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娘扔出俩金瓜子丢进破毡帽, 小乞丐连忙捧着破毡帽点头哈腰的道谢:“姑姑人美心善, 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然后转战目标, 扭头对着姚娘的几名手下作揖:“好心的姐姐们, 给口饭吃吧?”
几名姑娘笑的前仰后合,有丢小银锭子的, 有荷包里没装银子直接丢珠钗的, 还有一位左右看看, 端了一碟子点心要倒, 小乞丐伸手来捧:“这如何使得,求姐姐给张油纸包吧?”
那女子果真找张油纸过来,小乞丐手脚麻利打包,麻绳四角一系, 就揣进了怀里,还美滋滋的说:“俺的晚饭有着落了,多谢姐姐!”
她嘴甜舌滑, 弯腰躬背,卑微之极,果真像个街头乞讨的小子,逗的姚娘及一干手下笑作一团,指着她不住取乐。
闹够了,姚娘便说:“推出去,让她去街上讨饭。”
两名手下推着小乞丐往外走,她单薄的身形好像随时一碰就倒,半道遇上刘重,他还觉得奇怪:“你们弄个乞丐进司里做甚?”
其中一名唤晚玉的道:“姚姑姑忽然想听莲花落了,从外面召了个小乞丐进来,哪知道这小乞丐不会唱,只好赶出去了。”
没想到那小乞丐都被两人推推搡搡,还不忘向刘重行乞:“好心的大哥,赏口吃的吧。小的已经饿了整三日,前胸贴着后背了。”
刘重不意乞丐里还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也不知道是饿昏了头还是眼瞎,居然敢在禁骑司里行乞,他伸手去推:“去去去……老子没钱。”没想到却落了个空,毫无防备之下还差点被小乞丐给伸腿绊倒。
小乞丐缩手缩脚站在旁边,头顶扣着破毡帽,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眉眼,只听她半哑着声音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刘重好歹也是有官身的,在凤部除了服气傅琛,连雷骁有时候都要让着他,何曾想到在司署居然会被个小乞丐给戏弄了,顿时用了三成力,一掌劈过去,要给小乞丐长长记性。
他一双大掌练的是外家功夫,如果用了十成力,一掌下去这单薄的小乞丐非得当场毙命不可,故而才用了三成力。
哪知道小乞丐年纪虽小,身手却敏捷,听到掌风已至,人却已矮身滑了下去,狠狠一脚踹在他胫骨上,借着一踹之力弹出三步开外。
刘重吃她一脚,顿时火冒三丈:“你这乞儿,敢是活的不耐烦了?”
小乞丐嗓音沙哑,好像生病或者因意外而伤了嗓子,脚步一顿就要往外跑,似乎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惊慌失措:“大人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您饶了我吧?”
寻常乞儿若是不小心惹怒了禁骑司,只恐早就叩头求饶了,可这个小乞丐踢了人竟然还想跑出去。
刘重大怒,连声召唤手下弟兄过来围追堵截,要好好治治这小乞丐。
晚玉小声问同伴:\"红香,怎么办?要不要跟刘大人表明身份?”
红香连忙阻止:“我听说她是姚姑姑亲自挑中的人,说不定就是想试炼试炼,咱们都熬过来了,没道理她不过这一关,还是别找姚姑姑了。”拉着晚玉躲出战圈:“反正刘大人平日自恃身手不错,再加上禁骑司的威名,也没怎么跌过跟头……”言下之意就是袖手旁观,两不相帮。
眨眼之间,刘重就召来了禁骑司四名好手,五人从五个方向去堵小乞丐,渐渐缩小包围圈,除了刘重,各个面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还有人问:“刘大人,这小乞丐咋了?”
刘重不好意思说自己挨了小乞丐一脚,只能含混说:“这小子对我不敬,少不得要好好教训一番!”
几人都当闲来无事戏耍小乞丐而已,而且她瘦弱的腰都佝偻了,全然不曾放在心上,哪知道才上手就被她踹翻了两个,没想到这小子打起来颇有章法,顿时都收了轻敌之心。
“哥几个都小心,这小子不知道是哪里派来的奸细,出手利落的很!”
小乞丐一言不发,闷头就打,而且身手灵活,脑后好像长了眼睛一般,跟三人对打竟然不落下风。
晚玉看的眼花缭乱,对姚姑姑佩服的五体投地:“你说姑姑这双眼睛得多毒辣啊?愣是能从人堆里挑出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连刘大人都敢上手打……”
红香心眼比晚玉多,早就悄悄打听过新来的张瑛:“你可不知道她的来历,听说是从傅府出来的。还是九公主带进司里来的,连底细都没查,就这么硬塞了进来,可能是怕留在傅府跟傅大人日久生情吧。”
晚玉:“九公主也是煞费苦心。”她们闲来无事,也会拿元姝公主跟傅琛的事情闲聊,反正揣摩人心也是影部细作必学的功课。
红香极轻的嗟叹一句:“傅府……没想到也有女人。”难道外间传言有误?
凤字部的傅指挥使生的俊美不凡,不知道惹的多少姑娘春心萌动,影部的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红香大前年出去执行任务,听说没有得手,回来之后便潜心跟着姚姑姑继续学习,今年也有二十岁了,渐渐便生出妄想,开始留心禁骑司里的适婚男子,一来二去便对傅琛上了心。
晚玉哪知道她的心事,只管在旁边瞧热闹,她们说话的功夫,又有三人被小乞丐打倒在地,她虽然也挨了一脚,但行动不仅不慢,且更是迅捷起来,跟刘重战成了一团。
刘重已经许久未曾感受过这种被逼着后退的感觉了,他心里忍不住想:懈怠了!竟然连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乞丐都收拾不了,可见他这一两年里退步的有多厉害。
他不过分神的功夫,已经被小乞丐迎面一拳正中鼻梁骨,鼻血跟掘出的地泉似的冒了出来,其余躺在地上的四名手下挣扎着要爬起来帮他,却骇然发现小乞丐已经绕到他身后,踹中了他的膝弯。
刘重生的高壮,朝前跪倒之时,犹如山岳崩塌,险些要砸碎了地砖。
他倒在地上,扯开了嗓子喊:“来人啊——”
远处傅指挥使徐徐行来,许是才办完事,行至近处见到一地狼狈,眉毛都未抬:“怎么回事?”
刘重:“……”羞惭的一张脸都红了。
总不能说他在禁骑司被个小乞丐给打了吧?
其余四人皆目光游移,抱膝抱腿抱胳膊在地上惨叫的,假装没听到指挥使大人的发问。
傅琛目光扫过垂手站着的小乞丐,见她右手微微颤抖,手背上血肉模糊,长腿几步跨了过去,站定在她面前,关切的问道:“他们打你?”
唐瑛惊讶的抬头,毡帽从头上滑落,眼瞳里清晰的映出她的影子,狼狈不堪的一张黑脸,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你……”
傅指挥使露出一点浅淡笑意:“姚娘这是又在折腾你?”
他何等眼利,加之禁骑司声名在外,寻常乞丐谁敢往里闯?也就影部那帮人爱鼓捣,远远看到那单薄瘦弱的身形便猜了出来,只是到得近前见到一地的手下,也觉得有点丢脸。
唐瑛没想到傅琛一眼能识破她的伪装,这副模样不说相识没多少日子的傅琛,只怕跟张青迎面遇上,他说不定都认不得。
她不由灿笑着大拍马屁:“大人果然眼利,我若是当细作犯在大人手里,肯定没跑。”
刘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唐瑛:“你你……”
唐瑛抱拳致歉:“刘大人对不住了,都是我不识礼数!”
其余几人张口结舌,慢慢挣扎着站了起来,都露出尴尬的笑容:“你们影部这是拿我们开涮?”
傅指挥使冷眼扫过全场,连刘重都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只听得他毫不容情批评手下:“你们欺负个小乞丐也算有脸了?她一个小姑娘家,能禁得起你们的围殴?你们看看她的手!”他抬起小姑娘血肉模糊的手背,无视五名鼻青脸肿的手下,柔声问她:“疼的厉害吗?”
唐瑛:“……”
唐瑛呆呆看着眼前高大俊美的青年,脑子飞速转动,紧跟着听到他说:“我看你们近来日子过的太舒坦了,从今天开始每日多练一个时辰吧!”然后握着唐瑛的手腕回廨房。
唐瑛钦佩不已:“大人是不是早就想给刘大人他们紧紧皮子了,正好借此机会整治一番?”
傅指挥使有点小小的郁闷——小丫头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唐瑛还小小声道歉:“其实我也没想让刘大人他们难堪的,我本来都要跑出去的,他非要紧追着不放,都说穷寇莫追,刘大人也太轻敌了!”
“本来就是他的错!”傅指挥使一本正经的说:“刘重冲动又轻敌,以后要多加训练。”好似全然忘了刘镇抚使最擅长的是追凶缉案,刑讯逼供。
作者有话要说:刘大人:……吐血!
众人:……瑟瑟发抖。
总感觉好日子快要结束了!
先更一章上来,第二更可能到半夜了,写不出来我就睡了,写出来我就更上来,宝宝们明早起来看,晚安。
☆、第三十八章
傅琛的廨房里有齐全的外伤用药, 他先清洗了伤口, 又洒了药粉, 给唐瑛拿细白布包扎之后,端详她手上被涂黑的部分,有点想笑。
唐瑛也发现了这点:“看来还是要回去找姚姑姑拿东西把白布染黑了,不然这手也太扎眼了。”
手黑就算了,但包扎的细白布太扎眼。
傅琛深知姚娘所为, 再次叮嘱唐瑛:“姚姑姑行事古怪,全凭心情, 你虽然入了禁骑司, 但却不是影部的人, 她提的所有要求, 你未必要全应下来。”
影部涉及禁骑司隐秘,而唐瑛虽然被九公主元姝带进凰字部, 身份却与九公主身边的那些婢女们相当, 很难深入影部核心。
姚娘非要揪着唐瑛折腾, 也不知道是唐瑛哪一点投了她的眼缘。
傅琛私心里一则不愿意唐瑛经过层层身份审核进入影部, 做个见不得光的人,怀揣秘密行走在外;二则影部的女子免不得以色侍人,只要进了影部便身不由己,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唐瑛落到那种境地。
她是忠烈之后, 出身名门,理所应当堂堂正正生活在青天白日之下,而不是藏在阴影里见不得光。
唐瑛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善意:“多谢大人, 我晓得了。”
当天下午,刘重等人赤着膀子捉对厮杀的时候,京城的晏月楼前面新添了个叫花子,戴着个破毡帽,端着个破碗,提着根打狗棒,蹭到了一旁犯困的中年乞丐旁边,坐了下来。
那中年乞丐算是这一片的乞丐头子,他自己不但能守着晏月楼这块风水宝地,手底下还管着十几个小乞丐向他上供。
他方才讨到半只晏月楼的肘子,吃的肚里油水丰足,此刻心情不错,便不向新来的小乞丐计较,拿棍子戳戳她的腿:“喂,小子,去别处乞讨。”
唐瑛盘膝坐下,靠墙闭上了眼睛:“大叔,这块地被你买下来了?”
中年乞丐大怒:“小子你怎么说话的?”他一个做乞丐的,如果能买下一块地,早做富家翁去了,用得着做乞丐?
“既然不是你家的,我就坐在这里行乞,又怎么了?”
中年乞丐一棍子打下来,没想到却被她从这头捉住,狠狠一拉,差点把他拉个大马趴,棍子也被她夺走了。
“大叔,你吃饭的家伙都没了,还要跟我打吗?”
中年乞丐:“……”
继禁骑司一架之后,傅琛新包扎的伤口都没完全愈合,唐瑛在晏月楼的巷子里又跟一帮乞丐打了一架。
京城的乞丐都是划片行乞,地盘都是靠逞勇斗狠打下来的,没想到遇上唐瑛,一个下午就令这一片的乞丐改换了头儿。
那中年乞丐被她揍的掉了两颗门牙,一瘸一拐拄着棍子找别的地方乞讨去了,他手下的一名年纪约十四五岁的小乞丐用一口浓痰欢送他离开,又围着唐瑛巴结道:“常三平日没少欺侮我们,仗着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对我们非打即骂,以后我们跟着哥哥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必受常三的鸟气。”
唐瑛望天:老子目前也尚未脱贫,还吃香的喝辣的……这要求有点高啊。
不过本着不能打击手下小弟展望未来的美好期望的心态,她还是
“哥哥贵姓?”
唐瑛上次跟傅琛骑马路过晏月楼,本来准备花十两银子豪爽一把,没想到被傅大人拦住了,去路过摊买烧饼的时候就见到常三在巷子里殴打两名小乞丐,而那两名小乞丐跪在他面前不住求饶,也未能让他停手。
“姓张,唤我张二。”
“张二哥。”那围上来的小乞丐一双眼睛黑亮有神,透着股说不出的机灵,也可能久在底层,学的油嘴滑舌,换个头儿跟换一家乞讨般容易:“我叫包子,就想每天都能吃到大肉包子。”
唐瑛明白了,感情他那句“吃香的喝辣的”纯属喊口号,落到实处就是天天吃大肉包子,倒也坦诚的可爱。
这个梦想容易实现,她拿出一块碎银子:“去,买几笼肉包子过来,二哥请你们吃!”
包子都欢喜结巴了:“二二……二哥,真的请我们吃大肉包子?”
唐瑛笑出一口白牙:“赶紧去买!”她今日行乞收入颇丰,正好犒劳新收的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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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姚娘收到消息。
“姚姑姑,张瑛已经收服了四条街的乞丐。”
姚娘瞠目结舌:“她还真去当乞丐去了?”
“不止当乞丐,还收服了四条街的乞丐,做了乞丐头子。”
姚娘:“……照这个趋势,多给她几个月时间,她岂不是要做京城里的乞丐头子?”
“……姑姑说笑了。”
姚娘笑不可抑:“小丫头越来越有意思啦。”
姚娘收到的消息,傅琛也一样能收到。
唐瑛做乞丐的头一日,他回府之时,门口已经挑起了灯笼。
他才下马,守门的小厮接过马缰,忽然斜刺里冲出来个人,朝着他伸手:“大爷行行好吧,给口吃的!”
守门的小厮急忙喝斥:“哪里来的乞丐,一下午都来了三回,早说了让你滚远点……”后半句话噎在了嗓子眼里,眼睁睁看着指挥使大人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丢进了小乞丐的破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厮:“……”
小乞丐点头哈腰:“谢谢好心的大爷,祝您娶个如花似玉的媳妇,来年抱个大胖小子!”
小厮:“……”您可真会讨巧诶!
大胖小子?
傅大人轻笑:“做乞丐好玩吗?”
小乞丐提着棍子端着破碗跟在大人身后踏进了傅府,小厮听到她略微沙哑的声音:“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还挺有意思的。”直惊的傻站在原地,吹了半刻钟冷风才回过味来。
唐瑛一个下午挑了两条街的乞丐头,收罗了一干小弟,灌了一耳朵的小道消息,比张青出门跟人喝茶收集到的消息更多,也许还更可靠些。
譬如这些乞丐们对每家大宅子的了解都比街边喝茶的闲人要更留意,毕竟谁家府里采买的肉菜吃食更多,或者谁家今日叫了首饰铺子掌柜上门,谁家叫了绸缎庄的掌柜上门等等消息,可都是他们亲眼所见。
再或者,谁家府里侧门今日送礼的看靴子的式样就是北地来的,装的东西虽然在盒子里,但重量可不轻,甚至还留了饭。
能被主家留饭,要么关系亲密,要么送的礼合乎主人的心意,要么主人有意示好,欲与送礼之人交好。
五花八门,她听的时候细细咋摸,顺道安排了包子带俩小乞丐多关注兵部尚书秦焕跟户部尚书房建安的府邸,不过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向傅指挥使详细汇报了。
唐瑛做乞丐第五日,都快到了宵禁时刻,傅琛回府之后,在门口停了一会。
往日他只要停在门口,唐瑛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跟着他一同回府。
但今日奇怪的很,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人,傅大人颇觉奇怪,拒绝了小厮,亲自去栓马,顺便看看腾云跟傅英俊。
结果他这厢才捡好了马,墙头便冒出来个小脑袋,呲着一嘴小白牙朝着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大人,好巧啊。”
傅琛:“……”大半夜趴人家墙头,这是哪门子的巧啊?
“你怎的不走正门?”
唐瑛爬上墙头,人还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正门走不了,我今天……好像闯祸了!”
她抱着破碗从墙头跳了下来,落地的姿势有点笨拙,不似往常敏捷,等到她站起来走路,傅琛才明白,原来是受了伤。
“你这是好好的乞丐头子不当,又跑哪淘去了?”
话音未落,忽然听得墙外面脚步声连绵不绝,一路直追到了过来,还有人粗声高叫:“抓住了没?那小子跑哪了?”
唐瑛一指抵唇,做个噤声的动作,贴墙站着,听外面的动静。
傅琛以眼神问她:你这是闯什么祸了?
唐瑛指指墙外面,捂住了嘴巴。
墙外面的人在巷子里找了一圈,还有人猜测:“那小子会不会跑到傅家?”
“傅琛狠辣无情,凶名在外,那小子除非不想要命了,才敢直闯傅府吧?”
“算了算了,先回府再说。”
那帮人追了半天,竟然追丢了,也只能先回府再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庆祝祖国母亲的生日,本章掉落红包七十个。
前面一章欠的红包等我睡起来发,晚安。
☆、第三十九章
小会客厅里亮着四根蜡烛, 费文海按照唐瑛教的法子用砂锅熬的软烂的羊肉汤,连着红泥小火炉一起端了进来, 加了香菜跟葱花, 闻到香味就让人食欲大开,更何况旁边还放着刚出炉的芝麻烧饼。
唐瑛伸长脖子, 眼珠子都快扎进砂锅里了,对着费文海大唱赞歌:“文叔,您这厨艺可比晏月楼的大厨强多了!”
费文海虽然不知道唐瑛最近在鼓捣什么, 可是她每晚着乞丐装跟傅琛回府已成惯例,此刻她的破毡帽跟破碗就放在一旁, 相处的久了就拿她当自家的子侄辈待, 不由数落她:“你说你好生生一个漂亮闺女, 弄成这幅模样,你哥哥也不管管你?”
如果不是大人带回来,她掀起头发露出一双晶亮的眸子,就她这副叫花子形象,真是走大街上他都认不出来。
“我大哥哪管得了我啊。”唐瑛讪讪笑着靠在椅子上, 感觉脚踝疼的厉害, 大约已经肿成了猪蹄膀,刚刚被傅大人拎过来,对着他那张大夏天可以消暑降温的冰块脸, 在秋末初冬时节,手脚都要僵的没地儿放了。
费文海叨叨两句,发现傅琛冷着一张脸, 退下之时还朝唐瑛使眼色:小丫头老实点,别惹大人生气!
唐瑛很冤:我是可能闯祸了,可……也没要求傅大人收拾烂摊子啊。
她还颇有担当,就从来没想过让傅大人兜底——无亲无故收留他们兄妹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就更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小厮送了热水进来,傅指挥使嫌弃的催促:“还不去洗?”
唐瑛中午在外面垫了半块饼子,此刻饿的前胸贴着后背,很想赶紧回厨房抡开膀子猛吃一顿:“不用了吧,我回去再洗。”
傅琛:“去洗。”
唐瑛一瘸一拐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往面盆里滴了几滴,解开手上绑着的抹布似的细布,避开伤口把皮肤上的黑色都擦洗了一遍,露出本来的白色。
她洗的潦草,随便呼噜两下就完了,手背伤口未愈,这几日胡作非为又裂开了,万幸天气寒冷,未有化脓溃烂的迹象,但拧个面巾子还是有困难的,提着湿哒哒的面巾子正在犹豫,傅琛大踏步过去,夺过了面巾子拧干。
“多谢大人。”唐瑛有种诡异的感觉。
傅大人再走亲民路线,也没必要帮她做这种小事,本地风俗如此,极重尊卑,侍候别人都是奴仆之流的活计,显然傅大人并非例外。
傅琛要递给她时,见她鬓角耳朵边都还有黑色的印子,也不知道当时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竟然鬼使神差按着她的脑袋上手擦了,直到面巾下面露出一张错愕的小脸蛋,他才意识到自己逾矩了。
“你……”傅大人应变能力不错,面上冷凝未变,竟然指责她:“连个脸都洗不干净,你还是女人吗?”顺手把面巾子塞给她,转身大步去找药,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唐瑛:“……”
唐瑛今晚接连两次被人质疑性别,本来还震惊于傅大人的举动,被指责之后反而忽略了傅大人的反常,摸摸自己的脸颊,也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咳咳,让大人见笑了。”唐瑛很有自省意识。
试想傅大人连娇俏漂亮的九公主都不带正眼瞧的,更何况还有姚娘那帮各有千秋的手下从他面前走过,都跟红颜枯骨一般无动于衷,以她这副模样,就更难入傅大人的眼了。
说不得傅大人把她当不省心的手下而已,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唐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想明白之后,她方才那点尴尬很快烟消云散,还为傅大人找到了适当的理由:“大人待属下亲如手足……”话音未落,傅琛手里提着药箱已经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