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楚王谋逆牵连的官员不少,兵部刑部户部都有诛连。户部尚书胡裕的嫡亲孙女儿嫁了吴贵妃的幼弟,众臣被擒来殿上受辱之时,他倒免了这劫,只是事后便有人传出风声,胡家与楚王早有勾连。
司马策尚未举行登基大典,却已是一手把持了朝政,一早下令彻查胡家。
武德帝既对朝政不闻不问,况他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继位自然合理合法。只是那夜在太上皇寝殿的众臣里,死了两个,重伤了两个,其余的皆上折乞骸骨,告老归乡。
司马策只除了准许礼部尚书秦瀚宗告老还乡,其余的全部驳回。
秦瀚宗被那些野蛮军卒殴打厉害,卧床静养这些日子,还是无法自己进食,比之柳厚还要重上几分,想要上朝理事,恐怕不能。
经过此事,朝中尚书之位便空出了三位。
过世的吏部尚书崔正元,病退的礼部尚书秦瀚宗,还有一位如今已经全家下狱的户部尚书胡裕。
至此他大位已定,威胁已除,那些反了的吴家胡家及其党羽,如今全在天牢里押着,偌大河山,终于尽握他手中。
柳明月再次见到司马策,是在腊月底。
听说他的登基大典挑在了新年过后,如今虽未举行典礼,但众人见得他,称呼却已经早改了过来,便是东宫女眷,也尽数搬进了皇宫。
柳厚两个月不曾上朝,又在前些日子写了告了还乡的折子,哪知道递上去之后,倒招来了司马策。
彼时柳明月正在柳厚房里照顾老父,他是不经小厮通报,直接闯了进来的。
相国府的下仆们都练就了火眼金晴,况司马策身边跟着贴身内宦,这位又一身贵气,门口的小厮哪里敢拦?
待得父女二人见到从天而降的司马策,都有些意外。
父女两个大礼参拜,司马策却早一步上前拦住了他:“太傅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柳明月后来以担心为由,详细追问柳厚当夜之事。
她太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以安已心。
前世与今生,许多事情已经偏行了原来的轨道,不说她嫁了给薛寒云,尹素蕊嫁了给司马策,连楚王谋逆都提前了半年,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的?
那件事太过于血腥,柳厚原本不愿,但是他不吐口,柳明月便不肯罢休,天天在他耳边追问。见得他一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的态度,更是气愤非常,竟然拿他当个孩子一般管东管西,从吃饭穿衣到安歇时间…他从未见过这般“尽责”的女儿。
尽责到,连林清嘉再次前来,二人对饮,他的酒盅都能被没收,眼看着林清嘉独个欢饮,倒让他以茶代酒…
林清嘉幸灾乐祸,背着柳明月向柳厚挤眉弄眼的感叹:“丫头厉害啊!”
柳厚哀叹:“这孩子犯了牛脾气!”偷偷摇头:“她非要打听那天在宫中发生的详细事情。”
林清嘉古怪一笑:“她想懂事点儿,你不妨告诉她。没经历过大事的孩子哪里能长大?若是怕将她吓坏,便让夫婿陪在一旁,还能增进小两口感情。”
柳厚果然采纳了林清嘉的建议,将薛寒云与柳明月召集,将当日殿内发生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又讲了自己的决定。
倒是柳明月听完之后,神色之间全无一丝震动之色,令的柳厚与薛寒云惊诧不已。
她当时便道:“司马策此人,面善心冷,总觉得在他手里当官,比在老圣上手里做官难做多了。”
柳厚觉得女儿难得剔透一回,又加以点拨:“老圣上其实有几分长情,对老臣都十分眷顾,但我瞧着新准备登基的这一位,恐怕…不是那么好说话…”
这一位还未登基,已经在朝中大换血,新三位尚书空出来的位子都安置了自己心腹亲信,最引人瞩目的当属沈琦叶之父沈传,从户部侍郎一跃而升为户部尚书。
另一位,则是新科探花郎周行榕。
他是位性子古怪的男子,原来与同僚间也算有些来往,只是时间长了,大家便发现他性格铿吝,凡事较真,很不讨人鼓我。
也不知道司马策是从哪里发掘了他的这一特性,竟然将他破格提拔成了户部侍郎,做了沈传的副手,帝宠越过了状元与榜眼,实在让众臣大惊。
御史台**了许多次,只道周行榕连跃几级,大违升迁章程,结果被司马策下令庭杖二十…
此事一出,朝臣私下里顿时炸了锅。
武德帝在位之时,庭杖几乎成了一种遥远的传说,众朝臣早将这种惩罚当作了儿戏,哪知道司马策还未登基,便以铁血手腕压制百官,再思及疯狂砍杀重臣的楚王,朝中众臣难免胆寒,私下里都在猜测:这兄弟俩,都有点疯吧?!
心寒与胆寒,两者原有区别。
心寒者,至多消极怠工,大大降低处理公务的效率,为人臣子倘若胆寒,此后忠言,哪敢上谏?
如今司马策亲自登门,柳家父女俩自然小心应对。
丫环沏了茶来,柳明月亲自奉上,退后一步侍立在柳厚身边。
房里只余柳家父女与司马策,他今日倒分外和善,先是问了问柳厚的伤势,又将他递上去的折子驳回:“太傅可是恼朕不堪教诲,故要辞官归家?”
柳厚入仕多年,最会打官腔,咳嗽两声,才道:“圣上也瞧见老臣这副衰迈之像了,哪里还有力气去上朝辅佐陛下?”
司马策哪里信他这话,见他执意要辞官,面色便有几分不好看:“太傅莫非是记恨当日朕不曾及早出手?”
这话已经十分的重了。就算柳厚心中由此事计较司马策的人品,也不能当面说出真话来。
他颤微微起身便要下跪请罪:“圣上这是折煞老臣了!”
司马策连忙扶住了他:“太傅这是做什么?没得让小师妹笑话朕不知尊师重道!”他忽尔语气转黯:“若是朕早些出去,父皇哪里能知道皇弟他丧心病狂到何种地步了…”
这话为自己辩解的太过厉害,柳厚面不改色赞道:“成大事者必顾不了小节,陛下英明!”
至此他也明白,若是非要辞官归乡,恐会惹司马策不愉。
为君者,皆希望臣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臣子为国尽忠便是天经地义,若有了退缩之心,自然算不得好臣子,却不曾想过自己待臣下如何。
司马策临别之际,似忽记起一般,道:“沈昭仪近些日子很是挂念小师妹,若小师妹有空,便去宫里多陪陪她…”
柳明月心道:原来沈琦叶得了个昭仪的位份?忙矮身行礼:“臣妇万万担不起圣上称呼一声‘小师妹’,让旁人听到,恐怕不好,还请陛下以后万不可以此称呼臣妇。待臣妇有空之时,必进宫向昭仪娘娘请安。”
“太傅是太上皇封的,朕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
柳厚重伤未愈,还不能出房,便由柳明月送司马策。
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相国府,柳明月忆起旧事,忽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成前尘往事,原来那些刻骨深恨竟然渐渐淡去。这个人,不是前世那个辜负她的男子。
她亦无需恨他。
既然早已不爱了,又何来的仇恨怨怼?
她心中这般想着,却不防司马策猛然转身,双目如电,牢牢盯住了她,那神情决非玩笑,简直就像在逼问:“自与小师妹见面之后,朕便一直有种感觉,总觉的小师妹对朕戒备非常,难道是朕哪里得罪过小师妹?”
柳明月大惊,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哪里逃得过司马策的锐眼。
“圣上想多了,臣妇只是…只是敬圣上威严,这才…这才…”
“你撒谎!朕记得在昭阳姑姑府上,小师妹初次见朕,眼神既惊且怒,还带着愤恨绝望之色…好像朕与你乃是隔世仇人,那时候小师妹与朕是初次见面,连朕的身份都不知道,何来的敬畏朕威严之说?”
柳明月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司马策见得她这副呆样,不知为何,忽然心情大好,“小师妹不必送了!”带着内宦拂袖而去了——
60、再遇 ...
第五十九章
柳厚这一病,到了次年才好了些,虽已能在院里散步,房里读书,但他托病,倒还未上朝。
薛寒云已经离开了禁卫军,往京郊大营去任职,一月总有几日能轮休回家,平常便只能宿在营中。
他在家时,便与柳明月夫妻形影不离,只除了晚间歇息,闻妈妈在后面跟的紧,小两口只得分房而居,白日里,便在柳厚膝前尽孝。
又或者与一帮师兄弟们取乐玩耍,时而去罗老将军府上或者林先生的书斋走动,日子很是惬意。
柳明月成亲前后,京中百姓高官家办喜事的极多,都虑着武德帝的身子。哪知道自他将朝政放手之后,也不知道是不再思虑操劳过度,还是怎的,身子竟然渐渐的好了起来。
听得瑶华殿侍候的宫人们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武德帝如今这太上皇做的很是滋润,每日里早睡早起,在宫院里走动走动,饮食正常,又不近女色,上至皇太后下至太妃及原来宠幸过的各个宫人,皆不得近天颜,他的身子倒是日渐强健,比之前两年都还要好些。
只是,颇为挂念老臣。
司马策偶尔去请安的时候,他提起柳厚,司马策正虑着自己当初做的有些绝决,迫的皇父禅了位,寒了皇父之心,如今他大权在握,有心弥补一二,欲成全武德帝的臣子之心,便派了宫使轿辇,请了柳厚进宫与太上皇闲话,又特许柳明月随侍在旁。
柳厚如今身体还不甚好,整日生活在柳明月的眼皮子底下,稍喝一点子酒,或者贪吃几口炖的肥烂的肘子,都要被她念叨半天,只觉这丫头自他一病之后,骤然将唠叨的性子给激发了出来,都快念叨的他头疼了。
他与武德帝臣子一场,君臣相处很是融洽,碰上个肯赏识他的君王,做出的政绩更是有目共睹,半生也算不曾浪费,听得武德帝颇思念老臣,立时在柳明月的服侍之下,收拾停当,坐了宫中轿辇,与女儿往宫里去了。
说起瑶华殿,如今阖宫,也只数司马策一位有幸能进去向太上皇请安,连四王子司马康都不曾有这种荣幸。
内宫诸位太妃及皇太后听得太上皇召柳相进宫,皆伸长了脖子,只盼着能得些消息。
柳厚与柳明月到得瑶华殿大门前,便有内宦引着他们父女二人进去了。不防司马策今日也在,新年之际,离他登基的日子约莫还有半月,竟然见得他分外闲适,立在瑶华殿前一株梧桐下沉默不语。
父女两个见了司马策,只得上前行礼。
司马策生的高大俊美,又有一股皇室天生的尊贵之气,如今身着皇帝服饰,假若柳明月不是历经前生残事,定然会觉得这男儿俊美如神衹,哪怕一颦一笑,亦令得怀春少女心头激荡不已。
他上前来扶住了柳厚,很是亲切:“太傅的身子近日可好些了?朕还想着待得登基大典,必要太傅亲临呢。”
柳厚也知再推脱下去,恐惹新君不快,便是日后休养,新君的登基大典也要参加,因此便应了下来,又听得司马策道:“太上皇很是挂念太傅,太傅快进去让太上皇瞧瞧。”
当日殿中,柳厚生死不知,此后在宫内昏迷了五日,武德帝当日心灰意冷,后来听得死了两名老臣,对活着的老臣便有几分挂念。
武德帝见得柳厚父女,先问了问柳厚的身体,见得他走路极稳,只除了气色还未恢复过来,人倒极有精神,也很是为他高兴。
又问了几句柳明月成亲之事,目光慈爱,俨然祖父辈的老人,哪里是做过一辈子帝王的人。
见得他们君臣颇有畅想当年的架势,话题已经一路沿着柳厚年轻时候的殿试到后来的外放为官,柳明月便在小内宦的带领之下悄悄退了出来。
也许人老了,大多都有怀旧之心。
这两个多月她陪着老父,听他讲过去为官的每一次升迁,讲她的祖母及母亲,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默默的倾听,逆着时光之河,追随着老父的思绪,陪他走过那些值得追忆的旧日时光。
是到如今才觉得阿爹已经年老,不再无所不能。
至少,他不能与时间对抗。
有时候连薛寒云也会觉得,自家的小娇妻最近变的极为伤感。
柳明月抬头去瞧日光,如今还是冬日,纵是近午,这阳光打在身上也不甚热,正在出神,肩上却被人轻拍了一下:“小师妹——”她猛然转头,吓了一跳。
还以为司马策已经走了,她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往那梧桐树下瞧了一眼,见得他不在,方长出了一口气,哪知道不过发呆片刻,他便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她连忙往后退了两步:“陛下——”不自觉的进入戒备状态。
司马策瞧着她的眼神很是好奇,见得她这般退让,眸光奇异,良久方道:“你方才出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梧桐树下呢,是在瞧我走了没吗?”
柳明月心道:她出来的时候,他定然在什么地方偷窥,做了帝王却喜做这种偷窥之事,简直令人费解。又或者,做了天下之主,便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窥得臣下心中所思,好将一切尽在掌中?
她从来不了解司马策,所熟知的那个他,大约是他最动人的面具之一。
“臣妇并未特别去瞧陛下,只是瞧着院中这梧桐年深日久,长的很好,比之臣妇院中那棵梧桐还要高大许多,便多瞧了两眼。”
锦梧院也种着两棵梧桐,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种的,如今也是枝繁叶茂,慌忙之际,为了搪塞司马策,她便随口提起。
司马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如何滋味,他如今为帝,每至宫中哪一处,不论多千娇百媚的女子,或清高或娇娆,哪个不是百般逢迎?只恨不得能让他多驻足一刻。
偏自认识太傅这独女以来,她对他深深戒备。
不但戒备,但凡离的近了,她便找借口远远逃开。
他自问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何时得罪了这位小师妹,全然想不起来。
柳明月生的别样娇憨貌美,他也曾在远处瞧见过她笑起来的模样,眼神又清澈的仿佛不能藏及一点污垢,听说性子也很是天真,这样的女子,按说他见过了必是过目不忘的,怎的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何时将这位小师妹吓成了这般模样。
司马策近前两步,与柳明月相距不过一尺距离,他身形高健,纵柳明月个子在女子中不矮,也还是要仰起脸儿来瞧他。
“小师妹在怕朕?可是朕何时得罪了小师妹?”
司马策愈加好奇,他一反常态的打破砂锅。
哪知道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少女清澈的眸子里顿时蒙上了一阴影,又大大向后退了两步,几乎有些张口结舌,仿佛被人抓住了什么短处一般:“没…没有…陛下怎么会得罪了臣妇?”
“那就是你在怕朕?小师妹为何要怕朕?”他微微一笑,露出个能让后宫女人们移不开目光的笑容来,哪知道不笑还好,一笑之下小师妹更跟兔子似的,嗖一下便向后窜出了六七步,神情之中的戒备之色更重了。
司马策很是挫败。
这天晚上,司马策宿在沈琦叶寝殿里。
问及柳明月其人,沈琦叶思及她已经嫁人,倒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便道:“月儿妹妹天性单纯热情,为人是有些天真…”否则怎么会与她成为闺中蜜友。
说起来是天真单纯,说白了便是不长脑子。
宫中的女人,大约都鄙视这种不长脑子的笨人。
只是柳明月实在会投胎,选了柳厚做爹,府里又没有后娘辖制,过的无忧无虑的让人嫉妒。
司马策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小师妹为何每每见到了他,便似见到鬼一般,一脸惊恐戒备之色。
而沈琦叶已经缠了上来,玉臂揽着他,娇声低语:“陛下许久都不曾来瞧臣妾,让臣妾好生想念…”不过就算司马策不来,她的父亲已经当上了户部尚书,手握着皇帝的钱袋子,也算得是心腹重臣,她如今在后宫,腰杆子也挺的笔直。
——这个男人,给她的远远不止男女之情,还有家族的荣耀。
沈琦叶几乎觉得,随着司马策的登基,她曾经以为的早已经逝去爱情,又回来了。
原来滋润爱情的,有时候也可能是权势与富贵。
这一切,柳明月皆不得而知。
她随着老父回家,左思右想,只得出一个结论:司马策对前世一无所知,他大约是被太多女人奉承惯了,偶尔见到个不奉承还躲避的,让他感觉新鲜罢了。
这个结论颇为无语。
不过鉴于如今她已经嫁于了薛寒云为妻,倒不怕他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她遂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半个月之后,司马策的登基大典正式举行。
与此同时,柳明月的月信忽至,喜坏了闻妈妈。
61圆满
第六十章
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宣和,各藩王携眷来朝,普天同庆。
帝虽颁布旨意,大赦天下,但谋逆却不在此列。
因此,楚王谋反一案之中,贵妃吴氏的娘家,及原来户部尚书胡家,皆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家产抄入国库,成年男子斩首示众,稚子与妇人皆流放三千里,另有依附若干官员,也有抄家斩首的,也有流放充军的,处罚不一,依罪行轻重而量刑。
承宗帝这一番杀伐决断,带来朝堂上一番血雨腥风,另有空置官位若干,皆教他安排了自己旧年东宫心腹。此刻安插官员,比之当初太子监国名正言顺的多。
柳厚自参加完新帝登基大典,虽告病在家,只道身子还未养好,但三不五时,便会召进宫中去议事。
司马策倒不逼他日日上朝,只三日小朝会,七日大朝会必得参加,又下赐若干药补之物,以示恩典。
新帝登基之时,京郊大营严命以待,待得新帝顺利登基,薛寒云得了半月的假期,途中便遇上了等在半道上的司马瑜。
司马瑜来京多时,打听到了薛柳二人成亲的宅子,却听得家中老仆道主家夫妇皆住在相国府,他身份敏感,若公然与朝中大臣结交,况又是当朝丞相,怕引来司马策的忌惮,便日日让咸富守在京郊大营往相国府的必经酒楼里,总算教他等到了轮休的薛寒云。
司马瑜虽生成了个万事随心的性子,但到底是蜀王教导长大,眼下到了天子脚下,该防备的便处处防备,倒也不再找人比武论文,又因其中有谢弘带领,跟着一帮公候府里的少年们,及各藩王世子在京中花天酒地,玩的花样更是举不胜数。
薛寒云被咸富拉进酒楼,不多时,司马瑜便从楼上雅间下来了,一身的脂粉味儿呛人,脖颈领子之上,好几处印着脂红印子,直瞧的薛寒云大皱其眉:“殿下年纪尚幼,理应顾惜身子…”他自己如今还未经房事,这小子竟然已经在外花天酒地了…委实教他瞧不过眼。
司马瑜见他嫌弃自己这一身脂粉味儿,遂故意往他身边蹭:“这么久不见,让我与薛兄好生亲香亲香…”硬挨着他坐了下来。
咸富在旁偷笑,又怕薛寒云将司马瑜归类为纨绔一类,忙忙解释:“我家世子来京里,不比在别的地方…与那些小公爷小候爷们相聚,也不好见人就去比武,这些日子已经憋了一肚子燥火了…”
这种没天没日的应酬,极不合司马瑜的脾性,他每每回到京中府邸,便暴躁不已。
新帝如何,薛寒云肚里已有计量,听得咸富这话,见得司马瑜笑起来还是一团孩子气,却已知防备帝心,心中暗叹,皇室宗亲皆不好当,又道:“莫非谢弘在上面?”
司马瑜惊奇:“你怎的知道?”
薛寒云轻笑:“他最是胡闹,你且别跟着他学。”
这小子虽然被罗老将军府上众位师兄师姐收拾过,三不五时还要在外面胭脂阵里走上一遭,如今来了这么多表兄弟们,他若极力招待起来,不知道得玩多少花样儿。
薛寒云虽未参加过这些公候小爷们的宴席,却早有耳闻。
司马瑜在他面前原是想装的老辣些的,这会见他一副平常之态,这才坐的离他远了些,皱着眉头一叠声要茶水,“这位谢表兄听说与薛兄师出同门?”
他原想着与薛寒云同门的,就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寻个机会好与谢弘比试比试,只是见谢弘那副纨绔作派,便先倒了胃口,还未提起过这事。
薛寒云深知司马瑜这爱武成痴的性子,连忙劝他:“谢师弟拜师,乃是昭阳公主前去求了罗老将军的,老将军推脱不过,这才收了他…却不比别的师兄弟们,是自小就跟着老将军习武的…”
司马瑜这才收起了欲同谢弘比武的念头,却又对旁人倍感兴趣:“薛兄那帮师兄弟们如何?”要是寻个机会比上一回才好。
薛寒云知他天性好武,想了个主意,便道:“林先生住在京郊,又是当世大儒,与皇家王爷公主们也有几分交情,不如请蜀王带着世子去先生书斋跑上两趟,待我那帮师兄弟们有空了,便带了他们过去,偶遇之下,比试一二也是极为正常之事。”
司马瑜连连道:“使得使得,这个主意极好。”
二人正说着,已听得外面有人喧哗:“瑜表弟…瑜表弟…”小二在外面阻拦,都未曾拦住,谢弘已闯了进来:“可是表弟在这房里藏了什么美人不成,离席这半日还未回…”猛然抬头,瞧见薛寒云那张冰霜砌雪的面孔来,酒意顿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