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独是他,武小贝这一路上也折腾的宁王够呛。
起先走两日,还当新鲜,除了马车颠的他不舒服之外,可是连着看了四五日的风景,都是晓行夜宿,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武小贝便按捺不住了,开始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追着武琛问:“爹爹,咱们几时回去啊?”
宁王:…
还没到就想着回去,这孩子!
不过在儿子殷切的目光里,他有点不忍心告诉这孩子实情了,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过段时间待到了长安,爹爹带你去见你母亲,还有姐姐弟弟,再带你出去玩。长安城可好玩了,有很多吃的玩的,都是你在云南郡没见过的!”
武小贝不干了:“母亲?不是我娘生我的时候已经死了吗?现在的娘亲在云南郡啊!姐姐弟弟…”听着就没许小宝与许胖妞亲切。
宁王殿下没辙了。
拿亲情来与这孩子讲,压根笼络不住。他与武敏以及新出生的小弟弟连面都没见过,哪有感情?
这几年来,武琛每见一次许小宝与武小贝这哥俩在一起的样子,就觉得心暖阳,这才是亲兄弟,哪怕没有血缘关系,还是不能否认俩小家伙的兄弟情。
长年征战的宁王殿下都是习惯了写简洁的对敌报告,真要他用生动语言来形容长安城的繁华好玩,他还真说不上来。在长安城里,他从来就没觉得…有什么是非常好玩的。
于是宁王殿下将威严的目光投向了永禄。
永禄冷汗都要下来了,十分想说:殿下啊,长安城长什么样儿,小的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告诉小郡王?
不过在宁王殿下逼视的目光里,他还是聪明的没有发表任何不同意见,就绞尽了脑汁的编:“长安城…吃食那都是从街头排到街尾的,各种各样的小郎君没有见过的!”
武小贝趴到了马车靠北上,朝永禄翻白眼,说了等于没说,方才宁王也是这么说的。
永禄就将云南郡的吃食都讲了一遍,武小贝更提不起精神了:“这些在云南郡都能吃到,哪里用得着跑到长安去吃呢?”
宁王殿下很头疼!
这是认亲大会,不是专门跑去吃的。只有这时间,他才能确信这孩子不亏是胡娇养大的,关注点永远都这么奇怪。
他现在难道不是应该追着问王府的母亲跟姐姐弟弟是什么样的人吗?
想当年他自己每次见当今皇后,可都要做许久的心理建设,还要一遍遍认真的练习礼仪,生怕出错了让人笑话,还要在心里翻来复去的想见了嫡母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这孩子…真是愁人!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宁王妃第一次见庶长子,是在显德二十四年的小团圆家宴上。宁王已经带着那小子进宫见过了圣上,以及皇后贤妃,这才将他带回来府。
宁王妃满打满算有六年没见过丈夫了,从年中收到家书,宁王说今年要回来过年,就将府里好好归整了一番,再揽镜自照,只觉镜子里面的自己都年轻了几岁,虽然不能与府里年轻的姬妾们相比,到底她是正王妃,只端庄便是那起子姬妾们不能相比的。
她带着武敏与一众姬妾在大门口等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了宁王的车驾。先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是宁王,门口从主子到仆人跪了一地,宁王只作了个手势让大家起来,这才回身掀起车空,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子。
宁王妃心道:终于肯将他送到府里来了!遂抬目去瞧,但见那小子养的很是结实健壮,比之她见过的同龄的孩子们个头都要高些,面目颇有二三分宁王的影子,其余的…大约随了他那短命的娘了罢。她心里暗叹一声,扬起了个温柔可亲的笑脸:“大郎,到母亲身边来!”
那小子目光之中的警惕之意甚浓,宁王妃无端想起在皇家百兽园里见过的野性难驯的小兽。宁王推着他小小的身子,“去给你母妃见个礼!”
武小贝犹豫挣扎了一下,似乎做了个很复杂的心理斗争,宁王也不再催他,只等他自己情愿了,抿着嘴唇走过来,跪在宁王妃脚下磕了个头,便迅速退到了宁王身边去,小身子紧紧挨着宁王,十分的亲昵信任。
宁王妃就不喜欢他了。
——她亲生的敏姐儿,宁王府最尊贵的嫡长女都不曾与宁王有过这么亲密的关系,不过是个庶生子罢了!
不喜欢归不喜欢,宁王府里有这么大的儿子,到底是件好事。至少自从宁王府有了两名庶子之后,旁人出不好再说她无子了,也不必新年宫宴上与太子妃一起被人怜悯了。
话说太子府至今无子,每有妇人怀孕,就算是好生将养着,到了三四个月上也必定流产,外面如今不知道有多少流言在乱传。
吃饭的时候,她与宁王坐在主位,她手边是武敏,宁王手边是武小贝。才开始吃,宁王便替武小贝挟菜:“尝尝这道蜜汁乳鸽。”
那小子埋头吃了一口,似乎没什么胃口,宁王便每上来一道菜都要挟了给他,直将他的碗都堆满了:“回家了就要多吃点!”
武敏黯然的垂下了头,轻轻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粒。
宁王妃默默挟了一筷子菜在女儿碗里,见她猛然抬头,目光里似有水泽,便笑的和气可亲,“大郎路上辛苦了!从小在荒蛮之地长大,才来了长安必定不习惯的,喜欢吃什么,只管跟母妃要。”
那小子放下了筷子,规规矩矩起身,向她行了一礼:“谢母妃!”又坐下了。
宁王妃一惊,没想到他还懂得这些。她只当这小子在外面养野了,定然是全无教养,一切都要从头教起,王爷写信回来说要将长子带回来,宁王妃心里是十分复杂的。
一方面,宁王府的儿子们越多越好,虽然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回来了就必定要叫她一声母亲的,带出去也是宁王府的子嗣,总比只有一个闺女的好看。
另外一方面,这孩子从小不是她带大的,只听说是寄养在有一户人家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万一是个粗蛮不知礼数,没有什么教养的人家,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
到时候就有得她头疼了。
今日见了,宁王妃才略略放下心来,就算是不喜欢这孩子,但瞧着似乎也还知道些礼节。
当夜,宁王妃在正院里一直等着宁王回来。
宁王是来了,坐了一会子,与她谈了几句别后之语,不外是问一问敏郡主的婚事,再问了问府中后宫之事,便无话可说了。夫妻二人静默着坐了会子,宁王便起身站了起来。
宁王妃五年没有服侍过宁王了,见宁王站起来都有几分慌乱了,正考虑着她是自己上前去替宁王解衣呢还是等着宁王来解她的衣裳呢,就听得宁王道:“小贝才回来,他肯定心里害怕,本王今晚就先过去陪他睡了,等过几日他习惯了,本王再来陪王妃。”
宁王妃都有几分傻了,轻轻嗯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宁王从正院里出去了。
房里候在外面等着侍候的婆子悄悄进来了,瞧一瞧她的脸色,见宁王妃面是奇异的带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都有点不解了。
好不容易盼了王爷五年,这回来了还不赶紧生儿子,居然让王爷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个狐媚子的院子里了,王妃居然也不傻心,是不是都伤心的傻了?
“王爷…许是有公事没处理,等他处理了,兴许就过来了…”那婆子柔声安慰宁王妃,却听得她道:“王爷是去陪大郎去了,说是怕他初来害怕。”又问起武小贝今晚的住处:“大郎可喜欢那院里的摆设?”
为了迎接庶长子,她特意带人布置的院子,从里面的被褥床帐到摆设都是亲自从库里挑出来的,就连侍候的丫环婆子小厮们都是细细斟选过的,就怕他是从化外之地回来,不懂规矩,连教规矩的婆子都有,就连她娘家嫂子都夸她:“真是准备的再周到没有了。宁王殿下来了,见到妹妹这般周到的对庶长子,纵念着妹妹这份心,也必定对妹妹另眼相待的!”
方才宁王说去陪武小贝睡觉,宁王妃便想,他若是亲眼瞧见了自己替庶长子布置的屋子,也不知心里会不会对自己更好些呢?若是这一次…这一次能得着个孩子…
想至此,宁王妃面上都有些滚烫,岂料那婆子却窥着她的神色小心禀报:“大郎自回来之后,就被安置在了王爷的外书房,一直没有回过后院…”也就是说今晚王爷是直接去前院书房睡了。
感情王妃一番苦心全白费了?!
宁王妃的脸僵硬了,她猛的转头:“王爷…没让大郎回后院来住?”他在怕什么?
难道怕她这做嫡妻的暗害了这孩子?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只有盼着王府子嗣茂盛的?就算是出去了,她面上也有光!
至于内里,谁会在乎她是不是吞了一肚子的黄莲呢!
见那婆子点了点头,宁王妃转头之间,双目已是热泪滚滚,只觉心都凉透了,又怀着一点微渺的希望,只盼着宁王不是这般想她。
其实宁王是真的没想那么多,他在军营里习惯了,压根不曾琢磨过后宅妇人的心思都在哪里,反正也影响不大。将武小贝放在前院书房里,纯粹是因为他自己要在前院书房办事,孩子跟着他,会安心一点。
一路之上,武小贝走的天数越多,便越闹腾着要回家,直让宁王苦笑不已。明明是要带他回家,这孩子却完全不认同。
后来闹腾的没办法了,哄了吃食也没用,就连永禄的故事也没用了,他一门心思要回云南郡去,哭闹起来宁王都头疼,似乎又回到了南华县他极小的时候,自己每次去,白天陪着他玩都没问题,但晚上却非要去找许清嘉夫妇去睡。
眼见着离云南郡越来越远,有天半夜他从梦里哭着醒来,揪着宁王的胳膊含着泪问他:“你是要将我卖的远远的吗?我让娘拿多多的银子,求你别卖我了!”竟然连爹爹都不叫了。
被这样一双可怜的流着眼泪透着恐怕的大眼睛盯着,宁王觉得自己就算不是人贩子,在这熊孩子的眼里都成了坏人了。没办法,他只能将这惊惶失措的小家伙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给他讲为什么非要回长安去。
从他是大明宫里生出来的,自己的家在长安城,作为他的儿子,自然是要回一趟家的,好歹得知道家门朝那边开啊。
武小贝似懂非懂,也不知道宁王讲的这些他听进去了多少,只是最后小心翼翼的问他:“那我…那我还能回到云南郡去吗?”
似乎到了现在,他也明白了自己未来的生活,决定权在眼前的宁王手里,而不是在遥远的许清嘉与胡娇的手里。
宁王也很烦恼,“这个…看情况吧!爹爹也没想好呢!”
从那以后武小贝就变的极之乖巧,做什么事之前先瞧瞧他的眼色,像从前那种捣蛋调皮全没了,就跟忽然之间上了紧箍咒似的,一身的淘气全没了,宁王看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无端觉得心酸。
他开始考虑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了,到底是将这孩子带回云南郡去还是留在长安城。
“小贝喜欢母妃与姐姐吗?”太小的弟弟还在襁褓里,这几日有点受凉,没抱出来见人。
眼下,这小子脱的光溜溜的,用肉乎乎的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小身子整个的挂在他身上,用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小心的看着他,听到他问起这话,神色立刻警惕了起来。
“她们…母妃跟姐姐都很好。”他似乎不太习惯这称呼。武敏从头至尾只是见礼的时候叫过一声“大弟”,旁的姐弟俩一句别话没有。
他是从哪里瞧出来母妃跟姐姐很好的?
宁王都觉得一家人疏离的难受,跟许家那种温馨的家风完全不同。
武小贝眨巴着眼睛小声道:“可是我还是觉得…许爹爹跟娘亲,还有小贝哥哥,妞妞更好!”他将整个的脑袋埋在宁王的胸膛上,很快宁王便感觉到了那里滚烫的濡湿,他小小声,但很坚决的说:“我很想家!我很想爹娘!我很想哥哥跟妞妞!爹爹,我很想回家!”
他不再大声哭闹,但无声流泪更让人心疼。
宁王默默的将他搂在怀里,只一下一下拍着他肉乎乎的小身子。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显德二十五年,宫里夜宴,宁王带着妻子儿女赴宴,传说中宁王长在边疆的长子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宁王身高体长,牵着武小贝的手走在宫里,永禄紧跟在后面,整个心都提了起来。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够走进大明宫。宁王府就已经够大了,为了让武小贝尽快安下心来,宁王带着武小贝在宁王府熟悉环境,永禄随侍,当时就看呆了,只觉宁王府无处不美,无处不精致。今日坐着马车走在极宽的丹凤门大街上,他估摸着这条大街总有两百米宽,只觉这大约是大周最宽阔的城市街道了罢。
及止从宫门进去之后,宁王跟武小贝一路边走边讲,永禄小心仔细的留心听,听到含元殿是皇上百官们上朝的地方,他便下死力多瞧了几眼,想着等回去了,定然要给永寿跟永喜他们讲讲,自己是当真进了万岁爷居住的地方,又瞧着武小贝却往宁王身边靠了靠,宁王大约觉得他可能明点畏惧,便将他抱了起来。
宁王妃牵着敏郡主的手紧了紧。
今日夜宴,皇帝带着太子在蓬莱殿宴请文武百官,皇后则在坤福宫里宴请宗亲女眷以及外命妇们。
宁王妃带着武敏到宫道上与宁王分开了,临去之时,她开口欲带武小贝去坤福宫里,却被宁王拒了,倒也没说什么,只带着敏郡主走了。永禄因此便跟着宁王去了蓬莱殿。
蓬莱殿门口有禁卫军,只宁王牵着武小贝进去了,永禄便在殿外候着,瞧不见里面的风景,还有穿梭来往的太监宫女,脚步轻捷,动作从容,永禄心中便想,他家小主子看起来在宫里还没这些太监宫女的神情自在呢。
宁王六年没有回长安城,先与太子见了礼,太子取下随身的一块玉佩给武小贝做见面礼,这孩子虽然不曾见过天家气象,可是跟着老先生却该学的礼仪一样未差,这两日又有宁王府长史教导,先用目光瞧了一眼宁王,见他微微颔首,便接过太子递来的玉佩,跪下向太子请安致谢。
太子身体不好,这些年东宫妻妾但凡有了身孕,过了没几个月总会保不住,对子嗣之上的盼望尤甚,见到武小贝生的可爱,又极是懂礼,便生出几分喜爱之情,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跟小脸蛋,与宁王道:“我还当这孩子跟着皇兄在营里都被那帮大老粗给教坏了,今儿见着才觉得,是为弟多虑了!”开玩笑道:“小贝可会说夷语?”
武小贝是个不认生的孩子,居然就冒出来一串夷语,只听得太子目瞪口呆,问旁边侍从:“他说什么?”
那侍从愁眉苦脸:“殿下,奴婢听不懂!”
太子便埋怨宁王:“皇兄你这是你教的罢?”
宁王:“为兄也听不懂!”这小子的夷语是跟南华县那帮县学里的孩子们学来的,而且是多少个部族的夷语,非常混乱,就凭着宁王这等偶尔能听懂一两句的水平,在他蹦出来的夷语面前,也只能傻了眼。
太子下首坐着的尚书令许棠这几日意气风发,当即凑趣道:“小郡王真是联慧!”武小贝立刻谦逊道:“哪里哪里!”口气颇有几分老气横气,原是他与许小宝一贯的戏语,他又是个活泼的,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太子与一干坐的近的大臣顿时笑了起来。
宁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小孩子家家!”武小贝立刻用小胖手捂住了额头,十分不满。
许棠夸了一回宁王教子有方,扯了个由头便与他攀谈了起来:“殿下从百夷来,我门下有个弟子,在云南郡做同知的,可知他为官如何?”近几日有不少朝中官员赞他有伯乐之能,座下弟子许清嘉十分有才干,也有知许棠为人的,便在暗中叹他势利眼,明面上自然还是恭维。
许棠正欲寻机与许清嘉打好师徒情份,也算是又多了一条臂膀,无奈相距千里,不好纡尊降贵鸿雁传书:喂徒弟啊我瞧着你很能干来跟着座师一起干吧!
有时候名份在那里放着,可是空有情份却也是不够的。
许棠政坛老狐狸,如何不懂这一点。
武琛自然知道许清嘉的才干,却也深知许棠为人,当即只淡淡一笑:“许同知自然是很有才干的!”余话却一句没有。武小贝听到提起云南郡的许同知,顿时双目都亮了起来,才开口要夸:“爹爹——”立刻被武琛牵着要走,他不解的抬头去瞧,见宁王朝他使了个制止的眼色,便乖乖闭了嘴。
旁人还当这孩子是在叫宁王。
许棠见宁王无意多说,也只能作罢。
宁王牵着武小贝坐到太子对面去,小声告诫武小贝:“不许提你许爹爹!”
武小贝小声嘀咕:“可是…可是那个老爷爷,他认识许爹爹哎!”
小孩子不懂事,只单纯觉得,有人夸他许爹爹,那必然是极好的人了。
今上进来之时,满殿官员扑啦啦跪了下去,武小贝也被宁王扯着跪在身边,一时拜毕,笙歌宴舞,宫娥穿行,将一道道菜品端了上来,武小贝是个小孩子,与满殿中人都不认识。哪怕宁王曾经带他拜见过今上,也知道那是他祖父,可是对着高坐在御座之上的今上,他却只觉十分陌生,一点也亲近不起来,坐的再久些便坐不住了,悄悄扯着宁王的袖子想要出去玩儿。
宁王告了罪,便带着他离席更衣,借机在蓬莱殿周围随意的转了转。
父子俩坐在蓬莱殿后面临水的石心亭里,武小贝还是觉得有几分恍惚,再次小小声问他:“爹爹,圣上真的是我的祖父吗?”
宁王觉得好笑,摸摸他的小脑袋:“自然是,难道父王会骗你不成?”
“可是…可是…”这与楼大郎与段家俩小子提起的祖父形象截然不同,差别也太大了。
宁王也很明白小家伙心里的困惑,不过有些事情,他还太小,就算解释了也未必能解释清楚。
除夕宫宴之后,王美人娘家上门求见,想要请小郡主去他家里玩玩。王美人的爹如今官升至从四品了,宁王又曾向王美人请封侧妃,如今武小贝又是宁王府的长子,正妃没有嫡出,侧妃所出的儿子身份自然也不轻。他家求上门来,宁王便派了四名侍卫与永禄跟随,另有崔五郎相陪,去了王家作客,也好与外祖家联络联络感情。
王夫人见了武小贝便抱着他哭个不住,又想起早逝的女儿,愈加悲伤,王美人的俩个嫂子在旁陪着掉了几滴眼泪。王美人在家任性,与两位嫂子相处并不愉快,说起来她若是活着,又是宁王侧妃,长子亲母,自然母凭子贵,说起来也是个没福气的。
武小贝临来之前,被宁王叮嘱过许多遍的,他其实在外人面前又很有礼貌,见王夫人抱着他哭,便掏出自己的小帕子替她擦泪,“老夫人别哭了!我娘说哭多了就不漂亮了!”
这话听得王夫人头皮发麻,想到女儿难产,才遗下此子,他又向在边疆,难道是与王美人一同去夷边的尚美人抚养长大?心中暗恨尚美人居然公然夺了她女儿生的孩子,便重整颜色,吩咐丫头拿了果子来给武小贝吃,见他吃的高兴,又哄着问起在夷边的生活,问他娘可是姓尚,待他可好,在夷边生活如何?
武小贝虽不知就里,可也知道胡娇不姓尚,便摇摇头,又道他娘待他跟哥哥一样好。在他心里,还真没觉得胡娇待他与许小宝哪里有区别,吃穿用度都一样,最重要的是…做了坏事一道挨罚,最后一条就不太美妙了。
小孩子拉拉杂杂,只讲些在夷边的趣事,平日上课与同窗打架,跟着哥哥回家,半道上去点心铺子里买点心吃,家里养着的两条小狗,他的花猫如今可比猫大了许多…原本是王夫人抱着他哭,后来王夫人不哭了,武小贝倒讲的眼泪汪汪,点心也不吃了,哭着要回家!
这些日子他被宁王派人带着在京里到处玩,宁王还当他忘了云南郡了,哪知道被王夫人招的讲起来,越讲越想回家。
王夫人还当他要回宁王府,见他眼泪一滴滴往下掉,立刻将他搂在怀里哄了又哄:“外祖母的心肝肉啊…”见他哭的着实伤心,想着以后还有机会再见,便吩咐人送他回去了。
宁王还当武小贝去王家,最少要玩一天才回来,哪知道去了半日就回来了,还眼泪汪汪,瞧见他就往他怀里扑。崔五郎苦着脸跟在后面,将他安全送达宁王身边,立刻就溜了。
他对逗孩子哭有经验,但对哄孩子可当真没什么经验。
“小贝这是怎么了?王家人欺负你了?”
武小贝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十分惶恐:“父王,你是不是不让我回云南郡了?”
宁王:…
作为一个小孩子,这么敏感可真的不太好!
他还什么也没说呢!
武小贝在他怀里哭的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你说王家夫人是我亲娘的娘,她没了女儿哭的可伤心了,我娘要是知道我再也回不了云南郡,她也会很伤心很伤心的…许爹爹小宝哥哥也会很伤心很伤心的…我的花猫也会很伤心的…”许胖妞伤不伤心他不肯定!
宁王被他哭的都快要缴械投降了,暗暗思量这孩子太会看人脸色了,许夫人平日瞧着有些不靠谱,可是教出来的孩子关键时刻能往人心上扎刀子,瞧瞧他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