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帝的脸面顿时变的很难看。
“唐掌事好口才。”元蘅轻笑:“你倒是清楚不少东西,就是不知陛下可清楚?”
南齐帝:“清楚什么?”还未得到答案,忽听得外面喧哗声起,有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大喊道:“不好了,湘王杀了皇太孙——”
“湘王杀了皇太孙?”南齐帝犹不敢信:“湘王不是还没进京吗?”他迅速扭头去看唐瑛,这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也是所有消息的来源渠道。
他以为的,对他忠心耿耿的少女露出了灿烂明媚的笑容:“是啊,湘王刚刚进京,臣还未及禀报陛下。”她还惊讶的问道:“湘王手脚这么快,已经杀了皇太孙吗?”适时做出评价:“真是无毒不丈夫!”
南齐帝几乎想要咆哮,却依旧记得自己上一次生气的后果,于是压制着极度的愤怒问道:“禁骑司的人呢?你没有派人保护皇太孙吗?”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状。
“哦,臣听说湘王殿下要进京,就找了个借口把禁骑司的人从东宫撤了出来。”少女若无其事的说,仿佛做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两天不敢上来,今晚大结局就能写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长公主听的咯咯直乐, 犹如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 满满都是收获的快乐,以至于比起她以往的形象, 这等突兀的笑声简直是失态了,本人却浑然未觉, 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陛下啊, 您可有点识人不明了。”
唐瑛:“……不止吧?”还脑子不清楚妄图追求长生, 被人忽悠乱吃东西。
南齐帝坐直了身子, 怒火在腹中翻滚, 帝王的尊严却如同一个严丝合缝的盖子, 牢牢压制着怒气,让他……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平静的, 只是眼神凶狠,质问道:“唐瑛,你意欲何为?”
“陛下稍安勿躁,您等会便知道了。”
甘峻从隐身之处冒了出来, 护卫在南齐帝身边,警惕的注视着唐瑛。
不过片刻之间,外面已经传来震天的喊杀之声, 兵器相击, 许多人奔跑的声音,还有内侍破门而入,直闯了进来,跪在南齐帝面前求救:“陛下, 湘王殿下带人杀进来了……”
南齐帝从听到“湘王杀了皇太孙”就恍如梦中,紧跟着听到湘王杀进来,顿时慌了:“甘峻——”
甘峻弯腰向他耳语了一句,他的神色便镇定了几分。
湘王来的很是迅速,甚至从东宫到清凉殿一路之上遇到的禁卫军并不多,他带人冲杀过来,顺利的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不得不惊叹大长公主的能力——有她襄助如虎添翼。
他闯进清凉殿的时候,一手提着皇太孙的脑袋,一手提着长剑,身后还跟着数名赳赳武夫,护卫左右。他的剑上还滴着鲜血,那是外面侍卫与宫人们身上的血。
父子久别重逢,做父亲的怒目圆睁,指着他骂道:“逆子!畜生!骨肉相残,天理难容!”做儿子的将皇太孙的脑袋“砰”的扔到了他床边,神色冷漠毫无歉疚之意:“父皇也别责骂儿子,都是您逼的!太子去了,按理本应是儿臣做太子,您老人家偏要将他立为皇太孙,我到底比他差到哪儿了?”
“元奕可不是儿臣杀死的,他是死于父皇您的宠爱!”
唐瑛对他的甩锅技术叹为观止,还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湘王殿下言之有理!”引的他瞧了她一眼,颇为意外竟然在清凉殿见到了她,思及她的官职,又觉寻常,只是惊异于她居然对他的话大加赞赏。
“混帐东西!”南齐帝伤心皇太孙的无辜惨死,亦愤怒湘王的狠辣无情,骨肉相残,连太医的告诫都抛之脑后,咆哮道:“逆子,奕儿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对他下此狠手?!”
湘王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冷静质问:“不是奕儿对不住儿臣,而是父皇您对不住儿臣。您宠爱儿臣多年,明知道儿臣想要那把椅子,您却转头就驱逐儿臣出京,册封了元奕做储君,都是假的,您的宠爱全都是假的!假如您早早封了元奕做藩王,让他带着王妃出京,儿臣保管是最好的皇叔,逢年过节都重重赏赐于他。可惜您非要逼着他坐那个位子,丢了性命难道不是父皇之过吗?”
这些话,他憋了两辈子。
上辈子等他回京奔丧,逼宫夺位,再也没机会质问南齐帝,却仍旧对他宠爱皇太孙的行为耿耿于怀,这辈子天可怜见,终于让他有机会当面问出来。
南齐帝做梦都想不到,湘王竟然如此狭隘,得不到便在毁了对方。
“你……”他这辈子高踞帝座,注视着下面朝臣互相撕咬的形象全无,却从中调解渔利,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与自己的儿子狭路相逢,被堵的哑口无言。
唐瑛:“……”皇帝陛下的嘴炮技能明显没有点亮,胡搅蛮缠的无赖式思维有待提高。
不过——她寻了个绣墩自顾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支颐瞧的好开心。
父亲兄长,你们英魂未远,可曾瞧见了?
南齐帝环顾内殿,侍候的几名内监宫人吓的瑟瑟发抖,缩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元蘅与唐瑛好整以暇,都是看戏的神情,明显事不关己,湘王血染披风却半点不见癫狂之态,俨然夺位之事已经做了不止一回,杀了皇太孙就跟宰杀了一只羔羊般寻常。
“你们……你们原来是一伙的?”他全身都在颤抖,尤其是另外半边还算灵便的身子似乎有控制不住的迹象,却还是没办法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你们合起伙来造反?”
唐瑛连忙举手更正:“不好意思陛下,您猜错了,我与湘王可不是一伙的。”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不过顺手帮了湘王殿下一个小忙而已,比如……假传圣旨调开了宫里的大部分禁卫军,好方便湘王殿下行事而已。”
湘王:“……那就多谢唐小姐援手了。”
南齐帝:“……”
大长公主:“……”
殿内一时落针可闻,反而将外面还未平息的厮杀声衬的更为清楚。
甘峻不解:“唐瑛,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唐瑛反问:“若是我不如此行事,怎能方便湘王殿下犯下诛杀皇太孙,逼宫夺位的大罪呢?”她摆摆手:“湘王也不必谢我,您想做什么请继续!”她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做壁上观,不准备再回答甘峻的问题。
殿门忽然被人踹开,有禁骑司在宫中值守的暗卫押着万皇贵妃踏进殿来,但见万氏鬓乱钗斜,形容狼狈,显然是匆忙之际抓过来的,脖子上还横着一把长剑,利刃贴近皮肤便是一条血痕。
她多年保养得宜,皮肤细白,一点血痕简直触目惊心。
湘王大惊:“母亲——”上辈子没经历过这事儿,也没想到南齐帝居然狠得下心来用自己心爱的女人来与儿子较劲。
万氏珠泪长流,看看丈夫再看看儿子,惨然一笑:“儿啊,往后……你可要多照顾照顾阿姝那个傻丫头!”她居然迎着刀锋往前一撞,脖子上喷出一道鲜血,长剑何等锋利,居然就这样结束了性命。
“母妃——”湘王伤心之极,也没料到亲娘不忍他被挟制,居然自杀而死。
挟*持人质的暗卫没想到万氏居然刚烈至斯,连忙松开了万氏的胳膊,那尸体便倒了下去,正正跌倒在赶过来的湘王脚边。
湘王心如刀绞,揽着亲娘慌忙去看,竟已是气绝身亡,哪里还有救呢?
唐瑛心下一阵痛快:“湘王殿下伤心吗?”
湘王搂着亲娘不撒手,他带来的人将他护在当间,生怕殿内的暗卫伤了自家主子。
唐瑛站了起来,负手而立,见湘王似乎没有心情回答她的问题,便自问自答:“殿下看起来是伤心狠了,连话都伤心的说不出来了。”她一字一顿:“我当时,比你现在还要伤心,简直是万念俱灰呢。”
殿内众人不意她有此一说,俱望了过来。
南齐帝自然也是剜心般的疼,最器重的儿子没了,最宠爱的孙子也被自己的儿子给杀死了。元奕的头颅就在脚下不远处,还能看到那不甘而睁大的双眼,满是血污的脸颊,宽广聪慧的额头——多瞧一眼,心里便抽搐着疼的更为厉害,好像被人掐着脖子拿刀往心上捅,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喊不出却又止不住的疼,令人绝望又窒息的疼……
湘王亲眼目睹亲娘自杀,呼吸都差点停了,揽着万皇贵妃还温热的身子眼泪止不住的流,不住呼唤:“娘……娘……”
唐瑛极度乐意见到眼前的场景,甚至不介意让他们更痛苦一点,提醒已经沉浸在悲伤的世界不能自拔的父子俩:“白城之战,陛下与湘王殿下都知道吧?”
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南齐帝停止了愤怒伤心的颤抖,湘王的眼泪也停了下来,只有唐瑛冷漠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三年前的白城城破,我父兄与未婚夫及其父皆力战而死,与他们一同殉城的还有白城两万青壮儿郎,假如我当时被湘王殿下带回京城并应下婚事,湘王殿下手握唐家军中出来的武将的支持逼宫夺位,若能按计划成功,应该会是湘王殿下最得意的手笔吧?”
湘王震惊到忘了自己的伤心:“你……都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道:“这还要感谢陛下的赏识,让我有机会在禁骑司任职,有幸查到了真相。湘王殿下好手段,先是唆使亲信官员以换防为名,抽调走了唐家军中主力;再唆使亲信官员以各种名目拖延白城军饷粮草;更预估前一年冬天北夷雪灾严重,入夏必定要入关抢夺粮食,不死不休,以白城军中早就粮草不继的状况,根本就支撑不到援军。况且湘王殿下也不准备在城破之前救援。”她嘲讽道:“不然如何收留唐氏遗孤?又如何有机会拉拢唐家军中出来的其余武将呢?”
湘王心中生出荒谬的念头,怀疑唐瑛也如同他一般重生,才能将他所有的算盘都勘破,可是事实证明那只是他多想而已。
为了那高高的宝座,他也终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眼睁睁看着亲娘死在自己面前。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能在一章解决,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还有一章正文就完结了。
不管不管,没在天亮以前都算是二十八号的晚上。
☆、第一百四十章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湘王殿下自以为是执棋之人, 却不知你也同样是陛下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他借了你的手除去老臣, 既除了自己的疑心,又为继任新君扫清未来有可能被辖制的隐患, 还对湘王殿下宠爱有加, 下饵查探心思动摇的臣子, 这样的父子之情, 臣真是大开眼界!”
此言一出, 简直是击中了湘王心中的痛处, 令他恼羞成怒:“你住口!”
唐瑛貌似好心提醒他:“殿下若是还在那里一味的伤心难过,做些无意义之举, 只怕等皇城里的禁卫军得到消息,很快便会来诛杀乱臣贼子。”
甘峻横剑挡在南齐帝面前,气急败坏道:“丫头别再胡说八道!”挑拨皇室父子关系,是嫌命长么?
果然湘王是个成大事的, 将万皇贵妃的尸首轻放在原处,提起长剑一步步向着床上的南齐帝走了过去,他带来的护卫们先一步提剑将甘峻围住, 却是逼他出手的意思。
甘峻的忠心毋庸置疑, 自从进了暗卫的第一天就开始被洗脑,视皇帝为神明一般的存在,不但全无半点违逆之意,便是为南齐帝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你们想做什么?”
甘峻的质问没能引来半点惶恐, 反而让湘王手下的一名侍卫劝他:“大人何必如此固执,效忠我家殿下岂不正好?”
“休想!”随着他的拒绝,湘王手下的人终于出手,甘峻不得不迎击,却还妄想分神去保护南齐帝,无奈这帮人将他围在当中,不住移动战圈,也逼迫着他离南齐帝越来越远,只能眼睁睁看着湘王提剑走近了南齐帝的床。
而之前挟持万皇贵妃而来的暗卫们急忙挥剑来救甘峻,两方缠斗在了一处。
唐瑛不紧不慢跟在湘王身后也站在南齐帝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人间帝王衰老的容颜,欣赏他伤心痛苦恐惧的表情:“陛下没想到也会有今日吧?”
南齐帝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居高临下的亲生儿子与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少女,恨不得将二人碎尸万段:“你们……你们……”
大长公主避过殿内已经打疯了的人群也走了过来,站在他的床头向南齐帝送去最后一点临终关怀:“阿弟,阿姐来送你最后一程,你去了下面见到我的延儿可别再吓唬他。若不是你非要逼他出京,他能横死在外面?”
南齐帝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目睹自己众叛亲离的一天,一口气噎在喉咙口,憋的他老脸紫红,他试图挣扎着爬起来,可是半边身子早就不听使唤,另外那半边身子好像也由不得自己,服侍他的内监们都吓的瑟瑟发抖,恨不得藏起来,哪里敢顶着二皇子杀人的目光往前凑。
“逆子!逆子!”
他艰难的吐出一串粗重的骂声,紧跟着头顶高悬的刀尖刺了下来,正正刺中他的胸膛,执剑的人面目狰狞,仿佛含着无尽的怨恨:“都是你!偏宠皇孙!同样是儿子,却拿我当猴耍!”
南齐帝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从持剑的人面上下移了下来,移至那剑身还带着血迹的寒刃之上,还听到旁边看戏的小丫头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呸!我父兄为国为民,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还有我白城两万青壮儿郎,都是慷慨君子,死在你们这样龌龊的算计之下,真是不值!”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一向偏疼元奕吗?那就去地下陪你的好皇孙吧!”湘王面上浮起癫狂之色——这辈子虽然略有曲折,过程不同,但到底他诛杀了皇帝与皇太孙,很快便能登顶大位。
南齐帝在儿子的癫狂与唐瑛的唾骂声中,不甘不愿的闭上了眼睛,结束了漫长而跌宕的帝王之路,终于卧倒在路的尽头。
在湘王最得意之时,他后背忽然传来巨痛,仿佛被兵器刺中,他愕然转身,才发现大长公主不知何时握着一把匕首,想来那便是刺中他的凶器。
“姑母——”他不解开口。
元蘅一脸怨恨,终于能够与他坦诚相对:“你杀了我的延儿!杀了我的延儿,却还哄着我为你铺路……”百忍成钢,每次见到元阆一脸真诚的关怀她的衣食起居,她都打心眼里觉得恶心——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
元阆轻笑,浑不在意:“哦,原来姑母知道了啊?”全然没有被揭发的窘迫与羞愧,反而理直气壮:“他不过是个废物,明明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却偏偏是个酒囊饭袋,一无是处,还不如早点去死!”
“我要杀了你!”元蘅尖叫一声,扑上去刺元阆,却反而被他刀剑捅穿。
他终于在大长公主面前卸下了面具:“愚不可及!生出那样的蠢货,还惯的他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你的错!”他背后不断在流血,不过大长公主久病,手上无力,又是着急忙乱之中刺出去的,并未刺中要害,是以他还能站着。
相反,元蘅却被他刺中心脏,又被他嫌恶的狠狠推了出去,朝后跌倒在死不瞑目的南齐帝身上,姐弟俩生前互相猜忌,反倒死在了一处,也算死得其所。
“不知天高地厚的,应该是你吧?”
元阆感觉自己胸口透出微微凉意,低头看到当胸一剑,还是很费解:“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世与前一世有着天壤之别?
唐瑛可不同于大长公主,她出手必是杀招,刺中的正是湘王的心脏,刺中之后还狠狠往后捅过去,只捅的半截剑身都从他背后露出来,剑尖之上的鲜血滴滴落了下来:“什么为什么?”
她不知道,同样也不想知道。
“你这条命,还不足以抵销自己作下的孽。不过……谁让你只有一条命呢。”她似乎很是惋惜元阆死的太过容易。
“你到底是谁?”这不会是唐氏?决不是上辈子死在皇子府里的唐氏。
唐瑛面上溅了几点血迹,她用力抽出长剑,元阆失去了支撑,便摇摇晃晃的跪了下去,跪在了她脚下。
“我是人间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专门来取你的性命!”这一刻,她笑的十分畅快,仿佛压抑了数年的阴霾尽数散去。
湘王的护卫见自家主子被刺,连忙回身来救,看架势便要娶唐瑛的性命。
甘峻与暗卫们站在几步开外,忽然不知何去何从。
他们都是因为南齐帝而存在,现在南齐帝已经被湘王杀死,而罪魁祸首湘王已经伏诛,他们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失去了人生的目标。
清凉殿外,忽然传来巨大的喧哗之声,救驾的人姗姗来迟。
湘王府的护卫忠心耿耿,眼见着主子气绝,自己大概也活不了了,拼命要置她于死地,长剑织成了一长网,而唐瑛便是网中那一尾小鱼。
唐瑛与湘王府的侍卫们混战在一处,透过洞开的殿门,她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庆王,以及庆王身边立着的高大身影,熟悉而亲切,她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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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禁骑司十几名兄弟围坐在一处闲谈追问,刘重充当说书先生,提起嘉正十六年五月底的那场宫乱,犹如亲临。
“自然是……唐掌事救驾不及,教那逆王得了手,杀了皇太孙与陛下,她拼死一搏,诛杀了逆王,等到了新帝入宫,才受伤倒地。”
甘峻站在十步开外,听的嘴角抽搐,无语望天。
宫乱当日,庆王临危受命,获得了老臣子们的一致认可,况且辽王虽然不是附逆,但他一向与湘王走的近,待到他一路慢慢悠悠入京,不但皇太孙与皇帝陛下的葬礼都办的差不多了,就连新帝登基的日子都选好了,他只需去先帝灵前磕个头,再向新帝行跪拜之礼,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听说他那好哥哥湘王殿下谋逆被诛,还暗自庆幸自己来的晚,不然赶上湘王造反的日子,他是帮忙呢还是不帮呢?
辽王越想越觉得自己命好,再向新帝磕头的时候虽然心里还有几分别扭,但跪拜的态度明显恭敬许多。
新帝尚未登基,却也不妨碍他主持大局,一道诏书便替傅琛平反,只道先帝密旨令傅琛出京保护他,为了迷惑湘王这才将傅琛下狱,暗中放他出京前往庆州。
傅琛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先官复原职,待登基大典之后再行封赏。
当日刘重等人都参与此事,大家身在禁骑司都习惯了皇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风,对于新帝的说法倒也颇能接受,热烈欢迎傅琛回司署衙门之后,便凑在一处议论宫乱之事。
宫乱他们都被唐瑛支使开,未有机会参与,深以为憾,全凭刘重胡编乱造满足大家的猎奇,竟然也难为他还能编得似模似样,自圆其说。
傅琛刚从宫里出来,听完了刘重的表演,站在甘峻旁边若有所思:“他们是不是太闲了?”他久不在禁骑司,这帮猴儿怎么瞧都有些无法无天。
甘峻做帝王的影子成了习惯,骤然失去了束缚,居然觉得全身都不自在,更不知该做些什么。
“有点吵。”这是他对禁骑司凤部这帮蠢货们的评价。
傅琛暗示他:“其实……竹林寺挺清静的。”
甘峻眸光大亮,转身便走。
“……竹林寺好像不许男人进去吧?”
可惜甘大人走的太快,没听到傅大人这句话。
傅琛越过这帮高谈阔论的蠢货们,径自去了唐瑛的公廨,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春娘面无表情抬头扫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替唐瑛清理背上的伤口换药。
唐瑛还当是春娘身边侍候的人过来送药,闭着眼睛趴在榻上都快睡着了。
傅琛示意春娘他来帮忙,春娘扫他一眼,轻手轻脚出去了。
他回想当时情景,将唐瑛的受伤归咎于“大仇得报心神松懈毫无斗志之下的失误”,净了手仔细替她抹药,等到伤口全都抹了上好的金疮药,他终于温声开口:“瑛瑛,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床上的人“腾”的坐了起来,背差点撞上他的脸,醒悟到自己还光着上半身,连忙又趴了下去,拉过一旁的外袍就要往身上盖:“你你你……你赶紧出去。”背上羞恼出一层粉色:“谁让你进来的?”
傅琛轻笑:“你答应过我的还算不算数?”
唐瑛死里逃死,哪里还记得自己答应了什么,只求他赶紧出去,也不拘答应过什么,一股脑儿都应承了下来:“算数算数!都算数还不行吗?你赶紧出去吧!”
很久之后她想起此事,还含恨埋怨:“外人都当傅大人是正人君子,谁知傅大人原来是伪君子,真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