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就是有本事让人怜,更让人厌。
吴桐平心静气下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幼稚可笑,她理一理自己的乱发,看一看他流血的虎口,“我去童童的学校,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我还等着上诉。”
他手心松动一些,“我送你去。”
吴桐这回轻松拂开他的钳制,“不用。”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向佐一人,看她背影,心中唏嘘。
开车去学校,三拐两拐到了训导处门口,吴童童和另一个男孩子被罚站,孩子的背影对着门口,吴桐进去的时候童童听见动静,回头看,“妈咪——”
童童平时都叫“妈妈”,只有在惹了事心虚的时候才会甜甜地拖长尾音喊“妈咪”。
他这次确实犯了错,和同学打架,把别人的脸都抓伤。也不知道孩子像谁,读书在行,打架更在行,自己一点伤没有,另一男孩子被他揍的到现在还不敢说话。
问原因,吴童童死活不说。
另一个家长很快也赶到,看到自己儿子在学校受了委屈,拍桌子要学校给吴童童记过。
这时候童童知道要躲在吴桐背后,一声不吭了,吴桐一个劲赔礼道歉,那家长认出吴桐,气得指着个孩子讥讽,“有个豪门老爸了不起了是不是?在学校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吴桐太阳穴一跳,结了冰的视线投去,她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位家长被她的目光震慑住,敛了敛,没再说下去,转身抱起自己儿子,小声嗫嚅,却让吴桐听得分明:“放在外面养的就是不一样,有没有一点家教?”
有一只手在揪紧吴桐,令她的心脏渐渐泛起钝痛。但吴桐明白,一切终究要归于平静。
吴桐整理好心烦意乱的情绪,不愿跟这位母亲吵,把童童领过去,要他向同学道歉。
童童死命摇头,咬着牙齿不说话,倔强的样子看的吴桐心中无明火腾腾窜起,她知道自己不该,可管不住自己,“吴童童!向他道歉!”
她的声音张成一张怒意的网,童童吓得直缩肩膀,可还是嘴硬,他不敢和吴桐冲,冲过去又要挥拳揍人:“他活该!他乱说话!”
“你还有理了?”吴桐拎着他,拖拽着丢到那孩子面前,“吴童童,是你做错了事!道歉!”
他还是不肯,气得吴桐扬起手掌威吓:“听到没有?道歉!”
孩子泪眼婆娑地抬头,不可置信看着吴桐,突然就甩脱吴桐的手,“爸爸从来不会这样对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吴桐扬着手愣在当场,孩子推开她跑了出去,而她,后腰撞上桌角,疼的她的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可再痛,也已经麻木…
吴桐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孩子跑向校门的身影,她开车去寻,一条路一条路地找,车流高峰时间快到,童童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都过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
吴桐悔得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她焦急万分,降下车窗,视线在周围搜寻,前方十字路口的交通灯何时开始闪烁的她也没在意,倒是突然在这时望见对面路旁,人行横道上,有个孩子的背影很像童童。
吴桐心一紧,无穷无尽的焦虑终于倏然远去,她脚下油门踩紧,车头正要绕过去,却突然,“嘀——!!”的一阵车喇叭声刺耳响起。
吴桐一惊回神,连踩刹车,车速却丝毫未见缓慢,眼看就要与路口另一辆车横面直撞而上——
她猛打方向盘,车头一歪,撞上路边防护栏…
…
…
…
半小时之内,厉仲谋与欧盟商会史密夫先生的会晤被打断两次。前一次,是向他汇报童童在校外闲逛,而这一次,依旧是保镖打来的电话:“厉先生,小少爷已安全到家。”
厉仲谋只说了一句:“继续看着。”
“是的。”
保镖迟迟不挂电话,厉仲谋问:“还有事?”
“是关于吴小姐的,”也有一组保镖在跟着吴桐,不过一般情况下,只有厉仲谋主动问起,保镖才会提及,因而此时保镖也有些犹豫,“她出了…”
“她的事,我不需要知道。”
厉仲谋挂断电话。
官司闹得满城风雨,厉仲谋也是怕有什么差池,才聘请职业保镖暗处保护,不过也多亏这几个保镖,他才知道法庭调查员竟一直在观察孩子和父母的状况一事,法官在断案时自然是要考虑孩子的意愿,调查员几次“巧遇”他推掉工作来陪孩子午餐,法官对他的印象怎会不好?
吴桐对此毫不知情,要怪只怪她之前找的律师行只想靠官司打响名号,可又怕得罪厉仲谋,结果根本不能给她什么好的意见。
而向佐…
向佐倒是帮了他,如果不是向佐,那女人还带着假面具博取同情。向佐做事历来严谨,及曾说漏过嘴?有意为之,不过是为了要给他难堪。可惜,向佐,打错了算盘。
回到室内,继续会晤,史密夫看他摆在桌面上的照片,是童童和他的合照,直夸孩子可爱,这番话比任何恭维之词更令厉仲谋开怀。
晚上有商盟的酒会,厉氏派发邀请函,邀请城中富豪名流,品尝厉氏新引进的一款高端洋酒。
所有人都以为厉仲谋的女伴定是那千篇一律的张曼迪,却不料这一回,是李家小姐挽着厉总的胳膊出现在会场。
这倒是令许多人觉得意外,厉仲谋历来不喜欢千金小姐的做派,女友名单中也从不见富家女子的名讳。
这一回,名媛出场,虽比不上那女明星亮煞眼球,但也赏心悦目,想来这一段插曲,近日又要成为名媛圈子里的消遣谈资。
有关系还不错的公子问厉仲谋官司的事,他只笑言应承过去。厉仲谋暂时封锁了消息,明天一早所有主流媒介会在同一时间,发布厉氏授权的声明,将官司结果公布于众。
孩子对母亲的依赖,他一时半会取代不了,只要她别做什么过格的事,他会保留她的探视权。
李小姐陪着他敬酒敬了一轮,被脚下高跟鞋累着,厉仲谋将他带到沙发旁,看似展现绅士风度,请她歇歇,实则不过是撇下了她,到清净处去打电话。
他为童童配了支行动电话,这个时间正好,电话拨过去,孩子还没睡。
厉仲谋听得出他不开心,声音柔和地说:“明天接你到这边的家里来,好不好?”
童童沉默很久,厉仲谋正要开口询问,孩子竟戚戚然哭了出来。
童童声音哽咽,好不容易被他哄得不哭了,可他之前哭的闭住了气,一直在抽噎,断断续续地说:“我惹妈妈,生气了…她现,现在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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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仲谋直接从酒会现场赶到吴家。
童童来开门,眼泪鼻涕都还挂在脸上。厉仲谋抱起他往里走,童童乖乖贴在厉仲谋肩头,嫩藕似的小胳膊环住厉仲谋脖颈。
这么近看,孩子长得像极了他,但眼睛像妈妈,眼仁透亮,水汽氤氲,泪眼婆娑两相望,看的厉仲谋心疼——
不,他母亲更甚,都看得到他灵魂深处去。
可厉仲谋转念想一想,兀自提醒自己,处心积虑的母亲与天真无邪的孩子,怎会相像?
他取纸巾为童童擦鼻涕,孩子就着他的手擤了擤,心情依旧不见好。
停好车随后上楼来的林建岳按着老板吩咐,转眼间就替童童收拾好行李。
童童看着林建岳两手提着他的东西出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厉仲谋对他说:“今晚住到爸爸那里去好不好?”
“我要等妈妈!”童童立场坚定,松开环住厉仲谋颈项的双手,小屁股挪到另一边去。
“我找到她以后,一定带她去见你,好不好?”
童童鼻头通红,有点不相信,“真的?”
厉仲谋真挚地点头,林建岳这一个月来练就一身哄孩子的本领,凑过去帮腔自己老板,好不容易劝动童童。
林建岳坐配司机的车,陪童童先回厉宅,厉仲谋自行驾车跟在后头,刚拐上交流道,手机响,他接起来:“找到了?”
对方报了医院地址,厉仲谋挂断,立即转向对面车道,加速,平稳飞快赶去。犹记得一个月前在医院见到她那一次,她头在流血,神志不清地看他,嘴上说:不是真的…
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护士称过了探视时间,不能进去,原本立场坚定,但仔细看了眼面前这个教养良好、面色英俊的男人后,即刻一愣。她认出厉仲谋,慌忙依言放行。
厉仲谋推门进去,灯暗着,床上躺着的正是吴桐,窗帘也合着,厉仲谋不自觉就放慢脚步,走近看,她左腿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医疗架支撑着,脸上倒没有伤,面色温和似水,睡得很熟。
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童童?
厉仲谋抬腕看表,也不知这女人什么时候会醒,他决定等一等,坐到角落沙发里,他也累,这几天也是忙得团团转,阖上眼假寐。
夜沉如水,时空几欲被拉成静止,有摩挲声传来,厉仲谋睁开眼睛,见吴桐正从床上坐起来,厉仲谋无声坐于角落,静观其变。
吴桐摸到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左脚从医疗架上抽出,试着单脚够着鞋子,却一下子就歪在地上,连带整个人跌坐下去。
钻心的疼痛袭来,要击垮她,她尝试撑着床架站起来,去按看护铃,没挪动几步,已经疼的受不了,不得不停下来歇一歇。
厉仲谋仿佛正看着一出沉默剧,这个女人与她自己,上演倔强的对手戏,片刻后,听见她对自己说:“吴桐,你可以的…”
逞强成这样,又何必?
吴桐试着再挪动脚步,这时,角落传出吱呀声,她惊得回头,手一脱力,又重重摔了一记,可她已经看见,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身影。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出角落,仿佛黑暗中的幽灵,眼底晦暗,嘴唇紧抿,脸也有一半隐在阴暗中,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来到她的眼前。
“你怎么…在这里…”
他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仿佛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却忽然,弯下身来,打横抱起她来。来不及尖叫,他已把她抱回病床上,替她按下护士铃。
震惊压在喉头,吴桐心潮翻涌,原来他早在角落里将她的举动看了个清,却是不到最后关头不现身,想来就知道他有多厌弃她。可…
如果真是厌弃,又怎会至今双手还放在她身上,未收回?
值班医生检查她的状况,并无大碍,但是建议留院观察一晚,厉仲谋若有所思地问:“可不可以现在走?如果有什么事,家庭医生可以应付。”
家庭医生?谁的家?
吴桐坐在床头挣扎着要坐起,医生已经恭敬笑言:“当然可以,厉先生请便。”
医生和护士都退了出去,留单独空间给厉仲谋,好让他应付这女人。
她拒绝地干脆:“你没必要…”
厉仲谋打断:“是向他们要一张轮椅,还是,由我代劳?”
她跟他较劲,不肯就范。
说她这是矜持,似乎不准确,可厉仲谋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她的忸怩。
想一想,也不征求她意见了,再度打横抱起她。
他这样强迫着她,连他自己也觉得无趣,可又有什么办法?童童要见她。厉仲谋对自己这么说。
她还不肯配合,拒绝他的贴近,偏偏挣扎,又挣脱不了。厉仲谋只能低头警告:“不想摔下去就别乱动。”
直到把她弄进副驾驶座了,她还嘴硬:“我不想再和你有半点瓜葛。”
她宣誓一般,厉仲谋只是冷笑:“这家医院归我投资规划的医保体系管辖,你觉得你住着我花钱建造的病房,有资格说这话?”
吴桐冷眼瞥过,想到医生护士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是啊,他厉仲谋可是有名的慈善家!
她走神的几秒间,厉仲谋已为她扣好安全带,他探进车厢的半个身子还没有撤出。她一低头——
看见他精短的头发,硬朗的脖颈线条。她还嗅到他的气味,烟草,酒,甚至香水味…他是否刚从某个温香软玉中来到她身边?
她在上面看着他的脖子,恍惚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目光定格。
厉仲谋抬头,这种角度——
该死的夜色惑人!
是她先别开脸去,还是他先抽离起身?没人去计较这个问题,厉仲谋关上副驾的门,隔绝一切。
绕到驾驶座,车开出停车场,吴桐突然想到:“童童!”
她终于想起还有个儿子在家苦苦等她了?厉仲谋扬眉:“我已经把他带回厉宅。”
刚说完,他握方向盘的手被她劈手攥紧,“你不能这样!你凭什么这么做?他是我儿子!”
厉仲谋30年人生,哪里有人敢来轻易招惹他,惶论她此番这般裂目质问?
一提到孩子就失控,平时也没见她对童童有多上心,还不是在他面前又一轮的做戏?
厉仲谋对此等吉伎俩历来嗤之以鼻,此刻却没多大情绪波动,只想快些让童童看到她,省得他再哭。
吴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的沉默于她,简直是一种煎熬。她颓然垂下眉眼,只能软着语气,近乎恳求,“童童不会答应的,你没有权利强迫他离开我…”
厉仲谋双手抓紧方向盘,仰头,几乎要叹气:有什么办法让她闭嘴?!
这女人以为他被说动了,以为他吃她服软这一套,索性更加放低姿态:“厉仲谋,不要以为你…”
刹——吱——
车子猛地停下,吴桐被安全带勒地生疼,还没晃过神来,他的身影迅速笼罩下来。
吴桐被他逼到车门,进退都不得,法庭休息间里那一幕仿佛要在此刻轮转,吴桐屏住呼吸,他又要羞辱她了?羞辱她,他能开心?就能把童童还给她?
既然如此——
吴桐收起一切戾气,垂下眼,眼睫遮住一切情绪,她侧着头,等候。
可这一切,看在厉仲谋眼中,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她在诱惑他?引他,亲吻?
那样如花瓣一般的嘴唇——
厉仲谋视线聚焦那一抹艳色颇久,陡然意识到这一切可笑至极。他收回他的羽翼,不再迫着她,重新发动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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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路开去,吴桐甚至不敢说话,可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禁透过后照镜窥伺。
下午法庭上,他的愤怒和威胁她记忆犹新,可似乎,此刻的厉仲谋,还算好说话的,他肯带他去见童童,那是否意味孩子能够还她?
厉仲谋专注开车,头也没回,却将她的视线摸个透彻。
她这番小心谨慎的态度令人无端恼火,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点醒她,“不要以为你有什么特别,我带你去见他,不过因为你是他母亲。你懂我的意思?”
厉仲谋很快领教这女人断章取义的本事,她恍然不顾他的好意,没经大脑的话径自飙出口:“你也知道我是他的母亲?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拆散我们母子…”
“你再说半个字,我就把你…”厉仲谋咬牙,声音越发低,“…扔、下、车。”
他还没见过如此善于挑起男人怒火的女子,脾气暴躁偏又性格懦弱,她简直就是个残缺矛盾综合体!
果然,他一声冷喝,她又不敢说话。
好不容易得来一路清净,厉仲谋都不去在乎车毁人亡,车速快到迈值几欲破表,吴桐紧紧搂着安全带不敢松手,车外头风声嚯嚯,引擎低吼,她晕晕乎乎就快要吐,车子终于停下。
佣人连批连批地哄了童童一晚上,可算盼到厉仲谋回来,慌忙到外边迎接,厉仲谋车钥匙甩给佣人,车里头那女人也撇给佣人:“把她抱去小少爷房间。”
吴桐听他如此说,觉得他是要把她当麻袋处置。
幸而佣人对她还算客气,也不敢越矩,尽量避免身体接触地把吴桐搀出车门,厉仲谋都已经走进大门,见她还在台阶上跳脚,不得不折回来。
厉仲谋自认是好脾气的人,连林建岳那种助理他也忍受了4年,可遇着这女人,他就无端变得急性子,二话不说,走过去身一弯,抱起她,三步两步跨上台阶。
他动作幅度大,吴桐惊叫一声,条件反射间双臂一抻,胳膊就揽上他颈项。吴桐惊见此幕,太阳穴突突跳,厉仲谋却似乎并未发觉,只有吴桐一人魂不附体,慌乱中盯着他的喉结出神。
不是没有发现,这女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的目光有种黏着感,极容易侵扰他人,厉仲谋下颌绷紧,抱着她到了三楼末间童童的房门口。
即将要推门而入,厉仲谋顿了顿,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有这么好看么?”
吴桐浑身一激灵,被他问的语塞,纷乱中别开脸。
厉仲谋低眉,见她连耳根都是红的,谁能相信一个27岁的母亲脸皮这么薄?厉仲谋无奈,空出一手推开门。
小客厅内没人,临门放着组沙发,他想要将她放下,却发现这女人的长发勾在他领带夹上,正想着该如何弄开彼此,起居室的门这时开启。
童童正要奔出来,见到两个大人这番姿态,不禁愣了愣,呆在起居室门口,不敢近前。
吴桐脸红气喘,想都没想,拳头垂他,“放我下来!”
“我、也、想!”他每一个字都从牙缝中挤出,在孩子面前上演这一幕,他比谁都不愿意!
她不肯合作,厉仲谋懒得再多言,捉住她的拳头。她再乱动,一辈子解不开她的头发!
童童最懂事,原本颓唐的小脸立即恢复生机勃勃,小胳膊一抬,童童遮住自己的双眼:“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便咯咯笑,小身体还颤的晃啊晃。童童的举动看的厉仲谋哭笑不得,面前的孩子是如此的可爱,然而…
怀里的女人,是这么的不可爱…
果然,厉仲谋一回眸,就见吴桐眼睛瞪得极圆,盯着他,仿佛他是她毕生仇人。
吴桐见厉仲谋的眼色陡然间变得晦暗不明,她来不及思考,只觉头皮一痛。厉仲谋扯下她一撮头发,抱着她转身,不重不轻地将她扔到沙发里。
他力道掌握得好,并未摔疼她,吴桐思绪刚缓过来,就见厉仲谋走向童童,拉下他遮住双眼的手。
童童歪进他怀里,小脸漾着坏坏的笑,直到听见厉仲谋说:“她脚受伤了。”才霍然瞪大了眼睛,朝吴桐看过来。
童童朝吴桐跑来,“妈咪,疼吗?”
孩子的声音在颤,吴桐慌忙把他揽进怀中,“下次不许再随便跑开了知不知道?”
这个女人的声音严苛,却又仿佛藏着满满委屈,传进厉仲谋耳中,厉仲谋一时间有些怔住。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对着一个孩子撒娇,而…
他的幼年呢?
母亲对着他,永远是一张冷淡至极的脸,几曾这样…亲昵地拥抱?
厉仲谋意识到自己走神许久,他揉一揉蹙紧的眉心,看着吴桐和孩子,他仿佛成了局外人。那是一个温暖的世界,将他隔绝在了冷酷的边缘。
他又一次走神,唤回他神智的是童童的声音:“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童童在问妈妈,厉仲谋却是回答他的人:“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孩子能够感觉到妈妈的身体一颤,仰起脸看看正朝自己走进的厉仲谋,又偏头看看吴桐,很是不解:“我们以后要搬来住了?”
吴桐听的很清楚,厉仲谋说的是“你”,不是“你们”,她倾颓了的眉眼看在童童眼里,童童以为妈妈不喜欢这里,小脸皱起:“妈咪你不喜欢这里?”
童童很认真地思考,停了停,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厉仲谋已经走到二人跟前,他一抱起童童,吴桐就慌张地抓住他的手,他和她此时的这个角度,他是居高临下的独裁者,而她——
他都还没说话,她就已自乱阵脚,想来是被他逼迫地濒临绝望了。
气氛冷凝,他看着她的手,思忖片刻,并未挥开她的钳制,视线很淡很淡的掠过她的脸庞,“童童要睡了,他明天还要上学。太晚了,你也在这睡。”
他全然公式化的命令口吻,吴桐不知该不该相信她方才在他眼中捕捉到的那一抹一闪即逝的不忍心。
她的手不松反紧,厉仲谋难免怔忪,只能扭头问童童:“让妈咪和你一起住这里,好不好?”
吴桐这回终于肯放开他,厉仲谋抱童童进卧室,回到客厅时她还坐在沙发里,厉仲谋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他有些疲惫,松了松领带坐下。
“楼下有客房,你晚上睡那里。”
“…”
“你想说什么?”
她的欲言又止落在他眼中,厉仲谋不想再绕弯子,在自己家里还要像公司一样的话,他也会累。索性替她问出口。
“如果是童童,你想都不要想,法庭都已经判了,没转圜余地。”
他说的决绝,不给吴桐半点辩驳机会,他又成了不近人情的厉仲谋,吴桐看得出,他又想和她“谈生意”。
“我会上诉。”
这是在跟他谈判?可惜底气不足,说服力不够,厉仲谋心中暗忖,说出口的不过简单几个字,就令她哑口无言:“你以为你赢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