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炎接过侍卫手中的披风,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视线里,不动声色地为蓝梦姗裹上,蓝梦姗想推却。
“大夫说过,你的身子不能冻着、捂着。”冷炎说得好象不是自己想关心她,而是在遵照大夫的叮咛。
冷炎没有要马车,也没有骑马,两人沿着大街,迎风步行,四位侍卫跟在后面。
“冷王爷,你为什么不吃惊我是蓝家之女呢?”蓝梦姗突然出口问道,口气中不无试探。
冷炎抢步上前,用身子遮住风口,“你姓蓝还是姓黄,有什么区别?我初见你时,你叫萧云,现在叫蓝梦姗,对于我来讲,什么都没变,你还是那个让我觉得投缘的小姑娘,不过,你越来越让我吃惊了。这么个小丫头,竟然深藏不雪,棋艺高超得令人啧舌,你的画和字,我都见过。你若是男子,怕早就才惊朝野了。”
“蓝家在龙江镇上也算是瓷器的大户,冷王爷没听说过?”蓝梦姗眯起清眸,扭头看他。
冷炎只着一件锦袍,走得笔直,眉目间威仪俊朗。“我这次来龙江镇是为了其他事,和瓷器集会没有关系。因为子樵,我到有幸拜访过蓝荫园,很美丽的园子,你住在梅园?”
小丫头的问话咄咄逼人,他不能再绕开了。
蓝梦姗叹息一声,“大姐抛绣球那天,我就见过王爷,你与江班主来时,我也在园子里。可惜事与愿违!我们蓝家最近事情好多,没几件顺心的,爹爹和娘亲愁得头发都白了许多。”
“姻缘天注定,不要强求。”冷炎又恢复了惜言如金的样子。
不知觉,两人已来到了蓝荫园前,冷炎停下脚步,“你今天心情有点不平静,我不再多说什么,明天我再来看你。我们之间,我不想就这行结束。我还会在龙江镇呆几天,所以梦姗…我可以叫你梦姗吗?”
蓝梦姗脸一红,“当然…可以。”
冷炎嘴角一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不太自然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肩膀,“明天…见!”
他转身走向人迹稀落的街头。
“你的披风?”蓝梦姗在后面叫着。
“先放在你那里。”冷炎的声音随风飘来,缓缓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蓝梦姗眉头蹙拢,噘起嘴,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回过身去。
梅园
“嫣红,这披风,你明天清洗下、熨汤好,然后让人送到冷王爷的行倌去。”蓝梦姗手中抱着个袖炉,一入夜,气温突地降了许多,天铅灰黑重,象要下雪似的。
不会吧,刚进八月呢!
“三小姐,你怎么会认识冷王爷的?我听镇上人说,那王爷人如其名,冷得像块冰,你就是块热铁,也会被他冻僵的。不谈别人,就连百官都惧他三份呢!”
“他有这么厉害?”蓝梦姗挑眉轻笑。想起冷炎在她面前不苟言笑的表白,很是有趣,但她脑子里很快又掠过一个脸色铁青、吼声如雷的家伙,笑意立时冻在脸上。
“嗯,他在朝中说话可比那外色迷迷的太子有用多了。”
“色迷迷的太子?嫣红你见过太子啦?”
嫣红忙摇头,用针挑着灯花,让屋子里亮一点,“我听别人讲的,太子来龙江镇几天,行宫里几位宫女都侍寝过,他还嫌不够,保长另外又给他送了几位。他都不避嫌的,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人面就对姑娘宽衣解带,天,真是恶心。”
蓝梦姗笑,宋瑾是色了点,但人还算亲和,真性情。
主仆正说着话,听到蓝员外的咳声传了过来,“姗儿,睡了吗?”
“没了,爹爹。”蓝梦姗忙去开门,发觉不是蓝员外一人,后面还站着个脸皮黑黑、腿脚很粗壮、有点木纳的男子。
“这是你的远房堂兄,叫蓝怀树,傍晚才到的,这位是三妹蓝梦姗。”蓝员外为二人做了介绍。
蓝怀树没出过老家,更没见着这么美丽的姑娘,窘得手脚都不知放哪儿,“三妹…好!”
“怀树大哥好!”蓝梦姗乖巧地施礼,“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要拘束。”
“是…是…”蓝怀树还是很紧张,目光躲躲闪闪的,哪里都不敢看。
“怀树一点颠簸,今日就早点歇着吧,明天我们再好好谈谈。嫣红,送怀树少爷回梨园。”蓝员外说道。
“梨园给怀树大哥?”蓝梦姗惊问。
“难道还留给周晶那不要脸的丫头?”蓝员外没好气地走进厢房,“都是她,害丹枫伤心成这样。”
“爹,苍蝇不碰无缝的蛋,江子樵不给她机会,她能缠得上吗?”蓝梦姗冷冷一笑。
蓝员外叹息,“这也是,当初真是看走了眼。还好丹枫心宽,呆在祖母身边,应很快就会忘了这事。姗儿,你所有的事都做好了吗?”
蓝梦姗在父亲身边坐下,没有提和贺文轩赛棋的事,神情有些酸楚,“嗯,以后我不会再离开蓝荫园。爹,我今天有悄悄试探过冷王爷,似乎朝中并没注意到蓝家。我们可能只是放一些有心的山贼盯上了,碰巧盗的是那一批瓷器罢了。”
“会是巧合吗?”
“应该是,不然我们不会过得这样太平的。”
“会不会山贼从知情人口里听说了什么?想借此要挟我们?”
“那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一个字:等,爹,二姐有信回来吗?”
蓝员外摇头,“没有,一点音讯都没有。我想让怀树接管瓷窑,抽身去西京城寻寻看。”
“西京城?”蓝梦姗喃喃咀嚼着这三个字,身子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隔天,天果然变了,阴云密布,雨丝横飞,呵一口气都象会冻成冰水。蓝梦姗窝在厢房里半天,午膳后,耳朵一直竖着,生怕嫣红进来禀报,说有人来访。
冷炎话不多,但掷地有声,别人很难反驳。她不傻,当然明白冷炎在她身上投注的是什么样的心思。起初,她很吃惊,但冷炎却做得理直气壮,而且很执著,大有不撞南墙绝不回头趋势。
她有些无言。
情窦初开的年纪,哪个少女不怀春,但她从没过自己会和一位王爷有交集,何况还是冷炎这种跺跺脚,南朝都会震三震的大权在握的王爷。
这种理智永远大于情感的王爷,怎么也会玩一见钟情的冲动?应该有一位端庄温婉、进退自如的大家闺秀配他才差不多。
她只是一个在道观中长大的野丫头,呵,这怎么可能的事呢?再说长她十岁,他们之间该怎么相处?
不过,他专注地看着她,体贴地关爱她时,真的有一丝心动。他很疼她,很宠她,虽然做得笨笨的,但很真挚。
这种男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见异思迁的吧!
蓝梦姗羞涩地一笑,不敢再乱想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大姐被抛弃,二姐失踪,爹爹说的那个陈年的事情,都让她烦乱,还有…一些无名的杂事,如贺文轩…
贺文轩,那个自大狂…不会真的羞愤到自尽吧!
不会,有贺东贺西陪着,还有紫璇的相伴,昨天那些又算什么。
“嫣红,我出去走走。”她不在园子里,就可以避开与冷炎见面的难堪,主要是见了,说什么好呢?
“小姐,一天的风雨呢!”嫣红嘀咕着递给她一把伞。
“我就在后园的河畔转一会。”蓝梦姗讨好地一笑,“别告诉娘亲哦,免得她大呼小叫的。我在家都快闷坏了。”
“那你快去快回。”
“嗯,最多半个时辰。”
蓝梦姗没有走前门,而是从后面的角门出了园。走过一条石径,就是蓝荫园自建的码头,专为往外运送瓷器时泊船的。瓷器集会过了,运河里泊着的船没前几天那么拥挤,但还是一条挨着一条。
因为下雨,商人们没有出船,在船里哼曲,陪着老婆孩子,缕缕饭香和笑语声从船舱里飘了出来,有一两个孩子调皮地跑到船板上淋雨,惹得娘亲在后面疼惜的追骂。
蓝梦姗很喜欢这种人情味浓浓的简单生活,她贪婪地看着,沿着河岸来来回回走了两三趟。走到一棵老槐树下,裙摆上沾了点泥巴,她弯身用手树上的一片叶子轻轻拭去。抬起头来时,忽然看到迎面走来一位撑伞的男子,远远地看着象是贺文轩。
她心中一慌,忙转过身,急急地往蓝荫园的后门走去。
“蓝小姐,请留步。”果真是贺文轩,他也看到了她,追在后面喊着。
蓝梦姗加快了脚步,已经拐上石径了,后面就快到角门。
“蓝小姐…”贺文轩人高腿长,几步就跑到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我有话和你说。”轩文轩平息了下呼吸,疲惫而无奈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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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无言谁会凭栏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贺文轩一遍遍地念叨着,漫无目的在街乱窜,街人讶异地看着他。
天,那个尊贵公子受了什么打击,失魂落魄的。
他看到巷子就转,看到街头就拐,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一座荒芜的园子中,再也没有去路,他才停了下来。
洁癖早已成了他的本能,乱成这样,他还是站在一处空地上,不让草屑和尘埃沾身。
风让他的长袍吹得鼓起,身后的长发被吹乱了,这些,他暂时都顾不上。
他很想很想知道一个答案。
他怎么会输?不,这现在不是最重要的,他不是生来就是个赢家。少时,他也曾一次次输过,但每输一次,他都会进上一大步。说来好笑,他很享受输的感觉,那种感觉驱赶着他向前、奋斗、努力。
去他的天下第一才子,他从来不稀罕。
他输得起,他也巴望着这世上有人能赢他,人活着,需要一个目标,谁,谁说的?
哦,是萧云,她现在叫蓝梦姗,蓝家三小姐不是那个丰满圆润的不知廉耻的女子,是她,是她…
贺文轩咬着唇,闭上眼睛,脑中又浮现出她的小脸通红、双目灼灼的样子,她怎么会是个女子呢?
女子怎么可以说出那样凛然的话语,女子怎么可以有那样的才气,女子怎么不守闰礼,随意在外抛头露面,女子怎么可以…?
这些也不重要。
贺文轩握紧拳头,象头困兽一般,对着茫茫的夜空怒吼着。
重要的是她…她竟然是自己的真命天女…
他从娘胎里出来后,就落下了这么个怪癖,不能与女子近距离接触,除了娘亲。但到了他十岁过后,娘亲,他也不愿接触了。只要是女子,十丈之内,就要自动回避。不然,他的毛孔就会全部张开,浑身不由自主地冒出又痒又难受的红痘痘,不到二个时辰,不会褪去。
为此,父亲特地为了他建了书阁,只允男子进入。
娘亲则愁得长吁短叹,贺家只有他一个独子,少时没什么,如果大了,再不能接触女子,那么贺家岂不是断了香火吗?
她遍访南朝的名医,名医说这其实是种心病,贺公子骨子里高洁得很,觉得女子是污渍,才不能近身。娘亲问那有什么可治的吗?名医们摇摇头。
娘亲无计可施,却找些个懂风水、会邪术的江湖相士请教,有位相士说,轮回时,有一个男人便会有一个女人相配,贺公子这病好治,他日遇到一位他的真命天女,便可痊愈了。
什么真命天女?丞相夫人谦虚地问。
就是贺公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她接触,身体没有异样,那就是他的真命天女,也是他一辈子的媳妇。
丞相夫人盼呀盼,盼到贺文轩二十四岁,那位真命天女也没出现过,她失望地向儿子哭诉。
贺文轩咬牙切齿地低咒,那些个神棍的话你也信,这世上配得上我贺文轩的女子还没出生呢?
他心高气傲,爱洁成癖,他是与女子不能近身,但实际上他也没为谁心动过。
子樵笑说他是不是也许他前世是个女子,这辈子应该喜欢男子。
他自信,他并不喜欢男子,子樵和冷炎、慕风都是俊美男子,他就从没有过非份之想。
只有在看到那个小道士时,他的心头偶尔闪过一丝悸动。
没想到,没想到,她…竟然是他的真命天女。
他真的能碰女子。他记得与她牵手去文人街驽钝收,买画村,十指交缠,走了几条街。在小院里,他也拉过她,不止一次。
可是为什么真命天女要是她呢?
她没礼仪、没规矩,讲话很冲、脾气很坏、不懂谦让、不端庄…就是气质还可以、长相清丽、不算笨…这样的女子配得上他吗?
若配不上他,那她应配什么样的?
不,不,不,贺文轩拼命摇头,双肩黯然地牵拉着下来,他不能接受她配给别人,可是他也不想接受她。
他只不过搞错了人,说了她几句不好听的话,她就这么小心眼的来报复他。
和这样的女子白头偕老,那不得窝火死了。
爱记忆的小丫头,哼!俊容痛苦扭曲着,太差管教了,那蓝员外只顾做生意,不知他的女儿这样子不守女德吗?
养女不教,父之过。既然蓝同外无力管教,那么就让别人代劳吧!
贺文轩牙齿把唇瓣咬出一圈白印,仰天长叹。
“公子,你还好吗?”跟踪过来,在身后站了很久的贺东贺西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不会是气疯了吧!
“我没事,回小院去。”贺文轩闷闷地扭过头,负手直冲冲地往前走去,头故意地扬起多高。
“贺哥哥…”紫璇一见贺文轩进院,哭丧着小脸迎过来,柔声安慰,“你别往心里去,那个讨厌的丫头,我明天让你教训她去,一定要替贺哥哥吐了这口气。”
“我的事,你少管。”贺文轩口气冷硬得象块冰石,看也不看紫璇,自顾走进卧房,关上门,然后再也没出来。
紫璇眨眨眼,贺哥哥…打击好象很大哦!
次日,贺文轩如常地起床练字、看书,脸上没有任何异样,但是不管在做什么事,他会失神、叹自,有想着的时候,他的脚已经出门了,自动自发地往蓝荫园走去。但是在走到大门前时,他又折身转到了园子里的后面。
一会,他要和她说什么呢?他在心中打着腹稿。
前面树下站着的那人是认?他张看四周时,居然看到折磨了他一夜半天的罪魁祸首站在不远处。
他脱口喊着她,她不应声,拨脚就跑。
气死他了,他是鬼吗?
他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来找她,她应该笑靥如花、含情脉脉地迎接他。
这什么表情?
“我有话要和你说?”他档在她面前,小径很窄,又没有人经过,她想进,除非从他身体里钻过去。
他冷着脸,指责地瞪着她。
蓝梦姗眼神躲闪着,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问:“我以为我们没什么可说的。”
“那是你,我有,有许多…”贺文轩气愤地吼道。
“那么,贺公子请讲吧!”他一吼,蓝梦姗奇迹般的镇定下来。
贺文轩焦燥地耸耸眉,过了好一会,神情激动,说:“我…一直在和自己斗争,可是失败了,今后或许仍然会失败,也许还会后悔,但我再了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我…我要娶你为妻!”
呼,呼,呼…终于说出来了,贺文轩心口一松。
“什么?”蓝梦姗猛烈地眨着眼,俏容失色,“贺公子,你在说糊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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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无言谁会凭栏意
贺文轩横了蓝梦姗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很正常,也很清醒,但我是迫于无奈的。”
蓝梦姗可怜的脑袋真的想不能了,“你…受了谁的威胁了?”这世上,有谁敢强迫贺文轩,打死她也不信的。
“是你。”贺文轩义愤填膺的声音响彻在秋雨之中。
“我…只不过和你下了盘棋,其他什么也没做。”
“你碰了我的手。”
“呃?那好像是你主动牵我的。”说起这个,她还没怪罪他的鲁莽呢!
“我没起痘痘。”他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露出一丝火焰。
蓝梦姗要抓狂了,这不是好事吗?“那又怎样?”
“你只能嫁给我了,因为我长这么大,你是唯一让我不起痘痘的女人,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我还是决定要娶你了,不在意你的出身,不在意你粗俗的举止,不在意你那些个低级的家人,我会带你回西京,把你调教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高中女子的。”
蓝梦姗杏眼圆睁,小脸胀满了血,嘴唇微微地哆嗦着。
如果他不是比她高,如果他不是男人,如果不是在这无人的小径上,她会用力抬起手,恨恨地甩他几个巴掌。
这就是读了万卷圣贤书的才子吗?孔老夫子若在场,会不会欲哭无泪地撞墙?
“你娶我的理由叙述完毕了?”她拼命地抑制着满腔的怒气,问道。
“差不多了。”他成竹的脑地点点头,以为下一刻她会激动得热泪盈眶,说不定还会主动投怀送抱呢!那样,他要好好地告诫于她,请注意举止,他们还没成婚呢,不宜有太多出格的行为。
“那么你以为我会怎么办?”
“你点头说好。可以这样讲,若不是因为你是我唯一能接触的女子,你是怎么也高攀不上我这样的男子。”他骄傲地扬起眉梢。
“闭嘴。”蓝梦姗再也听不下去了,涨红着脸叫道,“对于我来讲,和你扯到一起,简直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耻辱,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人人都有权向别人求亲,不管别人是否应允,双方应该彼此尊重,这是起码的礼仪。而你呢,你站得高高的,俯视着我,以一种怜悯、同情、无奈的语气对我说出这一番话,还自以为是我会兴奋得飞上了天。贺…贺文轩,告诉你,我讨厌你已到根深蒂固的境界,我一时半刻都不能忍受和你呆在一处,哪怕我终生孤老,也不要嫁你,哪怕我嫁给街上的流浪汉,也赛过嫁给你百倍、千倍。”
说到最后,她眼中都涌满了泪水,纤细的身子颤抖得象树上的落叶。
贺文轩紧紧地盯着蓝梦姗的脸,气得俊容发白,脸上的每个神情无不透出内心深处的惊诧与混乱。他极力使自己的情绪镇定,直到他确信自己的表情已经镇定下来,才强装平静的语气问道:“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那么好,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但是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会讨厌我?就因为我把你认错了,在戏院里说过的那几句话?”
“那是一个理由,还有许多。你看不起我的家人,看不起我的出身,又不喜欢我,你残忍又傲慢,无礼又自大,我喜欢被虐待吗,要把自己嫁给你这样的人?好,就算抹去这些,对于一个破坏我姐姐幸福的人,我可能去接受他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贺文轩脸色铁青地问道。
“我大姐她对…江班主一见钟情,江班主对她也心有所动,为了江班主,大姐可以忍受下一切委屈,甚至接受他满天下的红粉知已。我知道这很傻,但你若真的爱上一个人,你怎么会不傻呢?傻到没有自尊、放弃自我,可就在他们快要成婚时,你几句话,让江班主一句话都不说的离去,我心里面很瞧不上江班主,但他是姐姐喜欢的人,大姐哭到晕厥,一次又一次,无奈,我家人只能把她送到道观之中。都是因为你,他们俩一个被指责为薄情寡义、朝三暮四,一个被耻笑为痴心妄想、不知天高地厚。”
“我不觉得这事错在哪里?也许你姐姐是喜欢子樵,可是子樵对她的情意并没有那么深,勉强在一起的婚姻是不幸福的。”贺文轩耸耸肩。
“你也知道勉强的婚姻是不幸福的,那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娶我呢?不要告诉我实际上是因为你输给了我,你想娶了我,我便会以你为天,对你服服贴贴的。”
“我没有输给你,那是和棋。”贺文轩额头上的青筋暴立。
“贺文轩,第一次来福茶馆,我是故意输给你。昨天我也给了你面子,知道吗?”蓝梦姗轻蔑地倾倾嘴角。“请让开,我该回去了。”
“该死的,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贺文轩再一次震惊地瞪大了眼,目光中交织着诧异与屈辱。
“我说的再清楚不过了。贺公子,从今以后,你我若老天捉弄,在某处不期而遇,那么就我们相互把对方不作空气或者是路人。”
“你…你这鬼丫头,告诉你,你会后悔今天你所讲的一切的。”贺文轩咬牙切齿地吼道。
蓝梦姗从一边的泥地上,越过他。
“永远不会。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句,我一定会嫁给一个胜过你许多的男子。”
“好,那我先恭喜你了。”贺文轩憎恶地说道,然后转身大步地往相反方向走去。走着,他愤怒地扔掉了手中的油纸伞,在一天的密雨中,渐行渐远。
蓝梦姗浑身哆嗦地走进蓝荫园,在门边,她停了一下,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免被家人看得她哭过。
还没掩上门,就听到四季园中传来蓝夫的高吭的哭喊声。
“老天呀…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我可怜的丹松,可怜的双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