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重以关心指挥使的伤口为名旁敲侧击:“大人的伤口可还好?”
傅琛正埋首卷宗,闻言抬头瞧了他一眼:“无碍。你今天很闲?”
刘重忙赌咒发誓:“不闲,一点也不闲!”顶着傅指挥使堪比数九寒天的冰冷目光,硬着头皮解释:“我是担心大人的伤口,近来大人可有做什么剧烈活动?”
禁骑司都是男人,且这帮男人们常年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不但查案还替皇帝做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平日行事越加谨慎,私底下便格外放肆,傅琛没少听他们闲来爆黄腔,且对京中闺秀评头论足,绝少尊敬。
没办法,任是谁见识过不少官家千金前一日如在云端,高贵端庄,转头就因父兄家族被连累而投进教坊司,说不准哪天就能见到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家千金跪在席间侍候他们,就没办法对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尊敬起来。
傅琛:“你很关心我的房中之事?”这年头不但老婆子们闲的慌,连他手底下的人也开始关心他的私事了吗?
刘重露出个尴尬到无以复加的笑容,手握成拳清咳两声,厚着脸皮解释:“大人,属下是怕野马王进了傅府,您心痒带伤驯马,万一崩裂了伤口,所以才多嘴问几句。”
傅指挥使好好一张冰块脸几乎崩裂,提起桌上的铜兽纸镇作势要砸:“闲的你是吧?”
“属下告退!告退!”刘重慌忙后退,冲出公廨几步,又探进来个脑袋,壮胆为众同僚发声:“大人,大家都很想去您府上看野马王,择日不如撞日,您瞧可好?”
傅琛笑骂:“滚去干活!”
只听得门外几声欢呼,一阵杂沓的脚步很快散去,还伴随着“大人真答应了?我们到时候不会被赶出来吧……”之类的议论声,一帮小子们散个干净。
傍晚时分,傅琛才踏出公廨,便见他手底下同知、佥事、镇抚、连同十四名千户满满当当挤在他门口,齐齐露出讨好的笑容,热情问候:“大人,您忙完了?”
傅琛冷眼看过去:“来的挺全?”
旁人若是用这种冷飕飕的语调说出来,谁还会去他府上作客但常年顶着傅指挥使的冷脸存活下来的禁骑司众人意志力十分顽强,愣是假装没看懂他的眼神,愣是反客为主:“大人您请,您请。”
傅琛前脚走过,一帮人后脚急忙跟上,既控制着步子别迈的太大冲到指挥使身边去,还要掌握指挥使的速度,免得被他落下太远,让指挥使怀疑他们做客的诚意。
一行人跟在傅琛身后,到了公署大门外皆翻身上马,跟着指挥使一路到达傅家大门口,刘重下马小跑着凑过去,弯腰请傅指挥使进门:“大人,小心脚下!”比守门的傅家小厮还要热情。
傅琛额头青筋忍不住跳了几下,对他这等狗腿的行为视若不见,踏进家门之后直接引着众人往马厩去。
禁骑司这些头头脑脑们忙起来偶尔也会来指挥使家中商议公事,对指挥使府上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饭食,凭心而论,大家最想替指挥使解决的其实不是个人问题,而是想送他几个厨子,好改善一下指挥使家中的伙食。
——傅指挥使家中的伙食出了名的难以下咽,每次被留宵夜,众人的吃相都格外斯文,堪比朝中那些酸腐文官。
刘重跟在傅琛身边,很善解人意道:“大人,大家保证见过野马王之后就各回各家,不用劳烦大人府上厨房准备晚饭。”
傅琛毫不客气:“我有说过留饭?”
刘重:“……”
刘重早就不指望能从指挥使大人嘴里听到寻常的客套寒喧之语,他只能自我开解,厚着脸皮边走边问:“不知道大人马驯的如何了?”
眼见马厩在望,傅琛轻描淡写:“野马王?当日带回来的半途中就已经驯服了!”
一众下属闻听此言,震惊敬仰不可置信,纷纷跟过来拍马屁。
“大人果然英勇无敌,连驯马都有一套,御马监里那帮太监都是样子货,还是陛下睿智,宝马赠英雄,也只有大人才能有这么绝好的骑术,能够驯服野马王……”
“雷骁你小子别说的这么好听,不是你私底下下注,赌大人驯服这匹野马王至少得小半年,现在怎么说的这样好听?”
雷骁:“……”
于三正在马厩忙活,见到这么多人过来,忙扔下手里的活儿迎了上来,听说大人带人来看傅英俊——他至今不能接受这个骚包十足的名字,但既然大人都默认了张姑娘的胡闹,他也只能认了,并且还要装作十分欣赏这个名字的样子。
“张姑娘跟沈侯爷带着傅英俊出城去了,看看天色也该回来了。”
“傅英俊?”
傅琛身后一众人等都很懵:“大人,我们……是来看野马王的。不过府上何时添了人口?”能叫傅英俊的,可不就是他家中之人?
于三忍着笑意向众人解释:“野马王的名字就叫傅英俊。”
这一刻,禁骑司诸人面上表情精彩纷呈,刘重违心表示:“大人这名字……起的极好。”他暗想:难道指挥使大人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傲自恋,但不好意思宣之于口,便借着给野马王起名字而表现出来?
京城之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拍傅指挥使的马屁,包括禁骑司各人也都想哄的上司能高兴起来,但不知道是没摸到脉门还是方法不得当,总是时不常拍到马蹄子上。
刘重被傅琛所救之后,见上司如见天神下凡,对傅琛恨不得顶礼膜拜。
他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女儿还不足一个月,救了他等于救了他们一家子的命,对傅大人的冷脸根本不计较,此刻见同僚们都憋笑憋的脸都红了,连忙一本正经的夸赞:“我觉得这个名字起的真好,试问京中还有谁府上的马能比得上傅英俊神骏?”
如雷骁等人之前暗中做庄聚*赌者都连忙将功恕罪,憋着笑违心夸赞:“真的,傅英俊神骏无敌!”
“就是就是……”
“大人真会起名字……”
傅指挥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中居然露出一点笑意。
刘重瞧见了,暗道:有门!
再矜持的男人原来也有自恋的一面,也有能被人挠到的痒处啊。
他正准备再接再励多夸几句,忽听得身后有人呵呵笑:“阿琛,你手底下这些人倒是很会说话啊。”
众人回头,才发现威北侯从十步开外负手走了过来,与沈侯并排而走的是一名肤色白皙的少女,她头发高高束起,身上却穿着傅府家丁的褐色短打,目如琉璃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漠之意。
少女的身后,乖顺的跟着一匹神骏非常的黑马,全身的皮毛跟缎子似的泛着油亮的光泽,四蹄矫健,颇有睥睨之态,马鞭辔头鞍鞯一概不用,就那么闲适的跟在少女身后,犹如闲庭散步一般走了过来。
见少女跟沈侯走的太近,还伸出硕大的马头往两人中间一插,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少女笑中浮起碎金般的笑意:“傅英俊,别淘气!”白皙的小手摸上马头,安抚似的摸了两下,也不知道从荷包里掏出几颗糖豆放在它鼻子下面,野马王贪恋的在她头顶嗅嗅,伸出舌头卷起了少女手心的糖豆,嚼的咯嘣作响,身后的尾巴只差像狗一样摇来摇去以示心情愉悦了。
禁骑司一众人等都呆立在当场,还当他们眼前出现了幻觉。
天山的野马王他们不是没在御马监见过,但那马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寻常人等难以靠近,对人又踢又咬,野性难驯。
眼前这匹乖顺通人性的马真的是陛下赏赐给指挥使大人的那一匹?
——别是掉包了吧!

☆、第二十章

费尽多少人心力的野马王在傅府竟然乖顺如绵羊,惊掉了禁骑司一众人等的下巴。
雷骁第一个冲了过去,向着傅英俊伸出了禄山之爪,不出意外的……被踹飞了。
其余冲到一半的同僚们眼睁睁看着他在地上打了个滚,都谨慎的收住了脚,默默用眼神询问傅琛:指挥使大人,这是什么情况?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一脸的懵圈:“……不是驯服了吗?”
傅指挥使面带微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袖着手:“看来你最近是真闲的,连反应能力都弱了不少。”他抬头望天:“有个案子在岭南,比较凶险,就有劳雷镇抚使打起精神跑一趟了。”
雷骁刚准备爬起来,闻听此言又哀号一声原地躺倒,只差撒泼打滚了:“大人,不要啊!”他刚刚成亲半月有余,听说新娘子甚是美貌,也不过就是稍微放纵了一些,停了一个月的训练而已。
其余人等笑的幸灾乐祸,刘重更是忍不住要多踩两脚:“让你这么没礼貌,一句话不说上手就摸。我们傅英俊是这么随便的马吗?”他凑过去讨好的笑:“是吧?”也伸手过去摸,不出意外的也差点被傅英俊踢到。
一群人默默的收回了想要非礼傅英俊的爪子。
刘重哭丧着脸:“大人,这马真的驯服了吗?”
“难道本官会骗你们吗”傅指挥使扬扬下巴:“没见它连缰绳都没有吗?”
唐瑛被这帮人给逗乐了:“名驹都比较有灵性,性子烈的还认主,傅英俊不喜欢人家随便摸,你们看看就好。”
雷骁即将要与新妇分别,内心伤感不舍之下胆子也大了许多,指着唐瑛:“骗人!那她怎么可以摸傅英俊?”
禁骑司是个等级森严的部门,纪律比之军队还要严苛,毕竟他们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每年都要替皇帝处理许多不便公之于众的事情,还可以随意提审官员,如果嘴巴上没有把门的,可以随便透露司署秘密,那禁骑司岂不成了个四处漏风的筛子?
别瞧着他们今日闲来还敢厚着脸皮往傅家凑,可平日却从不敢质疑傅琛的任何话。
雷骁一句话,惊呆了司里众人,都用一种“你要死了”的眼神看着他,在禁骑司众人的意识里,连质疑指挥使大人的念头都不敢有——能做到强力服众,本身也是傅琛在进入禁骑司先后数次展露过他的铁腕震慑的结果。
傅指挥使抖抖袖子,难得宽宏大量一回,决定放过雷骁的冒犯,且还好心解释了一回:“是她驯服了傅英骏啊。”
众人:“……”
“不是大人您驯服的吗?”雷骁颤抖着手指指着几步开外单薄纤瘦的少女:“她她……”长成这副样子,说是能驯服烈马,也得有人信服啊。
傅琛眉毛一抬:“本官几时说过亲自驯马了?这等粗活自有府里的马夫来做。”
“她……是马夫?”
傅指挥使刚开府不久便将府里的女婢连同老妈子全都遣出去了,为此司里不少人都觉得指挥使大人清心寡欲的过了头,也让许多观望傅府的人打消了往傅指挥使床上送美女的念头。
刚刚沈侯爷跟那少女联袂出现,他在外向有风流名声,那少女颇有风姿,除了穿着不太符合沈侯爷一向带女人出门的形象之外,众人都当这是沈侯爷又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新欢,都不觉得有问题。
可是此刻听指挥使大人之意,这少女竟不是沈侯爷的女伴,竟是傅府的马夫?
……还是驯服了野马王的马夫?
虽然傅大人从来不屑于在下属面前撒谎,大不了他板起面孔做沉默状,自有下属被傅指挥使威严冷冽的面孔逼退而不敢再追问,但通常只要经由傅大人亲口承认的事情,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是啊,我是傅府的马夫啊。”唐瑛对新身份还是很有认同感的:“诸位如果没事儿,我先带傅英俊去喝水,它跑了一大圈应该渴了。”
见场中诸人以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而傅大人又没有反对的意思,唐瑛便摸摸傅英俊伸过来的大脑袋:“我们走吧。”
传说中性烈如火的野马王摇摇尾巴,跟只大狗似的跟着少女穿过众人的围观,往马厩而去,沈侯爷小跑步跟上,谄媚之意十足:“张姑娘,等等我啊。”他最近每日跟着张姑娘去城外遛马,几日功夫收获甚大,不但见识了傅英俊跑起来的神骏无双,而且连精神头也比比往日足了。
路过刘重的时候,他还格外真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大人,本侯亲眼所见张姑娘驯服了烈马,不会有假的。”
刘重:“……”
也不知道外间许多人知道野马王最后竟然被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小姑娘给驯服,心中做何想法?到底是小姑娘太能干还是自己太无能?
那几年,不是没有人跃跃欲试想要替陛下解忧,可自告奋勇的最后都灰头土脸大败而归。
场中禁骑司诸人心中无不作如此之想,互相对视一眼,决定不再留下来丢脸,免得再被傅大人派个格外辛苦艰难的差使,得小半年在外奔波了。
他们向傅琛告辞,为了避开要去前院书房的傅大人,他们准备从傅府后门出去,结果路过傅家厨房的时候却走不动道了。
一股奇异的香气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孔,像无数小手扯着他们的胃,让他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好香!好饿!
傅大人前脚进门,后脚厨房就知道了大人回府的消息,一边派人去前厅打探,后厨一边准备开炉。
费文海最近几日红光满面,自信心十足,说起来都是张姑娘的功劳,她不但养马有一手,就连整治厨下事宜也颇有心得,接连指导他数日,今日晚餐还做了烤全羊,羊肉肚里全是好料,放在饼炉里用慢火烘烤,此刻他正垫着厚厚的抹布揭开了饼炉的铁盖子,羊肉油脂再加香料炙烤的香味扑面而来,很快疯狂散开。
刘重吸吸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雷骁:“虽然闻着一股肉香味,可是……大人府上的厨子一向不抵事,做出来的味道……”他还没忘了上次在傅大人书房里吃过的那顿宵夜,牛肉像柴,粗砺难吃,味道还腥,他硬着头皮咽下去,回家之后难受了好几天。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刘重提议,脚下却已经向着不远处正揭开饼炉盖子的费文海挪了过去,远远就扬起一张特别灿烂的笑脸:“大叔,你做什么呢?”
费文海不过揭个饼炉盖子的功夫,前后左右就凑过来二十来张垂涎欲滴的面孔,顿时吓的手中的饼炉盖子重重跌到了地上。
“我我……我看看烤的全羊肉熟了没,大人回府要开饭了。”
刘重热情表示:“我替你看。”伸脖子往这奇形怪装的炉膛里瞧了一眼,在幽暗的小火之下,悬挂在炉膛里的羊肉焦香红亮,泛着炙烤之后的油光,香的他恨不得此刻就尝一口。
他抬起头,真挚的问:“府上……几时开饭?”
其余人紧跟着凑近了饼炉去瞧,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马厩里,沈侯爷跟前跟后,一时帮唐瑛提水,一时又想帮唐瑛刷马,还想替傅英骏添马料,殷勤的不得了,比之以往追求任何女子都用心。
别的女人是靠容貌与小意奉承来博得他的青睐,什么琴棋书画不过都是谄媚讨好的小技而已,但张姑娘却完全是靠真本事来令他折服的,她对马身上每一束肌肉都了如指掌,放傅英俊在野外驰骋的时候,便与他讲傅英骏身上每一束肌肉的发力及收拢的形态,并且教他相马的诀窍……总之越跟张姑娘相处便越被她折服。
此刻张姑娘侍候完了傅英俊,神情颇有几分低落:“我这辈子见过的绝世名驹总共只有两匹,一匹就是傅英俊,另外一匹便是腾云。腾云与我也只有几面之缘,许久不见也不知道它可好?”
沈侯爷:“你想见见腾云?”
张姑娘幽幽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痴念而已,毕竟……毕竟它的主人为国尽忠了,听说腾云不吃不喝,我又会养马,真想见见它啊。”
沈侯爷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不忍让她失落,脑子一热便道:“没事,我带你去见!”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今天偏头痛犯了,吃了药也不顶用,睡了一天,晚上才爬起来匆匆写,太晚了。
本章留言满十个字也有红包掉落,明天见。我喝药去睡了,宝宝们晚安。

☆、第二十一章

张姑娘双目大亮,犹如在雪地里点燃的火光,驱退了她面上的冷意。不仅如此,她灿烂的笑容也让那张砌珠堆玉的莹白面孔泛起了奇异的耀目光辉。她感激的说:“侯爷,您是个大大的好人!”
沈侯爷时常被那些女娘们食指轻点胸膛,含羞带怯的娇嗔一句:“好人——”也多半是他许了什么好处,或衣裳钗环首饰,或别的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他自忖风流,早就练就了应对之策,就连这句“好人”听多了也做寻常。
不过是女人讨巧的一句话而已。
唯独此刻,张姑娘的这句话却透着不同寻常的诚挚与感激,让他没办法视作等闲,也生不出一丁点绮念,反而打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喜悦之情,忘了二皇子府近几月闭门谢客,大包大揽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让你见到腾云!”
威北侯爷吃喝玩乐不靠谱的盛名在外,还从来没有被人委以重任,猛不丁应下一桩事体,从马厩里出来被冷风一吹,脑子就清醒了——二皇子自从出征得胜归来,虽一样上朝,但府里却闭门谢客数月,除了御医跟御马监的小宦官,二三兄弟知交,其余人等一概别想踏进皇子府。
外间有传言,暂住二皇子府的忠烈遗孤唐家小姐身子骨弱,需要静养,二皇子府才闭门谢客的。
沈侯爷前往饭厅的路上,还在想办法,待见到傅琛,顿时有了主意。
傅指挥使回房换件常服的功夫,出来吃晚饭就愣住了。
早已告辞的一众下属排排坐满了两张桌子,见到他踏进饭厅,刘重热情邀请:“大人快来,要开饭了!”熟稔程度如同踏进了自家饭厅,自在又殷勤。
傅琛:“你们……”
刘重沉痛道:“我们走到半道上,想到大人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一人独坐用饭,心中着实不忍,商议之后决定留下来陪大人用饭,也免得大人食欲不振。”
逢此时机,沈侯爷恰巧踏进饭厅:“刘大人不必担心,有本侯陪着你家指挥使,你们还是回家陪伴妻儿吧。”
刘重坚决不肯离开,正色道:“妻儿虽然重要,但大人救我一命,如同属下的再生父母,我怎可因妻儿而弃大人而去?”
雷骁附和:“刘兄说的对!”获得了同僚的一致赞同:“我们都跟刘大人一样!”
禁骑司众人几曾有过如此体贴的一面了?
傅指挥使略感诧异,随后淡淡反问:“你们难道不是路过厨房,被厨房的香味勾了魂?”
费文海昨日就前来邀功,说是按着张姑娘的吩咐,厨房采购了两只整羊,已经炮制停当,腌个一日夜,明儿就上炉烤起来,正好当晚饭。
刘重厚着脸皮夸赞:“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雷骁:“刘兄说的对!”
傅琛冷睨了他们几个一眼,这些平日在外面独当一面的汉子皆如同在司里议事一般,双手放在膝盖处严肃专注的坐好,他被这帮皮厚如城墙的属下给闹的没脾气了,只能吩咐熊豫:“去酒窖里搬几坛子酒过来。”
众下属欢呼一声,还有几个窜出去帮忙。
当晚的傅府热闹非凡。
厨房的人抬着烤好的全羊炙进来,身后跟着红光满面的费文海——职业生涯能够做出这么有牌面的硬菜,足够费大厨在傅府众人面前得意好一阵子了。
他手里还提着把剔骨窄刀,对着已经放在旁边案子上的烤全羊比划两下,踌躇满志的要下刀,却又泄了气:“不行不行,让我剔猪肉没问题,但羊肉还是不行。赶紧去把张姑娘叫过来,她肯定切的比我利索。”
费文海有一项好处,他深知自己的不足,且还勇于承认自己不如旁人,哪怕这个旁人是个还不足双十年华的小姑娘,只要本事比他强,他都甘拜下风。
唐瑛很快洗了手过来,接过他的剔骨窄刀在手里比划了两下:“还行。”举刀开切。
傅琛的目光随着她比划的两下子浮动了一下,刘重随口夸道:“啧啧,瞧瞧大人府里的姑娘使刀都是行家里手,连一把剔骨刀都耍的顺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雷骁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胆大包天追问起傅指挥使:“大人,这位张姑娘瞧着颇有来历,会驯马会耍刀,您可知道她打哪儿来?大人可要留点心啊。”
“无妨。”傅大人气定神闲,丝毫不曾被影响。
几步开外,唐瑛一手剔骨窄刀使的行云流水,旁边费文海忙活着装盘,竟不及她手快,直看呆了众人,等到第一盘烤羊肉上了桌,众人的夸奖都跟不要钱似的一起送上了桌。
“这姑娘使刀倒是熟手,大人,留在您府上做个马夫,是不是有些屈才啊?”
“就是就是,凰字部那帮毛丫头们拎出来,恐怕还比不上您府上的马夫。”
傅指挥使一本正经的说:“本官瞧着她打趴下了凰字部的人,才收进府里做了个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