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并非她的良人,她又何苦要去放低姿态挽回?

任司徒是被人温柔地唤醒的。
“司徒?”
“司徒?”
任司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她心里的第一个反应还是:他终于回来了…
可当任司徒悠悠地睁开眼睛的同时,她蓦地意识到,时钟不会这样叫她,而那个温柔地唤醒她的声音,分明属于…
任司徒彻底清醒了过来,蓦地一抬头,果然看见盛嘉言站在她面前。
盛嘉言对上她的目光后,只柔柔地说了两个字:“走吧。”
他的表情那样自然,似乎真的完全没有必要解释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可任司徒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问题?“你怎么…”任司徒环顾一下四周,确认自己是在时钟的公寓,“…会在这儿?”
一提到这个,盛嘉言终于还是没人住叹了口气:“他让我来带你走。”
“…”
任司徒万万没想到,一直很不得把盛嘉言丢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以防止她和盛嘉言再有交集的时钟,如今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错愕和失望到底哪个更多一点?任司徒已经分辨不出来了,语气反倒平静了下来:“那他人呢?”
“他说去楼下买包烟,回来的时候不希望再看到我们两个。”
盛嘉言说完,再看任司徒,觉得她连瞳孔里的光都微微有些僵住。盛嘉言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性地问了:“或者…你在这儿等他回来?我去楼下车里等你。”
任司徒垂着头沉默了很久,思考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始终下不了决定,直到这时余光瞥见了搁在开放式的流理台上的那几个脏的餐盘…
是她今晚做的那几道菜时用的器皿。
顺着碗碟向下看,便是厨余桶。她做的菜全被倒在了桶里。
哪怕他只吃了一口她做的菜,她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顿感无力回天。又或者她真的不擅长倒追这种戏码,在看见被倒在厨余桶里的东西时,她就已经退缩了。
眼看任司徒一言不发地起身,却不是朝玄关方向走去,盛嘉言不由得问:“你去哪儿?”
任司徒并没有回答他,就这样沉默地绕到了流理台,竟卷起袖子洗起了那几个餐盘。
盛嘉言看着她那看不出情绪的背影,难免有些错愕。任司徒也很诧异自己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洗盘子。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莫名地回想起早上时钟离开时说的那句:“你用了碗筷不洗,难道要我替你洗?”
如果他们以后再也不相见,这句话就会成为他们这辈子进行的最后一次对话…自己就满足他这个要求吧,洗干净餐盘,也就等于不留下任何一点她来过的痕迹。任司徒这么想着,就有一滴眼泪“啪”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洗几个盘子都能洗到哭出来,她也算是史上第一人了。幸好那滴眼泪很快就被流水冲走,不留一丝痕迹,她把餐盘放进消毒柜,回眸对盛嘉言说:“不等了,走吧。”
出了公寓楼,任司徒来到自己那辆停在路边停车格里的车旁,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公寓楼。
回眸时看见盛嘉言已经上了他的车…盛嘉言的车就停在她不远处,似乎疑惑她怎么还不上车,于是闪了两下车灯示意她。任司徒也就没工夫再做最后的流连了,直接按下了车钥匙,拉开了车门。把车钥匙放回兜里的时候,她摸到了自己的钱包,便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任司徒从钱包里取出那张门禁卡。
前几天她来这儿找过时钟,试图用这张门禁卡进他家门,可惜显示的是门禁卡已经失效,时钟那时候就已经是把门禁系统都换掉了,她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可以、也必须把这张已经作废的门禁卡给扔了。
任司徒摩挲了一下门禁卡的边缘,终究还是有些不舍的,可最终还是一咬牙就把门禁卡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上了车,和盛嘉言的车一同驶离。

时钟是看着她的车走的。
他就倚在公寓楼旁侧的墙壁上抽着烟,烟圈弥散间,他看见她走出公寓楼,看见她上车前还忍不住回望一眼,最终看着她的车绝尘而去。他手里这支烟差不多也燃到了尽头。
只是又吸完了一支之后,时钟仍旧没有上楼的打算,家里或许还留着属于她的气息,时钟其实挺担心自己只要嗅到一点关于她的气息,今晚的他做的这一切就会功亏一篑,他就会忍不住去找她。
只是现在完全不是时机,自身难保的时候,他不能企图依靠这个女人的港湾来取暖。商业地产的项目多停一天,就多带来近百万的损失。他今天早上也是被电话急call走的,所入股的朋友的夜总会涉`黄,涉`黄风波虽然暂时还没闹起来,报章新闻上暂时也没有什么端倪,但也足够让相关人士焦头烂额了。而他早上才刚收到风声,专案组的人下午就造访了他的办公室。他还在忍不住感叹屋漏偏逢连夜雨,经人提醒终于得知蒋家早前就已放话要整他,如今这些接二连三的风波,很有可能是蒋利德在替那不争气的儿子蒋令晨和一直在走下坡的利德建设出口恶气。
时钟站倚在墙边,吹着夜风,不知不觉小半包烟都已经抽完了,戒烟了这么长时间,突然又大量的复吸,身体其实是有些受不了的,他的手机响起时,他只觉得喉间干`涩,是个陌生号码。时钟一接听便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半个字,对方已经开口了:“时先生,我们有必要谈谈。”
手机的音质很好,时钟一下就辨认出了对方的声音,于是本能地、更加觉得喉间不适,声音也就自然而然地彻底低沉了下去:“盛律师,我跟你不熟,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盛嘉言那边顿了顿,“那如果我说,我明天就打算向她求婚,今天必须让咱们三个人的关系彻底回到正轨呢?”
“…”
风水轮流转,前一通电话里时钟短短的一句“过来接她走”就说得盛嘉言哑口无言,此时此刻,却换做时钟整个人僵在那里,迟迟说不出半个字来。
缓了很久,时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嗓子发紧,每一个字都说的几近艰涩:“在哪儿?”

既不是好友相见,严格意义上也不能算是情敌间的当面对峙,时钟和盛嘉言的见面地点也就选得很随意了,就在时钟买烟的那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站在收银台后头的店员早已打起了瞌睡,时钟之前买的那包烟已经抽完了,他又买了一包,还没来得及拆封,盛嘉言就已经到了。
两个大男人夜会超市,原本正打着瞌睡的店员警惕地看了他们几眼,见这两人除了脸色都很冷凝之外没什么别的异样,也就放心地继续打瞌睡去了。
盛嘉言也坐到了靠窗的高脚椅上。
看了一眼身旁的时钟,见时钟没有要开启话题的意思,盛嘉言便先说了:“任司徒什么都不肯说,我知道的这些都是孙瑶那里听来的,可能细节有纰漏,但大致情况应该没错吧…你和任司徒彻底分手了,这话没错吧?”
时钟想了想,点了点头。
“分手原因呢?你觉得她一点儿都不信任你,所以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离开你,让你觉得你们的感情一点也不对等?还是你觉得她跟你之前一直默默爱着的那个任司徒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过去的她很美好,让你留恋,如今的她却总是对什么都畏首畏尾,既让你觉得累,又让你觉得失望?”
时钟回答得倒是言简意赅:“原因之一。”
盛嘉言也没追问原因之二、之三…他只是笑了笑,过尽千帆的人,笑一个懵懂而莽撞的少年似的:“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听她说过一点,父亲出轨?”其实时钟的心思很难放在此时此刻他和盛嘉言的对话上,耳边每每回响起那句“我明天就打算向她求婚”,便忍不住的手指发紧,手中的香烟纸盒已被捏的变形,却还不自知。
盛嘉言用他之前的回答回答了他:“原因之一。”
“她爸爸是当地挺有名望的检察官,我当时作为交换生回国就读一年,任宪平当时就是我们学校的客座教授,我虽然只被任宪平带了一年,但一直都以‘任老师’来称呼他的,还经常被他叫去家里吃饭,也因此我跟任司徒的关系一直不错,可我在国内待满了一年就回去了。任司徒就经常在网上呼我。我也很习惯一开msn就看到她的留言…”
时钟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你在追溯她对你情窦初开的那些历史?”
盛嘉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爱情和嫉妒容易让人变得幼稚,他眼前的这个时钟的冷嘲热讽间藏着的嫉妒,看得盛嘉言有些无奈…不是口口声声说不在乎了么?既然不在乎任司徒,怎么还会吃醋?
盛嘉言没有接他的话,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说了下去:“但是突然有一天,她跟我的联系就彻底断了。我刚开始也没在意,以为她是高考结束了,跑去旅游放松心情,也就没时间上网了,直到有一天我从国内的同学那里得知,任宪平出轨,妻子纵火想烧死小三不成,反倒把自己女儿困在了火海里。这件事之所以我国内的同学能收到风声,是因为任宪平找的小三也是我们那一届的同学。”
再看时钟,只见他脸上一片空白,眼中却已经渐渐升起了满满的痛楚。
可就算时钟如今再感同身受,也比不上当时亲眼看到的、或亲身体会到的…
盛嘉言叹口气:“我当时赶回国,是亲眼看到任司徒在医院的无菌病房里如何痛的死去活来。伤口增生,她每天都得清创,那种痛苦,你是想象不到的。美好的假期,大学的开学,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活…这些,她都没有拥有过。她因为自己父母的过错,错过了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在最美好的年纪里,所能经历的只有痛苦。你为什么还要奢求她至今还和当年你认识她的时候一样,白开水似的一眼望的到底?”
“…”
“所以你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她,你又凭什么希望她能了解你的需要?能信任你?”
“…”
“还有,你知道他为什么厨艺不好吗?”
“因为她对明火有阴影,刚开始的时候是一开炉灶她就会陷入崩溃边缘。那都是我亲眼看到才得知的,可她又好面子,不跟别人讲,自己没法开灶做饭就天天吃外卖。直到后来寻寻来了家里,市面上也出了暗火的炉子,她才开始学做饭。可那时候她已经开始工作了,一边工作一边又要照顾寻寻,厨艺太差,她只能依靠外卖。今天她给你做的那几道菜,你是不是很不屑一顾?所以还倒掉了。换做是我,我就不会,因为我知道这简单的几道菜对她来说,是她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碍才拥有的成果。而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
“而且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是从认识你之后才开始的。她被她爸爸背叛,差点被她妈妈烧死,你觉得她还敢信任人吗?但是她回国之后,很努力的想改掉她这一点,努力的去相信别人,最初寻寻跟她住到一块之后,她找了保姆来照顾寻寻的,可没多久她就发现,那保姆心理有点问题,会时不时地偷偷拿寻寻出气,那之后,她好像真的没有再相信过任何人,也没交过任何朋友,除了我、孙瑶、还有莫一鸣,她的世界里就在没有别人了。而你…贸然的闯入她的世界,现在又贸然的离开,你这样做到底算什么?”
“…”


第55章

贸然闯入她的世界,现在又贸然离开…是啊,他这样做到底算什么?
“说完了么?”时钟冷冷地打断盛嘉言。
原本感同身受般的痛楚神情突然变成了略带不耐的模样,盛嘉言有些看不懂了,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这个男人还是强迫他自己无动于衷的话,盛嘉言其实也没有更多能说的了。
“最后一句,”“也许在所有人眼里,包括在你眼里,她都配不上你的那么多年的等待,但在我眼里,是你配不上她。”
时钟静静地等他说完最后一句之后,蓦地就跨下了高脚椅,径直就朝门边跑去…
盛嘉言终于意识到这男人之前为什么会冷冷地打断他了,原来是如此急切地想去找任司徒?
意识到这一点,盛嘉言的心里终于有着一星半点的欣慰,但很快那点欣慰就被突然冒出的酸涩情绪冲刷得一干二净。其实盛嘉言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他把任司徒的这些秘密告诉时钟,就等于在自己和任司徒的关系上亲手划上了一个句号。
他本不愿这么做的,或者说他本来应该很乐意看到任司徒从这段恋爱关系里彻底走出来的,可就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盛嘉言和她一起离开时钟的公寓楼后,盛嘉言坐在自己的车上,看见她站在她的车旁,静静地矗立,静静地回望身后的公寓楼,最后那样不舍地丢掉那张类似卡片的东西。
盛嘉言当时和她之间的距离不算近,虽然看不清她丢掉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但他不用猜都知道,那东西和时钟有关;而即使隔着这么一段距离,盛嘉言仍旧感受到了她身上流露出的…悲伤。
那是她彻底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时,所流露出的特有表情,上一次看到她这番模样,还是在遥远的当年,她坐在法院外的台阶上,因为进不了庭审现场,就只能在外头,迎着当空的烈日毫无止境地等待,当时盛嘉言找到她时,她还穿着病号服…从医院里偷溜出来的,当她抬起头来看到盛嘉言,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在医院里痛的死去活来时,他知道她难受,而那一刻她坐在烈日下仰着头看他,默默地流泪时,他知道,那是比难过更深的情绪,是悲伤。
她丢掉那张卡片、上车时,她一滴泪也没有流,盛嘉言却仍旧读出了,那是悲伤…有些时候他连她对他的爱恋都假装不了解,而有些时候,他又是那样的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更甚,他知道她的悲伤是因谁而起,比起自私地给予她一个安慰的拥抱,盛嘉言觉得自己更应该帮她找补回来。
只是即便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如今做的这一切都对,可此时此刻,看着时钟急切地夺门而去,他内心还是没忍住一*的酸涩起伏。
时钟就在他这样的目送下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盛嘉言顿了顿,才把那波情绪压了下去,稍微回想了一下,“在她毕业酒会的隔天,”盛嘉言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任司徒曾对他说过…“她曾经说过,当年的毕业酒会,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段开心的回忆。”
时钟闻言,微微垂眸思考了片刻,之后抬起头来对盛嘉言说了一句:“谢谢。”即刻恢复了迅疾的脚步,拉开便利店的门就跑了出去。
盛嘉言却迟迟坐在高脚椅上没动,把爱的人亲手送到别人怀里,是否都会像他如今这样,看向落地窗外那一片虚无缥缈的夜空,只余嘴角的一抹苦笑陪伴他?
只是后续的发展,似乎并不如盛嘉言所料…
任司徒依旧上班、下班、接送寻寻,和孙瑶通话,来他家吃饭的时候偶尔会走神,偶尔的强颜欢笑,多数时候的面无表情。
时钟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盛嘉言完全没想自己苦苦挣扎后做出如此让步,得到的却是如今这种状况。
寻寻那个小没良心的,每次都把盛嘉言做的菜吃得精光,满意地咂咂嘴吧之后,却问任司徒:“长腿叔叔最近是不是又忙工作去了?他之前还让我念小学之后就住到他家去呢,现在连看都不来看我了,讨厌…”
盛嘉言正收拾着被寻寻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好像除了暗自感叹一句“没良心的小家伙”之外,也别无他法了。毕竟人心向背这种东西,是最难改变的。
大人之间的分分合合到底该如何向孩子解释?反正任司徒是开不了口,只能找借口搪塞过去。寻寻也不会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只要任司徒一提起要让他在即将到来的最后一个幼儿园暑假去上辅导班,小家伙自身难保自然溜得比谁都快,也就没工夫去管长腿叔叔如今去向何处了。
自己之前对时钟说的那一大番话难道真的打了水漂?盛嘉言也不知道自己该窃喜,还是该无奈。虽然他不太愿意承认,但应该是窃喜的成分居多吧?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频繁的接她下班,给她做各种好吃的;也就不会在家里储存更多她爱的酒、以便饭后小酌一杯;就更加不会试探性地问任司徒:“你今年年假几天?等寻寻暑假到了,一起出国玩?”
但显然,盛嘉言不是第一个提议要和她一起去旅行散心的人,任司徒那种强颜欢笑的表情又回来了:“孙瑶说了,请我和寻寻去法国。如果你不是总嫌孙瑶叽叽喳喳没个定性,不想跟她一起出去的话,让寻寻去替你说两句好话,孙瑶会请我们仨一起去的。”
盛嘉言宁愿她板着脸,也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笑容。
盛嘉言正想再说些什么,但被任司徒兜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盛嘉言便暂时关上了话匣子,任司徒则是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一边从餐桌旁起身,走向客厅的开阔处接电话,一边还不忘对盛嘉言说:“碗放着,待会儿我来洗吧。”
其实等任司徒接完电话回到饭厅,盛嘉言已经把碗筷都洗好放好了,盛嘉言正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到任司徒一脸沉郁的朝他迎面而来。
“谁的电话,讲了那么长时间?”
“高中班上的班长,说是过年那次同学聚会之后,大家好久没见了,他们又组了个局,邀请我周末去。”
听她这么说,盛嘉言先是一怔,随后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去吗?”
“我说再看。”任司徒苦笑一下,“那个局定在了我们当年毕业酒会的场地。说实话,我…有点怕。”
怕触景生情,怕那个男人也会受邀前往,更怕那个男人为了避她不见,连老同学的局都推掉…
任司徒欲言又止,没有说下去。盛嘉言也陷入了稍稍的怔忪。因为他耳边突然回响起了他曾对时钟说的那句:她曾经说过,当年的毕业酒会,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段开心的回忆…
既然都已经回想起了那句话,她如今被同学邀约,又怎么会真的只是单纯的巧合?
他期待发生的、也害怕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要来了…任司徒却在这时征求他的意见:“你说我要不要去?”
盛嘉言看着她,沉默了三秒。短短的三秒间,他想了很多,有那么一瞬,盛嘉言几乎要脱口而出,叫她别去了,可下一刻,他就想通了:“去吧。”
“那…你能陪我去么?”那种场合,无论是她触景伤情了,还是那个人也出现了,抑或到最后那个人也没露面…无论碰到了哪种令她害怕的事情,有个战友在身旁的话,她起码还能找到点应对的勇气。
任司徒正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的事,全然没有发觉此时此刻,盛嘉言眼里泛起的纠结,那满溢的纠结几乎逼的他双眼微微一红,可他忍不住蹙了蹙眉之后,终究是笑了…
他的强颜欢笑可不像她那样错漏百出,起码在任司徒看来,他是微笑无虞地说:“没问题,我陪你去。”
陪她去见证可能发生的一切…即便他已预料到那会令他多么的肝肠寸断。

周末如期而至,盛嘉言驾车带着寻寻和任司徒上了路。阳光明媚,雾霾散去,似乎老天也见不得今日的天空出现半点灰色。高中同学里本来就已经有人是携家带口了,任司徒和班长说了要带个孩子去,对方自然也欣然同意。
连随后的夜晚,老天也极其给面子,满天繁星,璀璨如沐。
当年一帮高中毛头小伙子、小姑娘们,为了赶时髦把自己的毕业酒会设计成了面具舞会,虽然借的那些道具很多都是粗制滥造,但当年所有人都玩得那么开心…往事历历在目,当任司徒接过会场入口处发放的精美面具时,还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一样的场地,一样的人,但更多的是物是人非。
任司徒帮寻寻也戴上面具,寻寻自顾自得跑去找自助餐去了,盛嘉言和任司徒还站在入场处,任司徒环顾一眼内场,他们到的有点晚,内场已经有人影攒动了,衣香鬓影,个个都是精致的打扮…比当年的过家家似的假面舞会,有声有色多了。只是这面具之下,哪个会是时钟?
又或者…哪个都不是他。
这时,盛嘉言朝她微微地弯曲了胳膊,任司徒按着他的示意,挽住了他的胳膊,走了进去。

 

第56章

踏进会场的那一刻,任司徒恍惚有种走进回忆里的错觉,因为她如今触目所及的,全是似曾相识的场景,角落的长椅中,仍旧坐着那帮交头接耳着对在场女生评头论足的男人们,只不过和当年相比,他们之中有的成熟了,有的发福了。任司徒还记得那群男同学中有个姓程的,那时候还跑来和她说,酒会结束后要送她回家。可惜最后程同学被某个不安好心的人灌醉了。
而那个不安好心的人,最近还把灌醉人的这番行为当作一项丰功伟绩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