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头目光只盯着他手里的酒坛子,书香生怕他还要酒喝,连忙吓唬他:“郭嫂子说一会过来要给妞妞拿几块兔肉回去解解馋,说不得这会也快过来了。”
老郭头讪讪转头,与连存一样埋头苦啃骨头。
燕檀心中有事,直恨不得借酒浇仇,饮了两杯之后,却被书香收走了,连忙伸手去要:“嫂子,且容我再喝两杯。”
书香双目一瞪:“伤口才好,怎能多吃酒?多啃两块骨头才是正经。”
桌上一盘骨头眼瞧着要被老郭头跟连存消灭了。
燕檀这些日子被她照顾,管头管脚的管出几分习惯来,见她一脸坚决,心中微动,拿起筷子来去挟兔肉,这才见她笑咪咪去了。
这一桌,到最后索性连个酒杯酒坛子都没有,三个人对着两盘菜跟一盆兔肉埋头苦吃。
地上那桌闹酒闹的十分厉害,贺黑子喝酒吃肉兴起,大大咧咧道:“书香妹子,你莲香姐姐这些日子害口的厉害,这兔肉有多的没有?给她留两块?”
“听说吃了兔肉,生的孩儿会是三瓣嘴,黑子大哥你说说要不要给莲香姐姐留?”书香在火炉边温着酒跟热茶轻笑。
贺黑子吓的酒都快醒了:“要是生个三瓣嘴的儿子,将来可怎么娶媳妇儿啊?不行不行,千万不能吃。”
老罗头酒喝酒上了头,见赵老抠闷闷不乐,笑道:“老抠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丢钱了?”
他是个散银子快手,最瞧不惯赵老抠这副抠门的模样,这会不过是寻些乐子。
赵老抠是个认真性子,饮一口酒便叹气:“我本来想着吧,娶个媳妇儿勤俭持家,小日子也过得红火,哪知道娶了个败家的,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今儿竟然买了堆笔墨纸砚跟书回来,那些玩意儿既不能吃又不抵喝,看着真糟心。”
卫央失笑:“老抠哥你不会以为娶个媳妇儿回来当摆设,既能暖炕还能干活,就是不花销吧?你这不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吗?哪里寻这么好的事儿去?”
罗头与卫央意见不同,他剔着齿缝里的肉丝,满不在乎道:“一个女人家,花什么钱?没饿着没冻着就该知足了。女人不听话,好生捶打一顿便听话了,你在这里烦恼什么?”
书香屡次听到他这番论调,早对此人十分反感,但他凑上来又不能赶出去,心头憋闷,再瞧自家夫君裴东明,笑眉笑眼,只有愈瞧愈爱的。又留神侧耳去听赵老抠如何应答,生怕他被老罗头洗脑。
“娶这媳妇儿虽然没花银子,但也不能下手打啊。”
书香心道:总算这赵老抠不是个糊涂的,没有被罗头教唆着犯糊涂。
哪知道紧跟着赵老抠又道:“万一打坏了,不还得拿银子出来看伤吗?”
书香:…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抠果然还是有抠的好处的。
这天晚上裴家闹酒到很晚才散,书香炖的一锅肉,跟两个凉拌的菜都被吃的精光,连她后来又炒的一大盘蛋炒饭也被吃光,这些人才一哄而散。
这次郭大嫂子相信了她的保证,没再像上一次一样提着擀面杖上来闹场,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等人都走光了,裴东明也催她赶紧去郭家睡觉,书香看着家里这乱法,困的都挪不动腿了,被裴东明推着送进了郭家小院子。
郭头正在房里向郭大嫂子吹牛:“娘子我今儿真的没喝酒…”
书香心道:你那不是没机会喝嘛,酒杯都被我收拾走了…
“信你才有鬼!”郭大嫂子粗声粗气的喝他,“大半夜的,还不快睡?!”语声里却不自觉带了丝温柔。
老郭头连连应承:“就睡。就睡。”
书香心中好笑,明明是一对恩爱夫妻,郭大嫂子偏偏要做出一副恶神模样,镇在那里。老郭头有她镇着,倒真不敢做怪。
她摸黑进了东厢,听得房里大妞跟二妞沉静的呼吸声,摸到往常自己睡的地方,这俩乖孩子已经替她铺好了被子,被窝里暖烘烘的。
第二日她早早起来,回家生火,想着昨晚家里的乱法,还要收拾,哪知道推门进去一瞧,不禁愣了——房间里整整齐齐,桌上碗杯都不见影子,炉火烧的正旺,两个大男人在火炕上睡得正香。
裴东明这般体贴,她做起事来更觉外面积雪深至脚踝,心头暖意融融,也觉不出冷来,走起路来,仿佛脚步都轻了几分。
红豆花生栗子糯米之类是昨晚众人闹酒的时候就泡好的,她起锅熬粥,守着火小心搅着锅底,锅里的水渐渐沸腾,红豆花生翻滚了几圈,渐渐开出花来,粥水浓稠…
吃完了腊八粥,燕檀便提出要搬回营中去住。
怀香既然寻不到,就由她去了。他这些日子不在营中,想来也有事务要处理。
裴东明见他行走坐卧已经无碍,苦劝不得,只得嘱咐他早晚有空回来吃饭,燕檀应了,又谢书香照料,书香替他包了些自做的吃食带回去,边叮嘱他些不许喝酒,多添衣服身子发虚,别着调之类的话。
燕檀老老实实听着,都一一应了,这才被送出门去。
裴东明直等燕檀的身影去得远了,拉着书香回屋,先狠狠亲了一口,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上下抚弄,书香眼瞧着这是要勾出火来,连忙制止。他倒也记挂着要回营去,扔下小媳妇儿扭头跑了。
书香站在当地,只当惹恼了这急色的家伙,却听得他开了东厢的门,也不知道进去拿了什么东西,又关了门,脚步踢踏,又进来了,献宝一般向她手中塞了个冰凉的碗。
“娘子我昨儿给你留的。”
书香低头去瞧,一碗兔肉,细一瞧,全是腿上的好肉。
昨晚家中来人太多,她又一直尽够着桌上客人吃,到头来全被吃了个精光,她最后只扒了一小碗蛋炒饭,哪知道裴东明心细,竟然偷偷留了一碗给她。
“夫君,你几时留的?”书香目光亮晶晶瞧着他。
这个男人,一脸讨赏的孩子气模样,偏又人高马大,摸摸小媳妇儿额前柔顺的发丝,“我就知道这帮家伙们敞开了肚子,到最后肯定没了,昨晚你去黑子家,我就提前替你留了一碗肉。”
书香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燕檀都在,你就这样?”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可是心内实在甜。
裴东明顺势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他还帮忙捡了两只鸡腿给你呢。”又恋恋不舍:“可惜我这会便要回营去了,娘子你等着我?”
书香手里端着碗冰得渗人的兔肉,笑意盈盈将男人往房门外推:“再不去营里,左将军可要罚你了。”
裴东明慌慌张张去了,书香将碗里兔肉热了热,分出一半来给郭大嫂子家三妞留着,自己啃了半碗骨头,又去了郭家一趟,才往莲香家去。
雁儿昨晚赌气没有回家,贺黑子喝完酒直接回了营里去睡,书香进去的时候,莲香与雁儿正吃完了饭,相对而坐。看到她,雁儿的眼睛都亮了。
“妹妹你可来了。”
书香轻笑:“雁儿姐姐这是一晚没有睡?眼圈都黑了。”
“又哪里睡得着啊?”
书香坐下来,也叹气:“昨晚赵大哥去我家喝酒去了,还说姐姐花钱大手大脚。”
雁儿一听,气得跟什么似的,恨恨的绞着手绢,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这手绢当赵老抠身上的细肉了。
“老罗头一听,立马教他,这媳妇儿不听话,好生捶打一番,就乖了。”
雁儿顿时脸都白了,连莲香也吓得狠了:“这可怎么办呢?”
罗头打媳妇儿,是出了名的狠,附近人家都知道。
书香摸摸自己的鼻子,“赵大哥说,虽然娶这媳妇儿回来没花一文钱,可也不能下手打啊。”后半句话,她巧妙的咽进了肚子里。
莲香拍着胸口,“可教你可吓死了。”罗娘子摊上一个老罗头就够倒霉的了,可别再出来第二个罗娘子。
雁儿呆呆不语。
她一听这话,便知是赵老抠的原话。他那个人,三句话离不开钱。
书香拉着她的手,笑的狡黠:“既然赵大哥这般勤俭,不如姐姐就好生跟他学学,过日子嘛,一定要比他勤俭勤俭更勤俭…”
雁儿这会心潮起伏,一时里想着,万一赵老抠真是动起手来,像罗头打罗娘子一般,那她这后半辈子可真是泡到了黄莲水里去了;一时又想,总算赵老抠没听老罗头的混帐话,对她还有几分情意,这个男人抠门是抠门了些,又不识字,见识又少,可到底…还是疼她的…
书香见她表情松动,与素日的清高自诩截然不同,拉着她又核计了一番,雁儿转过了弯子来,心里有了计较,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节俭

33
这一天赵老抠从营中回家来,便见到昨日哭着不见了的媳妇儿一脸愧意的站在院子里,看到他,比往日更亲热了几分。
“夫君你回来了?!”
他昨夜在裴家喝完了酒,回来家中炉火早已灭了多时,小娘子不知所踪,深悔自己说话重了些,黑灯瞎火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有心出门去找,又怕被别人瞧见,扫了颜面,这一夜便如烙饼一般,在床上翻个不住。
好不容易天亮了,他又要去营中,一整日操练,心不在焉,差点被新征的一个力大的兵给挑到了手筋…那新兵吓的脸都白了。
赵老抠平生唯一爱敛财,但他敛财也非不择手段,都是拎着自己的脑袋从战场上拼杀回来的,因此花起银子来,一文钱恨不得掰作两文花。每花一文都要细细的算计过的,像今日这般失魂落魄,简直平生从所未有之事。
因此回到家看到媳妇儿,早已心花怒放,但瞧着媳妇儿伏低作小,拿出自成亲以来都未曾有过的温柔来,对他嘘寒问暖,赵老抠再大的埋怨也消了,虽然面上还端着,但心里也约略觉得自己…嗯,也许是真有些抠。
不过今日的媳妇儿不同往日,待拿了干净衣裳来换了他身上这身挂满泥浆的衣服以后,又情真意切的向他道歉:“相公,昨儿是我任性了,不知节俭过日子,胡乱花银子,还望相公不要与我计较。”
赵老抠觉得,很圆满。
没有什么事比媳妇儿知节俭,不再从他心上剜肉,胡乱花银子来得痛快了。
“为夫也不该对你说重话,那些书跟笔墨,我瞧着一时也用不上,不如明儿你先去退了?”
雁儿低着头,柔顺的应着:“我一切都听相公的。”
赵老抠心情舒畅,若非向来是个古板的人,早抱着媳妇儿亲起来了。
“相公,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节俭过日子,你放心吧。”
媳妇儿似乎还怕他不相信,又一再保证。
赵老抠今日在营中操练,早午饭又全无胃口,此刻方觉饿得厉害,口气也越发和软:“好娘子,自昨夜你出门去了,到这会我都没好生吃东西,娘子晚饭可得便了?”
雁儿眸中笑意浅漾,瞧着是个十分谦恭温柔的:“我去端了来,便可以吃了。”
气氛前所未有的和美,赵老抠盘算着,这顿饭吃得慢些,天也就差不多黑了,到时候…闩了院门,搂着媳妇儿往床上一躺,再尝一尝那美妙的事,这件事就揭过去了,媳妇儿这大手大脚花钱的毛病也就改了,真是再没有更好的事了。
学那些无知妇人离家出走,出去一圈没地儿可去,就知道这家的好处了。
只是,饭端上来以后,他就傻了。
桌上只有半小碟咸菜,两个人一人一大碗稀粥,瞧着份量十足…不过脑袋往碗面上一趴,清的能照出人影子来。
赵老抠的脸色当时便十分难看了。
媳妇儿偏半点没瞧见,一脸的得意卖好:“相公你瞧,我今儿煮粥,是数着米粒儿下锅的。我想了想,往日我们也太浪费了,晚上吃了饭便要睡觉,吃了干的又不干活,索性喝稀的,这咸菜也少吃一些,吃得多了还要多喝水…”
赵老抠:…媳妇儿你真是尽得了我的真传了!
雁儿也不理会他发愣,一筷子下去,咸菜便少了一半儿,不过她今日着实贤惠,筷子转了个方向,咸菜便落进了他的碗里:“夫君劳累了一天,多吃点。”好似那是山珍海味一般。
自己却只尝了尝筷头上夹咸菜之时沾到的盐味,便大大喝了一口粥,心满意足的盘算:“我算了算,咱们这般过下去,一个月可省不少米粮呢。”
赵老抠心道:媳妇儿这是初次学着节俭,分寸还掌握的不够好…多盘算盘算,没准就好了。
当下端起碗来,大大喝了一口清粥,只觉那粥水顺着食道一路滑下去,落进空落落的胃里,却更觉的火烧火燎的饿了。
“娘子,你这是不是…节俭也太过了些?”
媳妇儿脸上全是惊愕:“怎么会?相公你真是不会过日子。将来咱们还要生儿育女,万一天下太平,你解甲归田,总要去买些田地,有了儿女还要准备嫁妆聘礼…爹和娘还在老家,我们也要照管,将来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我们这会节俭一点算什么?”
这些话,全是赵老抠平日里拿来教育她的,此刻被她理直气壮的还了回去,他当时就哑巴了。
雁儿笑咪咪催他:“相公快吃,不然一会该凉了。”
她自己倒喝的十分香甜。——中午在莲香家吃的太饱了些,晚上正好喝点清粥溜溜缝儿。
赵老抠喝下去一大碗清粥,将碗一推:“娘子,再来一碗吧?”
对面坐着喝粥的媳妇儿像被他惊住了似的,呆呆瞧着他:“夫君…晚上也不出去,就省省,一人一碗吧?你要觉得饿,我再扒半碗给你?”小心翼翼将自己碗里的清粥倒了一半给他。
赵老抠:…
这天晚上,赵老抠又是一夜未睡,饿的。
进门的一腔欲念被清粥给浇了个凉透,白在实在累的慌,又饿了这一天,一碗清粥入了肚,上了一趟茅房就化为无形,不但没有力气行房,整个肠子都要饿得打结了。
媳妇儿睡在他身边,脸上带着淡淡满足的笑意,临睡之前她还偎在自己怀里,抱着自己的胳膊大讲节俭的打算。
赵老抠从前觉得,节俭是美德…这会儿,能不能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节俭?
好不容易后半夜饿得麻木了,才朦胧睡去,天亮了爬起来一瞧,早餐…还是清粥咸菜。
赵老抠脸色一下黑了起来,这时候他要再不明白媳妇儿这是故意的,他就不是赵老抠了。
可是媳妇儿一脸笑意盈盈瞧着他,服侍他洗漱,又盘算:“夫君,你们营中午吃的是粗粮馒头跟炒菜面汤吧?”
“嗯。”赵老抠有气无力的抱着大碗喝粥。
“这样就好了。我先想着,这样吃下去,省是省了些,倒把夫君饿坏了,既然营中午饭管饱,往后夫君就在营里吃得饱些,晚上回来咱喝粥就好。”
赵老抠被一口粥呛的差点喘不上气来,将碗重重座在桌上:“你…”
雁儿一脸感动的瞧着他:“夫君是担心我饿着吗?没关系的,我省省就好了。真的没关系。夫君这样记挂着我吃没吃饱,我不吃都饱了,夫君真好!”
赵老抠努力抻了抻脖子,将一肚子怨气嗯了下去,不到中午就想往营中伙房里冲,偏这日左迁带着一众将领在校场操练,他饿的手脚发软,连长枪都提不起来,周围一众人等都只当他身体不舒服,坚持要他回家休息。
赵老抠想了想家里那照得出人影的清粥,再想想营里的粗面馒头,只觉唾液控制不住的往外流,坚持要操练,左迁还当他带病操练,着实将他夸赞了一番。
等到中午的时候,他狠狠吞了四个大饿着,连向来饭量大的贺黑子都比他少吃了一个。
这一顿,他总算吃了顿饱饭。
也许是媳妇儿这次真的认识到了节俭的美德,家里连续煮了半个月的清粥咸菜,现在一到饭点赵老抠就想往营中跑…营里的饭难吃是难吃了一点,好歹能混个饱肚。
媳妇儿看来是死心塌地要跟他节俭到底了,除了照得出人影的清粥就是照得出人影的面汤,菜除了咸菜就是酸菜,数量小的惊人。
半个月以后,赵老抠终于抗不住了,天天半夜被饿醒,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痛定思痛,将家里所有的银子都推到了雁儿面前:“娘子,以后家里的内务为夫再不插手了,你想咋花就咋花…能不能,给我晚上吃顿饱饭?”
雁儿心只狂乐,暗道书香这主意妙,这些日子她中午没少在书香跟莲香家蹭饭,为了节俭,家里连块馒头都无,竖清壁野,最终取得显著成效。
不过她面上却是一脸的惶恐:“夫君嫌我不够节俭吗?我以后…大不了我以后煮粥,数的米粒再少一半…”她眼瞧着都要哭出来了…
赵老抠见媳妇儿惊魂未定的小模样,脸蛋似乎都瘦了一圈(纯粹是心理原因),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娘子嫁了我,在这边关吃了不少苦…以后,家里内务就由你掌,你想买些什么就买些什么,吃的穿的用的都行…只是…”他肉疼的瞧着堆在桌上的银子:“这可是咱们家全部的家底子了,娘子花起来一定要悠着点啊…”
娶个媳妇儿真是敲骨吸髓啊!
赵老抠心疼的差点背过气去,却又不得不坚决的将银子推到了雁儿面前。
雁儿瞧着银子,似怕扎手一般,在他一再强烈的要求之下,终于将银子全收进了妆匣里。
她数了数,足足五十几两啊。
书香跟怀香听到雁儿绘声绘色讲这一段的时候,笑到肠子几乎打结,笑完了,又问她收了多少银子,听到这个数字,都一脸“你发财了”的模样羡慕的瞧着她。
这两个人的夫君都不善理财,家底子实在薄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以后若是再提节俭,家里就清粥咸菜的吃,坚持个一年半载,好生俭省俭省。”
雁儿掌了家中实权,这会打定了主意,更要斗争到底。
赵老抠再一次吃到雁儿热腾腾的家常小菜,想到营中的粗面馒头,再没提半个字,说这顿浪费了…清粥咸菜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啊。
他咬了咬牙,心疼兼肉疼的挟一筷子酸菜炒肉来吃,菜里面的五花肉越嚼越香,他越嚼越心疼。
这败家娘们儿,压根没有诚心悔改!

丰收

34
晚上,书香将这件事讲给裴东明听,又笑软在了他怀里。
裴东明想起前些日子赵老抠中午吃饭之时的狼吞虎咽之相,在小媳妇儿的脑门上凿了两下:“就你鬼主意多!”自个儿也禁不住笑了。
彼时夫妻二人刚柔情蜜意,肌肤相贴的大动了一场,火炕暖的身上都起了汗,但两个人都舍不得分开,紧贴着腻在一起。
书香与他成亲这些日子,想起赵老抠教育雁儿那些名句,忽好奇心起,想起一事来。
“夫君,你我成亲这些日子,怎的从不曾听你提起过公公婆婆?”
裴东明本来是笑着的,听了这话那笑便如湖中涟漪,一圈圈渐渐变小,最后消至无形,面上一片平静了。
书香不过随口一问,哪知道引得他笑意全无。
她心中不禁捏了一把汗:难道裴家…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不成?
或者,未曾谋面的公婆早已亡故?
裴东明想了一想,才又道:“其实…我是过继给爹娘的。”
“啊——”
过继这种事,书香以前听说过,只是瞧着裴东明的脸色,似乎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裴东明略想一想,又道:“这事早晚要告诉你,不如今儿就说了。我的亲生父亲与养父原是亲兄弟,生父是养父的大哥。生母养了三个儿子,我排行行二,养父母却一直膝下无所出,于是便跟生父商量,要过继一个儿子。我四岁那年便正式过继了给养父。那两年,其实养父母待我也如同亲生…”
“他们后来又生孩子了?”没有亲生的,自然感觉不出不同来,疼养子也是正常的,若有变故,必然是有了亲生孩儿.
裴东明点点头:“我七岁那年,养母生了个儿子,紧跟着又生了妹妹,于是我渐渐觉出不同来。养父母待我也并无以前那么经心了,家里但凡有好的也必是弟妹的。”
书香在他怀里,也能觉出他的难过之意。
等我到了要娶妻生子的年龄,养父母不想负担这笔开销,想将我还给亲生父母,亲生父母也不同意要我,后来征兵令下来,养父的意思是,家里的钱要留着弟弟娶媳妇,没钱买了人来替,我便拿着征兵令投了军。”
裴东明向来喜欢笑,书香这是初次看到他隐露自伤之意,有心要引他开怀,在他怀里哆嗦了一下,裴东明忙将被子又往上掖了掖:“冷了吧?”
书香摇摇头:“怕了,好害怕。”
“怕什么?”
“旁人只有一对公婆,我却有两对,将来要是都要我侍候,岂不要累死我?好害怕啊…”
裴东明搂着怀中温香娇软的身子,不觉笑出来:“你就作怪吧!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参军以前,就被养父母分家单过了,就算你想去沾点他们的光,恐怕也沾不到。”
裴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也算小有富裕,开着两间小铺子,但裴东明只分到一个小小的院子,破败的不像话,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回去,估计回去也不能住人了。
养父母曾说过,一间铺子将来留给弟弟,另一间留给妹妹当嫁妆,自然没他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