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十七在树上笑的前仰后合,脚下踩着的树枝乱颤,让赵无咎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可惜本人却毫无所觉:“该!让你假惺惺来坑我!”
闻滔:“…”
两人从小到大针锋相对,各有输赢,柏震霆早已司空见惯,亲自去扶闻滔:“贤侄快起来!”又冲着树上得意的柏十七怒吼:“还不赶紧下来?”
“我才不下来!”柏十七抱着树干做哆嗦状:“我要喝风饮露,长在这棵树上!”简直是个无赖小儿。
父子俩僵峙着,柏震霆摆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要为闻滔讨回公道,而柏十七晃荡着双腿坐在树上不肯下来,闻滔面上挂不住,哪还有看戏的心思,臊眉耷眼提起裤子溜子…
——太丢脸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无咎的错觉,总觉得闻滔落跑之后,院子里紧张的空气似乎有所松懈。
柏震霆到底是老狐狸,当着闻滔的面不好出手整治柏十七,但等闻滔离开,他朝地上躺着装死的一名帮众踹了一脚:“滚去把那个姓宋的丫头给我带过来。”
那人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柏十七听到他的话,顿时在树上气的跳脚:“柏帮主,您老堂堂一帮之主,欺负一个年轻女娘,传出去也不怕被人指责不讲江湖道义?”
柏震霆冷哼一声:“我一个糟老头子,就你这么一棵独苗苗,要是再不管教,是不是隔三岔五你就要给我府上添人进口?”
柏十七:“您老人家哪里算得上糟老头子啊?”
柏震霆听这话头不太好,一个眼风扫过去,地上躺着的帮众们纷纷爬起来往外窜,知道接下来父子俩要对掐,果然还没有踏出院门,就听到少帮主在树上说风凉话:“我添人进口总比柏帮主您添人进口要好吧?您后院那几个小妾可没少碍我娘的眼!”
“…”
赵无咎算是大开眼界!
他从出生起就是遵循君臣父子那套伦理纲常长大的,皇帝陛下纳妾已算是国事,哪容得做儿子的置喙?
柏震霆父子的相处模式超出了他的认知,理论上他应该谴责柏十七忤逆,可实际上他却差点笑出声,想象一番假如他跟自家亲爹争执,迎接他的就是御史淹死人的口水以及各种随之而来的惩罚,后果惨烈。
舒长风小声询问:“主子,咱们要不要选避一避?”
赵无咎:“暂且等等。”
事实上不必久等,柏帮主耐心告罄,连场面话都维持不住了,指着树上的泼猴大骂:“好个屁!你麻溜给我滚下来,不然一会有得你好受!”
“滚下来等您老给闻滔作主吗?您老这么喜欢他,不如收他做儿子得了,省得天天找机会揍我!”柏十七一副死不认错的倔强模样。
“你!你!你…”柏震霆被刺激的气血翻涌,指着树上的小崽子你了半天,竟然守株待兔留在树下。
柏十七暗暗叫苦——按照以往父子俩交锋的套路,气昏了头的柏帮主要是能揍到她,自然诸事顺遂;若是不幸被她逃脱,也只能负气离开,没想到今天柏帮主居然不按套路走下去,拿出了跟她死磕到底的精神,这就令人牙疼了。
没过多久,宋四娘子跟珍儿被柏震霆的手下催促着过来,踏进院子见到眼前父子对峙的场景不由捏了一把汗。
珍儿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好像不太妙。”
宋四娘子过来向柏震霆行了一礼,面色虽然有几分苍白,但还算镇定,道:“柏帮主,不知道您老找我有何事?”
柏震霆仰头道:“小兔崽子,看到没有?你若是再不肯下来,我现在就把这丫头提脚卖了!”
柏十七无语望天:“…又来这招!除了威胁人,您老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柏震霆:“你下不下来?”
宋四娘子不由倒退一步,没想到身后却站着柏震霆的手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柏十七极为识时务,麻利从树上滑了下来,扑过去抱住了柏震霆的双臂连同长棍,声泪俱下的忏悔:“爹!爹!我错了!您饶了我吧?儿子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柏震霆也不是头一次跟她斗智斗勇,对她的狗脾气十分了解,呵呵冷笑:“你不是挺有骨气的吗?下来做什么?”他用脚去踹,柏十七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恰好滚到了赵无咎的轮椅前面。
她躺在地上耍赖:“爹,您要真卖了四娘子,我回头就找我娘哭去,说我发现您在淮安想要给咱家添人进口,被我拦住了,您恼羞成怒还拿棍子揍我…”
柏震霆一把年纪还要跟小崽子费口舌,远不如揍人来的爽快,他将一根棍子挥的虎虎生威,直冲着柏十七过去了。
柏十七“嗷”的一嗓子就地打了个滚,惊慌失措就往赵无咎轮椅后面躲:“堂兄救我!”
赵无咎坐在轮椅之上行动不便,只能无奈伸开双臂拦挡:“柏帮主息怒!息怒!十七也是有口无心,况且她生性活泼,您老不必放在心上。”心里却想:这家伙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放在别人家说不定早被家法打死了!
柏震霆一张老脸辣辣作烧,誓要给小崽子好看:“赵公子请让开,柏某管教逆子,岂容外人插手?!这小兔崽子再不管教,非得气死我不可!”
赵无咎其实也颇能理解柏震霆,无论柏十七是儿子还是闺女,淘成这样的也算罕见,是应该用家法好生教训一顿。但对上柏十七惊慌失措的面孔,他又觉得不忍心:“柏帮主别恼,听十七解释解释,说不定是误会呢。”
柏震霆已经绕过轮椅直奔柏十七而去,柏十七脚下犹如装了风火轮,在院子里逃命,柏家父子一前一后在院子里追逐奔逃,赵无咎不由抚额,暗暗怀疑父子俩时常在家中奔逃追逐,柏帮主才能健步如飞,连个粗气儿也不大喘。
宋四娘子眼眶泛红,暗思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顿时心疼的不得了,眼瞧着柏十七边跑边注意身后的柏震霆,居然不小心崴了一下脚,踉跄着跌倒在地,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然冲了过去,在柏震霆棒子落下去之前扑到了柏十七身上。
柏震霆一棍子下去,斜刺里冒出来个美娇娘,只听得一声惨叫,再想要收力已经晚了,宋四娘子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
“姑娘,你要不要紧?”珍儿一声惊叫,扑过去扶宋四娘子,但见她已经软软趴在柏十七背上闭上了眼睛,竟然被柏震霆一棍子给打晕了。
“姑娘——”
柏十七反手扶住了宋四娘子,盘膝坐到了地上,将人拉进怀里,见她牙根紧咬闭着双眼,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四娘子?”
柏震霆揍自家小崽子从来不手软,但对着个娇滴滴的女娘下重手,还把人打的闭过气尚属头一回,一腔怒火都被浇熄,探头去瞅柏十七怀里的小娘子:“她…她不要紧吧?”
柏十七探手试了下宋四娘子的鼻息,转而谴责柏震霆:“爹您这就过了啊!教训儿子就算了,可是把人家小娘子打成了重伤,有您这样的吗?”
柏震霆嘴硬心软:“这笔帐我回头再跟你算!”丢下棍子走了,还边走边嘟囔:“奇怪,我只用了三分力啊!”自家崽子是顽劣不堪,可他也没想一棍子打死,出手的时候是留有余力的。
——现在的小娘子都这么娇气吗?
他手底下的人紧随其后出了院子,小心解释:“帮主,这位宋四娘子从小就被圈在屋子里,多走几步说不定都出汗,哪里能挨得住您老人家一棍子?”
柏震霆停住了脚步,十分茫然:“现在怎么办?”
手底下人出主意:“请个大夫?”
喧闹的院子总算安静了下来,只余珍儿的声音:“姑娘!姑娘你醒醒!”
赵无咎推动轮椅过来,居高临下注视着柏十七怀里的女子,但见那少女忽然睁开一只眼睛,小小声问:“爷,柏帮主走了?”
柏十七差点笑出声,紧跟着绷紧了面皮严肃的摇摇头,还夸张的喊起来:“来人呐,快找大夫!快找大夫!四娘子你醒醒啊…”
宋四娘子慌忙闭上眼睛,一只小手紧紧抓着柏十七的前襟又“昏了过去”,珍儿一声“姑娘”愣是卡在了嗓子眼里。
赵无咎叹为观止:“…”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贫道掐指一算,周三是个黄道吉日,是入V的好日子,那就周三入V吧,入V当日三更,本章也有一百个红包,连同前面两章的红包一起发,宝宝们晚安!

第二十四章

赵无咎活了二十六岁,赫赫皇家气象于他也做寻常,自忖见惯生死,然而遇上柏十七才知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难以预料的人与事在前方等着。
京城权贵之家的小儿们从小就活在构筑好的框子里,入目是琳琅玉阁,锦绣亭台,父辈手中是显赫耀眼的权势富贵。高门闺秀们规行步矩,习的是深宅大院的生存法则,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辈子挣不脱这个框子,步态口吻多有相似之处,见的多了总有点脸盲,都快分不清谁是谁。
偶有稍稍出格些的少年男女们,也大致脱不了这个框子,总能被家族长辈拉回去塑成理想的模样,打扮打扮出门应酬,也是个体面的儿郎或者女娘。
柏十七就好像是漕河水底冒出来的鬼灵精,让人啼笑皆非却又无可奈何;又或者像野外蓬蓬勃勃一株野草,天宽地广任意生长,全然不受拘束,气走了柏帮主,她浑然无事将宋四娘子抱进主院的厢房床上,倒好似之前的大阵仗并非她闹出来的。
大夫请了过来,宋四娘子还在“昏睡”,珍儿在室内陪着大夫看诊,柏十七自动止步于外室,在外面同赵无咎闲坐喝茶。
赵无咎不知为何,越熟就越忍不住想看她还能闹出多少故事,此刻忍不住道:“十七,你惹怒了柏帮主,要不要去认个错?”他可没忘了柏帮主那句“回头再找你算帐”之语,在烈焰重燃之前扑灭余火是他一向的处世原则。
亲眼目睹过一回柏家“父子”的相处之道,赵无咎对于暴走的柏帮主与专事拱火的柏十七有了新的认识,她在漕船上那些话言犹在耳,一向决断有加的周王殿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站哪边,所能做的也唯有劝柏十七与柏帮主认错和好,免得再被大棍子追着满院子跑。
这次有宋四娘子替她挨一棍子,下回可未必有这么的运气了。
对此柏十七自有一套歪理:“堂兄岂不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打孩子就跟打仗一样,也是全凭一股气血之勇撑着,最开始怒气有十分,发作一回也能消减六七分,再要聚集一股怒气动手已经后劲不足,如是再三,哪怕再不赞同子女的行为,也默认了。”
赵无咎掌兵多年,居然被她的这套理论给打败了,失笑道:“听起来你对此颇有研究?”
“当然!”柏十七得意洋洋向他面授机宜:“世上之事,无论父子母女夫妻之间,都脱不开不进则退四个字。做人子女者从小被父母长辈安排,若是一意温顺,天长日久哪怕成年之后,也习惯了听从父母的意见,变的毫无主见,人生不过是照着父母辈的模板重活一回,有甚趣味?”她背朝门口,侃侃而谈:“但如我这般打小就挑战柏帮主的威严,他打我十回,我反抗十一回,他虽然依旧气恼我不听话不顺从,遇事却不得不考虑一回我的意见,这就叫不进则退!”
赵无咎与她相对而坐,目光扫过门口,这才发现去而复返的柏帮主正冷着脸站在院子里,表情不由僵硬,极力想要把尴尬的场面给圆回来:“十七——”
柏十七对他教导主任的口吻再熟悉不过,知道接下来就是长篇大论的教导,立刻机警的打断了他:“堂兄不必多虑,你别瞧着我家柏帮主暴躁如雷,以他的身体状况,最多再打我十几年也就只能乖乖认输了…”
赵无咎低头,唇角微弯,努力克制自己想要爆笑的冲动,心道:十七,我已经尽力了!
一直侍立在门口的舒长风面部表情扭曲,愣是转过身摆出面壁思过的造型,假装自己不在现场,实则肚肠都笑的快打结了。
果然旋即外面就传来柏帮主的怒吼声:“柏十七,你给老子滚出来!”
柏十七蹭的弹跳起身,惊惶回头,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教你嘴贱!
柏帮主面沉如水,完全脱离了柏十七那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理论,怒气直如大河奔涌而下,无可阻拦。
柏十七再顽劣淘气,歪理信口而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见到柏帮主大动肝火,真气的团团转,也怕气炸了老父亲的肺,一步步磨蹭出去,还回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向赵无咎求救。
“…”
赵无咎硬着心肠假装看不懂,扭头去研究墙上挂着的四君子条幅,用眼角的余光偷瞧见柏十七蹭了过去,被柏帮主跟拎小鸡崽似的从后脖领子拎走了。
“…再打你十几年就只能乖乖认输了?”
“爹!爹我错了!我这回真错了!”她不住求饶。
“不!你是我爹!”柏帮主已经被这崽子气的口不择言:“打十回你反抗十一回是吧?”
“爹!爹我吹牛的!我就是吹牛的!我要是做您老人家的爹,那祖父怎么办?”
赵无咎抿了一口茶,耳朵里捕捉到柏十七这句俏皮话,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
半个时辰之后,柏十七换了套衣服,一瘸一拐回来,见到端坐如松的赵无咎一顿埋怨:“堂兄也太不够意思了,明明看到我爹来了,还不肯提醒我。”
赵无咎很是无奈:“我已经提醒过了,不是被你打断了吗?”他关切的问:“不要紧吧?”
柏十七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腿都快被打断了!往后连老婆都讨不到,说不定要打光棍了!”
赵无咎原本十分同情她挨揍,可是听到这句话又想笑——你到底对讨老婆有多大执念啊?
老大夫早就在外面候着,向她拱手:“少帮主,里面的小娘子无甚大碍,应该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待我开副汤药,再外敷伤药,很快就能好了。”
柏十七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受了重伤,需要好生休养吗?如若休养不当,说不定自此卧床,小命不保呢。”
老大夫常年游走于淮安城各家,深谙说话的技巧,果然改了口风:“少帮主说的也是,外伤可治,但伤在内里需好生卧床观察几日,看有无咯血之症,万不敢轻忽,老朽这就开药方。”
柏十七满意了,亲自替大夫磨墨,一脸殷切的与他闲谈:“我爹很是记挂伤者,一定要用好药慢慢将养,他老人家若是问起来,大夫不会隐瞒伤者的病情吧?”
一锭银子推了过去。
老大夫收了她的银子,自我脑补出了一部宅斗大戏,里面的美娇娘许是柏帮主的新宠,柏少帮主为人子者不愿意亲娘受冷落,这才想尽了法子要拖延此女的病症,以待帮主夫人想到应对之法,当即满口应承:“老朽晓得了。”大笔一挥往方子里加了许多安神的药材,喝了汤药神思昏昏,一天之中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多给柏夫人留些应对的时间。
柏十七瘸着腿送大夫出去,真心诚意感谢他友情出演,而老大夫出于对诊金的满意,倾力配合,一路之上煞有其事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路过的帮众听到只言片语,传进柏震霆耳中,还当宋四娘子娇弱非常,果然被他打出了内伤。
赵子恒是后来才知道主院这场闹剧的,等他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见到柏十七走路的怪异姿势不免要问,听说柏十七挨揍了,对好兄弟不无同情,毫无原则的站到了柏十七这边:“很疼吧?伯父脾气也太暴躁了些,虎毒尚且不食子,吓唬吓唬你得了,还真动真格的啊?”
赵无咎心道:柏帮主倒是雷厉风行,教子还真不耍花架子,可惜柏十七脑后长反骨,按她的话说打十回也未必管用。
柏十七的椅子上铺着厚厚的褥子,还是虚虚悬空,侧坐了一个椅子角,对好兄弟无条件站队的行为报以十二万分的热情:“子恒,还是你够兄弟啊!”她拍着赵子恒的肩向他许诺:“放心,我皮糙肉厚,休养几日就好了,耽误不了咱们去寻江小仙。”又不无幽怨的朝着赵无咎的方向瞟了一眼:“你可不比有些人,铁石心肠,明知道我爹来了都不带提醒一声的。”
赵无咎只恨自己放不下身段喊冤——他有意提醒,分明被打断了。
怨得了谁?
赵子恒最为关心的还是挨打的结果:“你挨这顿打,伯父还要把四娘子送走吗?”
柏十七翘起了二郎腿,又恢复了她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吹嘘道:“怎么会?我爹打伤了四娘子,又把我打成了重伤,心肠就软了下来,答应让四娘子留下来。”
柏老帮主的原话当然不是这样说的,他说:“…你身边如何能留不知来历的女娘?不过她因我而受伤,就暂且留在府里养伤,等伤愈之后即刻送走!”
柏十七原本也没准备留宋四娘子在柏府长住,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一顿打总算没白挨。
赵无咎浅笑摇头:“十七,你这副模样倒一点也不像重伤的样子。”
柏十七不满他拆台,气呼呼道:“男儿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岂能因伤卧床,让老父担忧。我今天才发现堂兄你不厚道!”
赵子恒也站在她这边,一同讨伐赵无咎:“堂兄,十七挨打就已经够惨的了,你这样说就太令人伤心了!”
赵无咎对上这俩胡搅蛮缠的小鬼,踢开了脑子里那些教条思想,头一回痛快认错:“是堂兄的错,给十七赔礼了!”
柏十七高兴了:“这还差不多。”她露齿一笑,有种说不出的活泼明媚,令人心房骤开,透进一线光亮,让人心情也跟着她的笑意而明亮起来。
三人在花厅说说笑笑,原本寻摸过来找柏十七的珍儿听到这段话心怦怦跳个不住,转头往客院跑,见到宋四娘子就向她行礼:“姑娘大喜了!”
宋四娘子困倦欲睡,眼饧口涩:“你这是哪里学来的疯话?”
她长这么大,也就闻滔赎身的时候,养母向她道过一回喜,只道踏进闻家大门之后,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至今思来都是心惊肉跳,余悸犹存。
“难道…柏帮主要把我送走?”困意不翼而飞,她撑起身子就要下床:“爷呢?”
柏十七后来还是挨了柏帮主一顿打,她虽没瞧见人,但珍儿说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揍的不轻,单冲这份心思,她也感动的无以复加。
珍儿忙忙拦住了她:“姑娘别急,我方才去找爷,听爷跟赵公子聊天说起来,柏帮主虽然打了爷,但也同意让姑娘留下来了。”
宋四娘子眸中凝泪,拍了她一巴掌:“你这个丫头,说一半留一半,真是吓死我了!”她满目憧憬:“从此以后,我们也算是有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爹晚上六点突袭,于是准备码字的我…去陪聊了,这是最后一章公共章节,有红包一百个随机掉落。今天的V章到下午四点了,宝宝们早安。
前面欠的三章红包连同这章等我写完了V章再来发哈,宝宝们等等。
感谢以下霸王票的宝宝们,挨个么么哒!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柏震霆与闻鲍喝酒之时曾有戏言:“十七顽劣不堪, 有时候生起气来真恨不得打破她的胆子, 让她往后别再闯祸了。”
彼时闻鲍满饮了杯中之物,放声大笑:“淘小子才有出息!难道你想养个娘们唧唧的儿子?能压得住你手底下那帮汉子?”
柏十七倒是不负众望,虽然生的过份俊秀了些,但性子却爽朗不羁,软硬兼施收服了柏震霆手底下那帮粗汉,唯独面对她日新月异的淘法,柏震霆心里隐隐不安, 随着她年龄渐长,这种不安终于化为焦虑, 直逼眼前——这小兔崽子居然纳妾了!
那年浙江漕帮帮主翁坚来苏州,两人把酒言欢,谈的兴起送了他一房美妾,前脚美妾踏进了柏家大门,后脚柏十七就一气儿给自己纳了四房美妾, 吹拉弹唱各有绝招, 都是名满苏州的美人儿。
四顶粉色小轿一字排开落在柏家侧门口, 不知道引来了多少人围观, 柏震霆不好当众闹的太过难堪, 黑着脸任由四名美人进门。
那四名美人大约是得了柏十七私底下的怂恿, 拿出毕生所学逗苏氏与柏十七开心, 柏震霆每天回家见到母子俩摆开酒宴听曲儿, 莺声燕语侍候左右, 那派头跟外面的大爷没什么两样, 都格外心塞。
柏十七便罢了,也时常出门应酬,早学得个十成十小爷模样,可连苏氏也对丈夫视而不见,终日喝酒听曲子取乐,直到有天柏十七当着他的面向苏氏建议:“娘,最近城里来了个戏班子,唱小生的小郎君叫云舒月,生的清俊温润,一把水磨腔唱的人骨头发酥,不如咱们请到家里来,儿子陪娘乐呵乐呵。”
柏震霆背对着苏氏对柏十七横眉怒目的威胁:“…”臭小子你敢?!
柏十七假作不见,笑意盈盈教唆苏氏:“反正爹在外面酒席上环肥燕瘦不说,乐呵完了还能往家领,娘也不能太吃亏,叫个清俊的小生来家唱曲儿,心情好了也能多添半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