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虽是二房所出,却是长兄,又素来照顾疼爱弟妹。罗大夫人在府中理家,罗二夫人却是随夫驻守的边疆,罗善之自小便被送至京中,因此他与大房的弟妹们都极亲和,比之一母同胞亦不远矣。
闻听罗行之此言,亦觉有理,便不再深劝,只与罗行之弟兄俩个袖手旁观祖父手忙脚乱的样子,时不时添把柴火。
“…妹妹,阿翁都不赞成这件事,你哭也白哭…”这是不怀好意的罗行之。
“…妹妹,你薛师兄与小师妹订了亲…咱们也不好拆散不是?”你就哭一哭认命罢?!
罗善之实话实话。
他们兄弟俩这番安慰,更是招的罗瑞婷大哭。
罗老将军虎目一瞪,大怒:“俩兔崽子,在这边添什么乱?还不滚出去?”不帮着劝就算了,还添油加柴,没安好心!
罗行之与罗善之哥俩交换个意料之中的眼神,罗行之朝后退上几步,避免被罗老爷子暴力伤及,这才不怕死道:“阿翁听得人家有喜事,道贺都道了这多少日子了?我们与薛师弟兄弟一场,今日既然来了,也顺便讨杯喜酒喝!”
“滚!”罗老爷子抓了一把桌上的棋子,也不管白棋黑棋,没头没脑便砸了过去。
他力贯棋子,纵然被罗善之罗行之俩人避过大部分,二人身上还是中了几个,疼痛难忍,嗷唔惨叫着从柳家客院里奔逃而去。
——安慰失恋的妹妹这种重任,也就顺便移交给了老爷子!
客院出了这么大动静,早惊动了柳明月。
今日薛寒云在宫中轮值,柳厚还在朝中未归,偏此事与她又有关联,一时管是不管,她倒踌躇了一会。
后来听得罗老爷子大怒,罗家兄弟俩也被赶了出来,她只得硬着头皮前往,迎面与狼狈逃窜的罗家兄弟俩撞上,罗行之先自叫道:“小师妹,你也准备去后面挨棋子儿?”
罗善之也拦住了她:“阿翁正在气头上,小师妹别往他老人家枪尖上撞。”方才被阿翁扔过来的一枚棋子打中左肩,他现在都觉得疼。
“师兄们不知道怎么惹的阿翁生气,挨了打。阿翁明理的很,怎么可能迁怒于我?”柳明月在罗家这么久,对罗家两位师兄的性子早摸的七七八八,寻常日子他们没事还要惹罗老将军生几回气,何况如今这事,恐怕又在旁边多嘴了。
罗行之:“…”
罗善之:“…”早就知道小师妹没有看起那么傻…
柳明月笑着安排人带他们兄弟俩去薛寒云的院子,再吩咐人去厨下置办酒席,也一并送至西跨院,先安顿好了这兄弟俩,再往客院而去。
耽误这些功夫,罗瑞婷已哭的差不多了,只是仍然紧抓着罗老将军的前襟不放,将鼻涕眼泪全擦在了老爷子身上,在他怀中质问:“…阿翁不是说…阿翁不是说…小师妹怎的能同薛师兄订亲呢?怎么能?”
罗老爷子苦笑,看着她撒泼,无理取闹,竟也不恼,摸着她的脑袋:“傻囡,你薛师兄的婚事,哪里是阿翁能决定的?柳相爷养育他多年,悉心栽培,既有此意,他便不可能拒绝。你小师妹哪里比得上你有众多人回护?”
老爷子眼光奇毒,柳厚为爱女择婿的用意,他瞧的一清二楚,又慨叹柳明月只有柳厚一个依仗,不选了薛寒云,将来还不知如何呢。
罗瑞婷趴在罗老爷子怀里不肯出来,只是不依:“小师妹哪里比不上我了?她哪里比不上我了?这件事情上也要跟我抢…她明明说了对薛师兄无意的…她亲口对我说的,怎么还能同薛师兄订亲呢?”
已到客院门口的柳明月听到这话,额头一滴冷汗默默滴下——难道罗师姐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她增加自信心的?
她从前只当自己痴傻蠢钝,如今有了罗师姐做对比,忽然之间对自己信心大增,原来不断的反省与修正前世的错误,自己一直在进步啊?!
柳明月笑盈盈入内向罗老将军行礼,又去拉听到她的声音,只觉难堪将自己整个脑袋都窝在罗老爷子怀里不肯出来的罗瑞婷:“罗师姐,一会阿爹跟寒云哥哥就要回来了,你这副模样教他们瞧见了,不知道要怎么想?不如去我房里洗把脸换件
第十九章 未完
罗瑞婷再不知礼节,在别人家大闹也有些不好意思,遂跟着柳明月去了她院里梳洗。
柳明月身量纤袅,又比她矮了一些,可喜前些日子新做的裙子大了些,她穿了正合适。
她风风火火闯了来,连丫环也未带一个,只有两个哥哥随行,如今便显出尴尬来,无贴身人服侍。
夏惠素来妥贴,自然备好了梳洗之物,又服侍着她净面换衣,淡扫峨嵋,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能坐下来喝一口柳明月递过来的热茶。
对于这位罗师姐,柳明月其实一直很是喜欢。但凡经历过沈琦叶那样的笑面虎,当面称姐道妹,背地里捅刀子毫不手软,醒悟了就该喜欢罗瑞婷这样的女子,爱憎分明,喜笑随心,坦荡磊落,有仇当面报,不屑于背后捅刀子。
只是薛寒云一事,她这几日每常有愧意,总觉得对罗瑞婷不住。可是婚姻大事,总不能因为罗瑞婷之故而同老父再生嫌隙。况至关紧要一点,纵然罗瑞婷再是痴迷薛寒云,但薛寒云对罗瑞婷一点男女之情也无,这一点,却不是柳月明所能决定的。
“小丫头,你是不是现在心里很得意啊?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的笑话?”
罗瑞婷捧着热茶,睫毛轻垂,掩住了眼里的落寞心痛之色,语声悲苦自嘲。
柳明月拍拍她的肩,振奋精神:“师姐说哪里话?寒云哥哥没娶到你,是他没福气。他那人又木讷又无趣,除了习武练字,没事抱着个书本子装道学,哪里值得师姐这样待他了?谁将来嫁了他都要闷死…”后一句口快吐出来,猛然间反应过来…将来要闷死的这个人可不就是自己?
一张脸顿时烧了起来。
罗瑞婷闹也闹过了哭也哭过了,知道事无挽回,又听她这番安慰的话,不由“扑哧”笑出声来,白她一眼:“教你得了去,还要在我面前讨巧卖乖!”吸吸鼻子,伤感,努力调整,分明还是心有芥蒂。
柳明月大呼冤枉,总算是找到了倾诉之人,拉着她大倒苦水:“姐姐你不知道,连我自己都是隔了一日才知道的…”遂将柳厚如何设计过了小定之事道来,及止罗老爷子找上门来,她方知道还有这一出。
不怪到那一日寒云哥哥瞧着她神色不似平日,难道…她心中一动…
往常不在他身上留心,可是细回想起来,那日自她戴了玉锁,薛寒云神色间似有喜悦之情,他对自己…
柳明月心中剧跳,又联想前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一向对薛寒云恶劣到甚直称不上友好,没道理他会对自己动心…定然是自己想多了!
因罗瑞婷在身边,柳明月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整个人先自呆了。被罗瑞婷抓着胳膊使劲掐了一把,她惨呼一声,才回过神来。
“师姐是想掐死我?”
“在我面前,不许想别人想的那么出神…”罗瑞婷见她明显神思不属,威胁的在柳明月眼前晃了晃拳头。
可恶的不是这丫头与薛寒云过了小定,反正从前她也实实未从柳明月眼里看到对薛寒云的情…最可恶的是,不要当着她的面想薛寒云…太剜人心肝了!
——何况是明正言顺的想!
罗瑞婷对着这样的小师妹,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她认识的姐妹们都少有柳明月这样纤弱袅娜,又瞧着一团天真孩子气的。小师妹的眼神太过纯澈无辜,若是别家女子她还可拉过来狠揍一顿,可惜她与柳明月双方武力值差距太大,就算是揍一顿,这样冰肌莹肤的玉人儿,她还怕打碎了拼不起来…
最后的结果居然朝着最诡异的方向而去。
姐妹两个谈薛寒云谁面上都讪讪的,但又实在没办法因为此事厌憎对方,老死不相往来。相反的,对对方都隐有喜欢之意,索性坐在一处互相挑刺。
罗瑞婷嫌柳明月相国府娇养的千金小姐,弱质纤纤,身娇肉贵,受不得半点苦,温室里的小花就应该呆在家里还妄图自强练什么武啊…
柳明月则嫌罗瑞婷粗鲁野恋,行事不拘一格,同样是舒大家教出来的弟子,她怎么的就半点大家闺秀的仪态都未学来,竟然跑到别家来哭鼻子…
夏惠瞧她们之间剑拨弩张,很是心惊胆战,哪知道两个人互相揭了半日的短,面上神色却愈加和缓,夏惠心头紧绷的弦渐渐松开。先时罗瑞婷满眼戾气,她倒真怕这位武将家的小姐开打…她家小姐哪里受得住,恐怕只有挨打的份。
若单纯论起嘴头子功夫来,两个罗瑞婷都不是柳明月的对手。
反是夏惠替罗瑞婷细细的梳妆打扮之后,她英气的眉目之间也有了女子的柔和之意,罗瑞婷初时悲愤过头,后来百般无聊之下,揽镜自照,只觉很是喜欢这幅样子,反转头与柳明月讨论起了穿衣打扮,衣履簪环,贴身配饰等物,跳过儿女之情不提。
柳明月前世醉心与此道,穿衣打扮当初在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谈起来头头是道,不觉间就把个大师姐教成了小鸡啄米模样——边听边点头。
她愈加觉得这样的罗瑞婷可爱,伸出爪子在她脑门上胡乱揉了几把。罗瑞婷不妨被小自己一岁的柳明月突袭,又见她一脸疼爱模样,只觉全身汗毛直竖,“小丫头敢弄乱我的头发!”猱身上去将她压在榻上撕脸捏耳朵,好一顿蹂躏,志得意满…
罗瑞婷大哭而来,大笑而归,虽心里疼痛,但她是爽朗洒脱的女子,既知无望,便不再痴缠,只将往日情丝尽数收藏。
不止罗老爷子及罗家兄弟俩,便是柳明月薛寒云,都大松了一口气。
此后柳明月照旧去罗家习武强身,渐觉身体好了许多,十一月初,有不少人都风寒不适,她倒活蹦乱跳,半点事儿没有。
柳厚见此,愈发觉得当初她要去学武是极正确的想法,不但女儿身体康健,便是整个人都越来越开朗,便是原来爱使小性儿,如今也没了那小毛病,阖府如今提起大小姐,都是满面称颂…她如今倒不再折腾人了。
厨下众人虽然暗松了一口气,可是无人督促,只觉手艺退步不少,不由惆然。
众人之中,唯独薛寒云心中不自在。
自罗瑞婷大闹一场走后,罗老爷子与林大儒皆各归各家,近一月时间,早早晚晚,柳明月不但不再来闹腾他,有好几次他瞧见她在园子里散步,远远瞧见他也避开了…
连生看着西跨院厅里堆的满满当当的小摆件儿,精致有趣,全都是薛寒云轮休之时回家路上顺便买的。
起先他也惊异,后来便猜,这定然是少爷特意买来等着大小姐来拿的…过了一个月,东西逐渐的增多,但却不见大小姐的影子,连生心中也不由的惆然若失,大有立门惆望,盼着她嚣张的闯进来,招呼也不打一个的将这些东西尽数搬走…
照这种买法,不久之后厅里大概就得摆满了…偏薛云寒还不让挪到小库房去…
等到初雪降临,已出嫁到成国公府上的安国候府大小姐傅锦心宴请昔日姐妹扫雪烹茶,柳明月方再次见到了沈琦叶。
她自与罗瑞婷相处日融洽,又与一众师兄家的姐妹们来往频密,不知不觉间便将沈琦叶远了些。沈琦叶此刻进退维谷,又一向在柳明月面前以人生导师的面目出现,这种状况也不是她乐于告诉柳明月的。
等到柳明月得到消息,却是在成国公府上。
同去的姐妹瞧着沈琦叶的眼神有些异样,她与席间众女打了招呼,宴席中间,黄岑叶更衣之时,在成国公府备下的退居间偷偷告诉柳明月,听着宫里透出来的口风,恐怕年后沈琦叶就要进宫去了。
柳明月心中长舒一口气,笑的情真意切,小声道:“这不是好事吗?”又思量:“我方才在厅里瞧着沈姐姐倒有些郁郁,莫不是还有什么讲头?”
黄岑叶目光闪烁,将贴身的丫环遣出门外去守着,才道:“不过,这次听说要进东宫的可不止沈姐姐一人,还有温青蓉…”
温青蓉那身份,人人都知,虽是温皇后亲侄女,但她性格太过跋扈,其实难讨司马策欢心。
黄岭叶摇摇头,神秘一笑:“单是温青蓉,就算她背景再厚,沈姐姐也料理得过来。便是东宫太子妃及数位侍姬,沈姐姐恐怕也有一较长短之心,只是…还有一位…那一位可不是等闲之辈…”
“哪一位?”柳明月大吃一惊。
司马策这也太大手笔了,连纳三美。
况且这些人进宫的时间竟然都提前了一年半载,她在脑中回想一番,实在想不起来当年除了她,还有与沈琦叶同时进宫的是哪一位高官权贵之后,值得黄岑叶这样神秘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不撒花者出门看不到帅哥………
第二十章 对手
“尹素蕊!”
“她?!”
柳明月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这一位?
她心里忽然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高兴——这一位将来定然是沈琦叶的劲敌!
太子妃自一年前流产之后,一直未曾调养过来,卧床静养。东宫内务由太子妃的贴身女官打理,东宫其余姬妾不是品级太低就是出身不够,但若按着黄岑叶所说,此次所纳的三位,皆算是高门,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太子妃哪一日没了,下一任的太子妃,便极有可能从她们三位中扶上来。
沈琦叶父亲沈传乃是吏部侍郎,但吏部尚书崔正元大人年纪渐老,吏部两侍郎,总有一位早晚要升上来。如果事情按着原来的轨迹,数年之后,沈传升任吏部尚书。
温青蓉之父乃是国舅,又深得今上信任,掌管着北衙禁军。
至于尹素蕊,前世之时,柳明月还与她有过数面之缘。尹素蕊的父亲尹仕鲁大人官拜大理寺卿,正三品,为人刚正不阿,但尹素蕊出名不是因着其父,而是鲁大人棺材一般的黑面孔,竟然生出了一位玉面芙蓉,美冠京师的明珠,连太后娘娘也赞不绝口。
这位尹小姐,年初刚刚及笈,但在数年前,尹家便被官媒几乎踏破了门槛。
尹家又是本朝根基深厚的世家豪门,姻亲无数,偏是生于这样盘根错节之家的尹仕鲁大人,铁面无私,朝中素有清名,尹素蕊天生丽质,有着京师第一美人的称号,引无数王孙公子竞折腰。
本来,尹素蕊也无此称号,但去年昭阳公主举行宴会,尹夫人带了尹素蕊前去参加宴会,恰逢太后心血来潮,降临公主府,在公主府满园鲜花一般的女孩子里,独独中意尹素蕊,将她拉至近前,垂询数语,赞她之美,世间难寻,这才有了第一美人的雅号。
事实上,尹素蕊也确有倾城之貌,又秀外而慧中,德才兼具,为人恬静温婉,谦淑贤和,柔媚端庄,前世嫁了楚王司马钧。
司马钧乃是吴贵妃所出,向得今上喜爱,为人仪表不凡,博学多才,文武双全,与尹素蕊成婚之后,对她爱如珍宝。前世今上病危之时,楚王联合几位宗室皇子意欲将太子拉下马,最终被司马策带人血腥镇压…尹素蕊自杀殉夫,一时被京师众多王孙公子引为憾事一桩。
但柳明月身居相府,却在柳相书房玩的时候,无意之中听到过柳相与门生议论,谈及尹素蕊,据各方探查,最后吃惊的发现,楚王许多机要之事,原都与她商议,连许多来往密函,都是出自她之手。此女智谋不凡,可惜只能身在内帏,不能纵观全盘。
她那时淘气,不过是想要躲在阿爹书房里给他一个惊喜,结果等来等去,在书房里间的榻上睡着了,醒来方有机会听到这段话。
前世在她的世界里,除了阿爹与司马策,其余之事均与已无关。便是司马策,她要的也只是他的情,其余旁的,通通与她无关。
与这样一位有美貌有才学有谋略的女子同时进东宫…真是沈琦叶的幸运!
柳明月发自内心的喜悦!
再回到席间,她便真心实意拉了沈琦叶的手,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恭喜姐姐,心愿得偿!”
她这般诚挚的祝福沈琦叶,沈琦叶不过勉强一笑:“小丫头瞎说什么?”面上已经有熟悉的焦虑。
这种表情,柳明月曾经在与司马策暗中定情但还未曾陪伴在他身边,辗转难眠的时候在镜子里自己的脸上瞧见过,因此分外懂得那种心情。
那是一种忐忑不安惴惴难言的情绪。
她心中冷笑:原来沈琦叶已经开始尝到这种滋味了?面上却愈发笑的天真娇憨:“岑姐姐都告诉我了…听说姐姐不日就要进东宫,殿下又待姐姐极好…我替姐姐高兴还不成吗?”
周围的少女们皆三三两两去更新赏花,连黄岑叶也被礼部秦尚书家的小女儿秦微兰拉着低声笑语。她们俩人之间的对话,旁人并未注意。
柳明月清清楚楚在沈琦叶面上瞧见了一抹苦笑:“月儿真觉得…这是件高兴的事情?”
事到如今,连她也说不准这是不是应该高兴的事儿。
沈琦叶并不傻,东宫一次进三位贵女,无论是从出身还是背景,她与温青蓉及尹素蕊相比都落了下风,唯有她所仰仗的情…但男人的情爱,多么的虚无飘渺。
可是现在要她开口告诉司马策,因为你同时纳的女人太多了而我不想分薄了自己的爱所以不肯进东宫,这种话打死她也不会说。
她最习惯说的,是幽幽低语:“…无论殿□边有多少人,我总在殿□边…”
司马策最是知情解意,闻听此言,每常动容,含情脉脉对她疼惜不已。
只是,尹素蕊与她也有过一面之缘,那如明珠熠熠般夺人眼目的女子…沈琦叶忽觉喘不过气来。
她拉着柳明月的手,在成国公府上安排的退居之处,几欲落下泪来,“妹妹…我实是喜欢太子殿下太过…”
柳明月心道:我前世也中了他的毒,不过尚不知你前世是否如今生般长情,我却是再不能够了…
当日宴散,薛寒云前来成国公府接柳明月,她偷偷打量马车外笔直坐在骏马之上的薛寒云,不知不觉脸儿红透。
薛寒云是木了些呆了些,可好歹比司马策人品可靠太多。他们自小一处长大,这个人…最是不近女色。
犹记前世,她及笈之后,要入宫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家中不知来过多少家向薛寒云提亲的媒人,皆被他拒之门外,不肯成家。为此柳相没少费心思,都被他一一推拒,后来远赴边关,柳相鞭长莫及,连带着亲自挑选的服侍的女子都被他退了回来,惹的她在心中不知道骂过多少声“薛木头”,如今却暗暗自喜,幸亏他并非司马策那样的性子。
薛寒云似对马车之中的视线若有所觉,转头去瞧,隔着掀起的一线帘子,他恍惚瞧见一张傻笑的俏脸,不觉莞尔。
等到进了相府二门,柳明月下了马车回转,身后的丫环小厮婆子们尽皆悄无声息的退后了几步,遥遥缀着,薛寒云虽身高腿长,但脚步悠然闲适,柳明月数次想越过他,抬头之间,都被他高大的身形挡住。
“你…薛木头!”
柳明月在心里将他夸了一路,哪知道回府就挡道,分明有意,顿时双目喷火,当场就炸了毛。
薛寒云无辜转头:“月儿妹妹怎么了?”极为诚恳:“我刚还在想,前些日子买了好些小玩意儿,拿回来摆在厅里又觉得不登大雅之堂,正准备扔了呢…”
柳明月气笑,瞪他:“你那也算是大雅之堂?”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奶娃子,相府这么大,有的是院子,不捡大院子去住着,还非要住在爹爹主院的西跨院…
心中愤愤,脚下却一拐往西跨院而去。
被落在她身后的薛寒云唇角弯弯,慢慢跟上。
远远落在二人身后的连生与夏惠悄悄耳语。
“夏惠姐姐你不知道,自打过了小定之后,少爷每次从宫里下值回来,必会带过来些街面上的小玩意儿,有小银枪刀,棋子棋盘,绢孩儿,斗叶,壶筹,镟影戏等…还有一对特意去寻了袁有昌塑的魔合罗,极是精细漂亮。”
夏惠艳羡不已:“听厨上的赵婆子说,这位袁师傅制作的魔合罗被誉为天下第一,每日前去求购的人络绎不绝,但他每个月制作的魔合罗并不多…小姐最喜欢这些了…”
连生心道:你是没瞧见那女的魔合罗,瞧着五六岁粉雕玉琢的模样,怎么瞧怎么跟小姐有四五分神似…
不独连生如是想,便是柳明月,直扑西跨院,进了客厅,见到厅里放置的各种精巧小玩意儿,欢呼一声便扑了上去,一件件细瞧,边瞧边道:“这绢孩子给我包起来…杖头傀儡也要…啊啊竟然还有魔合罗…”拿起来细看,“奇怪,这磨合罗瞧着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满载而归,待到晚上卸了珠钗,揽镜自照,方才醒悟,顿时满面飞红。
——那小小的穿着女装的魔合罗,分明是她五六岁时候的模样。
她连忙拿了穿着男装的魔合罗来细瞧,不禁暗暗捶床:这男装的小小魔合罗…有三分与薛寒云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