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方才还面带微笑,跟穆原与穆小六说说笑笑,此刻谢弦问起来,程智又是这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顿时气的恨不得摔碗,满脸的讽意,指着程智的鼻子就骂了起来:“程老三,你读了几年书就当自己能济世救人了?你满长安城去打听打听,若非你是程家子,若非我当初拖着苗胜的儿子喝了好几日的花酒,用尽了心思陪他,你能躲过去诏狱一趟?你指望着爹去诏狱救你,老头子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啊?他本来就讨厌你读书,你还因为读书请愿而进了诏狱,恐怕他都恨不得你被扒下一层皮!你别不知好歹了!”
程智万没料到程旭还瞒了自己这桩事,顿时气的直哆嗦。去年国子监学生带着京中不少书院的学子一起请愿,没想到最后领头的人被抓了进去。他是书院里领头的,最后却一点事儿也没有,书院私下里不是没有传言,说他在北镇抚司有关系,说不定还是他通风报信的。
最后因为他自己心底坦荡,又向来才学出众,为人孤高,流言才渐渐止熄,只是以他是程家子,武将家都是暴脾气,大约北镇抚司也不想惹程彰的结论而结束了此事的议论。
出身这个东西,半点由不得人。
程智几乎是跳起来的,一拳就打在了程旭那张得意的脸上:“程旭你干的好事!”
程旭鼻子立刻就喷出了两管鼻血,跳起来就撕打了起来。他也并非外面所表现的那么纨绔,况且程智向来以读书为要务,练武却不及他,很快就被程旭按在地上痛揍。
谢羽原来只当两个哥哥吵嘴就算是极限了,大不了反目成仇,说不定过几日就好了,哪知道当着亲娘的面儿居然大打出手。最开始她还瞧热闹,一见打起来了,立刻就跑过去打架:“行了行了别打了!”
程旭被她拉起来,程智一得松开,翻身而起立刻又朝着程旭的眼眶来了一下子,程旭“嗷”的一声痛叫,就又扑了上去。
谢羽都被眼前的境况惊呆了,她扭头去向谢弦求助,却发现谢弦眉头紧皱,却并未开口喝止,而春和与夏阳皆站在谢弦身侧,倒好似这兄弟俩打架跟她们无关一般。
“娘,你快点让他们别打了!”
谢弦面无表情的起身:“让他们打吧,等打完了再说。我先回房了。”留下两个儿子在谢家大厅大打出手。
穆原与穆小六见谢弦都撤了,立刻凑到了谢羽身边:“怎么办怎么办?干娘都走了,咱们留在这里合适吗?”
谢羽大冬天骑了一路的马回家,还没喝口热汤热饭,就被两个哥哥给气到了,她往谢弦的位子上一坐:“打吧打吧,让他们打完了再说。娘都不急,我急什么呀?”吩咐穆小六:“去厨房给我端热汤热菜来,我要吃饭。顺便再让他们往娘的房里也送饭菜过去。”
穆小六倒是不想跑腿,也想站在这里瞧热闹,不过谢羽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还指望着跟在谢羽身边不回去,好躲避穆老三的棍子呢。
程智与程旭在谢家前厅里大打了一架,好在谢家人数辈都崇尚俭朴,正厅里也从不摆什么古玩,都只是些结实的桌椅板凳用来待客。
到得最后,他们兄弟俩滚到了谢羽脚边,谢羽也不管是哪个哥哥,一脚就踹了上去:“滚远点,别妨碍我吃饭!”
程旭占了上风,将程智按着暴打一顿,自己一个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挂着两管鼻血,脚步蹒跚爬了起来,坐到凳子上,环顾四周,这才道:“娘呢?”
谢羽已经吃了个六七成饱,嫌弃道:“你还是先去洗洗吧,挂着两管鼻血也太恶心人了。娘看到你们打架,觉得不堪入目,回房去了。留我在这里看场子。”
程智爬起来,听到这话,顿时难堪到了极点。
他比程旭样子还要狼狈,脸都肿成了猪头,恐怕得有些日子不能出门了。
若是在程府,兄弟俩掐起来,一般都是程彰负责灭火,吼一嗓子再抽两棍子就消停了。今儿没有程彰在旁制止,兄弟俩顿时打的天昏地暗。
他正在难堪之时,春和与夏阳出现在了门口:“家主说两位公子应该打完了,让我们带两位公子去沐浴更衣,等收拾整齐了再说。”
程旭以前跟闫宗煜在街面上不知道打过多少架,他自己脸皮厚,一点也不觉得丢人,笑嘻嘻道:“劳烦两位姑姑了。”只是一只眼睛肿着,脸上衣服上都是血迹,向来风流倜傥的形象大打折扣。
程智的脑袋都恨不得垂到地缝里去,好别让人家瞧见他的难堪。
谢羽吃饱喝足,慢悠悠去寻谢弦,见到她还乖巧的上前去揉肩捏腿,小意卖乖:“娘你瞧瞧,还是闺女贴心吧?您说您当初怎么就生了这么俩不省心的?”还顺带着抹黑了程彰一把:“不是女儿说啊,程大将军教导儿子也实在是失败,哪有第一天跑到咱们家里来就打架的?他平时都是怎么教育儿子的啊,娘您下次见到他可得说道说道,这是拿咱们家前厅当演武场了是吧?”
谢弦在她额头弹了一记:“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你二哥跟三哥现在说不到一处,往后就更说不到一处了。当着娘的面儿都能打起来,要是将来都走入官场,还不得成了两派的人,撕个你死我活啊?娘也只能盼着他们兄弟俩别走到一条道上,不然非得让外人瞧笑话不成。”她头疼道:“你这句话还真说对了,也不知道程彰怎么教儿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程旭跟程智是在沐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的。也不知道是谢弦吩咐,还是春和夏阳故意的,给俩兄弟领到了同一间浴房,相邻摆了两个浴桶,也不怕这兄弟俩再打起来。
旁边的凳子上还各摆了一个铜镜,算是极为贴心的照顾。
程旭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张脸,顿时牙疼一般吸了口凉气——就这副模样他明儿还怎么出门啊?
都回到长安城了,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他原本还准备明日叫了闫宗煜出来一起玩呢。
他回头狠狠瞪了程智一眼,对方比他还惨,反正一脸的青紫,在铜镜里能勉强瞧清楚自己被揍的变形的五官,但是想要保持平日的形象,就比较难了。
程智明日还要去书院,这副样子如何出现在同窗面前?
他都可以想象那些平日在背后嘲笑他孤高不群的学渣们在看到他这张脸之后,是如何在背后冷嘲热讽的。
兄弟俩以看杀父仇人的眼神在浴桶里将对方用眼神厮杀了一遍,看到对方在搓洗之时忍不住痛叫,便觉得自己身上的痛也轻了几分。
谢弦再次见到俩儿子,虽然沐浴更新之后,从前后看仍然是翩翩公子,但是看到正面,当真是惨不忍睹。
谢弦尚能镇定以待,谢羽倒是立刻就捂住了眼睛,从指头缝里去瞧这哥俩,只觉得实在很伤眼睛,忍不住嚷嚷:“你俩真的是亲兄弟么?”下这么重的手。
程智此刻尚余怒未消,只是经此一役,他也知道自己在武力上其实与程旭还是有一段差距的,便不再逞能非要与他在这方面比斗。
跟程旭这种四肢发达满脑子歪门邪念的人,要比的不是武力而是脑力。
程旭觉得谢羽这话正中下怀,刚想接一句:“我也觉得自己没这样榆林脑袋的兄弟”,目光与谢弦相撞,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只笑嘻嘻道:“这要问娘。”
谢弦教育孩子,一向不主张棍棒相加,就是对着谢羽也只是偶尔为之,但是看着眼前两个成年的儿子,她当真有各抽一顿棍子的冲动,忍了又忍才道:“你们俩是不是准备以后但凡兄弟俩意见不一致,都用这种方式来解决?”
程智:“不!”
程旭:“也行!”
谢羽“噗”的一声笑了。
谢弦也懒的再多说,只道:“你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各自都有自己为人处世的一套,娘小时候不曾教你们,现在再来说教未免晚矣。往后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自己的矛盾也要学会化解。只是一点你们须要切记,这世上再深的仇怨也割不断血脉亲情,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关起门来打架别人瞧不见,但真要闹到外面去,不顾世人眼色,只会让无关旁人当做笑谈。”
程旭老老实实道:“是,儿子记住了!”
程智显然被程旭所为给气的太狠,当着程彰的面儿没办法说清,此刻颇有几分寄希望于谢弦:“娘,您要好好教教程旭,他平日无所事事就罢了,什么事儿都要游戏人间,连原则都没有,做事全凭好恶,我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跟他好好说话!”
程旭并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程智越认真计较 ,程旭就越嬉皮笑脸,此刻也不例外,他捂着自己的一只肿眼泡道:“没办法说就别说了嘛,再说你张嘴就是陈词烂调,酸腐味儿直冲十里,倒是适合开间蒙童馆去荼毒幼儿,跑来说教你二哥,还嫩了点。”
程智给气的恨不得当场再给他一拳,堵上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谢弦揉揉太阳穴,只得示意春和让人摆饭给这哥俩填肚子。等吃完了饭,她特意叫了程智来说话。只是旁敲侧击道:“…一味的读书也不行,总要知道变通。设若当官不知民生百态,不能与当地缙绅百姓和平相处,如何治理地方?就算是在长安做官,京中大小官员不计其数,同僚上司下属,与人相处总不全是靠道理的,还要考虑人情。”
她想讲的还未彻底讲完,程智就“腾”的站了起来,满面怒色:“娘也认为二哥是对我是错的?难道恪守风骨也错了?就程旭那样的小手腕也算变通?”
谢弦愣了一下,只觉得头更疼了:“你怎么就跟你爹似的一根筋呢?”
程智没想到谢弦张口就批判程彰,他心里原本就对谢弦有心结,纵然程彰行事不如他意,但在他眼里也是英雄式的人物,这下可算是刺到他心里了,他反问:“娘当初非要跟爹合离,就是因为嫌弃爹是一根筋,只会打仗不知变通吗?”
谢弦无言的看着儿子,在他年轻的瞳孔里看到了燃烧的怒气,那种自以为可以席卷燃烧一切的狂热。曾经…她也有过。
她闭了下眼睛,努力让自己平和下来,这才再次睁开眼看着眼前挺拔的青年,只觉得他个子长的极高,可是心智始终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缺乏历练。她缓缓开口:“如果…娘让你跟着娘去外面历练历练,行些商贾之事 ,你可愿意?”
程智满脸的震惊:“娘也觉得我不应该去读书?宁可让我做小商贩,都不愿意让我去读书?”商人地位远不及读书人的地位高,虽然自大魏始商人的地位要比前朝高上许多,就算是商人子弟也可参加科举,可到底以他的出身去做商人,几乎就是自甘堕落的代表了。
谢弦试图让他明白自己的用意:“娘并非让你去做小商贩,只是让你去各地走一走,了解些民生疾苦,也多了解些地方上的事情,所谓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程智失声道:“可是游学跟行商可是两码事!”他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着谢弦,好像谢弦做了极大的事情伤害了他。
最后,他后退两步,朝着谢弦躬身行了一礼:“天色不早了,我回家去了,以后再来向娘请安。”
他从房里退了出去,脊背挺的笔直,好像有一口气撑着让他不得不立刻从谢府走出去,回到程府。纵然程府也并无人能够理解他的理想抱负。
等走出了谢府大门,走到热闹喧嚣的大街上去的时候,他才垮下了双肩,只觉得茫然。路过的行人看到他那张可怖的脸,都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也毫无所觉,游魂一般走在大街上,直到快宵禁了才回了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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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智离开之后,安静了好大一会儿,谢弦才疲累的开口:“出来!”
谢羽磨磨蹭蹭从内室出来,走过来趴在谢弦背上,软软糯糯道:“娘,三哥是呆子,书呆了!”
她听到程智看不起商人的理论,简直恨不得冲出来揍他一顿。他这是连娘亲也看不起吗?
谢弦摸摸谢羽垂过来的手,再次道:“出来!”
谢羽才要分辩说没人了,程旭也从内室出来了。
谢弦抬头瞅了一眼次子,但程旭今日面目全非,笑起来都是狰狞的,实在不宜揣测他的心理,索性直接开口:“阿旭也觉得娘做商贾之事丢脸?”
程旭露出个丑陋的笑容,在谢羽捂着眼睛娇嗔:“二哥你还是别笑了”的调笑声中,他道:“儿子认为天下之事,力求一个活字。比如一潭池水若是不能流动,天长日久必生异味,人不能饮。而天下钱财,若是都装在国库,富人家的仓库里,不能在市面上流动,那想来市井凋零,也无今日之繁盛景象。而南北之物产,若无人千里贩运,谁知南地北景有何不同?就跟农人种田,匠人制作,商人贩运,皆是这国家的基石,而商人便是能令得这国家活起来的一环。”
谢弦惊讶的瞧着他,程旭大约从未在程明眼里看到欣赏之色,在谢弦这里竟然意外的收获了赞赏的目光,顿时得意的挺起胸膛,力图摆出一个玉树临风潇洒不凡的姿势,没想到谢羽捂着眼睛直嚷嚷:“要瞎了眼睛要瞎了!”
程旭:“…”
谢弦轻拍了下谢羽:“你二哥说的很有见地,你也学着点。”
谢羽“嗤”的笑了一声,重重咬字:“我一定跟着二哥好!好!学!”
程旭知道小丫头意有所指,当着谢弦的面脸都烧了起来,只是他一张青肿的脸倒看不出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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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智到家的时候,程彰正坐在灯下发呆,见到儿子这副面孔,顿时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三儿子一向乖觉,不在外面惹事生非。若是程旭带着一张青紫的脸回来,程彰都已经习惯了,但是程智…可是立志要做个斯文的读书人的,从不热衷打架。
程智走了一路,脑子还是混乱的,一时震惊于谢弦否决了他的人生选择,一时又震惊于谢弦竟然在行商贾之事。以他的阅历与想法,完全没办法理解谢弦的选择——从当初跟程彰和离到如今所操之役。
“…我跟二哥打架了。”
程智此刻也豁出去了,他急于寻个出口,哪怕是被程彰抽,也好由此来拯救他混乱的思绪,让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通常时候,被程彰否定,那就表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种父子间的对抗,无论是以武力还是沉默无声的僵峙,都让程智熟悉而放心。只有进入到熟悉的相处模式里,他才能安心。
不过惊异的是,今晚的程彰比他还要茫然,他也只是“哦”了一声,就又坐回自己的世界里去了。似乎只要儿子不是被外面的人给欺辱了,兄弟俩打架也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智更加茫然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只觉得今日的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娘想带他去经商,他爹居然立地成佛,连惯用的大棒之法都不再祭出来了…那还是他爹吗?
最后还是他房里的丫环金铃告诉了他:“云姨…跑了。”
孙云跑了。
她从知道程彰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要派人将她送到幽州去之后,也许就在盘算着离开程府。
程彰带她下山回城的时候,给了她两天时间让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连前往幽州的护卫都已经点选好了。
孙云却在临开的前夜带着身边的一名丫环离开了程府。
自他们从石瓮寺回来之后,有关于谢弦跟谢羽的事情都在家里传遍了,就连孙云在寺里发疯,差点想掐死谢羽,都被程家随行的家仆当作奇谈一想讲给家人听。
“…也是可怜,她在府里多少年,都以将军夫人自居了,可惜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谢将军她不敢动,就拿大小姐下手…”
阿羽在程府里也住了几个月,跟着程旭进进出出,对程府下人倒是极为客气,只是对程彰横竖看不顺眼而已。不过在程家下人眼中,敢于跟老爷正面对抗的,就是真正的勇士。
往日那些巴着孙云拿她当程家女主人对待的,都默默拉开了距离。譬如程家厨房,不再拣孙云可口的饭菜送过去;譬如程家管事娘子,帐房等处都不再跑到她那里回禀。往日这些后宅之事,都是报到她那里去的。
也才一日功夫,待遇就天上地下了。
孙云恨的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程彰回城之后,自然有事要忙。总要去魏帝面前去露个面儿,他当初接受了看顾周王的决定,到魏帝面前去回禀的时候,又稍稍透露口风,只道谢弦带着女儿回来了,他这是先行一步处理家事,而周王有周院使跟谢弦,还有空智大师,身子骨也没问题。
闫皇后在行宫摆了好大一出,原本是为周王择妃,无奈周王不肯露面,就连闫梦萱数次示好,周王也不接茬,只是客气应对,心里已经恼成了一团。
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她回头想想,何必跟个病秧子置气?想要摆布他自有别的路子,魏帝就是现成的人选。
她拿出“为周王的终身大事夜不能寐的倦容”来,往魏帝面前去说:“臣妾总想着,先皇后娘娘若地下有灵,都该怪陛下与臣妾不曾关心周王的终身了。他身子骨不好,正应该早点成亲,也好有个人照顾。臣妾的娘家侄女阿萱最是乖巧体贴,去行宫之时还跟着服侍了臣妾一路,臣妾瞧着这孩子生的模样也不差,又会照顾人,倒与周王正巧是一对儿。”
魏帝心中另有人选,也不欲长子再娶闫家女。他深知后宫掣肘之事,到得王府后院也是一样的。况且他对这个儿子愧意甚深,自然想要他过的舒适些。当下便道:“此事待皇儿回来再定。”
闫皇后气的无法。
只因行宫里人多眼杂,有不少人瞧见闫梦萱往周王住的长阳殿跑,提起来都当一桩笑谈:“…险险儿将腿都跑断了,还跑不来一个正妃之位。”
虽然太子皇后如今是正统,周王位置尴尬,这些人也未见得就是支持周王的,可是同样也有人家想要将女儿送到周王府去,做个亲王正妃,也是极为体面之事。
皇后打的算盘,谁都能瞧得出来。只是皇后一党虽然不会拆台,朝中却也有与闫国熹政见不合之辈,背后暗自讽笑:“…闫家的女孩儿都恨不得一古脑儿塞进皇家去。”
魏帝也正愁周王的亲事,听得程彰提起谢弦回归,还带回了他的小闺女,竟当一桩趣事来听,待听得之前错认了,原来那日在郦山野猪群面前的正是他的女儿,不由赞一句:“程卿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待程彰告退之后,才想起来问一句:程卿女儿可许配了人家?
其实程彰就算听到魏帝问起谢羽终身,恐怕也不敢作主。谢弦的性子他太了解了,儿子尚且由得他,但女儿的亲事他恐怕插不上手。
谢弦等人从山上回来之后,周翰海又亲自进宫去向魏帝复命。
只道周王在寺中静养,又慕空智大师医术之神奇,便索性留在寺里修养一段日子,过年再回宫向魏帝拜年。
“胡闹!”魏帝听得大家回来了,唯独周王不肯回来,恨不得立时就派禁军前去接人。“他身子骨不好,山上寒冷,长久住着万一病了呢?”
周翰海巴不得魏帝再派他去石瓮寺守着周王,立刻自荐:“周王非要送了微臣回来,还说要在寺里为先皇后娘娘念几卷经,又尽孝道。陛下若是再派了微臣过去,微臣一定死死守着周王。”
魏帝要考虑的比周翰海要多,听得周王要念经清修,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长子不会是心灰意冷,有出家之念了吧?
以他的经历,若是有此念头,也不足为奇。
不等魏帝派人前去寺中接周王,三日之后周王便遣人送来了奏折,上面哀哀泣求,只因先皇后娘娘过世之时,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在身边,每每思之,不胜悲凉。现在看到魏帝为他张罗亲事,他自己觉得颇为不孝,以他的身子去为先皇后守陵三年,只恐会令魏帝忧心,所以决定在石瓮寺为先皇后静修三年,婚事延后。
魏帝接到这么一封奏折,迟迟不曾批复。
一则他怕儿子在寺中长久静修,万一起了出家的念头,真要剃度了那就是本朝奇闻,不说会被人诟病他这个做父亲的容不下长子,就算是将来太子登基,恐怕也会被人诟病不容长兄。
二则若是强硬的将长子给硬拖回来,他身子骨不好,万一积郁成疾,又是一桩麻烦事。
周翰海曾说过,周王损耗太过,恐难长寿。若是悉心调养,也得十年之期,方才有所改观。
大魏也不是养不起个富贵闲王,只要他与太子都善待周王,于天家的名声也好听些。
闫皇后在凤藻宫里听到周王自请为先皇后在寺里静修三年,气的差点砸了手边的茶盏。
“他这是什么意思?”
闫梦萱苍白着脸站在旁边,紧咬了唇不发一语。
她当初在行宫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做周王妃十拿九稳,背后又有皇后与闫国舅撑腰,这才敢不顾脸面往长阳殿跑,表哥长表哥短的围着周王转。
真若论起来,周王又是她哪门子的表哥呢?
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
现在周王以自己的态度摆明了,他无心婚事,一心只为先皇后娘娘守孝。哪她先前的举动岂不都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