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嘉怡猛的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

司嘉怡坐起来环顾四周,很明显这里是酒店,而她周围并没有人。

金沙酒店窗外的标志海景尽展眼前,这是一个和煦的早晨,本该是慵懒的一天的开始,但司嘉怡的神经却在看清床尾凳上放置的手表、西装外套和领带后倏地绷紧。

司嘉怡穿好自己的鞋和外套,下床去寻那个男人。

她循着浴室传出的水声来到浴室门外,想了想,决定去客厅等他,转身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是浴室门打开的声音。司嘉怡定在那里。

浴室门无声拉开,司嘉怡能感觉到丝丝温暖的潮气向她扑来,她没有回身,依旧背影相对。他的声音也是温暖的:“睡得还好吗?”

这个亲手推自己入深渊的人,如今站在崖边问她:你还好吗?甚至还带着隐隐关切。

多么可笑,可司嘉怡笑不出,声音是平静的,脸上却已是支离破碎的表情:“姚子政。”

这三个字,要故作平静地从口中说出来,有多难,有多痛,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你应该知道多多现在是我唯一的寄托。”

“…”

“你做这些事,不就是想要继续你六年前没有完成的计划,彻底逼死我吗?”

“…”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六年前我的心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儿的司嘉怡,只不过是一具没有心的空壳。”

姚子政始终不说话。

但应该离她很近,司嘉怡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专属于姚子政的凉薄味道,虽然她想忘得一干二净,但这是过去的岁月留在她记忆里的烙印,注定挥之不去。

“但我也要告诉你,我比你妹妹,比方梓恒都坚强,我永远不会跟他们一样选择自杀。”

司嘉怡无意去猜测这个男人此时此刻到底是挂着胜利者的微笑,还是在冷眼俯瞰她所谓的坚强,她尽力保持一个谈判者该有的镇定:“除了多多,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你不一样,你现在要名声有名声,要地位有地位,你夺走我最后的东西,我不想活了,绝对会拉你一起死。”

司嘉怡终于明白自己说什么也换不来这个男人半点让步,便也不再多做停留。

可她一动,突然被从身后猛地搂住。

姚子政的一只胳膊横亘在她肩上,司嘉怡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片刻,开始挣扎,可他依旧单手搂着她,坚实、强势。

“放手!”司嘉怡偏头看他,愣住。

这个男人的脸上有着种种追悔莫及的表情,那样绵长,又那样尖锐,似乎足以将一切强势的表象统统撕碎。

但司嘉怡再也不会相信。她猛地闭一闭眼,掰开他的手继续前行。姚子政站在原地看着她即将走过拐角,即将走出他的世界,那是一种能生生将他割裂的恐惧,一种即将彻底失去的恐惧。

“如果我说想弥补呢?”他突然说。

司嘉怡缓缓停下,这个男人又在给她织网,可她已然不是当年的司嘉怡:“你以为我会相信?”

又是一番长久的静默,姚子政突然冷笑:“是啊,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她走了,终究是走了,姚子政嘴角的那抹冷笑,一点一点消泯成最落寞的弧度。

第十三章 对不起,谢谢

 

司嘉怡打车回自己住的酒店,还是清晨,空气仍泛着微凉,计程车沿着海滨行驶,可以看到阳光下的大海蓝得耀眼。

一个阳光的城市,一个阴郁的她。

计程车把她带到酒店前门,司嘉怡刚准备下车,接到电话,是李申宁打来的。司嘉怡边下车边接听。

“你一晚没回酒店?”

李申宁的语气十分着急,司嘉怡经过这几天的折腾,早已条件反射地有所警戒:“怎么了?”边说边迫不及待地朝酒店大堂疾走。

李申宁却说:“这样也好,你待在外面暂时别回来,现在楼下聚集了很多记者…”

司嘉怡闻言,脚下猛地一顿,却为时已晚,她一在大堂现身,在大堂角落等候的记者们立即蜂拥而来,司嘉怡无奈地叹口气,对电话那端的李申宁说:“我已经回来了。”

“你…”

李申宁还想说些什么,司嘉怡阻止了他,“没事,我来应付他们。”说着已自行挂断电话。

转眼间司嘉怡的前路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看这阵仗就知这次的祸端不小,数一数话筒上挂着的logo,国内一线传媒基本都到齐了,司嘉怡估摸着大概李申宁又被杜撰出了什么绯闻,可仔细回想,最近这段时间李申宁忙成这样,基本跟别家女艺人断了交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司嘉怡正要做出一副职业化的微笑应对一帮不速之客,却被记者第一个抛出的问题狠狠钉在原地——

“你真的在和李申宁交往吗?”

司嘉怡脸色“刷”地一白。连让她误以为是自己听错的时间都不给她,另一位记者立刻补上:“外面传闻你们中天娱乐——哦不对,现在应该改叫环球,明令禁止同公司艺人交往,经纪人和大牌艺人的恋情会不会更不被看好?”

司嘉怡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摇身一变成了事件当事人,她除了稳住阵脚,一口咬定“一场误会”,别的再不肯作答。

一众记者问不到想要的答案,自然不肯放过。一时间大堂这一角挤得水泄不通。

多家媒体都在争第一手镜头,均想方设法把肩上的摄像机,手中的照相机挤到更前边,司嘉怡本就寸步难行,现在甚至要被逼得节节后退,她试着突破重围,可一抬头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对方摄像机的尖角。

司嘉怡吃痛地捂住额头,甚至还晕了一下,可一众记者似乎并没有要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司嘉怡的脾气也上来了,却还得好言相劝:“这绝对是一场误会,我现在也不清楚事件原委,等我弄清楚了,再来亲自向各位记者朋友解释清楚,这样行不行?麻烦让让…”

显然她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正颓丧得不知如何是好,紧迫盯人的记者们似乎发现了其他目标,司嘉怡还没弄清楚状况,已经看见打对面走来的李申宁。

李申宁个子高,这一出现就分外惹眼,记者要拦他,没那么容易,司嘉怡被困在这里,分毫都不能移动,李申宁却已经很快来到她身边,二话不说,拉起她掉头就走。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司嘉怡和李申宁耳边轰炸: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申宁,你有什么话要对一直支持你的影迷们说吗?”

对于记者们的穷追猛打,李申宁似乎也已经有些吃不消,二人紧握的双手差点被冲散,李申宁索性放开她的手,长臂一抬,直接环搂住她。

司嘉怡紧贴这个男人的胸膛,能隔着衣料和皮肤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这令司嘉怡莫名心安。

记者们仿佛嗅到了事情的真相,手中的摄像机均默契地对准这二人紧紧相拥的肩背。他们此起彼伏地叫着李申宁的名字,但只换来李申宁的充耳不闻。终于,酒店的保安现身维持秩序,李申宁拥着司嘉怡进了电梯,连按关门键。

记者们仍旧争取电梯门间越收越小的缝隙,拍下这两人亲密的姿态:“你们这是在用行动公开恋情吗?”

电梯门应声合上,终于把这场闹剧隔绝在了门外。

平稳上升的电梯里,司嘉怡倚着墙壁直喘气,一旁的李申宁气不过,仍在低斥:“就是一群嗅到了腐肉的秃鹰。”

“怎么回事?”

听司嘉怡这么问,他似乎并没打算回答,只无所谓地耸耸肩,司嘉怡见他这副样子,自知求人不如求己,拿出手机上网。

刚在搜索栏上打出“李申宁”三个关键字,下拉页的第一条就出现“李申宁与经纪人恋情浮出水面”。点进去一看,司嘉怡大呼糟糕。昨日李申宁拉她离开拍摄现场、二人争执、他拉她上车——竟遭人全程偷拍。

娱记看图说故事,配上暧昧不清的文字,司嘉怡看着,只觉得荒唐到令人发笑。

李申宁瞥她一眼,似乎好奇她对此的反应,司嘉怡对他这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浑然不觉,强压之下只能自我安慰:“幸好他们没有拍到瑶瑶。”

为艺人做危机公关是经纪人的责任,司嘉怡一边翻看各种相关评论一边脑子飞转,思考解决办法,还未出电梯,就已经开始打电话回国内。

公司的公关部做事一向有条不紊,但这次事情有点棘手,难免声线紧绷:“我们正准备打电话给你呢。”

“当时是在跟李申宁争论到底要不要让他接万导那部电影的问题,我觉得演反派对他形象不利,但他想要挑战演技,拉手只是个习惯性动作而已,不代表有任何暧昧。”

这番解释虽非天衣无缝,但既给了记者一个说辞,又宣传了李申宁即将接拍的电影。聪明的媒体人或许能把这归类为新戏上档前的炒作事件,风波就可就此平息。

李申宁看着这个女人睁眼说瞎话,不知自己该气该笑。

司嘉怡还在继续:“你们尽快拟一份声明在李申宁的微博发表,把事情原委讲清楚,斥责这次的不实报道,保留追究他们法律责任的权利…”

她话音未落,电话被人从手心抽走。

司嘉怡始料不及,急忙扭过头去,只见李申宁面无表情地瞅她一眼,对电话彼端的公关部说:“我会自己草拟声明发表,不劳烦你们。”

公关部傻眼:“但是…”

李申宁已“啪”地挂机。

司嘉怡头绪大乱,完全看不懂这个男人此刻的所作所为,甚至有些惊恐于他的脸上闪现的某种不顾一切,她试图夺回手机,却只是被他一手捏住双腕,眼睁睁看着他把她的手机放进兜里。

“你发什么神经?”司嘉怡想要挽救,“电话还我。”

李申宁只是沉默地将她的双手拽得更紧。

两人的僵持一直持续到彼此套房门口。

这个男人进了他自己的套房,这就要关门,司嘉怡赶紧伸手抵住,一条门缝内的李申宁已有定夺:“演艺经纪人,顾名思义,就是帮助我经营我的演艺事业,至于我的感情生活,不需要你来管。”

司嘉怡原本只是急,现在都已经开始有点怕了:“可这次事件我也是当事人!”

李申宁模棱两可地笑了笑,当着她的面“砰”地关上门。

司嘉怡见说服无果,立即掉头冲回自己房间,作为经纪人,她一直保有他的微博账号和密码,司嘉怡开了电脑登录他的账号,却发现密码错误。

试了三次,还是显示密码错误,就在她准备试第四遍时,她忘了关上的门边响起李申宁的声音:“你不用再试了,我已经改了密码。”

司嘉怡霍然抬头,李申宁格外悠哉,漫步踱向司嘉怡,把她的手机原样奉还。他的表情隐隐透露出一种令她恐惧的信息,司嘉怡来不及有任何举措,她的手机就狂轰滥炸般响起。

公司的公关部来电:“你快看李申宁的微博,一分钟前发表的那条!”

“对于近日的传闻,我不想解释什么,只希望各位能给我的感情生活一点空间。”

由李申宁亲自操刀、刊登在他微博上的,只有这样简短的一句话。司嘉怡僵在电脑前,桌边的手机已经进入了无数通电话——来自总监,来自电视台、报社,来自傅颖,来自一众同事——司嘉怡一个都没接。

她已经气到没脾气:“李申宁,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说呢?”

罪魁祸首李申宁坐在桌角,姿态随意,但目光带着某种深意,直直地盯着她。司嘉怡拒绝对此浮想联翩,尽量以专业口吻,试图舒服他改变主意:“你是不死觉得,恋爱、结婚会毁掉一个艺人的前途,那些只是十年前的娱乐圈旧闻,现在这个圈子对明星谈恋爱已经抱持很宽容的态度,粉丝们也相对理智,这件事对你的冲击就不会太大?”

看他表情,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司嘉怡摇头苦笑:“那我们就当这件事对你没什么影响,但是对我呢?我是个刚起步的经纪人,之前做艺人的时候名声就已经够臭了,现在还摊上个勾引大牌艺人的名号,你要我以后怎么在这个圈子里立足?”

李申宁脸色蓦地一沉。

司嘉怡觉得自己快要说动他了,再接再厉道:“你应该知道我身上背了多少不堪的传言吧。你信不信不出一天,记者们就能把我过去的那些事迹全部挖出来?吸毒、造假、潜规则、被包养——这些字眼烙在我身上,一辈子都洗不掉,跟我这种人恋爱,只会让别人觉得你跟我是一路货色,这会成为你演艺生涯中的污点,传媒、影迷都会揪着你这个错误不放,你的名声自此也就一落千丈,再挽回不了。”

吸毒、造假、潜规则、被包养…

一个个字眼,一根根针,李申宁惊奇于这个女人如此平静地叙述。

他不由自主得向他伸出手。

司嘉怡坐的是可滑动的椅子,见状,下意识地向后滑开一些。现在这样的情况,她自然有着诸多顾忌。

就在这时,司嘉怡的手机又响了。

又是总监打来的电话。

司嘉怡想了想,还是接听了。

总监问得十分郑重:“嘉怡,我就问你一句,你们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司嘉怡自认与总监相识多年,原本还以为他知道她做不出来这种事来,现在只能失笑:“怎么可能?”

司嘉怡正说着,抬眼就见李申宁向她倾身而来。她又想往后滑开,李申宁这次直接扣住了她的转椅,将她困住。

他贴近她耳边说:“如果爱一个人也是一种错误,那我宁愿将错就错。”

语毕,脸微微一侧,瞬间俘获她的唇。

司嘉怡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吞噬进他的失控中。她讶异地张嘴,他便深入,她警醒过来咬紧牙关,他便浅啄。

总监没等到司嘉怡的回应,急得一直在电话那头:“喂?喂?嘉怡?”

虽只有短短数十秒,司嘉怡推开他时已经慌得直喘粗气,司嘉怡觉得自己该给他一巴掌,可总监的电话还没挂,她得先应付那边:“我跟李申宁之间好像有点误会,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他把那条微博删了的。”

总监沉默半响,突然狐疑地问:“我刚才怎么好像听到李申宁的声音?”

司嘉怡心中一惊,赶忙说:“你听错了。”

总监沉吟了片刻,回到正题道:“那你尽快跟他谈谈,谈拢了,,口径一致了,我们才好对外发放声明。”

但是显然,李申宁根被没打算配合。

他甚至借着这次风波给他自己放了个假,新加坡的工作结束后还逗留在新加坡。

对于那个失控的吻,一方只字不提,另一方只能配合着、讳莫如深。

看到媒体对二人这惊天绯闻的报道后最兴奋的,非瑶瑶莫属,这孩子总笑嘻嘻地抱着她的作业来司嘉怡的房间,借着向司嘉怡问题目的空当,每每有意无意提一下李申宁:“李申宁在打游戏,我要写作业,不陪他玩,他可无聊了。”

“李申宁在吃饭,点了很多东西,你要不要一起去吃?”

“李申宁又跑去喝酒了,你拉他回来吧。”

司嘉怡只能让瑶瑶失望了。

驻守在酒店外的记者数量渐渐有了减少的趋势,都认为这段恋情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新闻价值也就打了折扣。可即便如此,司嘉怡仍旧只能被困酒店寸步难移,只能请玛丽把多多带过来。

酒店套房的装饰与方家的风格大相径庭,为了让多多在酒店也能安稳睡觉,还特意麻烦服务员把卧室里的家具重新摆放,方便孩子适应新环境。

瑶瑶再次抱着作业来敲司嘉怡的房门,看见多多后,讶异得嘴巴顿时张老大:“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多多对这位叽叽喳喳的姑娘,依旧保持爱理不理的态度。

司嘉怡解释道:“他是我儿子,司俊铎。不过我们一般叫他多多。”

瑶瑶听后,彻底傻了。

司嘉怡一边把瑶瑶因震惊而掉落在地的作业本捡起,一边补充道:“多多这次会和我一起回国。他在国内还没有朋友,瑶瑶,以后就让他跟着你玩儿,好吗?”

瑶瑶木讷的点点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里默默做着等式:多多姚子政的儿子司嘉怡的儿子,那么,姚子政司嘉怡的丈夫?

关系太混乱,瑶瑶一时接受不了。沙发还没坐热,瑶瑶又“蹭”地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慌:“那个…我刚才只顾着拿作业本,忘了拿笔了,我现在回去拿。”

说完不等司嘉怡反应,就一溜烟地跑了。

瑶瑶跑回到自己房间,李申宁正伏案看剧本,听见动静抬头,只见孩子有心事似的,坐在沙发上发呆,眉头不由一皱,起身过去,把这嘴巴嘟得足以挂油瓶的小姑娘搂怀里:“平常你每次从司嘉怡那儿回来,都会三令五申要我赶紧把她拿下,怎么你今天不说了?”

瑶瑶特别为难地瞅一眼他:“李申宁。”

“嗯?”

“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千万别激动啊。

李申宁看她这副谨慎模样,还真有些好奇了:“说。”

“司嘉怡,她…好像已经结婚了。”

李申宁面色忽地一凝,不由自主直起身来:“为什么这么说?”

瑶瑶不想打击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我刚才看到她的儿子了。而且啊,那个叫多多的,特别特别讨厌,从来不肯跟我说半句话。”

李申宁失笑,转眼恢复之前那惬意的模样,重新大咧咧椅回沙发靠背:“我早就知道了。”

瑶瑶再度被震得呆住。

李申宁无可奈地捏她的脸:“有孩子并不意味着已经结婚了,就像我,虽然已经有了你,但还是单身。”

瑶瑶彻底乱了:“可是…不是你说男人和女人只有结了婚才生得出小孩吗?”

李申宁顿时语塞。

该怎么向孩子解释这件事,这是一个难题。

瑶瑶其实也不太在意会从李申宁那儿得到答案,她需要操心的事一大堆,越想越烦心,气馁到她不自觉地把脸埋在胳膊弯里自言自语:“多多的爸爸是我的朋友,我当时还骗我这个朋友,说司嘉怡是我妈妈呢。他现在肯定知道我在撒谎了,丢死人了!”

孩子带着撒娇的可爱嗓音令李申宁眸色猛地一凛,脑中默默飘过一个名字:姚子政…

驻守的记者差不多都撤了的那天,正是司嘉怡原定回国的那天。

李申宁与她订的是同一班飞机,她得先去方家接孩子,李申宁和瑶瑶直接去机场,到时在飞机上碰头。

多多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24寸的箱子,司嘉怡去方家接孩子。气氛凝重,玛丽甚至哭了,司嘉怡被这气氛带得伤感起来,说到底是她自私,当初把多多寄养在方家,就是为了躲一阵子,如今姚子政知道真相,要跟她抢孩子,她就想着把孩子带在身边片刻不离。方伯母的感受她是知道的,可对方伯母的愧疚,终究是敌不过她这份私心。

司嘉怡这么想着,越发无言以对。一时之间,方家只充斥着玛丽隐隐的抽泣声,多多皱着眉头,歪着脑袋看着在场的大人们,最终是他上前为玛丽擦眼泪。

方母送他们下楼,送他们上车,方母站在司嘉怡这边的车窗内,目光还是那样依依不舍地投在多多身上。

司嘉怡闭一闭眼,把眼泪收回去:“伯母,对不起。”

“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方母扶一扶她的额头,慈祥得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可方母脸上,除了不舍,就只余悲伤。司嘉怡羞愧地低下头去。

车子已经发动,知道临行前的最后一刻,方母又叫住司嘉怡:“嘉怡,伯母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您说。”

“这些年我一直想问,可又问不出口,就是因为怕听到让我绝望的答案。”

司嘉怡隐隐能猜到她想问什么,拳头不由得捏紧,方母也有些难以启齿,可终究是问了:“多多是不是你和梓恒的孩子?”

方母眼中的希冀那样脆、那样薄,司嘉怡下不了狠心去破坏。

“伯母…我…”

方母突然笑着挥挥手打断她:“算了算了,就当伯母没有问过,”说着已扭头对司机说,“赶紧开车吧,别误了飞机。”

车子在方母的强颜欢笑中加速,离开,司嘉怡没有勇气回头看。

回到国内,就意味着有麻烦事要找上门。

媒体的办事效率比司嘉怡想象得更恐怖,原来她在新加坡避世了多少天,她多年前的“光荣事迹”就在国内各大媒体、报章杂志上飘了多少天。

这无异于把她已经结疤的伤口再度撕开。

一向有恃无恐的李申宁似乎比她更痛苦:“对不起。”

“…”

“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司嘉怡却只是笑笑:“万箭穿心,习惯就好。”

她回国的第二天,总监就把她叫回了公司。最坏的结果莫过于总监迫于压力炒她鱿鱼,司嘉怡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