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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夏虽然拍马屁技术一流,可同样对于外界氛围的变化也最为敏感。
他深深觉得自己为了维护容城的安宁和平付出了全副精力,奈何少帅对他的汗马功劳视而不见,思虑再三拨通了大帅府的专线。
冯大帅接到手下心腹的报告,当天就急召冯瞿前来,板着脸训他:“胡闹!让任夏最近在报纸上减少你的报道,避避风头就算了,怎么还要援引北平骂你的文章?任夏一向妥当,这些年主理报纸也没出过岔子,你可别瞎指挥啊!”
“《容城日报》是军政府的脸面,大帅难道没注意到任夏办报纸的风格吗?吹捧的让人头皮发麻,浑身不舒服,恨不得跪下来舔父亲跟我的鞋尖。”
冯大帅不以为意:“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冯瞿拉出顾茗那套“花式吹捧大法”一通忽悠,很快将冯大帅绕了进去,好半晌才承认:“…你说的也有道理。”
事实上,一个人身居高位,身边的阿谀之词早就听腻味了,捧臭脚的不少,真挑毛病敢于直谏的并不多,特别是当他手握军权之时。
任夏不过是诸多人之中的一个而已。
胜在忠心。
看家也要一条听话的狗不是?
冯瞿将他对于《容城日报》最新的设想道明,又提议:“其实以任夏的行事风格,这种改变他根本做不到。吹捧都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父亲要不考虑换个主编吧?”
冯大帅雷厉风行,冯瞿几句话就让任夏失去了主编的位置,灰溜溜收拾东西离开了报馆,去酒馆借酒浇愁,偏偏遇上公西渊带着一名年轻的小姐吃饭,见到他过来连个招呼都不愿意打。
任夏走过去出去三四步之后,听到公西渊低低骂了一句:“狗腿子!”
那位年轻的小姐很是好奇:“公西,他是谁?”
他听到公西渊用略显夸张的语气介绍:“那位就是《容城日报》的任大主编。”
“哦,那位吹捧能手啊。”
公西渊低低笑起来:“真形象。”
年轻的小姐很快笑着换了个话题:“公西,说说你留学的趣事吧”似乎连做他们饭桌上的谈资他都不够。
任夏恍如被人照着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位跟公西渊共餐的年轻小姐就是令他丢掉主编位子的始作俑者。
顾茗也是跟公西渊吃完饭回去,收到冯瞿送的一只镯子才知道的。
冯瞿早就瞧任夏不顺眼了,况且顾茗也说的在理,借着由头顺势把他撤换了下去。
新上任的主编房利仁行事沉稳,细细聆听了少帅的意思之后表示:新的一斯容城日报印刷之前一定请少帅过目定稿,从旁指导。
冯瞿心满意足从大帅府出来,路过永安百货公司,想起顾茗特意拐了进去,买了件首饰给她。
顾茗皮肤雪白,戴着黄金嵌红宝石的镯子倒添了几分贵气,她今日穿着素净的旗袍,忍不住嘲笑冯瞿的直男审美:“少帅,你瞧这镯子我戴着像不像借来的?”
“小丫头胡说八道!”冯瞿狂妄道:“老子的女人,难道连个宝石镯子也戴不起?”
这镯子上面是连成半圈挨挨挤挤的花朵,蕊中镶了红宝石,既富且贵,完全是暴发户的品味,其实与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并不相宜。
不过瞧在值钱的份儿上,顾茗勉为其难收下了:“多谢少帅。”
“男人给自己的女人买首饰天经地义,况且这还是谢礼。”遂把任夏被撤换一事告诉她。
“任夏不再是《容城日报》的主编了?”
“是啊。”冯瞿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诧异:“你喝酒了?”
方才靠近的时候,他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还当闻错了。
“没喝几口。”顾茗笑起来:“今天我还在饭馆遇到他,回头想想倒有点灰头土脸的模样,公西还骂他狗腿子。”
“公西?”
冯瞿的声音高了八度,仅仅从她取掉了“先生”两字就敏感的察觉出了不同。
尊称为先生之人,总含着一种恭敬之意,既可忝居长辈,以同辈论交也视如前辈长兄,隔着伦理的藩篱,敬重有余亲近不足。
可是取掉“先生”二字,两个人的距离瞬间就拉近了。
“公西渊啊。”顾茗今天在报馆看到了很多表白恭维的信件,对自我有了新的认知,同公西渊把酒言欢,两人畅谈未来,一顿饭吃的十分投契,心情好到发飘。
公西渊是男人之中真正的君子,温文尔雅,胸怀宽广,很多事情都能接纳,平等地位的倾听与交流能让人焕发出久违的活力。
顾茗在少帅府长期处于卑微的状态,虽然冯瞿也并没有苛待她,可是精神上的束手束脚尤其容易让人压抑。
她其实酒量不错,奈何顾千金这副躯壳对酒精太过敏感,才几杯下肚就有点发飘,虽然脸上气色跟平时一般无二,其实精神亢奋,兴致极好,并没有注意到冯瞿沉下来的脸色。
“你今天跟公西渊吃饭喝酒去了?”冯瞿心里一团无名火蹭的就窜了上来,心想:老子同意你去报馆工作,可不是让你去勾搭野男人的!
他打小就是个强盗德性,自己喜欢的玩具哪怕坏了亲手砸了也不肯送给姨太太生的异母兄弟。
长大之后,总算是学会了掩藏,至少走出去旁人瞧不大出。
如果在平时,顾茗早就注意到了冯瞿的不高兴,可是今天她太高兴了,在酒精的作用之下有点忘乎所以,加上最近冯瞿的宠爱纵容,居然还胆大包天反问了一句:“少帅都能跟尹小姐出去喝酒吃饭跳舞,我跟公西出去吃顿饭怎么了?”
冯瞿冷笑一声,终于忍不住了:“我记得答应你去报馆工作,可不包括陪酒吃饭!”
有一种人,平时在现实面前折千百回腰都没问题,似乎被命运调*教的千依百顺,全无棱角,可是一旦哪天脑子发昏,倔脾气上来,身上的尖刺就全都冒了出来。
“陪酒吃饭”四个字放在现代有了别样的含义,听在顾茗耳中未免刺耳。
她以前哪怕收钱抹黑洗白,写文章再无良,可是却从来不会出卖身体,按她自己的话说:“老娘卖字儿不卖*身!”
男欢女爱,她讲究你情我愿。
哪知道一朝成了别人的姨太太,这是陪*笑卖*身俯低做小,做足了全套,特么冯瞿还不知足!
“老娘还陪*睡呢!”她挥舞着爪子嚷嚷起来,声音之大,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冯瞿眸含冰霜, 面带杀气, 每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一字一顿:“你还陪睡?”
顾茗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瞬间就从半空中落到了实处,认清楚了残酷的现实,梗着脖子说:“对啊, 陪*睡!”在冯瞿勃然变色之时, 强调:“陪少帅睡!”
冯瞿:“…”没良心的丫头, 不能一口气说完啊?
他两条眉毛几乎要拧在了一起,不高兴都写在脸上,声音也是含冰夹雪:“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茗又气急败坏起来:“假的!假的!”她抱住了冯瞿劲瘦的腰肢使劲往后退。
彼时两人正在卧房里,身后几步开外就是大床。
冯瞿面色铁青,冷眼看着她, 也不使力与之抗衡, 似乎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不防被推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跌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顾茗顶着他几欲*杀*人的眼光,硬着头皮坐到了他身上,低头吭哧吭哧解他的皮带, 语气铿锵, 大有慷慨之义,但嘴里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解不开!”
冯少帅腰间的皮带上还别着枪*套, 里面装着一只新的勃朗宁, 容城军政府不缺钱, 未来的接班人武*器装备不会差。
原本硝烟欲起,没想到几句话就滚到了床上去,他说:“不是你说要□□的吗?”肚里的火气已经转小,还在计较着她与公西渊的关系。
顾茗整个人趴到了他身上,脸蛋在他脖子旁边蹭蹭,爱娇的抱怨:“解不开就算了。”她打个哈欠,从他身上滑下来,偎依在他臂弯,旁若无人的闭上眼睛睡了。
“困死了。”她小声嘟囔。
冯瞿身边紧靠着个温香软玉的人儿,他很是诧异——不是方才还要吵起来吗?情形转换之快,他竟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片刻之后,他推推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丫头,暗自磨牙:“喂,你跟公西渊是什么关系?”
她闭着眼睛睡的泰然。
冯瞿不相信她能如此迅速入睡,继续推:“快说,你跟公西渊是怎么回事?”
明明摆开了审讯的架势,没想到跌进松软的大床,说话的口气就不由自主温和了起来。
冯瞿心想,真应该把这丫头拉到军政府的监*牢里去,让她见识见识他审讯政治犯的狠辣手段,相信她有多少小心思都不敢藏着掖着,老实交待了。
“老板跟雇工啊。”她翻个身,留给他一个后背,娇声娇气的抱怨:“你有完没完啊?堂堂少帅疑神疑鬼!”
冯瞿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凑近她耳朵边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那今天为何一起去吃饭?”口气跟刚开始含酸带醋恨不得给她一枪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你跟陆军总长不吃饭啊?”
冯瞿噎住了。
他每次陪同冯大帅前往北平中央政府,都要想尽办法请陆军总长黄光耀吃饭,且次次送礼。
顾茗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哪有一点睡意:“少帅跟陆军总长是上下级的关系,我跟公西也是上下级的关系,一起出去吃饭,两者之间有何区别?”
冯瞿竟然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似乎自己发火也的确有些莫名其妙。
他年纪轻轻手握权柄,在容城是说一不二的人物,令出如山,少有人敢违逆质疑他的决定,没想到被顾茗几句话就抓住了他的错处。
况且小丫头还是他的姨太太,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他恼了:“能一样吗?公西渊是男人你是女人!”
顾茗蹭的坐了起来,满腹委屈控诉:“尹小姐跟周大公子吃饭,就是光明坦荡,我跟公西先生出门就是龌龊下流,乱*搞男女关系;谁人不知周大公子痴恋尹小姐,两人瓜田李下,还是来往密切,少帅毫不怀疑;我跟公西先生初初相识,还是上司与下属,谁人不知公西先生君子之风,怎么就有问题了?”
她大哭起来:“难道就是因为我出身比不上尹小姐,又是小老婆,就天生品德败坏,水性杨花,见到男人就勾搭,自轻自贱?少帅既然觉得我上不得台面,不如一拍两散,各奔东西的好!省得回回质问我,也惹您生气呢!”
冯瞿一句话,没想到招来她暴风疾雨一通反驳,且句句在理,反让他觉得自己小肚鸡肠,真有些无理取闹了。
尹真珠身为容城名媛,爱慕的男人不少,冯瞿却从来不曾怀疑过她,有种说不出的笃定,连同她身边的爱慕者周思益也能容忍,且并无不妥。
顾茗自从来到他身边,对他处处小心逢迎讨好,表白的话说过一箩筐,他一度相信她的痴心,只要他在容城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在一张床上并头而卧,反而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怒不可遏,疑心她在外有了不轨举动。
凡事就怕对比。
冯瞿忽然一笑,好像全都想通了:“乖,别哭了!都是我胡思乱想,怎么会觉得你水性杨花呢?”
顾茗泪眼朦胧:“你相信我了?”
“信!怎么不信?!”他再三保证,坐起来把人揽进怀里哄了几句,替她拭泪,又哄她睡觉。回到书房关上房门就吩咐唐平:“派人去彻查姨太太,不要放过任何蛛丝蚂迹。”
唐平有些懵:“少帅,姨太太…以前不是查过吗?”
她又捅什么娄子了?或者认识了哪个男人?
两人在一起的第二天,冯瞿起床之后就派人查过了,顾宝彬不受宠的大女儿,原配病逝留下的遗珠,家里多余的人,送出去完全不心疼。
当时他还心存怜惜。
冯瞿面上看不出什么,唇边忽而带出一抹说不出的笑意:“唐平,一个哭着喊着离不开你的女人,会时不时把离开挂在嘴边吗?”
这丫头已经提过不止一次各奔东西了。
第一次提他当自保,可是次数多了就忍不住让他多想——如果真的深爱他,难道不是哭着喊着枪顶到脑袋上死也不愿意放手吗?
大龄光棍男青年唐平被他给问住了:“少帅,这是…在使小性子?”
听说女人使起小性子完全不讲道理,唐平只有耳闻不曾亲见,纯然猜测。
冯瞿头一回拿出在战场上对敌的缜密认真分析一个女人:“表面上看是在使小性子,可是细品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前面送走的两位姨太太进门之后,都安于现状,过起了安逸的日子,衣服首饰置办个不停,打扮的像个蝴蝶,恨不得我日日宿在她房里,都好像一辈子要扎根在我身边,完全没有挪窝的打算。过段时间不去就想尽了法子要见我,可是阿茗呢?”
——他来则欢天喜地,去则安之若素,从来不追查他的行踪,也不曾鸿雁传情,离开数月两人之间毫无联系,如果不是林妈从旁描补,他都想不出她牵肠挂肚的样子。
唐平不敢回答,怕一字不慎说错了话。
少帅的神色太过难看,有点像战场失利,愤怒无处发泄的模样。
即使唐平不说,冯瞿也能想得到。
顾茗表面上天真纯良,温驯乖巧,可是骨子里却倔强的吓人。
她进门之后,早出晚归,刻苦读书,眼瞧着快要毕业就开始联系工作,为了让他同意,不惜一哭二闹,想尽了法子不达目的不罢休。
冯瞿忽然有一种错觉,她随时能够从小公馆走出去自立。
——她的所有努力,似乎都是在为有一天离开而做准备。
他终于想明白这种怪异的感觉从哪里来了。
别的女人恨不得把一生一世都绑在他身上,可是哭着喊着离不开他的顾茗却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两个人的卧房里,梳妆台上寥寥两瓶抹脸油,一把梳子,抽屉里的头花也是最普通的,首饰匣子里也是半空,反倒是桌上放着她的课本跟笔记,那才是她最常留恋的东西。
衣柜里他的衣服占了一半,他命人做的那些华贵的旗袍她很少上身,她常穿的除了校服之外,就是自己买的几件素雅的旗袍,与容城军政高官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带出门的姨太太相比,甚至算是寒酸。
她常用的东西一个皮箱就能装得下,随时能够拎着离开。
再多的甜言蜜语都不能掩藏事实,语言仅能矫饰一时,却不能隐藏一世。
冯瞿恍然大悟:“她是真的想要离开?”
唐平骇然:“怎么会?”前面两位姨太太走的时候都是万分不情愿的,哭哭啼啼,无奈郎心似铁,谁也改变不了冯瞿的决定。
顾姨太就更别说了,年纪小又单纯,都没出门讨过生活,离开少帅府又回不了顾公馆,能有好日子过?
“少帅想多了,顾姨太又不傻,离开少帅她吃住都成问题。”
冯瞿被她哄的昏了头都好糊弄,一旦清醒过来,用心分析,就觉得她不是毫无破绽。纵然内心万分不愿,也不得不承认:“真是只小狐狸啊!”
哄的他都差点信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一个人如果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了怀疑, 她说的话,做的事情, 似乎都是不可信的。
顾茗睡醒之后,感觉到身边的温度, 闭着眼睛揽住了身边人的腰肢, 在他身上蹭了蹭, 跟小猫一般乖顺可爱。
冯瞿手里拿着一本最新翻译的军事理论著作,其实半个字也没看进去,靠着床头发呆, 感受到她的动静,柔声问:“睡醒了?”
“嗯。”顾茗睁开眼睛:“少帅没睡?”
冯瞿在她挺翘的鼻头上捏了一下,取笑:“我要是像你这么能睡, 被人背走都不知道,还怎么打仗?”
她刚醒过来, 眼睛还有点雾蒙蒙的,仰头看他的目光单纯信赖, 很像这个年纪无脑的爱慕着他的所有小姑娘。
然而她不是。
冯瞿从来没有这一刻心明如镜,回头去想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竟是不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将人揽在怀里, 笑道:“自从你跟了我, 还没好好出去玩过, 最近几天我有点时间, 不如陪你去沪上玩玩?”
十里洋场, 声色犬马,沪上的繁华举国闻名。
“真的?”顾茗兴奋的爬起来:“少帅没骗我?”
她暗想肯定是之前那番质问起了作用,拿尹真珠跟她对比,让冯瞿产生了愧疚,这才想带她出去玩以作补偿。
果然对付男人,绕指柔比百炼钢好用。
冯瞿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注视着她:“我几时骗过你了?要说骗人,说不定你会骗我!”
顾茗赌咒发誓:“我怎么会骗少帅呢!如果我骗少帅,就让我…就让我…”嘴被温热的唇堵住了,后面的话被吞进了肚子。
冯瞿感受着她的甜美,心想:小骗子!我总能揪住你的狐狸尾巴!
良久之后,他放开了她,温和叮嘱:“不许胡乱发誓,万一应验了呢?”
顾茗从来也不信这些东西,不过面上表现的真诚无伪:“我没有胡乱发誓啊,都是真心话!”
冯瞿嘴角上翘:“真心话?!”
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
顾茗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爬起来拉开衣柜要收拾东西,冯瞿看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毫不犹豫拐过那些他命人做的华丽的旗袍,捡的全是自己平日穿的旗袍,自嘲的想:他到底平日对她有多疏忽啊?
他一直很忙,身为冯大帅的接班人,不但要熟悉容城军政,还要了解华夏各地督军的动静,连国外的消息都不能放过,仅有的精力还要分给尹真珠,而他的小姨太太一直表现的很乖巧温驯,也没什么值得他费心的。
等到察觉不对,两人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如果是过去,他大约会直接将人送走,一了百了。
可是今天在书房里,他脑子里一旦冒出将她送走的念头,心里就特别不舒服,已经到了不能忽略的地步。
他后来回到卧房,看到她无忧的睡颜,自暴自弃的想:老子连两个师的兵力跟官场上的老油子都能玩的转,难道还能怕了一个满嘴谎言的小丫头?
她毕竟已经是他的女人,况且确实是个可心可意的小丫头,哪怕有些小毛病也可以容忍,就…暂时留她在身边吧?
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似乎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心下竟然没来由一松,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掀被上床,靠在她身边了。
睡梦之中的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习惯性的滚过来,恰好滚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子继续睡。
冯瞿盯着她的脸蛋发了很久的呆,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既不想把她送走,留在身边又觉得憋屈的慌,真要像军政府监狱里那些犯人一样审讯,就她的小身板哪里捱得过一顿打?
她睡的香甜,对他的心事浑然不知,后来靠的热了翻个身,滚到一边继续睡了,半个脸蛋埋进柔软蓬松的枕头里,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另外半边脸,只露出一只安然阖着形状美好的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轻巧的盖下来,遮住了那只顾盼神飞的眸子,乖巧的让人心疼。
——要是真的该有多好啊,冯瞿想。
他既答应了要带她出去玩,果然用了半个小时就收拾好了行李,拖着她坐上了小汽车前往火车站。
顾茗还在东张西望:“唐副官呢?”
自从吴淞战亡之后,唐平几乎成了冯瞿的影子,两人形影不离,他乍然带了另外两名副官出来,顾茗还有点不习惯。
“他留下来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怎么我瞧着你对唐平比对我还上心?”
冯瞿的玩笑话吓的顾茗坐直了身子,再不敢往窗外眼巴巴瞅:“少帅说什么呢?我就是觉得跟唐副官比较熟悉,毕竟这两位我不认识。”这次陪同出门的两名副官是生面孔,让她隐隐有点不安。
唐平留下来,自然是带着任务的。
前脚少帅带着姨太太离开公馆,后脚他就带着两名亲卫进了楼上的卧房,吩咐:“细细的搜,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两名亲卫还有点束手束脚:“唐副官,这可是…姨太太的卧房啊。”哪有搜查自家人的道理?
唐平在两人脑袋上各招呼了一巴掌:“你们想什么呢?没有少帅的命令,我敢动姨太太的东西吗?赶紧搜!一寸地方也不许放过!”
两名亲卫先搜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梳妆台上,枕头下面,床下面,地毯下面都通通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林妈听到楼上的动静,上来一看几乎气炸:“唐平,你想造*反啊?姨太太的东西你也敢动?”
唐平正拉开抽屉,打开首饰盒,看到里面几件首饰,挨个拿起来检查,对林妈的指控充耳不闻。
林妈急了,进来就拦:“还不赶紧放下?看少帅回来不打烂你的头!”
唐平确信首饰盒里的东西并无问题,小心放回去,盖上盖子,这才解释:“林妈,如果没有少帅的命令,我敢乱搜姨太太的卧房?少帅丢了一样东西,命我等在家里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