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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糖元瞬间转阴为晴,甜甜地笑开,满足地点了点头,说道:“公主放心,奴婢一定努力做好‘恶主’手下的爪牙。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为主子之命是从。”
“噗,臭糖元,你又损我。得了,记着就好。也是我不好,委屈了你们。自打我手里的铁鞭沾了血,宫里再也没人敢随意跟你们亲近,平日里连个走动说话的都没有。”
“四公主,你说的哪里话。奴婢觉得你是这世上最慈悲的,你杀得都是该杀的,多杀几个也没错。”
“这世上没有谁对谁错,只有立场的问题。相对立的双方,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争来斗去的,好没意思。
虽然我不想这样,也许…也许在我落地人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一切,纸醉金迷碌碌无为浑沌度日,运气好点安逸到寿终正寝,不好就是糊涂身死。
不然,就是这样,一旦踏出第一步,就再也无回头路。只有一步步走下去,生也好,死也罢,至少活得实实在在,一点都不寂寞。刺激得很,糖元,你说对不对?”
“现在的日子是挺有意思,以前我们总觉得时间太长,打发起来好无趣。可现在,每天光偷瞧戏都瞧不过来。”
“死妮子,你主子每天累得跟甚么似的,你居然是闲喝茶干瞧戏,当你主子是甚么?耍戏的猴子,还是?”
“嘻嘻,美貌果敢的少年侠女,到处行侠仗义。奴婢则是你身后的跟班小丫头,给主子打气摇旗呐喊的。平日里,寸步不离的伺候主子的。”
“你个吃头精,这时候不是精明的很。好了,吩咐下去,备马车。走,跟我回宫换身衣衫去西城卢家戏园,见个人。”
“真的,哟呵,太好了。谢公主,奴婢这就去准备。萨多,走了。今个,给你带好料去。”
兴奋的糖元原地转了转圈,提起裙摆,快步飞奔起来。
长宁适时伸手拽住萨多脖颈上的牵绳,抑制住牠撒开的狗蹄子,蹲身拍了拍鬼面獒的脑袋,挠了挠牠的下巴,笑着低语道:“好萨多,西域神犬,鬼见愁!加把油,在我身边待着的,命不硬点,可不行。”
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忍去发涩感,站起身勾笑道:“走了,回来给你带好料。祥德斋的酱猪蹄,萨多,你个吃货,谈到吃比谁都来劲。”
加快脚下的步子,沿着曲折的小径往自己的住处——永安宫而去。经过御花园时,远远地微瞥了下,美景依旧,斯人如梦。世事变幻莫测,二皇姐的苦痛,她默默瞧着,却莫可奈何。藩镇门阀?!!她惟有管好自己的心,慕容棋,你称赞的那个笑似三月桃花的女孩死了。
六七回 黄雀
西城卢家戏园,人潮涌动,比肩接踵。打眼细细瞧过去,门口悬挂的戏牌写着:小玉兰、桂堂春《霸王别姬》,马车里的糖元顿时兴奋地红了脸颊,连连拍手说来得巧。
做公子打扮的长宁没好气地收扇,拿扇柄敲了敲糖元的脑袋,轻叱道:“举止,形态!”
糖元缩了缩头,拉了拉身上的衣衫,局促地回道:“啊,奴婢…唔,小的忘了,该死,该死。公子,别气。”
说完,双手捂住嘴,做了个封的动作。拱手作了作揖,得到长宁的谅解后吁出了口气,安静了会,掀开帘布勾首瞧了瞧,回身咬唇哼唧道:“公子,这么多人,马车都过不去了。”
“不想下去变成粽子,那就等一会儿。”
长宁闭目假寐着,糖元无奈地撇了撇嘴,伸手拽了拽衣衫的下摆,兀自低首玩起了衣角。她家的公主变了,越来越难懂了。自己的脑袋偏又没弯子他们来得机灵,真是郁闷。不过,到底她还是有优点的,她厨艺很好,又很会找吃饭的好馆子。
郁闷也没用,好在公主一直留着她,讨得这样的主子是她八辈子修的好福气,事事护着她,又疼她。甚么好吃的,第一个想到她。虽嘴上不饶人,可心却是最好的。她喜欢她家公主,心里更老早当主子是自己的亲姊妹,虽然只是心里默默地这么想。
看样子,她真该多花心思学学如何做事了。免得每次出麻烦了都只能边上干着急,帮不上任何忙。这也罢了,可她不止一次人前拆公主的台。真丢脸,这么想来,她真的好像就是个吃货了。
自艾自怨了会,马车又开始往前行驶。糖元伸手整理好衣衫,侧身坐好,体贴地倒了杯乌梅汁,笑道:“公主,喝一口,解解暑。”
长宁睁开眼,觑了下,掀开车厢前挡帘,吩咐道:“南后门,别走错了。”
说着,接过糖元手里的杯盏,慢呷了口,嘴角勾起丝纨绔子弟的坏笑,蓦地,突然掀起车厢一侧的纱帘,凑身拿扇柄挑起糖元唯一的俏下巴,暧昧地嗅了嗅白嫩的秀颈,咧唇笑道:“美人,我看你扮男儿反而顺眼的多,像个白嫩的肉包子,很可口的样子,来,让公子香一口。”
微仰头的糖元,余光瞄到外头的人各种不好的眼神反应,瞬间有了泪奔的冲动,她家主子甚么不好学,学人家玩‘断袖’。瘪唇噘嘴道:“呜,我真有这么圆嘛?公…公子,别欺负糖元了。”
“哦,是嘛?”
“啊,别过来。公子瞧着碍眼,糖元自己圆溜滚出去好了。”
说着,糖元赶紧起身想去掀帘子,却又被早已忍不住哈哈大笑的长宁拉了回来,重新掩好窗帘,揶揄道:“你也知道丑呀,那就该体会到我每次被你拆台的坏心情了。以后长点眼神,再有下次,我接着当街吻了你。”
糖元吓得抖了抖身子,护着唇,很是可怜地挪到最角落。她要反悔,她家主子是最‘心狠’的!若真被个假男人当众亲了,找事后负责的人都没有,那她真的不要活了。坏公主,专门掐人软肋。
“傻妞,瞧你吓得。怎么我就算真亲了,又能如何?难道你想个臭男人亲你,才多大就学着那些闲吃干饭等死的少女思春了,啊?”
看着横眉竖目的长宁,糖元无比委屈地红了眼眶,嗫嚅道:“没有,奴婢谁都不要。公主冤枉糖元,糖元心里只有公主。”
这话明显噎到了长宁,掩嘴咳了咳,将个帕子丢到糖元手里,硬声道:“好啦,别哭啦,逗你玩的,傻妞,还真上当了。这样,一会带你去月盛斋吃糕点。”
听到有好吃的,糖元瞬间绽开笑颜,敛帕拭了拭眼角微泛出的泪渍,凑身笑道:“嗯,我要吃麻酥糖、峨秀糕、八仙糕…还有一品糕,苕丝糖,对了,公主我们预订一盒月盛斋的月饼吧。”
一串串的糕点名称念得长宁直摇头,心里止不住地叹气,不愧是个吃头精,算了,顺其自然了。想着,勾唇浅笑道:“问你个问题,只要答对了,想吃多少吃多少,都依你。”
糖元双眸澄亮,兴奋地晕红了脸颊,拍手回道:“行,请公主快出题吧。”
“我一会要见的人是谁?”
“嘿嘿,不用说,臭狐狸公子,二王子殿下——额尔木图。嘻嘻,公主,奴婢说的对不?”
长宁眯了眯眼,凑身再次用扇柄挑起糖元的下巴,怒嗔道:“臭狐狸也是你叫的,找打。对了,且由着你了。”
“呃,奴婢胡乱猜的,也对了。”
“不然咧,你以为这时候还有谁敢轻意和你家主子套近乎,不怕一个不小心,脑袋被砍了。”
糖元胸口一窒,抿起嘴没有接话。公主,她好可怜,真的好可怜。瞧着公主故作惬意摇扇的轻松样,她觉得心被狠狠拧了把,明明比她还要小一岁,却为了不争气的太子兄长过早地将自己伪装起来,学会了心狠手辣,双手更沾了不少血腥。
“发甚么呆?下车了。”
长宁很是好笑地瞥了眼兀自发愣的糖元,推了她一下,继续道:“还不快些,难道要本公子亲自扶你这小厮下去,不成?”
“哼!公子你就死劲欺负糖元吧,哪天奴婢生气了,再也不半夜爬起来给你做夜宵。就算板子打烂屁股,也不低头服软。”
“哦…”
长宁挥开扇子惬意地摇了摇,回首觑了眼握拳嘟嘴忍着怒气的糖元,兀自掀开竹帘,由着车夫的搀扶,步下木阶,站定后坏心地勾唇轻笑道:“直接去月盛斋吧,戏可以下次再听。”
马车里的糖元听到这话瞬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刷地一下站起来,砰地一声脑袋狠狠与车厢顶做了个亲密接触,疼得泪眼汪汪,却不敢大意快速手脚并用地爬出了马车,含泪委屈道:“公子,别扔下小的。”
瞧到对方的狼狈,长宁眯眼笑得很是开心。随便拿个小事就想来威胁她,哼!太嫩了,也不想想她长宁自小就是京城恶霸之首——祖奶奶级别的,老早修炼成精了。
不再多作拖延,随手挥退迎上来的小伙计,熟门熟路地上了楼梯七拐八拐后,进了个雅间,手刚碰到门板还没来及推,门已由内自己开了,额尔木图噙着那抹熟悉的嘻皮笑脸,立在门边。
“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你来了。果然!快进来了,戏就要开锣了。”
“那说明我来得正巧,臭狐狸,你的脸还是一样的讨人嫌。”
闻言,额尔木图作势温柔地抚了抚自己的脸,回嘲道:“唉,爹娘给了副好皮囊,羡慕不来的。这样天热火气大,让伙计送几碗冰镇酸梅汤来。”
长宁面色一紧,杏眸瞪了瞪,恨得牙槽一阵暗磨,没好气地一把推开挡门的额尔木图,几步坐到桌边落了坐,抬首喝道:“没时间和你胡咧咧,臭狐狸,关门。糖元,过来,倒茶。”
额尔木图得意地爆笑出声,却依言关了门,瞧了瞧桌上已然空了的瓜子果盘小碟,嘿嘿笑了下,说道:“抱歉,等久了,不知不觉就…需要的话,唤小二来再点几下。”
“不必,说吧,好好的怎有时间找我,还约在这种地方。”
“唉,难得出来一趟,先看戏,何必?”
说到这,额尔木图拿眼瞄了下一边垂手立着的糖元,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样子。
“她,我放心。有话直接说,别遮遮掩掩的,往日的厚脸皮哪里去了。”
“其实,其实…在下想说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只想说於你一人听。”
长宁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糖元看直了眼,瞧着羞红了美人脸猛抛秋波的二王子殿下,心儿止不住一阵怦怦乱跳。祸水,绝色!当真的‘男’颜祸水。不行,公主的私密事给她十个胆也不敢窥视,她得出去,再瞧下去她向来脆弱的小心肝可受不住。
想着,糖元随便找了个借口,不等长宁答复,就快速蹿出了门到下面大堂里看戏去了。
瞧着一脸得逞奸笑的额尔木图,长宁鄙夷地撇了撇嘴,挥开扇子漫不经心地摇了摇,说道:“人都走了,说吧。再胡说八道,我可就走了。”
听得这话,额尔木图敛去笑容,快步走到门边落了栓,回身坐定后端起茶盏兀自慢饮了起来。
长宁也不急,索性扭身瞧一瞧戏台上唱的戏,轻摇着折扇,很是不上心的样子。
半晌,额尔木图放下杯盏,隔着桌子凑近低语道:“太悠闲了吧,天都要快塌了,真不需要我这边出手帮忙。只凭你们,若有个万一,可就…”
长宁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故作轻松,勾唇笑了笑,觑了眼一脸讳寞的额尔木图,按下冷意,开口回道:“不需要,这是我的自家事。”
“哦,不信任我,怎么怕我趁火打劫?”
长宁倏地绽开甜笑,收扇轻击了额尔木图的额头,说道:“都说了我自家的事情,外人瞧戏就好。对了,你既然这么闲,索性帮我个其他小忙,如何?”
六八回 无猜
额尔木图愣了下,蓦地伸出手握住扇柄抵额,凑近呵呵笑道:“小的听凭差遣!”
“甚么都不问就答应,臭狐狸,不怕我卖了你。”
长宁松开执扇的手,由着对方将折扇占为己有。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侧肘托腮笑了笑,眼神打趣地瞅了会额尔木图的美颜,继续道:“臭狐狸,长成这样,你不累嘛?”
正摇扇自得其乐的额尔木图显然有些噎到,面色黯了黯,蓦然挥扇半遮颜,故作羞赧地浅笑道:“浑然天成,由不得小生自己做主。”
“呿,见过脸皮厚的,可没见过这么厚的。”
听得这话,额尔木图不乐意了,将脸凑到离长宁只有咫尺远的距离,没羞没臊地嘟嚷质问道:“仔细瞧瞧,吹弹可破,好吧,哪里厚?”
“噗…算我怕了你。得,到此打住。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老早刀枪不入了。”
“哼哼!过奖,在公主面前,若没这铜墙铁壁护着,老早呜呼哀哉了。嘻嘻,小生这话是夸公主,没别的意思。”
说着,额尔木图打开折扇凑近讨好地替长宁扇着凉,一脸谄媚的笑,很欠揍。
“臭狐狸,我才发现原来你是属土豆的!”
“呃?!怎么讲?”
“欠削!不许躲,今天非拧了你的耳朵下酒吃。”
额尔木图赶紧捂住双耳,从座位上蹿起来,左右一阵闪躲。一番折腾打闹,弄得长宁香气喘喘却连个衣边都没抓到。还好雅间隔音甚佳,否则非闹腾了谁都能听到。
“不和你瞎闹腾了,就一件事情替我做好就可以。”
“小的都垂手候立很久了,主子,你倒是发话呀。”
“呿,臭狐狸,一刻不嘴贱你会死嘛?宫里最近很冷清,有空就多来走动走动。最好将那些缩在府宅里的都一一抓出来,水斋诗社有一阵子没聚会了。我希望一切如常,甚至比以前更热闹。
如何做就交给你了,上次曾请大皇姐通知过那些家伙,可…收效甚微。知道王子殿下玉山倾倒丰姿绝世,倾慕仰望者可止百千。只要你伸伸手,挥挥袖,秋波一横,狂蜂浪蝶必不绝尔。那么,一切就拜托了。”
原来只是想利用他这张脸,额尔木图面色黯了黯,甚是郁闷。本想出口反讥几句,可瞧到长宁明显瘦削的脸颊顿生不舍,却又不想对方看出他的心思。一番踌躇后,咬牙道:“小事一桩,没问题。”
“谢啦!那你就继续瞧戏吧,我先走了。”
额尔木图愣了下,脸色瞬间僵了下来,啧,真是绝情呀。很是哀怨地哼唧应了声,回道:“走吧,难得找你一次。到底当我是个外人,多陪会都不肯。” 说着,扭身一副被抛弃小狗的可怜样,蜷缩身子坐到椅子上,水眸闪闪甚是怜人。
骚包狐狸!!不管男女,美人就是难伺候。长宁抽了抽发僵的嘴角,伸手按了按酸胀的额际,忍住牢骚,勾了勾唇角,挤出个笑容说道:“怕了你,我不走就是了,陪你看完这两出戏。”
听得这话,额尔木图瞬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嘻嘻笑开道:“啊,真的。那坐,我再给你叫些糕点吃食来。”
不等她说话,额尔木图已跑到门边开门唤小二了。长宁无奈只得坐回去,待糕点果盘上来,一盅冰镇乌梅汁递到眼前,抬首觑了眼鼻尖冒汗一脸喜色的额尔木图,心头顿时一紧,默默没有吭声,冷着脸接过来闷头小口慢饮起来。
额尔木图也不恼,将椅子挪得离对方近点,挥开折扇眯眼笑着替她扇凉。弄得长宁一愣一愣的,很不明白这白毛狐狸搞得甚么鬼。只感头皮阵阵发麻,往后缩了缩挪了下座位,不想白毛狐狸又往这凑了凑。
如此几番后,长宁没了耐心,将乌梅汁一口饮尽,把盅盏扔到对方怀里,皱了皱柳眉,忍气道:“臭狐狸,别考验我耐心。这次又想玩甚么花样?不瞧戏,我可就走了。”
额尔木图怔愣了下,抬首觑了眼蹙眉杏眸瞪起的长宁,鬼使神差地竟然伸出手抚平她眉间的蹙起,喃喃道:“还是笑着好看。”
话不知觉地出了口,彼此皆惊愣住。一朵绯晕飞上长宁脸颊,眸光闪躲,索性扭身侧首装着去瞧戏台上的戏。瞧到对方这反应,额尔木图顿时手脚无措了,白皙的俊颜微赧,眼神四下飘忽不定了会,尴尬地掩嘴咳了咳,低语道:“我说的实话,真的。”
长宁耳廓微烫,觉得屋里气氛怪异的很,臭狐狸的脸尤其扎眼。暗咬银牙,拉长脸,没好气地唬道:“再说,当心拔了你的舌…”
“呵呵,这话今天你说两次了。”
“哼!不理你。”
难得的少女娇态,俏脸明媚,清眸流转三分嗔,七分娇。额尔木图晃了晃神,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窜到脑海里,深吸口气索性趁机说出来:“长宁,将来做我媳妇吧。”
“…”
长宁怔愣住,眸光闪烁不定,面颊绯色,倏地站起身来想离开。额尔木图下意识地抓握住她的手,急急补充道:“别介意,我怕今天不说,以后也没机会说。虽然唐突了些,但我想你知道。”
“臭狐狸,只要你帮个小忙,就这样趁火打劫。你还敢说你没有,这不是趁火打劫,是甚么?”
“呃…当真的窦娥冤,六月飞雪。母老虎,你冤枉死我了!”
“额尔木图,你喊我甚么?混蛋,臭狐狸,今天非拔你的舌头。”
“啊,口误,口误。”
额尔木图吓得赶紧站起来拱手作揖,四下闪躲,可长宁恼红了脸,摆明了一副这次绝不轻饶的样子。怕真闹出甚么动静引来外人窥视就不好了,一咬牙根,额尔木图索性将脑袋往长宁跟前一伸,硬声说道:“给,拧了这耳朵下酒去吧。舌头给我留着,不然以后没法说话逗我将来媳妇笑了。”
长宁身子明显怔了下,脸臊烫开来,伸手轻拧了下那耳朵,嘴角抑不住那笑意,闪躲的眸光掩不去羞涩,说道:“巧舌如簧,怎不想做我姐夫了?也不害臊,脸皮真够厚的。”
陈年旧事被提起来,额尔木图总算有了些不自在。眼神左右瞄了瞄,倏地凑近啄亲了一下长宁的香颊,而后嘻嘻笑着快速闪躲开,回道:“我现在只想讨个天天拧我耳朵喊打喊杀的母老虎回家,每天给她递茶倒水捏肩捶背说笑话编故事哄她开心。”
闻言,长宁冷下了脸,轻叱道:“臭狐狸,也不害臊。哪里还有半点男子气概!”
额尔木图眯眼笑了笑,伸手拉过长宁按回座位上,挪过个椅子凑近坐下,从果盘里拿出个橘子来剥皮,勾唇笑道:“男子气概是对外人,对自家媳妇没必要。”
“你就这么肯定,本宫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就算我肯答应,你如何让我父皇太子兄长答应你?”
“呵呵,其他暂且不谈。至少公主现下叫我做的这件小事,我一定会办好的。以后,有甚么事情,也请吩咐一声。为了媳妇,上刀山下油锅,本王绝不皱一点眉头。”
“臭狐狸,你这么帮我,真的没有其他目的嘛?别拿假话诓我,我要听真话。你…你们突厥国,你的父亲乌邪汗王对我大夏朝可是一直…这点,你我都该清楚的。”
头一次这么直白的对话,额尔木图怔了下,嘴角勾起丝浅笑,将半个柑橘瓣递到长宁手里,轻笑道:“这与你我何干?我既非长子,更非王储,也不是嫡出。这事轮不到我这闲散人操心,我只关心我想关心的人。
长宁,跟我走吧。实话,趁早离开这是非地。将二公主、你母后、还有那些你想珍惜的人全带走。趁着这空档,我们一起离开,找个深山偏僻安静与世无争的地方,开耕几亩地,养些牛羊家畜。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等安定了,你再生上两三个和你我一样讨人厌的臭娃娃,平安过一辈子。多好!”
“和戏文一样美,可惜,不大可能。臭狐狸,我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别看我年纪不大,却已满手血腥。这一年多经我手杀过的人有多少,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所以,我不能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倒是你,最近小心点。别独自一个行动,必要时就启程回突厥吧。天阴得慌,没准就变了。”
“你不走,我也不走。这一年多,是我从小到大最开心的日子。远离了那些讨人厌的,在这里,我虽是个事外人,可是事情大概还瞧得清的。
我帮你,是我自己想帮你。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因为那句话,我想跟你道歉。”
“甚么话?”
“若现在陛下再问我喜欢谁?我肯定说:拿全天下的女人来换,我也只要你家的长宁四公主,我要这只比豺狼野熊还暴躁的母老虎。”
“臭狐狸,天下属你嘴最贱。”
“也属我,脸蛋最好看。想想,将来咱生出来的娃得多讨人厌呀。”
“不害臊!”
“谢谢小姐赞誉…”
刻意拉长的唱腔逗得长宁捂嘴忍笑不止,连连唾骂二皮脸。额尔木图一点都不恼,蹲身挤眉弄眼地学起了台上丑角的作态,直闹得长宁呵呵笑出声了来作了罢。
这一年多,他懂得了一件事:躲到哪里都会有烦恼,与其一直逃避,不如直接面对。至少面前的女孩就比他有勇气的多,明明是个女孩却有超出常人的坚韧,愿意甘做剑盾格挡厮杀,只为守护她认为重要的人。并且全心全意,不求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