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嘉怡对此只能苦笑。她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李申宁改变初衷?

司嘉怡并没想到第一个来道贺她婚事的会是季可薇。

显然二人还没有完全冰释前嫌,季可薇登门,第一眼就瞅见不久前刚送来的一套婚纱,自然要评头论足一番:“你确定这出自名家之手?我怎么觉得…out of fashion。”

司嘉怡仔细打量这婚纱,对穿上它之后的效果,她其实并不期待,也可以说,她对婚礼本就没什么期待。

司嘉怡尽量摆脱愁眉,尽量热络地对待这位客人:“姚子政告诉你我的地址的? ”

季可薇在客厅踱来踱去,似乎屋子里的一切她都不太满意,尤其是这个女主人:“我只是好奇你们还没结婚呢,怎么就开始分居了。”

“方便彼此上下班而已,这里离我工作地点比较近。”

显然这个答案不能说服季可薇。

多多今天不在,姚子政负责带孩子去康复中心复诊。季可薇确定了屋里没有闲杂人等之后,沉了脸色:“我还有一个问题,怎么想也想不通。”

“什么? ”

“姚子政似乎并不知道我给你光碟的事。”

司嘉怡脸色微变。

这细小的变化并没有逃过季可薇的双眼:“为什么?”季可薇实在难以理解。

“因为…”

我永远不想给自己原谅他的理由…

司嘉怡笑着转移话题:“对了,我正要出门去多多的康复治疗中心,要不要一起?你应该还没见过孩子。”

季可薇已然明白从她口中套不出什么话,别扭地耸耸肩:“不用了,我对前情敌的孩子不感兴趣。”

司嘉怡被她这种说法逗得微微一皱眉,可转眼,司嘉怡的表情变得严肃:“那为什么你不告诉他? ”

“很简单,姚子政如果知道我找之前跟丁睿这么联合起来算计他,我今天拥有的一切,估计他瞬间就能摧毁。我还没红够,冒不起这个脸。”

这个女人比自己坦荡得多。

司嘉怡心中默默补充。

司嘉怡上班戴着婚戒,很快全公司都知道了她即将结婚的消息。

周一例会最是热闹,不少人见到司嘉怡,直接上前道贺:“恭喜啊!”

“什么时候把新郎官带来公司给同亊们发喜糖啊? ”

这是职场的规则,最先来问候她的这两位同事,正是当初在会议室把她当做笑料调侃个够本的那两人。

司嘉怡也只能按照游戏规则走,让自己笑得那样甜:“他比较忙,有空的话,一定。”

闲聊几句后,所有人都入座等着9点整会议开始。一般周一例会都由总监主持,而总监又往往是最晚一个到的。会议桌已经坐满,就差主席位仍空着,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总监到了。可这次,总监是陪着姚子政一同走进会议室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最机灵的那几个已经站了起来,毕恭毕敬打招呼:“姚先生,早。”

姚子政微微颔首。

这次会议改由姚子政主持。主要说一些并购后两边公司在从属问题与艺人资源共享上的话题。

司嘉怡旁坐的两位同亊趁着没被注意,低声交流道:“你看姚子政手上的戒指! ”

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飘进司嘉怡耳朵,她下意识地把双手都放到了桌下,却已经于事无补。

散会后,多少人路过司嘉怡身边时,都有意无意地朝她手指上瞄。

“不得不说那个司嘉怡手段了得,竟然闷声不吭地就成了公司半个老板娘了。 ”

司嘉怡去公司天台寻清净,却只听到有人迎着天台的风,讨论得正起劲儿。司嘉怡悄声退出,关上天台的门。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境,连司嘉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愤怒还是该平息。

周围人当着她的面对她倒是更客气了,这些表面功夫看多了,司嘉怡只觉得麻木。

婚礼订在一个月后的温哥华,请柬都已经发了出去,国内有限的一些朋友会包机前往。

母亲特地打越洋电话回来:“你就把一任男友带回家给我们看过,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们还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互相包容些,知道吗?毕竟…”

这一句“毕竟”,道出母亲的多少辛酸。

“妈,我懂。我知道该怎么做。”司嘉怡嘴上说道。

心里却已默默补全母亲想说的话:毕竟你的名声这么不堪,丈夫不在乎这些,对你来说是难得修来的福气,你要惜福。

婚礼前三天,一帮人分批坐上了前往机场的轿车,多多的家庭教师也受邀参加婚礼。

多多已经开始习惯与这位家教相处,他们二人同乘一车,而司嘉怡所在的车上,只有她与姚子政。

从筹备婚礼那天开始,这是司嘉怡第一次和姚子政单独相处。

姚子政负责开车,司嘉怡坐在副驾驶座,几十公分的距离,气氛冷凝。

他看前方,她看窗外。

司嘉怡听见他叹气:“没什么话想对我说? ”

她微微一动,似要转回身来,可刹那之后身体又定格住,依旧侧向窗外。“多多对人多的地方会有点恐惧,到时候进了机场我们得多注意点。”

“吱”的一声,姚子政猛地刹车。

司嘉怡一惊,他已经倾身而来,拿心扣住她的后颈,忍不住逼她回视。

“我算看明白了,你收下我的戒指,肯结婚,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彼此折磨。”

司嘉怡几乎是粲然一笑,可这笑容到达不了眼底,虚虚地浮在表面:“我倒是不明白,你之前明明说不屑于套牢我一辈子,一次就够,后来为什么又后悔?把戒指寄给我。”

几乎是短短的眼睫的距离,两人横眉冷对,互不相让,最终姚子政猛地松开手,司嘉怡也乐得安坐回座椅中,等他重新发动车子。

漫长的时间过后,所有人都已抵达机场,姚子政把车子开去停车场,司嘉怡则去寻找儿子。

家教正抱着多多疾走,正碰到司嘉怡迎面走来。

司嘉怡见家教这么急,不禁问:“怎么了?”

“孩子想上厕所。”

司嘉怡正好陪他们一起去。临到厕所门口,司嘉怡的手机响了。进了条短信。

“我寄戒指,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她,我真的很爱她。”

周围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远离了司嘉怡似的。静静的,静静的,司嘉怡仿佛看到一个男人倚着车身,拿着手机,一贯的平静神情下,藏着无数暗涌。

打字,删除,再打字,再删除,周而复始,直到最后一次,差点又要不留一字地关闭对话框,终于狠下心,发送。

司嘉怡看着这条短信,深深陷入魔怔般动弹不得,却突然,身后的厕所方向传出一声惊叫:“站住! ”

司嘉怡猛地回神,只见家教从厕所里追出来,司嘉怡循着那追赶的方向望去,一个男人正抱着孩子疯狂地朝机场外跑。

孩子已吓得嗷嗷大哭,司嘉怡惊得手机掉落在地,连忙追去。

那人抱着孩子钻进车里,司嘉怡从不知道自己能跑这么快、可她脑中什么想法也没有,只知道拼命地冲过去拦车。

那辆车丝毫不避,不顾一切地冲向前,司嘉怡已经完全顾及不到自己在以肉身挡车,她几乎能看见驾驶座的那个男人疯狂到发红的双眼。

眼看车子就要迎面撞来,司嘉怡的手臂猛地被人扯住,她被扯上人行道的下一瞬,车子擦着她的膝盖,疯狂驶离。

司嘉怡贴在对方胸膛上,脑子“嗡嗡”地响,终于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迎上姚子政焦急的双眼:“那个人好像是…是丁睿!”

婚礼行程全部取消。

报警过后的7个小时,依旧没有丁睿的消息。

司嘉怡去医院包扎了膝盖,一瘸一拐地赶回警局,抓住人便问,“有没有消息?有没有消息?”

刚从负责案件的警察办公室出来的姚子政上前扶住她。

司嘉怡从警察那儿问不到消息,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姚子政身上, 一双眼睛带着询问,带着不确定,带着心急如焚,看着他。

姚子政无奈摇头。

司嘉怡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姚子政揽着她坐在长椅上。神情已是一夜之间苍茫。

连他这么内心强大的人,都要被击垮了。

不仅警察这边没进展,道上的朋友也没收到什么有用的清息。丁睿从疗养院逃出来之后,没有找过任何人,直接就对孩子下了手。

姚子政陪她坐了会儿,驀地起身:“我去抽根烟。”

司嘉怡点点头。

她坐在长椅上,任心急如焚的思绪将自己割裂。

姚子政到室外抽烟,头顶上的路灯将他身影拉长得十分单簿无力,烟头一闪一烁,偶尔火星洒洒坠落,像极了孩子那双晶莹的明眸。

他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响了半声就已接起,分外着急。

对方不说话。

姚子政当即醒悟:“丁睿? ”

一支烟的工夫都还没到,司嘉怡就见他从外头回来,焦急地穿过走廊。她赶紧上前。

因为太急,牵扯到膝盖上的伤,半边身体瞬间疼得没了知觉,可司嘉怡仍快步来到姚子政面前:“怎么了? ”

姚子政目光一闪,似乎有所顾患,但很快恢复寻常神色:“警察让我过去一趟。”

司嘉怡又一次失望地坐回。

姚子政只留下一句:“你在这儿等着,哪儿也别去。”就匆匆离开。

姚子政最终在已拆迁一半的工地上找到丁睿。长期的精神压力与药物洽疗将这个人折磨得已无人形。

姚子政一路走过这片残壁断隅,目光虽一直直视丁睿,余光却已将周围扫遍,没有多多的踪迹。

“孩子在哪儿?”

丁睿似乎连面部肌肉都已失控,要笑,笑不出:“他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如果我发现你不是单独来的,那他还能不能活着出来,就成问题了。”

“丁睿,你不要忘了,多多不仅是我的儿子,更是娅楠的侄子。”

丁睿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瞪:“别跟我扯血缘这一套。凭什么你们能够一家团聚,我和娅楠却要生死相隔。”

“…”

“你看看这里,这是我和娅楠曾经住过的地方,可现在已经被拆成这样,只剩下这些。” 丁睿失控般看着散落在地的碎砖块,忽又抬头,满含怨恨地看着姚子政,“这都是你们害的。”

姚子政始终没做声。俩耳倾听,他隐约能听见孩子的呜咽声——似乎是从被石堆阻隔了视线的工地后方传来的。

神经髙度紧绷,姚子政确认三遍才敢断定自己不是思儿心切产生幻听,他定一定神:“孩子是无辜的,娅楠绝对不会希望你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孩子。” 一 边说,手一边默默顺着裤缝向下,按下连接外界的报警器。

他已经在报警器上点明了大致方向,现在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拖住这个疯子,给警方争取时间,包抄到后方救出孩子。

可这时,丁睿竟迈步走向那片石堆,手中的尖刀闪着冷光:“那不如,用你的命,来换你儿子的?你不是不舍得对付司嘉怡吗,那你不如替他们去死? ”

丁睿满口重复着类似的话,几乎语无伦次:“你也是害死娅楠的罪魁祸首之 一,如果不是你在外面混得差点丢了命,你爸妈被你气得要做手术,娅楠根本不需要卖身筹钱,也就不会有之后的…” 丁睿猛地噤声,忽又一皱眉,回头瞅向石堆后方,“谁? ”

姚子政这一辈子都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举足无措过。眼看警方即将包抄成功,姚子政反应过来时,已经扑向丁睿。

丁睿背部受袭,始料未及,姚子政瞅准那尖刀,扣住丁睿的手腕用尽全力一翻。尖刀应声坠地。

包抄而来的警察已经撞开那半壁残垣,成功突破进来,生病多年的丁睿没了武器,显然不是对手,姚子政拼尽全身力气横抄起丁睿的腰杆,转眼已把他撂倒在地。

丁眷的头骨撞在地上,发出一声可怕的脆响,姚子政看一眼横尸般趴在地上再也不动的丁睿,喘着粗气走过去捡起那尖刀。

他的后方,丁睿痛苦万分地撑着地面爬起,鲜血流了半脸,却遮不住他眼中蚀骨的恨意。

全然不知的姚子政拾起尖刀,刚直起腰来——

“小心!”

不远处办案警察的尖叫引得姚子政警觉,他迅速回头。数名警察也在同时狂奔而来制止,却晚了一步。

丁睿弓着身体、用尽全身力气迎面撞击而来,姚子政受下这一击,连连退后几步,丁睿双臂牢牢钳住他的腰,姚子政直挺挺地被掼到碎石墙角。

姚子政的脸瞬间凝滞。疯狂的丁睿被随后赶到的警察制伏。

没有了丁睿的拦腰袭击,姚子政试着站直身体,却是前所未有的一阵眩晕袭来,他双腿一崴,瞬间跌倒在地。

留守的警察赶忙扶起他:“你没事吧? ”

姚子政说不出话,疼痛抑或麻木,他都已经感知不到,只觉得脖颈后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他抬手向后一抹,看到伴着铁锈味的、满手的鲜血。

他身后的碎石墙角,残留下的那半颗尖锐、细长而锈迹斑斑的长钉,早已被血浸透。

多多只受了一点皮外伤,刚送到医院时不哭,更不说话,似乎被吓得没了神志,司嘉怡担心得直在医生和病房之间打转等消息。

半小时后,孩子终于肯扑在司嘉怡的怀里号啕大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司嘉怡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了,从病房里出来,打电话给姚子政。

无人接听。

这已经是她打给他的第六通电话了。

却还没联系上他。

当时营救现场人多嘴杂,司嘉怡赶去的时候孩子已经救了出来,她埋怨警察为什么瞒着她行动,负责人只说:“你先生不希望你担惊受怕。”

司嘉怡听后,陷入短暂的深思。

是啊,他不正是她和孩子的依靠吗?

司嘉怡陪着孩子上了救护车,没与姚子政碰到面。临上救护车之前,司嘉怡打了他的电话,不通,问了几个正忙着处理善后事宜的警员,有说姚子政回去录笔录了,有说没看到她丈夫,有说姚子政去了…总之众说纷纭。

“有没有看到我丈夫? ”

“对不起,没有。”

“ 有没有看到我丈夫? ”

“没有…”

“有没有看到我丈夫,我有话想要对他说。”

“什么话我帮你转告。”

司嘉怡笑笑,摆摆手: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不麻烦你了,我见到他以后直接跟他说。”

请你帮我转告他,就说,司嘉怡想和他重新开始…

 

尾声

 

  “警官。”

“帮我一个忙。”

“如果我死了,永远别告诉她…”

番外爱荼靡

 

丁睿认识姚娅楠,是在他大二那年春假回国之后。

朋友圈里多是子弟,玩得也疯,夜夜开着百万名车混迹各大夜场,丁睿身处其中,因斯文而显得特殊。

这次回国是因为家中财务出了点状况,丁睿本无玩乐之意,这一天实在是耐不住朋友三请五请,动身前往城里这最知名的夜场。

酒促小妹里长得最漂亮的那个被朋友看上了,大手笔买下她全部的酒,交换条件就是要她喝光桌上的酒杯阵。

被斟满的酒杯摆成半米见方的酒杯阵,黄、绿、红、蓝四色的鸡尾酒犹如一条环形彩带,分外醒目。丁睿看着这小妹眼都不眨、一杯一杯地干,心里是惊奇的。

可人这一喝醉,就容易出状况。人多嘴杂,那酒促小妹还没喝完就趁空溜了,朋友今晚盯上了这年轻可口的猎物,四处的找仍不见踪影,恼得几乎要摔酒杯,才被另一女性朋友告知:小姑娘去厕所吐了。

丁睿当时刚上完厕所,出来就看见自己这朋友在厕所外徘徊。

“你怎么在这儿?”

“等人。”

“醉得可不轻啊你!”

“没事儿。哦对了睿子,有没有带‘那玩意’?”

“大麻?”

“我知道你不抽的。我是说…套。”

“什么女人值得你这么猴急?”

“兄弟今儿出门出的急,忘记带个备用了,有的话借兄弟个。”

“你应该也知道我从来不吃‘野食’的。”

“哎,就知道你这种乖乖牌不会随身带着这玩意儿。算了算了,当我没问。”

简单交谈后二人道别,丁睿走出颇远,突然听到后头的动静,回头一看,朋友似乎跟人起了争执,硬把对方从厕所门外拽着往走廊走。

距离远看不太清,丁睿想想觉得不对,又说不清哪儿不对,快要走过拐角时猛地醒过神来,被朋友拽着走的,似乎是刚才那酒促小妹。

对朋友的出格举动丁睿向来不干涉,这次却停在这个拐角,再迈不出一步,脑中的画面回放到刚才那刻,被朋友拉走时,女孩那张醉意中带着抗拒的脸。

回头再寻那二人身影,洗手间门外却已空空如也。

丁睿犹豫不过三秒就折了回去,走过洗手间到了另一边包厢区,一间一间的找,透过包厢门上的圆镜,每一间都是嗨得忘乎所以的男男女女,却不是他要找的人。

正欲查看下一间,不远处的包厢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刹那间牵动了丁睿脑中那根弦,却还未奔到门口,那间包厢的门已被猛地拉开,从里头跑出个衣衫不整的小姑娘。

朋友也很快追出来,脸上还带着抓伤,小姑娘拔腿就跑,丁睿向来知道朋友的火爆个性,朋友又有股份在这家夜店,小姑娘现在伤了人想这么跑掉,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情急之下丁睿抓住小姑娘的胳膊就往自己怀里拽。

不仅小姑娘愣了,丁睿那朋友也愣了。

她许是受了刺激,把丁睿也划为不轨之徒,在他怀里又踢又蹬,丁睿一面小心翼翼地避开一面想法子对付他这朋友。

“这是什么个情况?”

“喝酒的时候我已经把房卡给她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原来跑你这儿来了。”

小姑娘听了丁睿的话,终于停止挣扎,疑惑地抬头看他。丁睿朝她微微一笑。

朋友愣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懊恼地直拍自己额头:“原来你俩早勾搭上了,怎么不早说?害我差点对嫂子不敬!”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哥们儿先看上的绝对不去抢。一贯遵循的道义摆在这儿,朋友系好皮带穿好衣服,顶着醉颜离开去搜寻下一个目标。

朋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丁睿便放开她。本就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又恰逢此时丁睿的电话响,是家里的座机打来的,估计有要紧事,丁睿只朝她微微颔首道别,转头边走边接电话。

却被叫住:“等等!”

丁睿顿住。

“这是我的名片,下次你来这条酒吧街喝我们这个牌子的酒,报我的名字,她们会给你打折。”

丁睿来不及回答,小姑娘把名片塞他手里,就这样走了。

这是一个很豪气的女孩子,喝酒的时候、离开的时候,都给人以不服输的倔强感。

他低头看名片:姚娅楠。

***

家中为丁睿安排了不少相亲。父母目前能想到的解决家中财务危机的方式,就是为他介绍家境更好的女朋友。

不可否认这是一条捷径,虽然丁睿厌弃此举。对方女孩似乎对他很满意,第一次见面之后不久就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无论对方是为了表现爱心亦或真的有爱心,他们第一次约会地点定在了一家孤儿院。

孤儿院环境虽差,但气氛温馨,丁睿坐在地上与孩子们一起看电视,正值广告时段,一家洋快餐的广告拍得十分诱人,启用的也是几个学生打扮的模特。

丁睿一眼就认出了女主角旁边那个吃薯条的女孩子。似乎叫…

姚娅楠。

他回去找到了那张名片,时隔半月,丁睿不确定电话是否还能打通,思考良久终是作罢。

父母隐瞒了许久的状况终于还是外泄,不少朋友听闻丁睿家中即将破产,有避不相见的,有果断断了联系的,自然也有拍胸脯保证一定帮忙的,丁睿倒也不甚在乎。

与他相亲的女孩子频频相约,声色场所最易制造机会,几杯酒下肚,对方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而柔情。

恰逢酒促小妹路过他们这桌,丁睿分辨出她们穿的制服属于哪家酒业,招手叫来其中一个,打听他喝过的那款酒。

“我们最近推出了新产品,先生要不要试试?”

“我比较想喝你们原来那款酒。”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

丁睿最终没要所谓的新品。

也最终把约会对象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家。

夜深人静,丁睿把车开到了河堤,如果家中财务还不见起色,他这车过不久也要被变卖,丁睿倚着车身抽烟,想到“物是人非”几个字。

他还是拨通了名片上的号码。

其实没想过真能接通的。

可电话那头已经响起了半熟悉半陌生的声音:“喂?”

丁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笑了出来。“你家的酒已经换了新品,我想知道你上次说的折扣还有没有效。”

“…”

“…”

***

丁睿没想过自己会就此陷入热恋,而且还是与一个中专毕业就出社会闯荡的小姑娘。

父母自然是反对的,毕竟家里现在是这么个状况,经不起他这样折腾。

连丁睿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这次为何会出奇的坚持。

或许真的只是想在这随波逐流的20多年人生里寻求一次彻底的改变。

父母早已习惯了他的听话,习惯了他的妥协,为他此次的出格暴怒不已,断了他的一切经济来源。

“我现在做一些车展,接一些小活动,不过公司已经在帮我谈一个电视剧了,如果我能出境,以后养你都不成问题。”

姚娅楠的豪言壮语在他听来是这样可爱。

可她后来是红着半边脸跑到他这儿来哭的。

丁睿从不知自己也会生这么大的气,姚娅楠开始三缄其口,只是哭,丁睿气得摔了杯子,几乎要摔门而出了才终于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今天经纪人带我参加饭局,有个人摸我,被我挡了回去,被经纪人看到了。”

“所以你经纪人就打了你?”

丁睿与她经纪人打过两次照面,也知道她们公司在哪,不顾阻止就要开车去她公司为她出这口气,姚娅楠拦不住他的人,只能拦在车前。

他总不能从她身上碾过去。

“求你了睿子,别去。我不能还没正式出道就被雪藏。”

那一刻,丁睿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或许真的只是在气自己是一个没用的男友。

姚娅楠却在这一晚把自己给了他。这是给他的安抚,也是赐予他的礼物。

她紧致得连他的一根手指都进不去,丁睿没有料到。

当他真正进入时,她痛得不成样子,却紧紧揽着他引导他更加深入,任他在她的痛苦中高`潮…

过完春假以后丁睿并没有返校,他做了姚娅楠的助理。因此亦被父母赶出家门。

姚娅楠对此也是坚决反对,他的态度却像开玩笑:“现在真的是你在养我了。”

当时她坚决反对的模样是那样明丽动人,那样深刻地烙印在丁睿的记忆中。

可是这个圈子,注定要吞噬一切美好。

丁睿一辈子也预料不到的变故,亦就此发生——

姚娅楠渐渐有了些名气,公司合同里明令禁止恋爱,他们再不能公开约会,但或许偷偷摸摸也自有一番乐趣,而且作为助理,只要行为不越矩,完全可以24小时黏在一起而不受诟病。

“其实比起演戏,我更喜欢唱歌,我知道我唱得不好,不过等我红了以后,就能演而优则唱,这也算是一种曲线救国吧。”

这是一个到大城市来筑梦的女孩,一个与他的随遇而安的个性完全相反的女孩,够执着,有拼劲,一直在朝自己的梦想前进。这让丁睿觉得惭愧。

“睿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丁睿想了很久,“我最大的梦想是你能幸福。”

姚娅楠再没听过比这动听的情话…

红的机会很快来了,一档电视剧的角色公开甄选,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知名导演、知名翻拍剧本,公司原本并不是安排姚娅楠去参选,但丁睿得知曾与他相过几次亲的女孩的叔叔是这档戏的投资人之一,通过这层关系,姚娅楠挤掉了公司原本安排的那个女孩,成功进组。

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此拿到角色,内定的演员们还要继续参加海选,但已提前被告知能拿到名次,而最终可以得到那个具体角色,还要看各自表现。

姚娅楠就在那时结识了同样来参选的司嘉怡。她们分在同一间房,同样的年纪、同样的抱负让她们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当然只是表面上的无话不谈,姚娅楠从司嘉怡口中得知,她有一个记者男友,姚娅楠对她却有所保留,依旧常常背着这位室友出去见自己那所谓的“助理”。

集中培训时是禁止演员外出的,姚娅楠一般只有晚上才溜得出来。她与丁睿,有时在汽车旅馆住一夜,她清晨赶回,有时就只是在街心公园坐一坐、聊一聊。短暂的厮守,却已很满足。

不久后又盛传有一名叫李茜的女孩子直接带着投资进组,这女孩来头不小,包括姚娅楠在内的所有演员都与她不太来往,可偏偏,她总有意无意与姚娅楠作对。

姚娅楠原本以为这些都只是她的错觉,直到她与李茜被分到同一组试戏,对方三次将滚烫的茶失手打翻在她身上,一次可以说是无意,可连续打翻三次——姚娅楠意识到对方对自己有多大的敌意。

她腿上烫伤一大块,晚上回宿舍,司嘉怡帮她敷药,十分不可思议:“她是不是跟你有仇?下这么狠的手。”

姚娅楠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她也一头雾水。

烫伤了几天仍没消肿,姚娅楠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她又溜出去与丁睿在事先约定好的酒店房间见面,他褪去她的衣物后,自然看到了她红肿不堪的腿。

激情被担忧所掩埋,“怎么回事?”

“喝茶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了。”

这个男人眼中流露出的心疼,减轻了她身体上的疼,姚娅楠笑得很真:“放心吧,我每天都有涂药,一点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可似乎李茜并不打算放过她。

几次三番,姚娅楠终是忍不住要为自己讨个说法,李茜背景特殊,不用和演员们一起过集体生活,姚娅楠只能在特训结束后去堵她。姚娅楠没想到开车来接李茜的人,竟是丁睿。

那是她与丁睿之间爆发的第一次争吵。

她也终于知道李茜针对她的原因。

曾与丁睿相亲的人,应丁睿的要求、透过自己叔叔的关系把姚娅楠介绍进组的人,都是李茜。

姚娅楠从未如此愤怒,几次拒见之后,丁睿直接找上门来。司嘉怡被这助理的架势吓了一跳,姚娅楠来不及解释,已被丁睿拽走。

他们在楼梯间又吵了起来。

“为什么你来我们训练的地方接她,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

“当时我父母也在车上,我父母硬要我来接她一起去吃饭,我推辞的了吗?”

姚娅楠只觉得无比荒唐:“你最近和你父母和好,是不是也全是她的功劳?”

这一次的争吵,以丁睿与李茜划清界限作为结束。

而很快姚娅楠就收到消息,下一次比赛她会被刷掉。几经打听之下才知道,刷掉她是投资人的意思。

想也想得到,这位投资人为何会这么做。

一段时间后投资人的聚餐,执行导演拉司嘉怡与其他几个演员作陪,司嘉怡也对好友即将被刷掉的消息有所耳闻,便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姚娅楠被说动了…

那是她万劫不复的开始。

***

那次聚餐,姚娅楠见到了李茜的叔叔李凯军。

准确来说是聚餐后,姚娅楠壮着胆子拦在了李凯军准备离开的车前。

当天李凯军并没有给她时间说话,而是几天后,约她在家中见面。

她几乎嗅到危险的信息,却不能不去,只有拉上司嘉怡壮胆。司嘉怡在楼下等她,她独自上楼赴约。

李凯军看得出她的紧张,她进门之后就给她倒了杯酒。姚娅楠并没有喝。几乎咬破了嘴唇才憋出一句话:“李先生,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理由。”

“…”

“那你知不知道,我肯见你的理由?”

“…”

“其实在我侄女把你的照片拿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关注你了。”

他走近一步,姚娅楠慌忙退后。

李凯军继续:“我看得到你骨子里的桀骜不驯,我欣赏这样的人。”

“那为什么还要换掉我?”

“当然,毕竟我只是欣赏你,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侄女哭着让我换掉你,我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

“除非…”李凯军没有说下去。这次他慢慢走近她,姚娅楠没再退后。

她有半刻的犹豫,等到想反抗时已经来不及,这是一个在圈子里叱诧多年的人,完全有这样的自信把所有女人的抗拒都理解成欲拒还迎。

姚娅楠早已是一身狼狈,衣不蔽体,好不容易冲到大门边,却只来得及拉开大门,又被拦腰扛回去。

直到一片片酒瓶渣子从头上飒飒落下,李凯军的施暴才停止——

姚娅楠当时拉开的门并没关上,找到这儿来的司嘉怡拿酒瓶砸了他。

社会的残酷在于,她们砸的是一个施暴者,但他更是一个权贵。

在失去一切的可能性面前,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姚娅楠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丁睿。她去医院找到李凯军,求他原谅。

她保住了角色,原本会被逐出圈子的司嘉怡也只被封杀一年。

她在剧中的角色受到欢迎,在这个最缺钱的时候,她以为在钱的问题上会有起色,最后才发现,自己的财政依旧被经纪公司把持。

父亲病情恶化,面临手术,她被经纪公司扣下的钱领不出来,哥哥用命换来的钱只补了一时的空缺,很快,家中又再急需一笔钱。

丁家早已自身难保,她不能向丁睿求助,这时候,是李凯军帮了她。

李凯军并没有从她身上得到好处,却已经这样帮了她。姚娅楠对他的戒心,稍有松懈。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直到第三次开口借钱,李凯军终于提出了要求:“我帮了你这么多次,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

“…”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

“你的一夜,还我一年的恩情,你不会亏的…”

相信魔鬼的话,是姚娅楠一生犯得最知名的错。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李凯军偷拍下了她不堪入目的照片。在这么无可转圜的威胁下,她成了他必须随叫随到的情`妇。

动了一次邪念,就要用一辈子来还。

终于,堕落。

终于,用身体换来的权势,再换来一个又一个角色。

终于,在司嘉仪的质问下,能够那样坦然地说出:你演戏是演的好,所有人都夸你有灵气,可你还不是照样会因为投资人的一句话被刷掉?你家境好,随时可以退出这个圈子另谋出路,可我不一样,我不趁年轻红一把,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终于,败露…

也终于,在万劫不复之前,想要乞求最爱的人的原谅,却只得到对方的一巴掌:“贱人!”

***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丁睿从没勇气想,是不是自己的那一巴掌彻底断送了姚娅楠最后那点活下去的欲望,她的死所带给他绝望、悲伤,唯一能让自己好过一点的方法,就是把逼死姚楠楠的罪过算在其他人头上。

司嘉怡、方梓恒、李凯军…把自责变成对他们的报复,这是一种变相的的自保的本能。

姚子政则是他最坚实的盟友。

直到看见他把收集到的司嘉怡的丑闻的证据全部销毁,丁睿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这个最坚实的盟友也动摇了。

因为爱?

可笑!

姚子政把一切足以毁灭司嘉仪的证据都销毁,甚至在丁睿趁他出国之际精心炮制出了吸毒丑闻后,还特地从国外赶回来召开记者会,要为这个女人说话。

丁睿还记得自己在办公室里等姚子政的时候,心情很平静。

他还记得姚子政匆匆赶回到办公室,看到他时,那样冷酷的表情。

他也还记得在姚子政即将走出办公室、即将面对众多记者、即将为那个女人做最后开脱之前,他拦住姚子政:“你大可以出去替她摆平‘吸毒门’,没关系,我还有这个——”

丁睿拿出的是一片光碟。

“当年李凯军就是拿这个威胁娅楠的,我现在也是有样学样。”

丁睿自然还记得姚子政当时的脸色变得有多难看。

“姚先生,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的想法一样,比起吸毒门,性`丑闻会把她毁得更彻底。”丁睿微笑着问。

丁睿带着姚娅楠生前最爱的白百合去墓地探望,讲起跳楼的方梓恒、销声匿迹的司嘉怡和倾家荡产的李凯军——

“开心吗娅楠,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丁睿对着墓碑上那张照片幽幽地说,却没能换来照片上的女人一星半点的笑容。那一刻,丁睿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心里缺失的这一块,他试图填补,可无论是酒精还是毒品,都无法解救。她是他的青春,是他最鲜活的生命。她走了,亦将他的灵魂一道带走。

昏暗而空旷的房间,电视机里播放着娱乐新闻,丁睿坐在地上,正低头为自己注射,迷幻的针剂助他进入一个还有她在的黑甜梦境。

针剂被缓慢推入经脉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名字。

“中天娱乐正式并入环球旗下,联席董事姚子政…”

电视里正在转播媒体见面会的录播片段,丁睿抬头看,镜头正带到一个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女员工。

丁睿直勾勾盯着屏幕,混沌的头脑令他几乎要认不清这个女员工的侧脸,但当镜头回到主席台,他分明看到台上的姚子政无意间望向女人的那道背影时,深藏在冷酷目光之下的深沉眷恋。

终于,败露…

也终于,在万劫不复之前,想要乞求最爱的人的原谅,却只得到对方的一巴掌:“贱人!”

***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丁睿从没勇气想,是不是自己的那一巴掌彻底断送了姚娅楠最后那点活下去的欲望,她的死所带给他绝望、悲伤,唯一能让自己好过一点的方法,就是把逼死姚楠楠的罪过算在其他人头上。

司嘉怡、方梓恒、李凯军…把自责变成对他们的报复,这是一种变相的的自保的本能。

姚子政则是他最坚实的盟友。

直到看见他把收集到的司嘉怡的丑闻的证据全部销毁,丁睿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这个最坚实的盟友也动摇了。

因为爱?

可笑!

姚子政把一切足以毁灭司嘉仪的证据都销毁,甚至在丁睿趁他出国之际精心炮制出了吸毒丑闻后,还特地从国外赶回来召开记者会,要为这个女人说话。

丁睿还记得自己在办公室里等姚子政的时候,心情很平静。

他还记得姚子政匆匆赶回到办公室,看到他时,那样冷酷的表情。

他也还记得在姚子政即将走出办公室、即将面对众多记者、即将为那个女人做最后开脱之前,他拦住姚子政:“你大可以出去替她摆平‘吸毒门’,没关系,我还有这个——”

丁睿拿出的是一片光碟。

“当年李凯军就是拿这个威胁娅楠的,我现在也是有样学样。”

丁睿自然还记得姚子政当时的脸色变得有多难看。

“姚先生,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的想法一样,比起吸毒门,性`丑闻会把她毁得更彻底。”丁睿微笑着问。

丁睿带着姚娅楠生前最爱的白百合去墓地探望,讲起跳楼的方梓恒、销声匿迹的司嘉怡和倾家荡产的李凯军——

“开心吗娅楠,我终于替你报仇了。”

丁睿对着墓碑上那张照片幽幽地说,却没能换来照片上的女人一星半点的笑容。那一刻,丁睿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心里缺失的这一块,他试图填补,可无论是酒精还是毒品,都无法解救。她是他的青春,是他最鲜活的生命。她走了,亦将他的灵魂一道带走。

昏暗而空旷的房间,电视机里播放着娱乐新闻,丁睿坐在地上,正低头为自己注射,迷幻的针剂助他进入一个还有她在的黑甜梦境。

针剂被缓慢推入经脉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名字。

“中天娱乐正式并入环球旗下,联席董事姚子政…”

电视里正在转播媒体见面会的录播片段,丁睿抬头看,镜头正带到一个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女员工。

丁睿直勾勾盯着屏幕,混沌的头脑令他几乎要认不清这个女员工的侧脸,但当镜头回到主席台,他分明看到台上的姚子政无意间望向女人的那道背影时,深藏在冷酷目光之下的深沉眷恋。

那一刻丁睿终于确定自已没有认错。

再醒来时,他已身处医院。因注射过量毒品而险些丧命。回想昏迷前从电视里看到的一切,是恐慌?是恨?他早已分不清楚。

在他釆取行动之前,早已愁白了双鬓的父母先一步押他进了勒戒所,同时接受心理治疗。

二期勒戒过后,他被送到疗养院。

日子仿佛重归平静。

这里的阳光与医生给他注射的镇静剂一样,都带着某种微甜的气息,时光仿佛回到初识姚娅楠的那一年,令他的血液里泛起和煦的悸动。

很多所谓的朋友前来探视,丁睿唯独见了季可薇。

他一直知道这个女人和他有着相同的痴恨对象。

“替我好好保管那张光碟,如果姚子政和那个女人又起了什么瓜葛,请你帮我公开它。”

他只是没想到季可薇也会背叛他。

季可薇伪装得那么像,如果不是无意间看到她放在包里的喜帖,丁睿怕是自己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季可薇去洗手间此刻还未回,丁睿将喜帖放回她的包里,端坐在疗养院草坪外的长椅上,闭上眼,在黑暗中一遍遍检视自己的伤口,任恨意将他撕裂。

逃出疗养院,找到司嘉怡如今的住址,这些都不是难事,在那栋公寓楼下驻守的第一天,他就见到了那个被姚子政牵着走进公寓楼的孩子一一两人几乎—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情。

如果自己和娅楠的孩子能生下来,或许也会是这样的眉眼,相似的神情。可事实是,背叛者的幸福唾手可得,而他的,早已支离破碎。

真正面对面见到这个孩子,是在机场的洗手间里。这小小的身体里流着他最恨的人的血,可这孩子,亦是姚婭楠的侄子。丁睿抢走了他,却不知要如何处置。

丁睿开着车,驶进这片废墟。

他曾在这里度过人生中最幸福的几年,可他如今能找回的,只有墙上血红的 “拆迁”字样。

他爱的人随风逝去,连回忆也将被彻底拆除。

姚子政随后赶到,却也引来大批警察。丁睿看着闯人的警察即将解救下孩子,这是多么讽刺的场面,对方即将一家团聚,自己却永远与爱人生死相隔。

怨怒渗入了每一寸血脉,无法纾解,只能疯狂,他冲向失去警觉的姚子政,他听着姚子政的背脊狠狠冲撞在断壁残垣上的声音,他看着姚子政失去血色后倒下。

丁睿在仇人的血泊中束手就擒。

他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释怀,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有警员上前用手铐铐住他,原本沉寂的丁睿突然反手反抗,捡起刀就向另一警员迎面冲去,枪声响彻夜空。

警员自卫拔枪,神色紧张而惶恐。

应声倒下的丁睿却是微微一笑。他终于借他人之手,了断自己的生命。

倒下的那一瞬间,丁睿仿佛重历了自己的一生。

有熟悉的声音伴随血液汩汩涌出的声音,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柔柔地安抚。

“报我的名字,她们会给你打折。”

“如果我能出镜,以后养你都不成问题。”

“睿子,你的梦想是什么? ”

“等我爸爸身体好了,我们就结婚。”

“不,不隐婚,我要光明正大地嫁你。”

“睿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别离开我…”

“我怀了你的孩子。”

“你信我,真的是你的。”

“你说过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

你说过的…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