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今日这样一气塞十数名女人进东宫,却是这数年间首例。
东宫大殿一时之间站着这许多莺莺燕燕,及她们的贴身侍女,连武恪这从前不太待见安小郎的家伙,也转过头与田秉清悄悄商议:“陛下这是忌讳太子殿下趁病夺权么?”
皇帝陛下病了有些日子,一直不曾见好,连带着皇后也上窜下跳,颇有几分秋后的蚱蜢之感。
田秉清悠然叹息:“这若是在平常百姓之家,父亲病重,子承父业,让辛劳的父亲好生养病,也是孝心。可是在皇家…”
他的未尽之语武恪都明白。
皇家亲情淡薄,年老的皇帝恋栈,不到闭上眼的那一刻,总想着能够做那独一无二高高在上的天子,又哪里肯放心撒手养病,将儿子推上皇位?
更何况这些年皇帝在齐宫养尊处优,驰骋天下开疆辟土之事,等于太子殿下一手成就,如今天下初定,他只从齐宫挪到了陈王宫,坐享其成,又加之常年有皇后在耳边挑唆,与儿子成见已深,哪里肯多信任这唯一的儿子一两分呢?
他除了暗暗忧虑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更怕这手握重权的儿子突然发难,因此才赐下这些各色美人。
往年太子殿下征战在外,每每被赐婚,总是以天下未定,为帅者怎能贪恋女色为借口挡了回去,如今天下已定,父子两个整日相见,他的处境倒越发的艰难了起来。
作为凤朝闻的贴身内侍,田秉清自然知道太子殿下的性向选择正常无比,只是他钟意的那个人,就是只白眼狼,掏心掏肺的养,都养不熟,寻到了空子就想着跑,哪里肯为了殿下留在这东宫?
他深知太子殿下刚毅果决,宁折不弯,万一拒收这些美人,回头皇帝陛下定然以功高震主,藐视皇父为名发落下来,到时候纵然他再怕了苦功高,怕是也得俯首认罪。正在焦心之际,却听得太子殿下发了话:“都安排到后面空着的殿阁里去吧。”
抱着兵书懒洋洋倚在塌上的太子殿下头都未抬,便云淡风轻的收了一众美人。
田秉清就立在他的身旁,那一刹瞧到前朝郡主秦玉筝脸上那似愤怒又怨恨的目光,田淑婉狂喜欲泣,目光巴巴粘在太子殿□上,恨不得当场便能听到召寝之令…
那些东宫空着的殿阁到底是被填满了。
后来的那些琐事,不提也罢。
圈在深深高墙里的女人们,哪怕是陛下赐的太子侧妃,不得太子欢心,也是枉然。
无论使了何种手段,拦路哀泣,炖汤制衣,吹笛引曲,闻乐起舞,又哪里能引得太子殿下回头一顾?
就算——皇帝陛下大行之后,这些东宫侧妃婢妾们搬进了皇宫,各自有了显赫的封号,新上任的皇帝陛下说起来,也不过淡淡一句:“宫里也确实需要些花红柳绿的妆点。”
那时候这座曾经的陈王宫,如今的齐皇宫里,碧桃花开的如烟如霞,远处德妃带着数名妃嫔远远的拜倒在尘埃里,新帝的目光若有所思注视着前方,唇边绽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来。
旁人瞧着,新帝定然是见猎心喜,瞧见了自己一众貌美妃嫔,心情正好。只有田秉清晓得,他的目光盯着的那一处,正是当初安小郎被晏平踢下湖,湿淋淋爬起来解衣绞水之处。
当年的惊鸿一瞥,究竟在太子殿下心中激起了怎样的波澜,无人能知,可是从那以后,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女引得新帝频频回头相顾,甚直恨不得日日养在身边,夜夜相伴相偎,却是不争的事实。
田秉清与太子殿下几乎形影不离,只除了当年锦绣阁那场大火,彼时他尚在军营内,未曾得见。
再一次将安小郎捉回来的时候,当见到她蓬头垢面,落魄潦倒的模样,田秉清大吃一惊,急忙去瞧陛下的眼神。
皇帝陛下坐的气定神闲,仿佛很久以前就笃定了安小郎在外面转一圈,还是得回到他身边的结果。
不过,安小郎显然不曾了解皇帝陛下的势在必得,用了各种招数推脱,田秉清跟在她身后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她又不见了影子。
当她生下轻君殿下的时候,他还不曾完全放下心来。
当朝皇后行事从来不靠谱,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等到心蕊公主出世,紧接着她又生下了轻毓小殿下,每日里抱着孩子在宫掖中散步,面上一派舒泰自然,身边子女环绕,皇帝陛下悠闲的陪伴在她的身侧,田秉清始放下了长久以来紧紧揪着的那颗心。
陛下花了这么些年的精力与时间,费尽了心思,总算是将她养得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侍寝全本上市,实体版比网络版多了三万字,凤朝闻的番外,总算是全部放上来了,全文至此网络版全部完结,谢谢!
57错把陛下当下贤君
48
皇帝陛下忽然之间变得好欺负了起来,令我大感意外。
田秉清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大有我替皇帝陛下“一雪前耻”,令朝中那起紧盯着皇嗣不放的大臣,与三不五时喜欢将自己家的幼子带进宫请安、意图过嗣的皇室宗亲们消停了不少。
——听说自师尊宣布我有喜之后,那些有关于陛下有隐疾的传言一夜之间消弥于无形。
事实胜于雄辩呐!
连娥黄也规矩了不少,不再无事生非,捏造我思慕皇帝陛下的言论来向皇帝陛下讨赏了,而是天天一脸喜意的盯着我平平的小腹,动辄都会大惊小怪:“娘娘,您小心着点,小心肚里的小殿下…”
宫妃们在一夜之间都好像熟读宫规,且各个都拿宫规当作了铁律,我不过才清静几日,她们便天天准时相约来请安探望,打扮的花枝招展,面上堆欢,瞧着我的肚子慈爱的好像她们才是我肚里孩子的亲娘,赶都赶不走。
我每每端茶送客,众妃嫔都装眼瞎,吃茶打扇,装聋作哑。
这般热情,没过几日我便有些吃不消了。外廷命妇们进宫自有章程,皇帝陛下一道圣旨便免了我的麻烦。但宫中妃嫔几步之遥,又有大把时间可以消磨,天天将重华殿当作了棋牌室,恨不得拉着我好生娱乐一番到天黑。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对外宣布偶感风寒,身有小恙,不便招待。
听说装病这招乃是万能利器,无往而不利,只是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失灵了。
我在殿内装病,一众宫妃立在烈日下站在重华殿外罚站,各个站的心甘情愿,情真意切,唯恐自己站的比别人少了。
这倒造成了重华殿前丽人罚站,侍女打伞,远远瞧着似重华殿里发生了血案,这些人前来观望,场面热闹非凡。
“皇后娘娘身怀龙裔,臣妾们岂能偷懒在自个宫里松快?务必要在重华殿侍疾!就算不能亲身侍疾,也要守在这里才能心安…”各个为了皇嗣情愿肝脑涂地的模样。
娥黄出殿去劝告一番,回来向我如是描述,又愤愤不平:“都是一众狐媚子,打量着如今…都想着陛下下朝之后能略停一停,与她们多说几句…”担忧的瞧我一眼。
我对皇帝陛下还是极为信任的。
果然他下朝之后皱着眉头将宫妃们检阅完毕,在宫妃们倾慕的神色之下,当机立断下了一道旨意,令宫中众妃在自己宫中茹素,为尚未出生的皇嗣祈福。
令一众翘首期盼的宫妃们泪洒当场。
我笑嘻嘻打趣他,后宫可以建座庵堂收容这些宫妃了,他边忙着看手头的奏折,边漫不经心回我,后宫之事,一切全凭皇后裁夺。
听说这世上最难缠的仇人就是夫妻,你给我下个绊子我暗中拆了你的台,几十载年华空度,到头来物是人非。
皇帝陛下虽然有诸多缺点,但他从未给我暗中下过绊子,相识这么久,倒是诸多宽厚待我,我若是将后宫诸妃送进庵堂,倒真的等同于在朝局上给他使绊子,这种傻事我岂能做?
我还是乖乖养胎罢。
十一月初雪落后,我终于停止了孕吐,胃口渐好,正立誓要将怀孕初期掉下去的一圈肉养回来,安乐候府传来消息,童伯病危。
听到消息的时候,凤朝闻还不曾下朝,我心慌意乱,执意出宫,恰巧武恪今日值守宫禁,苦拦不过,只得随我前往安乐候府。
安府中门大开,守门的仆人见到我,眼睛都直了,只一个劲儿的念叨:“神了!神了!老太爷真是神了!”
我心急火燎冲了进去,还未到得正厅,门口就迎出来一帮乌压压的人头,当先一人独臂白须,华发苍颜,不是童伯又是哪个?
童伯下得台阶,就要下跪见礼,被我一把拦住:“义父这不是折煞逸儿吗?我在宫中听闻你病倒了,吓得撒腿就跑了过来,如今瞧来,倒还好。”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他摆摆手,“我身子康健,并无大碍。”转头朝身后两人指去:“你可认识这二位?”
两名高瘦的男子,一位紫脸膛,一位黄脸膛,盯着我颇有几分熟稔之意,可是却不肯上前。
我瞬时指着他两个大乐:“好些年不见,两位哥哥这一向可好?”
正是赵勇与苏仁。
他两个面上神情似梦游,对视一眼,喃喃道:“传言果然是真的!”习惯性的伸出大掌欲往我肩头拍来,半途又生生缩了回去,仅余四只狂喜的眼睛盯着我。
赵勇与苏仁当年在军营之中与我乃是过命的交情,分别这三年多,如今瞧着皆是面色不佳,不及我发问,苏仁便抢先道:“小郎如今贵为皇后娘娘,不知道黄芥将军家寡母遗孤出事了,你管是不管?”
他还是这样炮筒子的脾气,一点也没变。
赵勇瞪他一眼,颇有几分责备之意,温声歉然道:“若非实在无法,我们也不会求到府上来。”
我瞪着他们,怪叫一声:“两位哥哥与我乃是生死相交的兄弟,怎么能说出这么生分的话?”
他两人瞧着明显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原来黄芥将军府上只有一老母与一双儿女,将军夫人早已身故。自黄将军阵亡,老夫人与这对儿女便移居他处。后来大陈亡国,凤朝闻在京郊随手划出一片地来,令他们自耕自足,他们便寻得黄将军老母与一双儿女,接回庄上奉养。
事情就出在黄将军女儿身上。
黄将军虽然高壮魁梧,但将军夫人当年温文娴雅,窈窕知礼,遗留下的这幼女渐渐长成,酷肖乃母,生的十分美貌。只因她向来只在庄户间走动,倒也风平浪静。只是坏在近日燕王府世子纵马出京狩猎,无意之中闯入此间,瞧中了黄姑娘,当场便掳了去。
小黄将军一气之下与燕王府的侍卫大打一场,顿时去了半条命。燕王世子仗着自己有权爵在身,此地又是降臣俘虏之处,许是料着皇帝必不会追究,便带了两千人将这庄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黄老夫人也在一急之下晕厥了过去。
赵勇与苏仁见势不妙,偷偷想法逃了出来,二人皆是寒门子弟,前朝旧军,仕途早已断了,无处申冤,终于想起来坊间传闻,当年的摄政王独子乃是女扮男装,如今正是大齐皇后,这才一路问到了安乐候府。
童伯当年在军中之时,黄芥将军还是毛头小子,二人恰有交集。他虽怜惜黄姑娘,但燕王乃是当朝宗亲,安乐候在京中贵圈向来插不上话,只得传信于宫中。
我觉得,燕王府这趟势在必行了。
燕王年近五十,胖如弥勒,笑起来极是慈祥。下朝归来被我堵在府门口也不见动怒,笑眯眯上前招呼,仿佛我昨晚才来过燕王府蹭过晚饭,极是熟稔妥帖。
——听说他如今执掌刑部,行事与这笑容大相径庭。
燕王妃也曾去过宫中请安,面目慈祥温婉,不过我瞧着她温婉太过,才有了燕王世子这样无法无天的儿子。
如今我贵为一国之后,既然燕王与燕王妃不能教养好自己的儿子,我少不得替燕王妃拨拉一二。
燕王与燕王妃共虎背熊腰的世子在下首恭敬侍立,我端坐堂上,极有兴趣的询问:“听闻昨日燕王世子在京郊一处庄子里将本宫的妹妹给请到了燕王府作客,今日本宫前来,可否请出来一见?”
燕王与燕王妃对视一眼,不知就里,燕王那张胖弥勒般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转头低声斥责世子:“孽子!你昨日可是又去外面胡闹了?”
纵然皇帝陛下一再下令不许皇室宗亲横行京里,又捡出头的鸟打了几回,也禁不住鸟群偶尔出几只不太听话的雀儿,三不五时闹腾一回。
燕王世子委屈的辩解:“父王,您别听皇后娘娘胡说,那小妞姓黄,又不姓安!”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拊掌大乐:“世子有所不知,本宫是前朝摄政王独女,曾入大陈军中效力,在黄介将军帐前听令。得将军赏识,差点将黄姑娘许了本宫…奈何本宫也是女儿身,如何敢假凤虚凰的害了黄姑娘?无奈之下只得冒认兄妹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变出一个妹妹来也不在话下。
燕王与燕王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又狠狠瞪一眼身后的燕王世子:“还不快去将黄姑娘请出来!”
燕王世子不情不愿扭头朝门口立着的侍从吩咐:“去将昨天那位姑娘送过来!”被燕王狠拉一把,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去。
黄姑娘被扶着过来的时候,一脸悲愤之色。
我坐在厅上朝她招手:“妹妹快些过来,让本宫好生瞧瞧!”
她迟疑的立在门口,待瞧见了我身后侍立的赵勇苏仁,立时欣喜若狂:“赵叔苏叔…”
我抹一把额头的汗,很庆幸自己今日匆忙之际身着宫装,若是着了男装,这瞧着比我小了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不知道会不会叫一声“安叔”?
离开燕王府的时候,我特特夸赞了燕王一番:“王叔如今执掌刑部,陛下每每在我耳边夸赞王叔禀公执法,如今这事我瞧着王叔处理起来正好。”
大义灭亲虽然听起来痛快,但当事人要做起来恐有几分难度。听说燕王在朝中素有声望,正应大义灭亲一回,以提高知名度。
燕王一边擦着额头冷汗,一边狠狠瞪着自己的独子,连连点头应承:“臣这就绑了这逆子送进刑部好好审理一番!”
刑部如今在他手中尽握,好好审一审自然也能好好放出来,可怜了黄小将军如今还剩半条小命。
我掩唇浅笑:“本宫在宫中孤陋寡闻,不闻外事,今日听说…世子还发动了两千人包围了庄子,原来陛下已经特许燕王府蓄养私兵了呀?”
燕王顿时面色大变。
听说皇室宗亲护卫不得超过三百,燕王私下蓄兵两千…这个后果可大可小。
能够一言点中燕王的死穴,我心中很是得意。
回到安乐候府,门口童伯与安乐焦急的立在门口,见到我欲言又止。
黄姑娘落落大方,虽然已经被关在燕王府一日一夜,但路上我已经问过了她,只因她性烈如火,一路之上破口大骂,誓死不从,燕王世子将她捉进府中之后,又忙着与庄上众人械斗,只吩咐护卫将她丢进柴房,断水断粮,好教她依从。
除了饿了些,她精神倒还好。
一行人簇拥着我进得府中,田秉清从厅堂门口迎了出来,一惊一乍:“娘娘,您身怀龙裔,怎么能随意到处乱跑呢?可知道陛下回宫不见了您,该有多着急!”
我在他头上轻敲了一记:“还未老就喜欢唠叨…陛下哪里会有你这般心急?”
他朝厅里呶呶嘴,朝我摇头示意不要乱说话。
我探头朝厅里去瞧,高大俊美的男子寒着一张脸坐在厅首,连朝服都未曾换,想来是下了早朝便赶了过来,手中茶盏动也不动,目光笔直望过来,害我差点朝后坐下去,若非田秉清眼疾手快,拉我一把,我定然跌的很惨。
…我怎么无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童伯与安乐父子情深,明明紧跟在我身后的,瞧见了皇帝陛下那张黑脸,此刻已经退出一射之地:“今日府中来客,我们去瞧瞧厨下都准备了何种菜色,也好招待陛下与娘娘。”
…去厨房吩咐一声不必两个人吧?
还是说,对于皇帝陛下的恐惧或者盲从心态已经根深蒂固到了这一步?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去得远了,连片衣角也没留下。
苏仁伸手从我手里拉过了黄姑娘:“皇后娘娘去面见陛下,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规矩,还是去后院避避吧。可怜的丫头,又饿了这两日,正好顺路去安府厨房讨一口热汤…”
赵勇与苏仁带着小黄姑娘紧跟着童伯与安乐的脚步也不见了踪影…
义气节操之类大概离他们二人很远罢?
果然消灭恶势力是需要激进分子的,指望一帮顺民成为反政府武装,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皇帝陛下虎踞龙盘,端坐正堂,凤目凛然,朝我招招手:“进来。”
我觉得,脑门上有一滴汗正缓缓下落。
好日子过的久了,就容易忘了吃苦头的时节。
我错把陛下当贤君…忘了他发威的模样了!
如今瞧着他面罩寒霜,正是盛怒的前兆…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这么久,想了想,觉得还是把实体书的结局也放上来吧,其实后面挺好玩儿的!
58为人民为服务
49
《女诫》、《女则》教育我们,出嫁之后,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听夫君的话,否则后果很严重。
我如今深深愧悔自己白抄了那么多《女诫》、《女则》,还不明白婚姻的本质。婚姻这种事,向来没有和平共处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搞民主固然可以顺应民意,但一言堂,只要领导人英明,未尝不是没有出路。
皇帝陛下在宫里大搞一言堂,□专政,就算我跳起来与他叫板,恐怕也是完败。历史经验告诉我们,维新变法后面如果没有耍枪杆子的有力支撑与保护,被推出午门斩首的可能性极大。
我是个趋吉避劫的小人,想明白了自己势单力薄,顿时心虚无比,一步一挪蹭进大堂,倍感凄凉朝身后瞧了最后一眼,田秉清忍着笑的脸从门口一闪而过,再不见踪影。
凤朝闻龙目眈眈,盯着一步步挨进来的我,淡淡道:“皇后好大的胆子,竟然不经朕的允许便溜出宫来!”
我自怀孕以来,被他圈养在重华殿,寻常去御花园都要皇帝陛下批准陪同,今日情急之下出宫,还没来得及报备。
他这番模样,分明是一只不紧不慢亮出了爪子的老虎。
我讷讷辩解:“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嘛…”
黄将军家眷如今正是大齐庶民百姓。
他显然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朕倒不知道京中这些官吏们是干吃闲饭不干活的!”
也是,为人民服务太笼统了,大齐有数百万劳动人民,如果一个个服务到底,那不得累死我啊?
我趋前一步,干笑:“我这不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嘛…”
苏仁与赵勇正是我的兄弟。
他凤眸轻眯,往我两胁去瞧:“刀呢?”
我气结!写戏本子的历来都喜欢把英雄所面对的困难夸张化,剧情越跌宕,观众兴致越高。我这还不是为了照顾皇帝陛下的情绪?
他的爪子在我的肋下摸了摸,悠悠然叹息了一声:“皇后何时才能顾忌着肚里的皇儿,不再随便往宫外跑?”
这一声叹息幽怨与温柔并重,简直就像收了利爪受伤了的老虎,还将自己的肚子露了出来,恨不得让你上前给顺顺毛。
我非常诚恳的望着他:“其实…我肚里的也许是个小公主呢?”
这下他真的怒了,阔步行来,在我头顶投下一圈深重的阴影,凤目咄咄逼视着我:“小公主就能往外瞎跑了!”
统治阶级最喜欢拿这招吓唬人民,一时的示弱不能换来人民的谅解,立马就亮出大刀准备暴力镇压了。
凤朝闻是统治阶级的首领、暴力镇压的楷模,气恼之下一下就伸手捏住了我的鼻子,在我耳边低低质问:“不知道自己是双身子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最近这几个月人人都恨不得拿我当官窑出品的瓷器,务求轻拿轻放,乍逢突变,我很是顺应君意,就算不疼也是连连叫唤:“疼…疼…轻点啊…”
门外忽然传来扑通一声,连带着田秉清惊慌的声音:“陛下息怒!小心娘娘的身子…陛下息怒啊!”
我困难的扭头去瞧,田秉清跪在门口不住磕头,口里只喊着“陛下息怒!”待他在叩头的间隙抬头来瞧,顿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皇帝陛下的手还捏着我的鼻子…
我们保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互相看着,反倒将田秉清闹了个大红脸,一副“恨自己大煞风景”的模样,连礼也不行,嗖的一下躲到了门后面。
我与凤朝闻视线相接,忍不住哈哈大乐,他顺势松开了手。
乐完了,他板着脸训我:“别以为没事了,回去禁足,好好在龙床上养胎思过!”
我悲愤瞪着他。
他继承了爹爹当年管理我的铁血手腕,稍有不顺从便禁足,□又□。只是爹爹的禁足尚有一个房间的活动范围,皇帝陛下则要狠的多,禁足的范围只在一张龙床之内。
我拉着他的胳膊百般示好,哭着喊着不肯禁足,被他凤目微眯,淡淡抛过来一句:“如果再闹,就禁足加罚抄《女则》。”
这种惩罚太过惨无人道,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等童伯张罗的菜上了桌,我却毫无胃口,只草草扒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