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说养这么个混帐,既不能骑着它去打猎,还要天天好吃好喝侍候着,稍不如意就发脾气,养它干嘛?不如杀了炖肉吃?”她边笑边骂,却爱惜的抚过傅英俊的鬃毛。
“你说的也是。”傅琛亲自上手驾鞍,没想到傅英俊跳的更厉害,还发脾气要踹傅琛。
唐瑛在马厩里大笑不止,眼见得傅大人被一匹马给堵在了墙角,她举着拳头在傅英俊眼前晃了两下,这货才老实走开了。
傅琛:“……多谢!”
他目光闪动,开始思索一个问题——久在军营之中的唐瑛似乎责任感还挺强,以她组织那帮乞丐的能力,似乎……很有保护弱小的意识。
傅英俊死活不肯上马鞍,两人只好隔壁。
腾云在唐瑛面前性子温顺,唐瑛上好了马鞍,亲昵的搂着腾云的脖子,似乎也为这难得安闲的时光而开心:“腾云,咱们出去遛一圈好不好?”
“看来腾云已经大好了!”二皇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便到了眼前。
傅琛直起了身子:“下人真是不懂事,殿下过来竟也无人前来通禀?”
紧跟在二皇子身边的守门小厮也是一脸苦相——二皇子叩开门都不等他通禀,也不肯往前厅去,直接来到了马厩,而且脚步匆匆,他也是小跑着才追的上。
“大人,都是小的错了。”
唐瑛也是一脸诧异——这人不是应该在府里忙着跟他的新娘唐家小姐培养感情吗?没事儿跑到傅府做什么?
“殿下有事?”
元阆远远就听到傅琛与唐瑛的说笑声,心下不免一沉。
京中谁人不知傅琛待人不假辞色,与青春年少的小娘子们更是拉开距离,除了在陛下与太子面前恭顺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连公主的垂青都敬而远之,这才甚得南齐陛下的信任。
他心里不知道打了多少小算盘,面上却不动声色,扬起最温雅有礼的笑容:“多日不见腾云,过来瞧瞧它。没想到正碰上你们出门,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傅琛没想到原本借着空闲时间与唐瑛出门遛马,最后却变成了三人行。
二皇子似乎一点也没有搅和了别人空闲时光的自觉,见唐瑛翻身上马,看的目不转睛,还是傅琛一夹马腹,他才醒悟过来,也忙上马。
傅英俊不肯让人骑,加之许久未曾出门溜达,在城里还算规矩,紧跟着腾云老实走道儿,见到许多行人也只是不满的用鼻孔喷气,出了城之后便撒开了欢子往前冲。
唐瑛骑着腾云紧随其后,冬日的冷风吹起她高高束起的马尾,从背后只能看到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腾云的飞驰,那单薄的人儿似乎随时能被马儿颠下来,但看久了就会发现那只是她在马上坐姿松散,跟玩似的,其实骑术相当了得,好像落在马背上的一片树叶,随着马儿的奔驰起伏。
傅琛与二皇子并驾齐驱,遥遥缀在唐瑛身后,行出数里之后,元阆率先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傅大人,本王想委托大人帮忙查个人。”
“殿下应该知道,禁骑司从来不接私人的事情,若殿下能说动陛下,傅某在所不辞。”
二皇子慢悠悠道:“本来这件事情呢,也不是不可以通过父皇的,只是本王怕中间曲折太多。”他不待傅琛问便倒了出来:“傅大人应该也听说了本王向父皇请旨赐婚之事,但前两日却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本王有些担心。唐小姐身边有一婢女名唤阿莲的,与府中侍卫冯奎有了私情,原本也是一桩喜事,只是两人耳鬓厮磨之间,那婢女不防说漏了嘴,说本王府里的唐小姐是假的。”
傅琛刹那目似刀锋扫过元阆,到底是禁骑司里历练出来的,竟然还能沉得住气:“既然那奴婢说唐小姐是假的,难道没告诉殿下府中侍卫,真小姐在哪?”
元阆未曾放过傅琛面上表情,感受到他神色变化,他心中不由沉到了谷底——难道傅琛已经知道了唐瑛的真实身份?
两人关系竟然亲近如斯?
他心中愤怒,面上却露出几分愁苦之色:“那丫环说当时城破,唐小姐与她们走散了,战后也未现身,便猜测小姐已经葬身白城。冯奎不敢隐瞒,前来报与本王。倒让本王好生犯愁,也不知道那丫环所说是真是假,故而想请傅大人帮忙查证。”他愤慨道:“忠烈遗孤都有人冒充,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傅琛手握马缰,有一刻他怀疑元阆已经知道了化名为张瑛的唐瑛才是真正的唐小姐,也许腾云与她亲近,才让元阆动心起疑。
但也许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才出言试探。
“殿下所说之事,还真是让人惊讶。当初殿下在白城遇见唐小姐,难道没有找人核实?”
元阆苦笑:“当时在白城本王不是没派人查证过,可是真正的唐小姐……她好像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唐府的仆人们都已葬身白城,只除了她身边的婢女阿莲,兵荒马乱的无从查证,本王想着应该也无人敢有此胆量冒充唐小姐,便带了回来。”
事实上,冯奎从阿莲处套来的消息,终于解开了他数月的疑惑。
傅琛淡淡道:“殿下所说之事,委实骇人听闻,竟然有如此不知死活的女子。既然如此,在真相未曾查清之前,殿下也不好求陛下赐婚了,还是先禀告陛下,别轻易赐婚,总要查清楚事实的真相吧?”
元阆正色:“那怎么能成?本王求娶唐小姐,非是为着她的容貌品格,而是为着照料忠烈遗孤,既然已经求父皇赐婚,岂能轻易改变主意?”
“若是真的唐小姐下落不明,或者她出现了却不愿意这门婚事,殿下预备怎么办呢?”
元阆轻笑,透着股说不出的笃定:“傅大人说什么话呢?难道本王还配不上她?”他目视前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前便腾起一团白雾,模糊了他的五官,傅琛却也能从他的话里听出属于皇室的矜贵与自傲。
鸳鸯楼一场落雪,连着两日日,昨儿才停,出门寒彻入骨,此刻城外空旷寥阔,也只有他们三骑闲来无事出城遛马。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傅琛不欲与他纠缠,双腿一夹马腹便窜了出去。
两人追上唐瑛,她已经放慢了马速,远远便笑道:“殿下跟大人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知道在聊什么?”
傅琛:见鬼的相谈甚欢!
元阆:鬼才要跟姓傅的相谈甚欢!
两人心中都是一样的念头,不过当着唐瑛的面却不准备撕破脸。
傅琛解下玄狐皮的大氅,当着元阆的面驱马靠近,披到了唐瑛身上,口气很是亲近:“出门之时早说了让你多穿衣服,偏不肯听。”
唐瑛:“……”大人您真是撒起谎来面不改色,我可从来没从您嘴里听到这句话。
不过瞧在傅大人颇有绅士风度,她就乖巧的不还口了。
此话听在元阆耳中,意味大有不同。
他面色微变,强笑道:“本王还不知道,张姑娘与傅大人关系如此亲近。”
“有吗?”唐瑛拢紧了身上的玄狐皮大氅,还真有些此地无银的感觉。
傅琛今日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在元阆面前一径展示:“没有吗?鸳鸯楼那一夜……”
“别说了!”唐瑛恨不得投降。
傅大人心眼也太小了,她不过就是不小心睡过去而已,还值得他拿出来说嘴?
这下子元阆面上的笑意再也撑不住了:“真没想到外间传言皆不可信,都说傅大人不近女色,原来都是骗人的?”
唐瑛才要分辩,不想瞥见傅琛朝她使眼色,她脑子里过了一遍才自觉领悟了傅大人的意思——原来元姝公主缠着傅大人许久,作为兄长的二皇子殿下似乎还颇为支持妹妹的行为,不怪傅大人见到二殿下,待她的态度就更见亲密,原来是又拿她当挡箭牌?
她笑眯眯点头:“是啊是啊,外间传言最不可信,二殿下千万别当真!”你家妹妹缠着傅琛,听到他在外面胡搞瞎搞,这下子应该死心了吧?
傅琛唇角弯弯,眸中笑意流淌,瞧了唐瑛一眼。
唐瑛:傅大人这是很赞许我的做法?
二皇子顿时心塞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才缓和过来,唐瑛又往他头上浇了一盆冰水。
她笑眯眯道:“有件事情还是要告诉二殿下一声,听说殿下派人给我手底下那帮小兄弟们送吃送喝好几日,还打听我的下落,我便想着得空了跟殿下说一声,省得殿下大费周章。”
元阆最开始还没明白她话中之意,听到“送吃送喝好几日”,顿时惊讶的指着她:“你你……你是张二?那个乞丐张二?”
“是啊。”唐瑛早知这些人早晚非要把她挖出来,还不如痛痛快快自承身份。
元阆颓然垮下了双肩……果然晏月楼那日他差点将她认出来,当时脑子里冒过这个念头,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
大长公主府里,姚娘三日前被召来一次。
元衡开门见山,直接问她:“张二可是影卫的人?”
姚娘微微一笑,并不否认:“公主知道了?”
元衡大怒:“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不肯告诉本宫,却让本宫跟延儿在金殿上吃了她一个大亏?”
姚娘不慌不忙:“禁骑司的人首要便是保密,这是殿下掌禁骑司的时候便知道的。奴婢既要忠于陛下,又要顾念旧主恩情,那么请问公主,奴婢到底是先忠于陛下还是先顾念旧主的恩义还请公主教教奴婢!”
元衡气的额角青筋直跳,脑子里轰轰作响,恨不得扇她一个大耳刮子——她这是为个男人与旧主翻脸了?
大长公主殿下从小呼奴使婢,高人一等惯了,从来也不觉得奴婢们的心情是需要顾忌的,反而是做奴婢的才应该无条件忠心。她以前也疑心过姚娘对她心生怨恚,只是没有证据,再加上芸娘从旁劝说,便觉得这个奴才还是可用的——再说若没有她起手无悔,把姚娘推上影部主事的位置,仅凭她满脑子情情爱爱的蠢念头,说不定尸骨都早凉了。
如此看来,她这个做主子的待奴才不可谓不宽厚,给她官职权利,还有无尽的荣华富贵,就算姚娘嫁了男人,也未必有如今这般风光。
“如何做难道还要本宫教你吗?”元衡心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姚娘跪了下来,满怀感激道:“公主待奴婢的恩义,奴婢一辈子还报不尽!只是——”她话锋一转,迎着元衡骤变的脸色,惶恐道:“只是奴婢也只掌着影部一半的人,另外一半的人不归奴婢管,奴婢……也插不了手。”
“张二是甘峻的手下?”元衡失声问道。
如果张二是甘峻的手下,那便意味着也许这并非是一桩偶然事件,而是陛下的意思,想要收拾桓延波,以此来警告她?
元衡在府里“养病”半年,自问规规矩矩,一切都按照皇帝的旨意来做,把凰字部交给元姝那个蠢蛋,她想过陛下或许会疑心,却没想到这疑心竟然深重至此,还拿她最爱的儿子来打压她。
“陛下他……何至如此啊?”
元衡扶着椅子扶手蹭的站了起来,只觉得后背沁出冷汗,簌簌发抖。
她说:“芸娘,我冷。”
芸娘贴身侍候,方才也只是避出屋外,守在门口,以防有丫头莽撞闯进来。
她撩起帘子,进来服侍大长公主加了一件衣服。
“主子!”姚娘以头叩地,唇角边冷笑不绝,声音却悲怆不已,似乎元衡公主打抱不平:“主子为陛下殚尽竭虑,一朝离开禁骑司……奴婢也替主子寒心,但身在其职也做不了什么,求主子宽宥!”
元衡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姚娘并没有背叛?
事实上,姚娘无论是忠心于她还是背叛了她,都不影响大局,真正令她寒心的还是陛下对她的疑心。
禁骑司掌握着皇帝的秘密,而她虽然是皇帝的亲姐姐,有血缘羁绊,没想到也不能完全得到元禹的信任。
“你回去吧,以后若有动静,务必知会本宫。”
“主子保重身子!”姚娘磕个头,离开了。
芸娘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主子,姚娘……”她总觉得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有些变化,但却说不出哪里有改变。或者这些年大家身处的位置不同,是她多虑了。
“姚娘不敢怎么样的。”大长公主坐了回去,揉了两下额角:“现在看来,陛下的疑虑如果不能打消,本宫就只能寻找另外的路子了。”
不支持当今陛下,就只有往下一任帝王身上押宝了。
不然等到下一任帝王继位,她已经逐渐老去,皇室稀薄的亲情恐怕不足以维持桓延波的富贵前程。
做母亲的,还不是为着儿子着想,恨不得掏心掏肺,可惜做儿子的不争气。
芸娘欲言又止:“那馨娘那边……”
“先缓一缓。既然姚娘现在还老实,就暂时没必要拿那件事情来拿捏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真的是肥章,五千字啊,就是晚了两小时。
晚上十二点,争取再更一章,不再熬夜码字啦,早睡早起保住我可怜的发际线跟几根头发。

☆、第六十章

三个人出门遛马,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了傅琛与唐瑛。
元阆到了城门口便辞别二人, 径自走了。
唐瑛注视着他的脸色, 奇道:“大人, 你惹的二皇子不高兴了?”
傅琛悠悠反问:“不是你吗?”
“我?”唐瑛震惊了:“难道我是张二就刺激到他了?”她跟傅大人现在说话没什么好遮掩顾忌的,玩笑道:“要不我就假作被他招揽, 去二皇子府为他效劳?”
傅琛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他想的可远远不止招揽你。”
“难道还想让我做夫人不成?”
元阆请旨的事情传到唐瑛耳朵里,她当玩笑话说的,哪知道话一出口傅琛的脸色就不对了。
傅大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眼风里都能射出小刀子:“你迫不及待了?”
“冤枉呐!”唐瑛在马上差点被他吓到:“我尚在孝中,何谈婚嫁?”她促狭道:“再说, 二皇子与他府里那位唐小姐正浓情蜜意, 我可不准备横插一杠子。”
傅琛心道:你还不知道吧,二皇子已经疑心府里的是位假小姐了。
不过他暂时不准备揭穿此事,反而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你放心吧, 这阵子大长公主都没空再找你的麻烦了。”
“大人做了什么, 让大长公主腾不出手来收拾我?”
傅琛隐有笑意:“桓延波的罪名快要议定了, 我又……不小心封了她的鸳鸯楼,她应该焦头烂额无暇顾忌你了吧。”
唐瑛的三观都要被刷新了:“大人是说, 鸳鸯楼背后的主子是大长公主?她一个公主做女人的肉皮生意,简直让人不耻!”这时候她来自于唐大帅耳提面命的教育观又出来作祟:“身为皇室公主,不思为女子谋利,改善女人的处境,还要拉女人跳火坑, 不怪能教出桓延波那等狠毒的蠢货!”
傅琛抚额,甚至在唐大小姐指责大长公主的时候,莫名升起一股自惭形秽的情绪。
他们这些人,都是权利中心的棋子,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什么官场上的脏烂事儿都经见过,连大长公主都不能例外,虽然是南齐最有权势的公主,却也时刻为自己准备着后路,从不敢将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的露给别人。然而唐大小姐光风霁月,与他们这些人都不同。
她没有经历过权势的洗礼,至今对权势也是嗤之以鼻,才能对二皇子妃的位置毫不动心,也敢毫不犹豫的助四皇子一臂之力,在金殿之上对大长公主步步紧逼。
傅琛心想:这样鲜活的人,就如同一不小心闯进京城这潭政治浑水里的小鱼,真让人心生怜意,怕她不小心被宦海风浪拍死。
那傻丫头慷慨激昂完毕,似乎对自己一时情绪激动还颇有点不好意思,忙讨好的向他拱手行礼:“多谢大人替我挡刀子。不过大人为我得罪了大长公主,我心里过意不去,若以后大人但有需要搭把手的,属下在所不辞!”
傅琛抬抬下巴:“来了——”
傅府近在眼前,但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夫青衣小帽,是个年轻的小厮,跟车的是两名丫环。
唐瑛不明所以:“什么来了?”
“本官为你挡刀子,现在需要你搭把手的时候到了。”
唐瑛还在愣神,傅大人一夹马腹到了府门口,利落的翻身下马,隔着车帘唤了一声“娘”,丫环撩起帘子,扶着车里的中年美妇下车。
在外冷若冰霜的傅大人似乎春回大地,带着温和的笑意亲自去扶中年美妇,还回身亲切招手:“瑛瑛,快过来见过……我娘。”
唐瑛:“……”大人您吃错药了吧?
中年美妇原本一脸愁绪,循声望去,见到马上傻呆呆的小姑娘,身上还披着儿子的玄狐皮大氅,又听儿子这般亲切的叫法,顿时笑意布满脸颊,连声音里都有压抑不住的激动:“儿啊,你你你……”
傅宪夫妇仅此一子,偏偏因为自己年轻的事情影响了儿子的仕途。他当年检举过同族堂兄贪渎是一片公心,后来被傅家除族也是问心无愧,敢做敢当。但牵连到儿子的前程就……实非所愿了。
自从傅琛殿试被除名,转头投入禁骑司,扶摇直上,很快从家里搬出来,父子俩便不大见面了,逢年过节傅琛回家,做父亲的总觉得愧对儿子,也极少多说什么,远不比小时候开蒙,傅宪忙完了还会盯着儿子写功课来的亲密。
傅夫人担着两头的心事,既怕丈夫为此而煎熬,时常开解,又怕儿子心里生了疙瘩,更兼着傅琛年纪也不小了,亲事无着,每次提起此事他都左推右挡,生生把自己蹉跎成了大龄剩男,每次来看儿子,不知道都要生多少愁心。
没想到今日傅琛却当众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含笑小声道:“瑛瑛面皮薄,娘您别吓着她。”
唐瑛翻身下马,向傅夫人行礼,便被傅夫人亲热的拉着手不放,不小心摸到她掌心的茧子,顿时眼圈就红了:“孩子,你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唐瑛:“……”
糙汉子是没办法理解感情丰沛的中年妇人的泪点。
傅琛见她傻呆呆的模样,被他亲娘拉着就好像给上了重枷,手脚都没地方搁了,生生忍了下来,用眼神向他求助:救命啊!
他一时觉得好笑,忙扶着自己亲娘:“外面天冷,咱们先进屋去,等瑛瑛拴好马就过来。”与唐瑛错身而过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记得我可是为你挡过刀子的,快点过来。”
傅夫人还不肯放手:“家里这么多人,琛儿你干嘛使唤瑛瑛?”
傅琛无奈:“娘,这可怨不得我,谁让这两匹马都不肯认别人呢。”
牵着傅琛坐骑的小厮适时为他解困:“夫人,当真如此,这两匹马谁都不认,就认张姑娘。”傅夫人才依依不舍的放唐瑛离开。
她跟傅琛一边走,还一边旁敲侧击的打听唐瑛的家世来历父母亲人。
“你跟娘说句老实话,这次是当真打定了主意要娶妻,可不是哄着娘开心的?”
傅琛很无奈:“娘,终身大事岂可儿戏?你看我像是闹着玩的样子吗?”
儿子的神色太过认真,况且他从小就主意极大,只要拿定了主意旁人轻易难改。
傅夫人欣慰不已:“你爹要是知道你要娶妻生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傅宪当年义愤之下连累了妻儿,傅琛这些年不肯成亲,他私底下与夫人提起此事,还颇为自责,总觉得儿子是从他身上总结经验教训,做了禁骑司指挥使,又是个得罪人的差使,便不想带累自己的妻儿,这才迟迟不肯成亲的。
傅琛:“爹总爱多想,我这不是……一直没遇见合意的嘛。”
“既然如此,”傅夫人喜上眉梢:“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就请媒人去瑛瑛家里提亲,只是不知道她父亲是做什么的?你可有见过?”
傅琛是领教过中年妇人的杀伤力的,真要放亲娘跟唐瑛在一块儿,指不定要把人小姑娘的伤疤给揭开,当即阻止:“瑛瑛父母双亡,只有一位义兄陪着她入京……寻亲。结果寻亲无着,阴差阳错之下才借住在我这里。娘你可千万别提她父母,万一把人给问哭了,我可不负责哄啊!”
“啊?”傅夫人怜惜之心大起:“这么可怜的?”
傅琛再三叮嘱:“她母亲生她之时难产,前几个月父兄双亡,如今还在孝中呢,至于提亲的事情,儿子心里有数,娘你就少操点心。”
傅夫人一听,眼圈都红了:“这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不怪方才我瞧着面上还有病气,想是伤心所致。不如我带她回家去住一阵子,莫妈妈的补汤做的好,不如给她好生补补,先顾惜身子要紧。”
她想的是,既然暂时还不能成亲,不如先把身子补养好了,于将来大有益处。
傅琛岂不知亲妈心中所想,奈何他就算是有此心,可唐瑛明显无意婚嫁,平日说说笑笑看不出来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往后缩,还时常表示出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意思,若是跟着老娘回家,恐怕不出半个时辰,老底都要被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