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发落也得把手头的活儿干完!

整个户部顿时人满为患,那些地方官员带着帐册前来,如今身上又无空白帐务表,就算地方帐务与中央帐务不能相合,也一筹莫展,不能再似旧时那般随意涂改填写。

今上看着户部呈报上来的地方与中央的合帐,发现竟然有六成是合不上的,气的差点掀了御案。

大周朝实行的是收支两条线,即地方政府每年向户部缴纳钱粮税款,户部再根据地方政府的实际需要下拨钱粮。

有了这条默认的规则,便是地方与户部的帐面能够随意抹平,但实际上到底收入支出如何,想来恐怕与帐面不符。

不怪银库存银与帐面记录完全不符,就连地方与户部的帐务与实际收入支出恐怕也有差额,只不过这个差额的范围有多少,今上与户部尚书许清嘉皆不甚清楚。

“查!给我查个底掉!绝不姑息!”

今上怒气盛极,跪在殿里的许清嘉连头都不曾抬,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怒气,还要小心措词:“陛下,查是一定要查明白的。只是…如今户部算是从内到外清查了一遍,无论是银库还是帐面都应该没有差错了。现在如果要查,也只能从地方上开始查,从一省或者一县开始查。”这个工程量就比较大的吓人了。

“难道许爱卿退缩了?害怕与这么多地方官员为敌了?”

今上不止会玩弄帝王权术,就算是对人心也有几分把握。

他如今暴怒起来,喊着要砍掉这比掌印官员,好让后来者多长长记性,不要随便处理印鉴。但事实上操作起来,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是今上喊一句砍头就可以随便砍掉的。

那不是一个两个官员的脑袋,就算是内有冤情,也不影响大局,砍了就砍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完全不必担心会影响整个大局。

但是,这次的空白帐务报表却是事关所有地方掌印官员,不是一个或者十个,而是成百上千名官员的无视规则,践踏规则,甚至是欺君罔上,欺上瞒下,长此以往,上行下效,不知要造成多可怕的后果。

今上每想一想,都要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种事情幸亏发现的早。

户部里合完帐的地方官员又被押回了大牢,地方政府与户部总帐能合上的,这些地方官员便被直接打了板子流放了。而户部与地方帐务不合的官员,也就是潜在的篡改帐务的官员则被直接砍了脑袋。

这是今年的第二起大规模的斩首,前一起是库兵以及小部分官吏,后面这一起则全是地方官员,皆由宁王经手办案监斩。

今上的旨意下来的时候,一帮朝臣都为这些地方官员求情,恳求今上收回成命。也不知道今上心中作何想,当庭杖责了两名二品大员,金甲武士得了圣上号令入得殿来,顿时堂上众臣噤若寒蝉,再不复言。

没有谁愿意做傻子,单纯为别人求情而置自己与险境。

“众卿是不是以为法不责重,朕就拿你们不敢怎么样了?!今日众卿怀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念头践踏朝廷规矩,他日是不是就可以伙同他人逼宫篡位?”

“臣等不敢!”

堂下众臣跪成了一片。

那两名被打了的二品大员还要趴在地上谢恩。

两次血案,宁王在朝中凶名大盛,寻常官员看到他都有些胆怯。

他当初在边陲也算是战功赫赫,但那都是将事实用文字战报呈上,大家的印象还停留在文字层面,如今宁王用血淋淋的上千颗大好头颅向朝中官员展示了他曾经令得吐蕃军民胆寒的风采,对众官员的冲击是致命的。

背地里有议论他刻薄寡恩,凶残冷酷,不念旧恩的,也有如季成业之类少数官员认为他一切只是听从今上旨意,禀公办案毫不恂私,总之各种声音都有。

与之一同办案的户部尚书许清嘉的风评也不大好,概因户部如今整个握在他手中,但凡各部跟户部支银子比打一场官司还累,简直就是从他身上剜肉剔骨,都要选派出口才最好的官员前去交涉,还不一定能够顺利达成目标。

并且他与宁王一起办案,最后凶名骂名让宁王担了,他却一副白莲花模样,手上一点血不沾,也不知是有心人散播,想让这对搭档尽早拆伙,还是众人真如此想,于是心机男许抠抠声名远扬。

许清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在朝会之上被人攻讦之时自嘲:“…微臣幸得陛下信任,将户部交到微臣手上,蒙众同僚看得起,送微臣一个外号‘许抠抠’,微臣能得此外号,乃是众同僚对微臣在户部的肯定,说明微臣替陛下守着国库,不曾滥用职权随意支出库银,微臣在此多谢众同僚的赞誉!”

众官员:无耻!好无耻!

明明大家都是在骂你好吧?!

今上盛赞:“许爱卿忠心为国,众爱卿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这才对许爱卿交口称赞,朕甚心慰!赏——”

众臣:…

许清嘉跪地谢恩:“臣若在户部一日,必定抠一日,半点不敢懈怠!”

最前面站着的宁王与太子默默低下了头,以掩饰抑止不住的笑意。季成业跟见了鬼似的瞪着前面那个大言不惭谢恩的许清嘉,就好像今天才认识这个人一般。

太无耻了这货!

他以前完全没有发现。

季中丞立刻开始考虑一件事,将闺女嫁到许家,不知道闺女发现公公不要脸到这一步,会不会哭着跑回来?

大周朝其余官员的三观顿时都被许尚书洗劫了一番,开始重新审视“抠抠”这个字眼,什么时候这等饱含着贬意的词语到了今上与许清嘉嘴里,竟然成了褒奖赞美的词语?

无耻的心机男!

文臣:半辈子书都白念了!

许多官员共同的心声是,下朝立刻回家去翻书,老祖宗留下的骂人词汇丰富,总有一款适合许抠抠。

跟许清嘉这等厚颜无耻的心机男哪有什么道理好讲,你骂他他当你夸他,还不忘无耻的在金殿之上向陛下炫耀。经过陛下金口玉言的夸奖,谁还敢说许抠抠这外号是骂人的话?

就连今上都赞他抠的好抠的妙,掌管户部有方,理应重赏。

以后谁若敢说这是在骂他,就是在藐视君权。

六部官员现在看到许清嘉都恨不得绕道,偏偏无论做什么都离不开钱,这个人还绕不过去!

你跟他要钱,他当你剜他肉;你跟他讲道理讨点银子置办办公用品,他跟你哭穷,还套用老百姓穿棉袄的一句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一句话:大家是为了皇上为了这个国家,都不容易。

要银子,俩字:没有!

什么?我抠?

是啊本人许抠抠,奉旨抠抠,你能奈我何?

银库欠额巨大,就那么点家底子还要留着万一哪里不太平赈个灾打个仗什么的,到时候国库没钱难道上你家去拿?!

哪个臣子敢有这个胆量应承?

自从见证了许清嘉的无耻,众官员已经不敢轻易向这位户部尚书许诺什么了。他是会当真的呀!

许清嘉上任户部尚书之后,小到针头线脑大到兵部新武器的研制,包括六部每年必支的办公用品,都被打了折扣,很多都压根支领不到。

这货贼精,不按帐面上的往年的常例走,各部支银用途都要注明,他还要派户部官员前去核实,如有冒领立刻上报今上,为此已经有好几部的官员遭到了今上申斥。

至于各部的办公用品,全部登记在册,但有损坏必须赔偿。只有年久失修之物才能支银重新置办。

各部官员议论起来,都觉得这是姓许的出身贫寒,小门户里出来的,没见过银子,这才抠抠索索舍不得花。

从前每年各部从户部支来的银子,除了实际用于日常部里开支的,最少有三分之一进了各部的头头脑脑的腰包里。这等于是一项隐形收入。但自从许清嘉上任之后,全没了。

来自于户部的隐形收入全都没有了!

第一百七十章

许清嘉挡要财路,被朝中官员恨的牙根痒痒,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梦里盼着他落马,但却均不能如愿。

户部如今牢牢握在他手里,比之当初的傅温,还有贾昌许棠把持之时要牢固许多。至少各项不必要的支出都被紧急叫停,今年的财政拨款都少了许多。

众臣不高兴,但今上高兴了。

他觉得应该早几年启用许清嘉来管理户部,说不定那损失的库银就能少一半儿。

如今大家当面不叫许清嘉许抠抠了,这人会在你叫完许抠抠之后轻飘飘道:“多谢夸奖!”背地里都叫他守财奴。

还有恼恨他挡了财路的,不埋在私底下埋怨:“这国库的银子又不是他家的,何苦看的那么严实?”

整个三月以及四月,户部都在与地方官员合帐,现在进入了五月,地方前来长安合帐的官员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而翰林院里考核通过的庶吉士又放出去了数百人,派往各地填补空缺。

合帐事毕,接下来就应该清查地方政府的财务状况了,而清查的重点也多在江南苏浙地区。

这也是依据此次合帐,地方与中央帐务能够对得上的多在西南西北等偏远边陲,而江南苏浙富庶之地反倒问题多多。

今上的意思是让宁王带人去查,不过许清嘉自请从户部以及三司抽调人员跟随宁王一同前往江南苏浙清查地方政府的财务,但有发现当场处理,比之再押解回京少折腾一番。

朝会之上,傅温许棠贾昌,另有朝中数名重臣都表现出了极为难得的热情,通通挽留许尚书坐镇户部,只道查帐这等事年年御史台都有派人前往地方,应该问题不大。

许清嘉觉得,不应该啊!

他在京中挡人财路,这些人更应该盼着他离开长安城,去外面转悠个一年半载,最好三年无载不用回来,这样大家都正好可以过过富裕日子。

怎么如今大家合起伙来的挽留他,热情的都快让他误以为他平日就有这么好的人缘。

除非是他即将前去的江南还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更大的问题在等着他,而凭着宁王与他办案的手段,恐怕一定能够发现,并且不会轻饶,这才会挽留他一定留在长安城继续克扣大家。

经过朝中的两轮血洗,虽然前者是库兵以及管库官员,后者是地方派往中央合帐的官员,品阶都很低,就算砍个几千人都不能动摇大周朝的根本,但从本质上说这种大规模的砍人还是很能够震慑人心的,至少表明了今上的一个强硬的态度:他不会姑息无视法纪的官员来践踏朝廷法度!

堂前的太子与宁王见到了朝中众官员挽留许清嘉的热情,心中也作如是想。

宁王是个握刀的,只负责审案量刑砍人。而事实上很多详细的证据还是许清嘉查出来的。

他通晓帐目庶物,又是从最基层爬上来的,官场里帐面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都熟知,真清查起帐目以及地方库存来,还得他带着人前去清查。

宁王带兵打仗,这一方面并不擅长,但律法严明,二人搭档必定事半功倍,但若是拆开来这次的差使都只能匆匆走个过场,恐怕查不出什么来。

在帐面库存方面糊弄宁王,比糊弄许清嘉容易多了!

“许爱卿可想好了,户部由何人坐镇?”

事实上,今上也不反对许清嘉与宁王一起前往地方核查帐务,但是前提是户部不能再乱了。

经过好几轮的折腾,户部好不容易才气象清明,走上正轨,若是许清嘉出去个一年半载,搞不好回来户部就又乱了。

当初还嫌许清嘉年纪轻,放在户部也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只不过情势所迫,但事实证明许清嘉能力卓绝,极富才干,硬生生将个烂摊子给收拢了起来,清查明白。

许清嘉既然敢自请前往地方核查帐务,那必然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臣想请太子殿下坐镇户部!”

许清嘉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众臣都议论了起来。

说这姓许的是心机男,真是一点也没说错他。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太子的人,后来却发现他跟宁王勾勾搭搭,还替宁王抚养了庶长子,可见宁王对他信任之深。那时候大家对他多有怀疑,总觉得他是宁王派往太子一系的暗棋,不过后来由暗转明,也是偶尔不得已。

等到他跟宁王配合无间的查案,果断向大家展示了二人的默契,大家都在恍惚大悟:瞧瞧这人果然是宁王的人。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太子竟然也不厌弃他!

国舅傅温最是忿恨不过:分明是个脚踩两船的油滑小人,偏偏太子堪不破!

还被此人蒙蔽,甥舅决裂,这才是最可恨之处!

现在倒好,他明明跟宁王好的“蜜里调油”,就连宁王前往地方查案都“难舍难分”,临走却还要将户部双手奉到太子面前,真是玩的一手好把戏。

今上最终允准了许清嘉的奏请,由太子暂时坐镇户部。

至于下面官员心中做何想法,今上已经顾不得了。

许府里,一大早就有客入门。

胡娇看着眼前的嫂子跟俩个头老高的侄子,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数年未见,侄子们都长高了,振哥儿比许小宝个头略高一点,他是十九年初生的,许小宝是年尾生的,承袭自亲爹胡厚福的身形,小时候还不大显,如今却壮壮实实,方头大脸,颇为壮实。

轩哥儿还记得许珠儿呢,见到就笑:“珠儿妹妹。”

“轩哥哥好。”许珠儿与轩哥儿打招呼,又与魏氏见礼。

魏氏拉了许珠儿的手,又去摸许小宁的脸,神色虽然欢喜,但似隐带愁意。胡娇见她欲言又止,便让腊月小寒带了孩子们下去吃东西,她这里陪了魏氏吃饭,才问起:“嫂子来长安几日了?”瞧着她与孩子们的模样,决非长途跋涉的样子, 定然是在长安城休养了数日。

魏氏勉强一笑:“来了好几日了,早就想过来瞧瞧妹妹,只是…”

胡娇还从未在魏氏脸上见过这种表情,心中顿时起了个念头:“可是哥哥…做了什么事儿气着嫂子了?嫂子告诉我,我找哥哥理论去。”

“别!你哥哥他没气我,只是…”魏氏似极为难堪,终于还是开口:“这一年你哥哥与邢乐康在生意上斗法,姓邢的心眼多人又儿辣,你哥哥连着吃了好几次亏,眼下家里银子周转不开,眼瞧着要被邢乐康逼入绝境,我想着上长安城来求求妹妹给想想法子,或者借点银子给我们周转周转,待家里境况好些了,再还妹妹可好?”

“怎的就到这一步了?”

胡厚福做生意向来很稳,人缘又不错,这些年家底子极为厚实,若非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魏氏必不会求上门。

况且胡娇家中存银除了来自许清嘉的俸禄,有很大一部分还是胡厚福做生意分的银子,其实等于哥哥贴补她的。

魏氏听她没提银子,只问过程,心下已经凉了一半了。这近一年时间里,自胡厚福生意逐渐开始败落,先前与之交好的不少人都开始渐渐疏远了胡家。魏氏见过太多的炎凉世态,前来求小姑子原本就没想过一定能如愿的。

小姑子成亲已经快二十年了,妹夫官越做越大,人总是会变的,她来之前就想过了,万一借不到银子,也只能厚着脸皮将俩儿子托付给小姑子,她自己回去陪着胡厚福了。

“那邢乐康诡计多端,似乎在官府里也有靠山。妹妹,这事儿…这事儿我着实是没办法了,也不能看着你哥哥愁死…”

胡娇见魏氏神色不对,便猜到她心中所想,立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安慰她:“嫂子别胡思乱想,哥哥的事情我与夫君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生意没了可以再赚,但眼下先不急,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我把家里存银盘一盘,如果事情太麻烦,嫂子就带着孩子们且在长安住着,我去一趟江南看看情况。让嫂子带着银子去,路上我不放心。”

魏氏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妹妹…都是我厚着脸才来求你的!你哥哥原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小姑子这些话入情入理,真要让她带着银子跟孩子上路,她自己就有点怯场。

而小姑子小时候就彪悍,又有这些年的历练,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既然她开了口,魏氏的心便放到了肚里去了。

“嫂子说哪里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儿我肯定不会不管的。”

孩子们吃完了,在院子里玩了起来,许珠儿的声音似银铃一般,还夹杂着许小宁的笑声,以及轩哥儿的笑声。

魏氏心头大石已去,又问起许小宝,听得他在国子监读书,不由艳羡:“振哥儿前两年就不肯读书了,跟着你哥哥做生意呢。他主意大,为此你哥哥气的着急上火,揍了他好几回,都没能将他的念头给扳过来,一气之下丢到铺子里去做学徒,他倒喜欢的很。我想着这次带他到长安城来,指望着妹夫能够劝一劝他,也好让他回去继续读书。”

胡娇在孩子们的教育上向来信奉自主,虽然文化教育是必须普及的,但孩子的兴趣也不会强烈反对。此刻才见,她不好武断的说些什么,便问起二侄子:“轩哥儿呢?可喜欢读书。”

提起轩哥儿,魏氏神色里也带着难掩的欢喜之色:“轩哥儿倒喜欢读书,这次是自己嚷嚷着要跟我来呢,他觉得妹夫学问好,还想着跟妹夫请教学问呢。”

许清嘉与人在朝堂之上唇枪舌剑的交锋,回头又去了户部,等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

魏氏带着孩子们与许清嘉厮见完毕,胡娇便提起胡厚福生意困顿,陷入绝境,自己想前往江南一趟。

许清嘉有半月时间要将户部交接给太子,便要与宁王前往江南查地方财务。原本想着回来之后要与老婆细细分说,也好在自己离开长安之时,她好心中有计较。

不过回家来听得她不放心胡厚福,要往江南而去。

胡娇心性,许清嘉十分了解,老婆既然开口,那定然是阻拦不住的。索性跟着自己一同前往更好。

只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孩子们呢?”

胡娇胸有成竹:“这不是嫂子来了嘛,正好在家里看着孩子们,再跟宁王借几个侍卫住在前院,跟韩大人请托,让京兆衙差巡街的时候多看顾着一点就好了。”

尚书大人幽怨的看着老婆:你都安排好了,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他在朝堂之上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大战群儒,向无败迹,偏偏回到家里以后,在老婆面前常常词穷。

次日大早,许清嘉就去户部跟太子进行交接,回头就找机会去求宁王派几个侍卫给他,“下官离家日久,怕家里人有事无人看护,特向殿下借几个侍卫。”

宁王也想到了这点。上次清查银库,许家与翁家就受人袭击,这次核查的官员数量更多,地域更广,难保碰上哪个狗急跳墙的,不敢朝着许清嘉下手,就向许府众人下手。

就算那一位敢与人拼命,可是到底宁王还是希望她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后院,被人保护着。

从宁王府借来的人手很快到位,许清嘉也亲自上京兆府拜会韩南盛,请求他对许家多加照拂。

等许小宁从国子监回来之后,胡娇又细细嘱咐了他一回,又有武小贝在旁保证,定然会跟许小宝一起看着弟妹。

“这次你父王与爹爹一起查案,事情比较棘手,你们两个在国子监也要万分小心,一定要机灵一点!”胡娇拉着两个孩子,总觉得很不放心。

不过两个孩子都已是半大的小子,他们倒没觉得胡娇离家有多惆怅,相反,还因为胡娇将弟妹以及魏氏两表兄弟都托付给了他们,倒让他们生出一种兴奋的感觉,似乎他们瞬间就长大了,能挑得起重担了。

因此,等胡娇与许清嘉出门的那日,许小宁哭的稀里哗啦,许珠儿也抹眼泪,轩哥儿给妹妹递帕子,“珠儿别哭,我天天陪着你,姑姑很快就回来了!”

武小贝在许珠儿耳边轻语:“等娘走了,二哥带你出去玩儿。”

许小珠的泪水立刻收了闸。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宁王是出了长安城才知道胡娇与他们同路的。

此次行程紧急,三司官员外加御史台监察御史可以后面慢慢跟上来,但宁王与许清嘉却要紧急赶路,且还携带着户部录下来的各处的帐务簿子,到时候好查帐。

而马车是许清嘉从工部讨来的,特别加固的马车,堆了半车厢的帐务簿子,许清嘉从出发那天开始就埋首在帐务簿子里,似乎很忙。

胡娇身着男装胡服,第一次下马车,正撞上下马活动的宁王,见到她足足看了好几眼,好半天才似回过神来:“许夫人怎么在这儿?”

亏得他还以为她在长安城,特意挑了几名侍卫住到了许府里去。

“家兄在苏州出了点事儿,我不放心,过去瞧瞧。”胡娇上前与他见礼,又谢他:“这次多亏了殿下府里的侍卫,我才敢留下孩子们去苏州。”

宁王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不怪他走的前一日武小贝在王府里跟他道别,一大早就跑到许家去了,他还当武小贝是送许清嘉的,原来是去送她的。

“许大人也真是胡闹,我记得你家幼子尚不足五岁吧?”

提起许小宁,胡娇面上便溢满了笑意:“难得王爷还记得他,那淘小子四岁了。不过家嫂这次从苏州过来了,还有俩侄子,家里有她看着,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宁王唇边涌上笑意,暗道:但愿她那位大嫂能够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