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白增白起也欲同新来的同袍们打好关系,盼着薛寒云引介,哪里肯放他走?

薛寒云无法,只得将连生召了来,遣他去家中探望。待得柳明月安歇了,连生又打着灯笼赶往营里,去的时候这帮人还在饭桌上讨论当前战况,连生上前去耳语几句,他紧皱着的眉头始缓缓松开,目中亦有喜色。

白增白起与他共事半年,殊少见得他这般笑模样,都习惯了他冷冷淡淡的样子,白增便道:“将军可有喜事?”

薛寒云道:“无甚,只是拙荆到了边关。”

那白增白起在边关多年,细究起来,还是薛良当年手下,城破之时也只是大头兵,趁乱捡了两条命。后来大启夺关之时,出了大力,这才升了官,苦熬苦挣到了如今地步,对薛寒云原本便奉为幼主一般,如今听得他娶的夫人到了边关,立时便道:“这是喜事,怎的将军还在此处?”

薛寒云目光在如狼似虎的师兄弟们脸上一一扫过,颇为无奈:“有人不放本将军回家,如之奈何?”

白增白起早从几人见面之时的称呼听出端倪,又听得是罗老将军家嫡孙及亲授的徒孙,与薛寒云皆是师兄弟,也笑这帮少年们玩心未泯,明知人家小两口许久未见,薛将军面上都带上了焦色,偏不放人,更觉好笑,当下拍着胸膛担保:“此间有我们兄弟二人,将军只管回家…”

薛寒云这夜回家已至二更,一路行来,院中与往日一般清冷,但他心中此刻暖意融融,连边关的风雪也觉轻软。连生跟着他一路往后院而行,暗道:自家这位主子往日回家,一头扎进书房再不出来,只除了才买了这宅子,布置主院的时候进去过,几时还进过后院了?

特别是救了银环之后,更视后院如畏途,轻易不肯踏足。

如今却脚步轻快到了后院,二门上守着的婆子见得他到了,行了礼便往主院去报。

待到薛寒云到得主院,但见门口丫环们皆迎了出来,齐齐施礼。春凤便打起帘子,让薛寒云自己进去。

银环这日半夜未睡,估摸着柳明月来了,薛寒云定然要回后院,便去而复返,一直赖在主院。等到薛寒云来了,却是独自往卧房而去,旁边丫环们皆见怪不怪,倒无人上前去扶,不由着急:“奴家瞧着将军喝了酒,姐姐们怎的也不去扶上一扶?”

这半日功夫,柳明月身边丫环皆见识了这位银环姑娘的缠功,此刻皆想着,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被将军收用了,所以主母来了才这般急迫?

除了金铃,其余人皆是在相府久居,薛寒云是何等样人,皆亲眼目睹,暗道无有小姐首肯,将军就算有纳小的心,也不会行动。心中便将这银环更是看低了一层。

秋果直眉愣眼问道:“难道你想去扶将军?”

这话太过直白,倒将银环闹了个大红脸。

她就算想扶,往日也有过这样打算,直待将军喝的醉了,亲手服侍他一回,但如今被秋果当着众人的面捅破这层窗户纸,也不好承认,当下摇头。

秋果傻傻道:“既然你不想扶,也不是将军的贴身丫头,操什么心?纵将军跌到地上,也怪不到你头上分毫。”

她有些死心眼子,这话纯属就事论事,阐述了一个丫环的职责,分工明确,只要不在自己职责之位,别人服侍不周,挨罚也到不了她头上。

但银环心虚,只当她风凉打趣,面色更加不好看,只甩手去了。

秋果还莫名其妙:“银环生气了?”

她也没说啥啊。

春凤在旁瞧的清楚,几乎喷笑。暗道以后只要银环有什么明显不好的意图,都应该把秋果推出来应对。一个有心一个无意,反正气坏的总归不是无意的那一个…

房内暖窠子里有温好的热水,盆里有凉水,布巾子则摆在面盆架上,房里早准备妥当了。

薛寒云轻手轻脚进了房,反手将房门插了起来,但见房内灯色昏濛,却大异于往常空荡荡的景象,房内红绡罗帐,窗前妆台上摆着她的面脂口脂,妆匣等物,只觉心内也被填的满满,柔情满溢。

他先轻手轻脚到得床前,掀起罗帐来去窥熟睡的人。

柳明月自小睡的便是床,夜晚睡的却是一方小小火炕,上面虽仍有床架罗帐之物,实则只作装饰之用,下面却是暖烘烘的火炕。

她长途跋涉,身下暖意融融,竟不觉边关寒冷,睡的酣甜,不知今夕何夕,因睡梦中也觉得热,便将被子踢开一半,露出纱罗小衣下半截玉藕似的腕子,薛寒云瞧见这景儿,眼都直了,恨不得立扑上去…

亏得他还记得自己从外面回来,身上带有寒气,强捺了性子去洗了把脸,又喝了一碗醒酒汤,将手脚在火盆边烤热了,这才解衣上炕。

柳明月睡梦之中,只觉脸上痒痒,又被人堵了唇,气噎难捱,身上重压,如负大山,下意识便使出平日学的招式,虽在梦中也是用了全力,只听得一声惨叫,顿时被惊醒,只见帐内只有自己,只是唇上犹有麻意,抚唇暗惊:哪个不怕死的竟然敢闯进锦梧院来?

她在京中久惧司马策之邪念,日久便成心患,才起念难道锦梧院闯进人来?又想起原来已经身在边关了。

这时候方听得床下□之声,有手指攀上了炕沿,她大惊之下正欲抬脚去踩,却被猛然间冒出来的熟悉的面庞惊住,讪讪收回脚来,只盼薛寒云未曾瞧见。

又伸手去拉他:“寒云哥哥怎的在地下?”

“偷香窃玉这种事,果然不好做。”薛寒云正在情动之时,全无防备,被媳妇儿轻易手脚并用踢下床去,颇感丢脸,但瞧着床上坐着的人儿,心中又是一荡,咬牙扑了上去:“坏丫头,这就是你给为夫的见面礼?”

柳明月边笑边往后缩:“哪里来的登徒子?大半夜行偷香窃玉之事,品性不端,理应受到严惩…”

小夫妻两个久未相见,嘴里虽调笑着,但目光胶着在一起,竟然再难分开。

薛寒云长臂一捞,将媳妇儿捞进了怀里,发狠亲了下去,只吻的她气都快喘不上来,才放开了她。

 

85 第八十三章 

柳明月在他怀里被亲的晕头胀脑,只差开口大呼救命,被他松开搂在怀里,还满脸红晕,粉唇嫣红,目光如水,狠瞪了他一眼:“寒云哥哥这是想憋死我么?”瞧在薛寒云眼中,却是痴嗔娇媚,万般独好。

薛寒云又忍不住,轻啄了下她粉唇,低低笑语:“为夫哪里舍得?”又俯身去亲怀里的人儿…

柳明月被他这连环亲吻弄的毫无招架之力,狠狠捶了下他胸膛,能感觉得到男人那宽厚的胸膛里传出来的闷闷笑声,似是这样抱着她,吻着她,便满足已极。被她捶打几下,这点力气,对他来说,不过挠痒痒,丝毫不能阻止他继续行凶…

柳明月觉得,不见这个男人,思念成灾,可是及止真正见了,总觉得牙根发痒,让人恨不得咬上两口。

她如是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跟只小猫似的,撩起他的中衣袖子,张开雪白贝齿,咬了下去…

薛寒云笑意盈盈瞧着媳妇儿行凶,末了瞧着自己坚实臂膀上一排整齐的小牙印儿,摸着柳明月的腮帮子柔声细语:“牙疼不疼?”

柳明月:“…”我都没问你肉疼不疼呢。

这男人生成了钢浇铁铸的一身硬肉,又被他的问话噎住,捂着发酸的腮帮子瞪他,男人不以为意,将温香软玉搂在怀里,笑声朗朗不绝,手下却不规不矩,摸了起来。一时粗砺的大掌隔着轻罗纱衣抚摸她胸前雪丘,揉捏不已,又低头隔着纱衣去轻咬,顿时将她胸前亲的一片狼藉,纱衣湿透,反将胸前□立显,又招来柳明月一顿白眼,手忙脚乱去回护,他却又换了地方,去袭击它处…

柳明月手忙脚乱,索性转守为攻,伸臂揽了他的颈子,奉上香软小舌,细心描摹他唇形,媚眼如丝,逗玩起来…

薛寒云早已情动,在她这般逗玩之下气息渐粗,紧贴着她的某处已强硬抬头,柳明月红着脸儿,主动去解他中衣,亦学他方才模样,去咬他胸前豆粒…

薛寒云哪里还忍得住?拿出出征的雷厉劲来,三两下将二人扒了个精光,脸儿相贴,唇儿相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已然合作了一处。

柳明月久未承欢,乍然恩爱,到底免不了几分疼痛,她低低娇吟,薛寒云已放缓了速度,去吻她耳珠,低低安慰:“月儿且忍耐片刻,一会便不疼了…”

小夫妻久未相见,红绡帐中,这一番柔情缱绻,恩爱缠绵,又加之身下是暖烘烘的地龙,二人皆是汗流浃背。待到雨收云住,洗浴完毕,二人方心满意足搂在一起,肉皮儿紧贴,四股儿绞在一起,说些贴心暖情话儿,不时再咂个嘴儿,唇舌相嬉,说不出的甜蜜。

既解了心头火,薛寒云才想起来问问柳厚近况,听闻他身体刚健,便放下心来。又问朝中局势,柳明月尽她所知,将京中大小事情细细道来。

如今京中锦衣卫横行,便是连朝中重臣亦渐渐忌惮,更遑论京中富绅小吏。

若是照此发展,不久的将来,恐怕京中便尽数笼罩在锦衣卫的阴影之下。

承宗帝能制衡还好,若是不能,更不知会成什么样儿…

那些信件之中不能畅谈之事,如今不患墙外有耳,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待薛寒云听得小谷氏怀了龙种,顿时惊讶不已。

他是知道承宗帝对自家媳妇儿怀有他想的,如今听闻承宗帝不止是对他家媳妇儿怀有邪思,更已经对定国公府上小公爷夫人下手了,导致京中一桩大大的丑闻,大有松了一口气之感。

男人若钟情起来,是一件极为可怕之事。对此他深有体会,不怕承宗帝滥情,就怕承宗帝专情。就算他中意臣妇,只要不是只中意他家媳妇儿,而是对年轻貌美的臣妇皆怀有绮思,这烦恼也就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烦恼,而是大启大部分娶了美貌妻子的年轻官员的烦恼隐忧。

柳明月又将临别之时,在独乐园与司马策较量一事徐徐道来,谈到她自己万般无奈之下,以命相搏,薛寒云面色可怕,紧搂了怀中人儿,仿佛唯独这样,才能防止那一幕的可怕发生…待到听得柳明月狠揍承宗帝,一击得手,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又担忧又高兴,只不断摩挲着她柔亮乌发,似在安慰柳明月,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唯有借助这样亲昵的小动作,才能平息他内心的愤怒与担忧…

柳明月叽叽咕咕,边说边笑,讲到高兴处,眉眼顾盼,眸子里流光溢彩,满溢了重逢的欢欣快乐,薛寒云面对着朝思暮想的人儿,担心之事听完了,再听她讲闺中琐事,便渐渐有些走神,目光只锁定在她柔润红唇之上,不由自主便亲了下去…

冬夜漫长,夫妻二人聊一时再缱绻一回,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简直是必然。

丫环们早起来在外等候,连银环也跑了来,道是要与将军及将军夫人请安,见得房门紧闭,犹不敢信。

自薛寒云在西戎人的刀下救了她的那一刻起,这个男人的影子便深深的刻进了她的脑海之中,只是他素来冷淡如霜,这数月以来,她便以为这男人天生这样冷淡的性子,外冷内热,乃是世间难寻的良人。

起先她还想着,便是他娶的是相国府的大小姐又如何?高门大户的小姐,有几人能跑来边疆吃苦?说不定到最后,只有她能够陪在他身边同甘共苦…

可是晴天一个霹雳,这位相国府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在京中闲的无聊,带着仆从千里迢迢来了。她亲眼见了相国府独女,这一夜主院里春意融融,银环却在火炕上辗转反侧,烙了一夜的饼子,黑暗之中抚摸着自己年轻娇嫩的*,暗暗猜测相国府独女那锦衣华服下,不知道该是怎样一幅*的身子…

又或者,相国府小姐设若是个特别娇纵的…

他们夫妻俩房事不合…

各种不好的念头纷沓而至,搅得她不得安宁,天还未亮便起身梳洗。姜婆子与她同睡在一个火炕上,见她起的这般早,外面天色还黑,不由奇道:“环丫头怎起的这般早?”

银环满腹烦躁,又无从说起,只推说:“将军救了我,今日是夫人初次来边关,奴家要早起,去向夫人将军请安。”

姜婆子年纪老大,世事洞明,银环每每在二门处守望,便知她心中打的是何算盘。只是她半生坎坷,无儿无女,差点饿死,心中倒怀有怜悯之念。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是主母不反对,银环跟了薛寒云,后半生不愁吃不愁穿,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倘若再生个一儿半女,终身有靠,强如她这把年纪还要在外谋生。

因此上倒从不曾阻拦银环去主院向柳明月献媚,只在被窝里打了个呵欠,含糊道:“年轻夫妻相见,恐不会早起,环丫头还是晚些过去的好。”

这位薛将军是个洁身自好的,来了边关这么久,在营里沾不得妇人,回来又只窝在书房里,如今他家妇人前来,还不可着劲儿的折腾,哪里能起得来?

这话直戳进了银环的心窝子,她一时里倒怔在那儿…

按理说,今日是柳明月初来边关,理应早起与家中仆从见面,看帐理事,可惜昨晚太过劳累,灶上煨着的饭菜放了许久,烧好的热水放凉了再烧,卧房里还是静悄悄一片。

等到小夫妻两个起床,已经过午。

丫头们鱼贯而入,服侍他夫妇二人洗漱,又有人上前来摆了饭菜,却是咸菜清粥,外加一小碟凉拌野菜,一小碟糟凤爪,一盘花卷。

那凉拌野菜,也非当季,而是在夏季晒干了,冬日拿水氽过了,再用热麻油炝过,加醋盐拌了。

薛寒云早习惯了简单吃食,营中大锅饭比这个更要艰以下咽许多,但对着小媳妇儿,总觉歉疚,只因他亲眼看着她如珠如玉般长大,行动坐卧,饮食茶水无不经心,几时又见识过这些粗陋小食?

因此拉着她的手儿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让月儿来边关。都是为夫的不是,让你吃苦了。若是阿爹见了,也必然心疼。月儿若是吃不惯,今日便招几名好厨子来试试?”

相国府的厨子的手艺,那是获得京中官宦人家一致肯定的。

柳明月倒也无需讳言此饭食的简单粗陋,吃了一口野菜,又喝了一口清粥,突发奇想:“寒云哥哥,你说我要是将家中厨子多带几个来,在白瓦关开个饭庄,会不会大赚一笔?”

薛寒云被她这副全然没察觉自己心中不安,认真讨教赚钱大计的小模样给打败,捏了她的小脸一把,感觉到满手温玉,忍不住又摸了一把,赞赏道:“…为夫只怕你把相国府厨子带过来,在白瓦关开间酒楼,不但是现有的酒楼会关门大吉,但是人命都会出上几十起,城中府尹忙不过来,要找为夫的麻烦.”

柳明月疑惑:“打败了竞争对手,一统白瓦关餐饮业也就算了,怎的还会出人命?”

依着薛寒云今时今日的地位,在京中不够看,但到了这边关之地,也算得小小一尊太岁爷了,谁家不长眼的竟然敢与她拼命?

薛寒云一笑:“为夫只怕你开了酒楼,味道好的让食客们不小心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了下去,可不是出了人命了?”

柳明月顿时喷笑,笑睨了他一眼,又娇又俏:“寒云哥哥净会哄我开心。”又咬了一口花卷,只觉此花卷并非府中那般精细制作,只撒了点盐跟葱花,一股死葱味儿,却也笑着咽了下去,喝一口清粥,去去那死葱味儿…

她何尝不觉得这饭食难咽?

但观薛寒云眸中神色,虽喜夫妻团聚,却不忍她受一丁点苦。夫妻之间,原本同甘共苦,她既为了他而赶赴边关,这点事情尚在忍受范围之内,当即却做出不甚在意的样子,只是心中已暗暗下定决心,饭食不可口这种可以改善的生活问题,要她来解决不过信手拈来…

到了晚间,这种改变后的结果便尤为明显。

薛寒云连喝了三碗虫草花鸡汤,又吃了两碗饭,搂着柳明月直夸:“月儿来了,为夫都有口福了。”

柳明月当然不能告诉他,他为自己找回来的灶上的婆子早些年一直在挨饿,说实话,姜婆子能将饭做熟,且油盐酱醋调的合适了,已是超水平发挥了。

午饭之后,薛寒云回营中去了,她曾召集家中众仆见面,询问了众人专长,及未曾来将军府之前,在哪里做什么营生?家中还有何人,如今都在做什么等等…

听起来都是闲聊,但这闲聊之中便将家中众仆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待得众仆退下了,银环上前来磕头,柳明月便亲自来扶她:“我家将军救了姑娘,原是举手之劳,姑娘何须客气?”

银环眸中盈泪,顺势抽噎着起身:“奴家受将军大恩,永世难忘。阿爹阿娘又已丧命,奴家举目无亲,只求夫人收留在侧,奴家愿意侍奉夫人将军…”

柳明月身后侍立的丫环春凤早知自家小姐不会容许将军纳妾,这银环不过在做无用功,便抿嘴一笑,朝秋果使了个眼色。

秋果虽然呆直了些,但春凤这眼色倒瞧个明白,是教她开口的意思,遂在侧插嘴:“奶奶身边的大丫环只有四个,已经满了,况且下面的小丫头子们也已经挑好了,夏惠姐姐在京里教规矩呢…”

她言下之意是,银环想要做丫环在柳明月身边侍奉,必要有一个丫环退下来,她们当差都很尽心,如何能行?

秋果此言,惹的柳明月心中暗笑:这傻丫头分明没听明白,银环所求,乃是偏房姨娘,她的侍奉另有意思。

柳明月微微一笑:“姑娘良家子,将来必要配一个体体面面的夫君,何必再入奴籍?”

银环抽抽噎噎:“奴家再无去处,只求奶奶收容,此后做牛做马,报答奶奶与将军大恩!”心道:妾也有良家子,也不全是贱籍。只是这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柳明月含笑道:“姑娘真肯为我与将军做牛做马?”

银环听得此语,宛如黑暗之中瞧见了一线光明,立时便又要跪下:“奴家此心,天地可鉴!”

她哭的楚楚可怜,一张小脸上净是泪痕,果然不负薛寒云信中所说:“哭的好不凄惨”,便是柳明月都觉得,自己若不答应她的要求,便是铁石心肠,天理难容…

只是她向来就不是心肠柔软之辈,此刻也只淡淡道:“你且先回去,在厨下帮姜婆子打下手,每月五百文钱,便算做我府上暂时雇了姑娘。”

银环一听,说了这半日,这位年轻的奶奶都没有让她进主院服侍,心中便有些焦急,神色间已有拒绝之意:“奴家只盼能在奶奶身边朝夕服侍奶奶,还盼奶奶别赶我走…”

她见柳明月说话温婉,只当这位是个年轻面嫩的,听说又是高门大户里娇惯养大的,被她一通哭,心被哭软了,什么事儿不能答应?

哪知道这位奶奶却从来不是做活菩萨的料,偶尔心软一回,也决计不会将自家男人拿出来做什么慈善活动。

但见她板起脸来,先时和蔼尽去,竟然颇有威严,目如利刃,话音中更是暗含冰霜:“姑娘嘴里说着,肯为我与将军做牛做马,言下之意便是无论我令姑娘做些什么,姑娘都是千肯万肯的。没想到如今厨下缺人,我暂派了姑娘去帮姜婆子打下手,亦不是平白使唤人,姑娘竟然也不愿意,难道姑娘竟然是想让我将你供了起来,在我薛家后院做个姑奶奶不成?”

人家明明想做姨娘,她偏要故意说成姑奶奶,离题万里。

春凤见势,更是在旁喝道:“你既说让我家奶奶收留你。我家奶奶好心收留了你,有吃有喝,莫韭你想得陇望蜀,做这后院的奶奶不成?”这却是指责她有非份之想,想取柳明月而代之。

银环被她们主仆这一唱一合,顿时连泪水也吓的断了,连连分辩:“奴家…奴家决无此想…”她不过是想做个通房姨娘之流,哪里敢奢望做当家奶奶?

柳明月一声喝断春凤:“银环姑娘面皮薄,断无此想,春凤你怎可信口胡说,坏了人家清白女孩儿名节?”又换了副笑脸去哄她:“银环姑娘不愿意去姜婆子灶下帮忙,定然是除了过世的阿爹阿娘,这城中还有亲戚罢?没关系,等我让人拿个将军的贴子去府衙,让衙门派人去寻一寻,等寻到了银环姑娘的亲戚,定教他们来接了你回家去。”说着端茶送客。

她这般时怒时喜,倒将银环给搞糊涂了,还未想明白这位将军夫人是发怒了还是未曾发怒,已被秋果与金铃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待得出了门,她才回过味儿来,扭身欲回转向柳明月澄清。

金铃从村中到相国府,所经所见皆是从前未曾想过的,对这种平常百姓家与高门官宦家之间的差距深有体会,况薛寒云年轻英武,面冷心热,又有大好前程,银环瞧着眼热,偏是救命恩人,动了春思,也无可厚非,可是这种事情,也要看当家主母的态度。

柳明月态度坚决,连房中多年侍候的丫环们都容不下,又如何能容得下一个外人?

这种事情,她房里的大小丫环无不知晓。便是那些子小丫环初进相国府,夏惠教导规矩时,也讲过,在相国府里,不得对主子有妄想,若是生了什么不好的念头,趁早打消,不然便会被赶出府去,恐怕满京城也难寻到落脚之处。

银环不知此中厉害,她少不得要点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