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宁景兰是个傻子的传言,作为故事的第一配角,夏芍药的名气也传了开来,这位夏家当家人的宽宏大量也流传甚广,甚至还影响了夏家的生意,最近更红火了。
去年分株今年打苞的芍药花都快卖光了,今年入帐比之去年可是翻了一倍有余。
长安来的权贵们也喜欢听故事,特别是夏芍药的能干以及孝顺。
“若是这些人知道夏家少东招赘的是你,恐怕都要炸了锅!你不考虑赶快去幽州躲一躲风头?”
夏景行也很为难,他急于建功立业,只夏芍药一句舍不得,倒让他心头柔情万千,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了。
“不去也行,反正我在洛阳没什么心腹,不如你先将我在洛阳的所有生意都接过去打理起来。”
“不是吧——”夏景行哀号:“殿下我跟着你去幽州,咱们明儿就走!”
燕王一脸坏笑给他出主意:“其实你只要出面就好,各铺子里的帐务…你家里不是有个特别能干的媳妇儿吗?”
夏景行就好似今天才认识燕王一般,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殿下…殿下是请不起帐房先生了吗?”居然想用他家的免费劳动力。
“小气!你家现放着得用的,外面哪里能找到这般能干的?你放心,本王也没想着白白使唤你家媳妇儿,你们夫妻俩经营,每家铺子里的收益分一成给你们。”
夏景行还是愁眉苦脸:我家媳妇儿不差钱!
他是舍不得自家老婆辛苦,没想到回家跟夏芍药一商量,她立刻就答应了,还当场扯着他就要去找燕王:“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做?!夫君放心,我虽只会卖花,可于帐务上去是极熟的。燕王府的产业能让咱们打理,说明燕王信得过咱!”
这就往打倒晋王的道路上迈开了第一步。
夏景行看着干劲十足的媳妇儿默默的在心里流下了后悔的泪水:媳妇儿你是不知道燕王有多黑啊!
他做伴读那几年,没少给燕王写功课,也没少替燕王挨打。
好在燕王也不是全然没良心,不记得他的苦劳,只是…燕王殿下那个性子,得亏了媳妇儿是个女子,不然恐怕都要被他拉到幽州去做粮草官了。
媳妇儿不知道,可夏景行知道,这事儿只要沾了手就没有甩开的可能。他是早就决定了等燕云十六州打起来,他就要去挣军功的。到时候洛阳城里这一摊子…可不得全丢给了媳妇一个人操劳?!
对于满脸天真对燕王殿下并无深刻认识的媳妇儿,夏景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事儿…都怨他!
原还想着,万事有他,哪用得着媳妇儿为了他而操劳。如今看来…竟然拦不住了!
过得两日,燕王妃也到了洛阳,燕王便以燕王妃的名义请了夏芍药前去,由夏景行作陪。
夫妻俩到得燕王府,燕王妃长途跋涉,一脸倦容,燕王小世子路上又不舒服,闹了肚子,还有些发烧,燕王妃也只见了夏芍药一面,心不在焉的应付了几句,便要忙着去照顾小世子了。
反倒是燕王在书房里见了夏景行夫妻。
燕王生的英武伟岸,肤色略黑,又有幽州的朔风在面上刻出了刚毅的线条,倒似个将军一般。
他见得夏芍药弱质纤纤,容色倾绝,目中迅速溢满了笑意,朝着夏景行挤了下眼睛:小样儿!还真没想到讨了房俊媳妇儿,这等容色家世,竟然还会瞎猫撞着了死耗子捡了你回来?!
彼时夏景行与路边的乞丐也没什么区别。
夏景行回以燕王一个得意的笑,又低头拉了夏芍药的手儿,在燕王面前也毫不避忌,倒闹了夏芍药一个大红脸,甩开了他的手嗔他一眼。
燕王朗声大笑:“早闻夏家少东孝顺能干,家里有些烂帐盘不清楚,今儿还要劳动夏少东了。”
“殿下——”夏景行傻了眼,感情还要考试?
夏芍药却觉得这法子好。燕王不曾以性别来歧视女子,也不是任人唯亲,只以真本事用人,倒让她刮目相看了。
“夫君且慢,殿下派了你事体做,总要心里有谱的。”
这事儿名义上是燕王派给夏景行的事情,但实质上夏景行只能做到一半儿,帐面上的事儿除非夏芍药捏着了他的命门,如上次求原谅一般,才能静坐下来看会儿帐,真要让他常年累月的做下来,恐怕会要了他的命一般。
他对算帐真的是毫无兴趣。
夏芍药在书案前坐定,先草草翻了一下,发现十来本帐册子,各种铺子的都有,倒也能看懂。
她拉过算盘,一手翻帐本一手拨珠,噼哩叭啦就算了起来。
燕王目瞪口呆看着她算帐的速度,帐面翻的极快,她的手下更快,有时候算完几页倒好停下来,拿笔在其中一页勾一下,或者极快的标注,就又往下开始算了。
“她在家…就是这么算帐的?”
夏景行这下可得意了,用“殿下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不相信我家媳妇儿特别能干”的眼神看着燕王殿下,慢慢悠悠道:“这应该是她不太熟的行业,在家里算起帐来比这个速度可快多了。铺子里的掌柜最怕她核帐,一点点小问题也能被她找出来。不然殿下以为夏家的生意为何交到她手里也不见败落的,娘子总要有些看家本领的嘛!”
——媳妇儿真给他长脸!
燕王看着他这得意的眼神,直恨不得揍他一顿。
前两日他提起让夏芍药管帐,夏景行还万般不愿意,这会儿见得夏芍药的能干让他侧目,自己倒得意起来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宾主尽欢。
燕王订好了日子,唤了各铺子里的掌柜们来见夏景行夫妇。
这些掌柜们见到夏景行倒不意外,只见得他身边还跟着个美貌妇人,年纪又小,还当是他的身边人,都在心里猜测:这新来的王府管事倒是不靠谱,不带小厮帐房,倒好带着个妇人,可见也是个绣花枕头。
只是此事乃是燕王的决定,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夏景行与燕王怀着一样的心思,倒不想先点破了夏芍药的身份,只等盘帐的时候,好吓这些掌柜们一跳。
自此事之后,夏家算是依附了燕王府。
夏南天半生打拼,也只往官府送礼,铁打的官衙流水的知府,每到官员升迁任免,夏家免不了要大出血,重新再建立关系网。
夏芍药却是被逼无奈,猛不丁被晋王抓走,刺激的她心里瞬间对晋王升起了恨意。
倒不是为着自己,而是为着夏景行不平:将人家娘亲逼死,又逼的儿子走投无路,弃了祖宗姓氏家族产业入赘旁人,替别人家支撑门户,竟然还不放过,何须如此?!
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回来之后,夏芍药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难道就要任人鱼肉不成?!
夏家的女儿,理应一身铮铮傲骨,巾帼也能顶天立地,岂能落到任人宰割欺压的地步?
她不但要支撑起夏家门户,还要回护自家夫婿,令得他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立于长安城,再不教人轻视!
因此,听得燕王有意,她也乐于揽了这差事来。
夏景行舍不得她辛苦,可是等回到家,见得她兴高采烈的模样,倒也觉得高兴:媳妇儿似乎也很乐意干这些事儿呢。
——傻丫头,看到有钱拿就高兴!
他哪里知道这是夏芍药在为他着想,觉得替燕王府管事正是以后摆脱晋王压制的第一步。
夫妻俩个将燕王府在洛阳的产业梳理了一遍,商量着先从哪家铺子开始入手盘帐的时候,随驾前来洛阳的长安城权贵们都炸了锅,到处都在传着镇北侯府的嫡长子入赘商户,连姓也改了。
可不就教燕王说中了,夏景行入赘夏家的事情传播的速度异常的快。
也不知道是哪府的女眷去行宫,将这事儿当做八卦讲给了余贵妇听,这事儿便传到了圣人的耳朵里。
他还将晋王召了过去,说了一句:“皇弟,凡事也别太过了。”
晋王还不知道圣人说的是什么,颇有几分莫名其妙:“皇兄说什么?”
圣人这么多年头一次对着这弟弟皱起了眉头:“听说镇北侯府的嫡长子入赘商户了,你也别逼的太狠了,总也要给这小子留条活路的。”
夏景行在圣人面前的印象不错,当初也记得他学过一阵子工笔画,倒是颇有长进,后来大约是不上心,便荒废了,圣人这里再没见过他的画儿。
南平郡主这侄女如何,圣人也心知肚明。逼的有夫之妇自缢而亡,她做人继室,圣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儿,又是晋王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也算得王氏没福气,他倒不必出口干涉。
可如今涉及到了两代人,都还在纠缠不休,可不要成了孽缘?
晋王倒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皇兄不说,臣弟也打算不再追究那小子了。他反正也成了商户赘婿,连姓氏都改了,也无甚可惧之处。”又腆起脸笑道:“反正如今镇北侯府里只有阿宁一个儿子了,不如皇兄抬抬手,册了阿宁做侯府世子,也让你大侄女儿安安心?”
今上冷哼一声,瞪他一眼:“你倒只会为自己闺女打算,满肚子私心,若朕也如你这般行事,事事只顾忌自己骨肉,全然不顾忌礼法人伦,岂不要被御史参一个昏君的名号?”
“那阿宁这世子之位到底是册还是不册啊?”
“你下去吧,看到你我就头疼。也亏得是在洛阳城,不然若是在长安城,御史台岂不要炸了锅?”今上出行,为着自己的耳根清静,自然没带御史。
当年南平郡主的事儿可没少让御史们掀起一场口水战。
晋王见今上似乎并没有立刻下诏册封宁景世为世子的打算,也只得悻悻退下去,给自己闺女写信了。
长安城里,南平郡主接到晋王的家信,先是看到宁景世目前册封世子无望,面色便沉了下去,待看得后面,却又咬牙道:“这贱种居然没死,竟教他留下命来!”晋王府护卫来复命,只道宁景行已死,没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
待看得后来,却又笑了起来,暗道自己糊涂,让他活在这世上,看着自己儿子做了世子,将来还要做镇北侯,说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他却只能永远做个低贱的商户,跟着别人祖宗的姓氏,可不比死了的强?
等宁谦回家来,她便将这封信给宁谦看,还念叨:“夫君当初逐了行哥儿出去,我还想着待得他诚心悔改,又做出一番成绩来,再接了家来,与阿宁兄弟两个互相扶持着过下去。哪知道…他竟连祖宗姓氏也改了,还入赘了别家…真是可怜了父亲一番苦心培养他。”
宁谦将儿子逐出门去的时候只想着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他不要这儿子,原是有正当理由的,可没想到儿子却做出这种事情,跟了别人家的姓氏,从行动上表明:我跟宁府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这真是大大的让他不高兴了!
只有他逐出儿子,行使做父亲的权利,可没有儿子做出不认父亲的姿态来。
“孽子!这个孽子!”他重重拍着黄花梨的书案,恨不得那个逆子就在他面前,好打断了他的腿,让他尝尝这难堪的滋味。
——可不就是难堪嘛!
儿子竟然连祖宗姓氏也抛弃了,做父亲的如何不难堪?
南平郡主见得宁谦气成了这般模样,暗暗高兴不已。
她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总算没有白费,最终还是将夏景行的前程给彻底的毁了。
夏景行这些日子忙的起早贪黑,哪得空去考虑别人听到自己的事情时露出的惊讶的神情,或者心中如何做想。
一个人要是忙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胡思乱想了。更何况如今他是与夏芍药共事,镇日与媳妇儿形影不离,白日黑夜的在一起忙,一抬头就能瞧见她低垂的侧脸,线条柔和婉媚的令人心动,直恨不得放下手中的事情搂着她上榻去折腾个三天三夜。
燕王此人倒是颇有些手腕。他手底下的产业很杂,从皮货铺子到胭脂水粉香料宝石铺子再到赌场酒楼当铺钱庄,就差着妓院了。
皮货铺子里的东西据说是从燕云十六州收购而来的。
燕云十六州民风彪悍,况军中将士也时不时出门狩猎,所猎皮毛可比山中猎户零碎的收获要多的多。
而燕王选择在洛阳置办产业,一则洛阳不比长安打眼,那里他默认是太子的地盘,但凡其余皇子有心在长安坐大,太子也不会允许。
二则洛阳离长安并不算远,却极为繁华,消息灵通,兼济南北,实是个好地方。
旁的铺子都好说,夏景行还可以带着夏芍药,只赌场鱼龙混杂,他初次去,不想带着她,却被夏芍药缠着死活不让走,最后她穿了粗布衣裳,打扮成个小丫环,还拿脂粉涂黄了脸儿,夏景行这才同意了。
燕王的赌坊正是上次宁景世去赌的那一家,赵六奉命前去引诱宁景世,赢了银子要走,却被赌坊的伙计拖住不放,他也是个有脾气的,与赌坊的护院打了一架,却不料身手不济,被赌坊养的护院揍成了个猪头,被燕王府的管事出面保了回来。
赵六回来之后,便被兄弟们嘲笑了一回。激的他脾气上来,跑到燕王那里说了一通话,倒说动了燕王将那家赌坊盘了下来。
如今他可算是赌坊的二掌柜了,夏景行空降成了大掌柜,又见得大掌柜大摇大摆来巡赌坊,居然还带着个脸儿黄黄的丫环,顿时牙疼。
——殿下这是找的什么人呐?!
赵六的本事原就在这些小巧上,溜门橇锁,打探消息,赌坊里出老千,全是他的看家本领。逢大掌柜来查帐,他先请了大掌柜去楼下赌了两把,夏景行顿时将今早才拿的一百两银子给输了个精光。
夏芍药在他身后暗笑,见那二掌柜得意非凡,毫不客气将夏景行的银子装到了进自己的荷包,也不得不赞这人出得一手好千。
能被燕王派来看赌坊的,可不得有些真本事?
她自己就是例子。
待到了帐房,赵六便伸手道:“大掌柜请,帐本全在桌上了。”哪知道夏景行身后跟着的黄脸小丫环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他顿时傻了眼。
“大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好歹他也是燕王派来打理赌坊的二掌柜,这个大掌柜输了银子倒还好,面上温旭的笑意始终不改,只真要查起帐来,却让个小丫环坐了下来,这不是胡闹吗?
就算这是大掌柜的心头爱宠,也没这么宠法的。
“这不是…殿下派来的帐房先生嘛,查帐这事儿我真不在行,就有劳夏姑娘了。”
“夏…夏姑娘?”
赵六瞪大了眼睛,万没料到看着是个服侍人的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是燕王殿下请来的帐房。
“二掌柜可别瞧不起夏帐房,殿下可是说过了,府里所有的铺子里的收益,都要分一成给她的。以后燕王府所有在洛阳的产业,盘帐都由夏姑娘来做,她手里还有与府里连络的印章呢。”
赵六:“…”
当真是人不可貌向,海水不可斗量。
真等夏芍药盘起帐来,她做事向来利落干脆,赵六总算见识到了燕王的识人之能,讪讪摸摸脑袋,问一旁的夏景行:“殿下这是从哪里挖出来的人才啊?”算帐也忒利索了些。
夏景行笑的得意:“我家啊。”
“你家?!”
赵六真是傻了眼。
“这是大掌柜房里的丫环?”不是说这位仁兄虽然出身高门,但如今可是落魄到了入赘商户的地步,难道夏家门里就连丫环也这般厉害了?那夏少东究竟得多厉害啊?
夏景行咳嗽一声:“咳——这是内子。”
赵六一个倒仰,果然外间传言大多不可信。
传言之中,夏少东可是个容色倾绝的女子,只眼前之人黄黄脸儿,眼睛倒是水润润惹人注目,只肤色倒真不怎么样,还没行院里的姐儿肤色透亮呢。
盘完帐后的某一日,赵六在街上闲逛,不防瞧见夏景行与夏芍药去从银楼里出来,猛一瞧还犯嘀咕:真没看出来大掌柜是这般胆大之人,家里留着个黄脸婆,却在外面陪着个美人儿逛街。也不怕家里的老婆生气?
走近一瞧,只觉面前的美人儿极为眼熟,细一瞧顿时乐了:“哎呀,真是没想到这里遇到夏帐房,夏先生往哪里去?”明明旁边就站着夏景行,赵六却只作不见,倒好似蜂儿见着了花蜜一般,旁的人再入不了他的眼。
反正两人在赌坊也算见过几面,夏芍药盘帐之时,还与赵六就赌坊里的支出收入谈过几句,这会儿搭话简直光明正大。
他是全然无视了夏景行那张愈来愈黑的脸。
夏芍药眼见着夏景行恨不得拿眼神凝成冰刀戳死赵六,心中也是暗乐,倒没想过他这般模样,只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与赵六拉开了点距离,这才道:“这不是二掌柜经营赌坊有方,眼瞧着今年家里能有大笔收益,夫君这才带了我出门来添些首饰。二掌柜不给家里娘子添些首饰?”
赵六挺着肚子笑的贼奸贼滑:“兄弟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兄弟都称呼上了?!
夏景行肚里沸水一般,恨不得泼这货一脸,明明他家媳妇儿都说了与夫君一起出门,偏他眼里没自己,闪身上前将媳妇儿挡在自己身前,“二掌柜的最近眼神不济啊,要不要兄弟我送你去前面宝和堂去看看?”
赵六嘿嘿一笑,这才好似瞧见了他一般打招呼:“大掌柜逛着?我眼神可好的很,晚上出去走道儿都不用灯笼的。”
你眼神好?眼神好都瞧不见我,可不是病的不轻嘛!
待赵六走了,夏景行恨恨骂一句:“贼胚子!真是让人恨不得挖了他那双眼睛!”瞧他看自己家媳妇儿的眼神,若不是有他在,只怕赵六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娶个美貌媳妇儿,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夏芍药掩唇一笑:“他这人大约就是个市井无赖,难为殿下也将他挖了来。看赌场倒也得用,只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用途。夫君可别小瞧这些市井中人,你打小在高门长大,可不知道这些人平日瞧着是一副样子,遇了大事又是另外一番样子,说不得也有忠义之辈的。”
“他这模样,何来的忠何来的义?”见到别人家媳妇儿眼睛倒似生了钩子一般,真是可恨!
夏景行可不信赵六这流里流气的模样,能有什么忠义的心肠。
夏芍药从小听夏南天讲他走南闯北的故事,可没少听他与那些市井人物打交道,倒有不少堪称传奇。
只夏景行从小出身见识,以及教养礼仪,恰见不得赵六这般模样。

第四十八章

赌坊里,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都有。
有穿着团花锦衣荷包满满的,也有只穿着粗布短打,只有几吊钱便跑来撞运气的。
大堂里人头攒动,乌压压挤的严实。
两名晋王府的护卫在前开道,将不长眼的分开,保护宁景世往小包间里去了。
赵六站在二楼,以下巴示意今日见到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夏景行:“大掌柜你瞧,那位可是输急眼了。”
宁景行隐在暗处,伸了个脖子朝楼下探头瞧了一眼,恰瞧见宁景世那张似乎不太开怀的脸。
“这是…”
赵六从怀里掏了掏,塞给他厚厚一沓按着手印的借据,宁景行接过来随意翻翻,皆是签着宁景世的字迹,从一千两到三五千两不等,积少成多,粗粗一算竟然不下于三万两了。
不说赌坊的借债从来都是利滚利,利息高的吓人,单只本金就不少。宁景世这是被人下了套了,恐怕已经输红眼了,竟然连赌坊的债都敢借。
夏景行倒是想过让宁景世欠一大笔赌债来着,但在没接手燕王府产业之前,还真无从下手。
赵六拍拍已经傻掉的宁景行,“不用太感谢我!兄弟这就下去好好侍候宁少爷。”
夏景行:“…”
小包间里,宁景世坐立不安。
他与赵六初相识之时,赵六还不是赌坊的掌柜,只是赌客。只后来赌坊易主,赵六成了二掌柜,便与宁景世时不时的小赌两把,既钓着宁景世的胃口,又让他对自己的赌技倍感兴趣。
不知不觉间,宁景世便输的多了起来。
赵六久在市井,对宁景世的眼神极为了解,很多输红眼的赌徒最后都是这副样子。所不同的是,宁景世身后财力雄厚,作为赌坊的二掌柜,似宁景世这类身怀巨富又不差钱的,便是赌坊的重点客户,很是需要赵二掌柜“好生关照”一番。
宁景世每日从晋王府别院的支出都不少,三五百两是常数,只这数目放在胜意赌坊,却只能溅起个水花,待他玩的正兴起的时候,就输个精光了。
这时候赵六再来一句,“公子若是没银子就回去吧…”宁景世哪里听得进去这假意劝真刺激的话,立刻便犯了倔,先是将身上的配饰给押了上来,等输光了之后就开始借债了。
晋王府护卫在进来之后早被他轰到一边自己玩去了,这两人也乐得轻松。世子爷可说过了,王府不差钱。
一来而去,宁景世便债台高恐了。
姚仙仙进了宁景世的院子之后,拿出她在行院里学来的手腕,力挫群雌,很快就将宁景世身边的四个贴身大丫头给压了下去,成了宁景世身边最体面的一个。
只是每日让她不安的是,早晨起来亲手替宁景世挂上身的各种配饰,等他从外面回来之后就不见了影子。
这让姚仙仙一度以为,宁景世也许是犯了风流的毛病,在外面又恋上了哪个姐儿,随身的东西也不知道入了哪个姐儿的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