朵,掩在袖间,一路都闻到那种隐隐的药香。
今天逢十,集市特别的热闹,但大家好象都没心思做生意,口沫横飞、手舞足蹈的不知在议论什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大嫂探过身,挤进人群,问道。
有个好心的人指指前面,“朝廷有个大将军叛逃邻国,现在正全国抓捕呢!谁要是看到他,给官府报个信,可以拿到一千两的赏银呢!呶,人像贴在前面的墙上。”
大嫂拉过蓝双荷,“走,瞧瞧去。”
两人顺着人流往前面走去,前面聚集的人更多了。“徐…慕…风…这逃犯是朝廷驻定边镜的大将军…”有识字的卖弄地看过告示后,对身后的人说道。
“徐慕风,徐娘子,那人和你家相公一个姓呢!”大嫂扭过头。
蓝双荷头“嗡”地一声,她识字,越过人群,把告示已经默读了几遍,那名字,那人像,确定无疑了,正是她的相公。只不过那人像是她初次见到他摘下面具时的样子。
阳光很艳丽,她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他…。不是山贼,他原来是南朝的大将军。他一直一直都在骗她…
她有些站立不住,眼前的人和墙都在摇晃着。“徐娘子,你怎么了?”妇嫂惊吓地看着她小脸越来越白。
“没…没什么,这天下姓徐的多了去,还真碰巧了。”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佯装无事地摇摇头,知道如果她现在有一点异样,大嫂就会起疑的。“别看这些了,朝延的事有官府在管。我们快去割肉吧!”
大嫂点点头,“这些事每天不知多少起呢,不看了。不过,这位大将军也真够犯傻的,好好的将军不做,叛逃干吗呢,落了一世骂名。”
蓝双荷没有吱声,木然地走着,木然地割了肉,木然地买了菜和面,木然地向大嫂道别。
一回到院中,她“砰”地关上院门,冲进徐慕风住的房间,想寻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来证明刚才她是看错了,听错了,要不然,那人只是与她的相公同名同姓而已。
这屋子都是徐慕风自己亲自整理,她很少进来。屋子很干净,一目了然,看不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她在屋子里团团打转,不住地搓着手。她突地想起来什么,在床边蹲下身子,她的手在哆嗦,眼睛惊恐地闭上,然后复又睁开。
她颤微微地伸出手,从床下面拿出一个包裹。
在看到包裹的那个花色时,她的心蓦地停止了跳动。
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自语,哆嗦地解开包裹,然后再是一层包装,当解开最里面一层绸布时,三十二件流光隘彩的高脚杯出现在她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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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无言谁会凭栏意(六)
傍晚时分,几朵云彩飘来,天阴阴的、暗暗的,过了一会,下起了蒙蒙细雨。
徐慕风披着蓑衣,推开院门,看到屋子里黑黑的,没有象往前一般,一室的烛光,一室的饭香,总惹得心里面柔软得织成一张情网,无边无际…
一惊,他慌地穿过院子,走进厢房,犀利的眸光捕捉到桌边坐了一人,“双荷?”他摸到火镰子,擦亮了。
蓝双荷象具木雕般一动不动地坐着,身上披着披风,是出门的装扮,在她的身边放着一个包裹。
他的手一震,心象撕裂了一般,整个世界突然象颠了个个。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唤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象块巨石从天而降,直直地砸向他的额头。
双荷?双荷…她要离开他了吗?
他就这样痴痴地站着,望着,仿佛是一座无助失控的雕像。
火镰子上的光亮缓缓消失,室内重归黑暗、缄默,唯有雨声在院中落得欢快。
“徐将军,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多谢了。瓷器我已找到,就不必再打扰,告辞。”蓝双荷站起身,冷漠地扫了一眼,拎起包裹,直直地往外面走去。
他抓住了她,很紧很紧,腾手夺过她手中的瓷器,“双荷,听我解释,然后你再决定怎么做!”
蓝双荷突然手一扬,他没有让开,手指虽没有力度,但拂到脸上还是感到一丝灼痛。
双荷吃了一惊,慌乱地缩回手,但她很快又气愤得扬起头。
“你想好怎么编了吗?你这个大骗子,你并不是什么山贼,你实际上是朝廷的将军,瓷器明明在你手中,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骗得团团的转。徐慕风,看着我向你投怀送抱,你是不是非常得意?”双荷哭了,咬着唇,把痛楚的神情藏在黑暗之中,不让落入他的眼帘。
“双荷,不是这样的。有些地方,我是骗了你,但是我爱你、喜欢你,这些都是真的。”
“不要再说了,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再相信你的。我也不怨你,只能恨自己笨,自己傻,自己识人不淑,好了,徐将军,你不要担心,我没有出卖你,但是你再逼我,我不保证我以后不会出卖你。现在,放开你的手,我与你分道扬镳,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
“不放,不放,双荷。”徐慕风悲痛地摇头,把她抓得更紧了。“如果你执意要走,我明天送你走。但现在,听我把话说完。就算我在你心中已是个死刑犯,那么给我一次申辩的机会,好吗?”
“你对我浪费这些口舌,有意义吗?在你眼中,我只是你玩弄的一个对象,何必呢,让我走吧!”蓝双荷抽泣着,拼命挣扎,用脚踢着他,小手拍打着他的胸膛。
他只是抱着她,毫不躲让。“双荷,如果骂我、打我,能让你出气,那么你用力地打吧、骂吧!”
她突地用头狠狠地撞了他头一下,刚好撞上了眼睛。徐慕风眼前立时金星直冒,眼珠酸疼,一股腥腻的液体从眼角缓缓流下,滴到了蓝双荷的手上。
“是血,是血…”蓝双荷惊声叫道。
“不要理它。”徐慕风硬是没动,只是把她紧紧揽在怀中,恨不能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徐慕风,到了这时候,你还会想我为你感动吗?不会了,不会了…”蓝双荷停止了踢打,无助地仰起脸,泪如雨下。
“双荷,”徐慕风心疼地替她拭着泪珠,“我不想让你感动,这点血比起失去你又算什么呢?”
“失去我,就象风过无痕一般。”
“不是的,双荷,你是徐慕风的娘子,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徐慕风郑重地说道,感到怀中的身子放软了下来,他搂住她来到桌边,“乖,你先坐下,我给你拧条布巾拭下脸。”
“你…还是先处理下自己的伤口。”蓝双荷从怀里掏出帕子塞到他手中,很气自己无用,可是真的…。真的有点舍不下他,即使他是那么的讨厌。
“我先拧布巾,然后点灯,你给我处理好吗?”
“得寸进尺。”双荷嘀咕了一句。
徐慕风呵呵地笑,一颗心才悄悄地落了下来。
室内重归光明。
烛光下,两个人静静地对坐,她轻柔地用帕子拭净了他眉心的血,然后上了药。
“双荷,是的,我以前是朝廷的大将军,一直驻守在边关。三个月前,我接到冷王爷的密函,让我带几位士兵改装成平民,去龙江镇监视一位瓷商,看他有没有与邻国黑市交易,具体原因他说见面详谈。然后,我便去了。其实劫你这几件瓷器时,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那之前我,已经认识了你快一个月了。你每天起得很早,监督着伙计把瓷器搬运到镇上的店铺,然后就会去对面的豆浆店喝豆浆、吃米糕,有外地的商人来时,你会陪他们逛逛龙江镇、招待他们吃饭。什么时候,你总是一脸的微笑,小脸红扑扑的,浑身象有使不完的劲,风风火火的样子很可爱。偶尔,你和你大姐一同出来逛街,你会不自觉地露出少女的娇柔。双荷,就在那时,我发现我好象是喜欢上你了。”
蓝双荷捏着帕子的手一抖,“你说…你很久前就喜欢我了?”
徐慕风难堪地点点头,“我特意派了阿中混进蓝荫园,一是为了瓷器,二是为了能够多打听到你的消息。得知你还未许配人家时,你不知我有多欢喜。我是个骑马打仗的人,千金小姐太纤柔,我看上她们,我一直觉着我应该娶一位浑身充满生气、性子直率不扭捏的女子,而你仿佛为我而量身定做的。当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时,我就决定我不能让你们蓝家落入朝廷之手,但我也要想尽办法接近于你。”
“于是你在我送瓷器时,抢劫了我?”
“嗯,我把瓷器悄然调了包,另外放了几件市面上很普通的瓷器进去,这样就可以让冷炎认为你们蓝家并没有黑市交易。”
“找这些瓷器只为我们有黑市交易?”蓝双荷知道,龙江镇上私下与邻国有交易的瓷商很多,商会对这些大部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