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日日听着外头恶毒的咒骂之声,惊慌逃窜之声,眼见着刘府都跑空了,郑氏也不走,她就如是个缩头乌龟一般闷坐在家中,她就等呐等,等着刘铮的死讯,等着他这个自私至极也凉薄至极的儿郎,到死却送给她一把青云梯。也是了,他身无至亲,也无可靠之人,到死,自然叫她捡了便宜。
果然,她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先是满城的欢呼雀跃之声,紧接着,她便听见墙外头在喊,“撤了!撤了!魏军竟是撤兵了!”再后头,宅子外头的咒骂声也渐渐止了,随之,府中迎来了久违的寂静。再随之,府门前又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大门被嘎吱推开,那脚步声极其整肃,并不似寻常的百姓人家。
为此,郑氏终于动了动,听着脚步声愈来愈近,她才自窗缝之中往外瞧去。这一瞧,便见一中年郎君,面阔四方,身着官服,领着一队衙役急急走来,到了门前,也是踌躇了一会,先是一拜,才再扣响门来,朝门内说道:“夫人勿惧,在下乃鹏南宋几,今受命督军鹏城,现特来接夫人出府,请夫人开门!”
原丘县县尹,宋几?
闻之,郑氏眉头一动,扭头看向屋内的佛龛,抿紧的嘴唇慢慢便松开了,须臾,面纱下的脸上更是勾起了一抹颇为怪异志得意满的诡笑,转而,她却又变了脸色,满面柔弱,朝门外惊道:“宋大人?久闻大人盛名,却不知今日一见,竟是如此境地。”说着,她直是站起身来,走近门前,就隔着门扉,对着外头苦苦泣道:“宋大人何需关照吾这卑微妇人?郎君本未娶吾入门,吾名曰为妾,实则不过一婢女罢了。如今,府中四散,吾萎顿不出,一是郎君有嘱,不得以死。二是因鹏城势微,吾一小女子,无处可逃,无处可去,只得诚心求佛,求天佑吾周,佑吾鹏城。”
她这一言,条理清晰,十分的在礼。宋几挑眉,在听她道“郎君有嘱,不得以死。”直是变了神色,下意识就上前一步,急切问门内道:“敢问夫人,刘兄临去时有何嘱托?”
“刘兄?”门内,郑氏似乎一愣,须臾,声音轻轻,低低试探道:“郎君叛国,罪不可恕,大人怎的还与他称兄道弟?”
闻言,宋几几乎失笑,须臾又是一叹,十足的惋惜感慨道:“哎,夫人久居家中,自然不知现下实情。前岁,刘兄智勇退敌,吾与他宴上相见,便如故人。只如今魏贼再犯,势态汹汹,这番本是难敌,刘兄却又做叛国之事,遗罪万年,吾才心生冷意,近来,对府中之事不闻不问。可哪想刘兄这降贼是假,杀贼才是真!莫不是刘兄杀了魏绍,今日魏军怎会轻退?说到底,是咱们错怪了刘兄啊!遂也委屈了夫人了。”
宋几这话是十足的情真意切,他身后的兵卒听了,也是心有戚戚。悔过的悔过,却也是实愧则有余,而悔又无益。遂再对着房门,对着这门内刘铮留下的唯一家眷,那是有多么的恭敬,就多么的恭敬。
“郎君杀了魏绍?”几乎是宋几话音一落,郑氏就猛的推开了门来,她跌跌撞撞现在人前,因是惊恐,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她面上的面纱也掉落在地,轻悠悠落在地上,现出了她那梨花带雨,精致美艳的面庞。
美人尤带泪,如是荷叶浮露珠。更边陲之地,哪儿会有这般水做的美人啊?宋几家中养了不少的舞姬,却真无有一个是超过眼前这妇人的。遂他直是瞧着愣了神,下意识地便猛的咽了咽口水,须臾,忙是上前搀扶住郑氏,盯着她道:“刘兄不愧为今上门生,往日不知,他竟是英雄豪杰,已是舍生忘死,杀了魏绍,自刎了!”
“自刎?”闻之,郑氏几乎尖叫出声,她凄凄看向宋几,哀哀怜怜,似是因深受打击,也完全未察觉到宋几正半搂着她的身子,只昏昏欲倒,伤怀哭道:“怪不得他竟嘱我一妇人替他守好这鹏城!原来,他竟是以命在守!”说完,直是喘不过气来,竟就直直倒在了宋几的怀中。
另一头,几乎是得知了消息,柳凤寒与周如水便急着往鹏城赶了。这一路上,柳凤寒的面色都很是不好,往日里嬉笑怒骂,总是会想着怪主意逗周如水。却到了如今,全是沉下了性子。偶尔看他,不是闭目养神,便是盯着某处抿唇不动。再有时,就是独坐在高处,叼着根草叶,抬起食指搓着鼻尖,动作间十足的随意轻佻,眉宇神色间却是沉重至极。也不知到底在想些甚么,又到底是遇着了怎样头痛的难事。
见他如此,周如水也猜着他被魏军仓皇夺走的怕不是一般的货物,这么一想,便就对他十足的担忧。这日,便趁着在驿站整顿,再见着四下无人,就走近他,十分直白地低问他道:“我听闻,你们徽歙人远贾他乡,求食于四方,最看重的便是信守承诺。如今这批货物丢失可是棘手?是会误了期限?还是十足的贵重?我看你这几日十分的神色不宁,几日之间,倒似是老了几岁似的。”
彼时,山间的清风刮的草地上的嫩苗摇摆飘荡,周如水的声音十分的清脆,却又含着真真的关切之情。
柳凤寒因着她的话自思绪中回过神来,揉了揉眼看向周如水,对上她春水一般一清到底的眼睛,撇了撇嘴,终于一笑,含含糊糊道:“ 凡事多为生活所迫,我如今愁绪在怀,只全因命运驱使罢了。”说这话时,他的神色十分的冷淡,似是看透了,又似是看不透。
见此,周如水挑挑眉,暗暗忖道,这柳凤寒怕是真真遇着了为难了。
这么一想,没来由地,她便抬指轻轻戳了戳他眉间的红痣,勾着蠢,好心嗔他道:“做甚么蹙眉?忒的难看。”说着,便就在柳枝飘摇之中,朝他扬唇一笑,毫不吝啬地继续说道:“我不是喝了你的酒么?那便以这回的货价还你的酒钱如何?如此我可扔了些阿堵物,你也可解千愁,实是一举两得,你我共庆。”
她说的随意,话中却全是认真,未有半分的为难。
闻言,柳凤寒挑眉看她,俊美的脸庞甚至有一瞬的僵住。须臾,他摇了摇头,沙哑着嗓门说道:“当日我要做你的面首,你可是拒了。如今这烂摊子,便由不得你替我来收了。更何况,你不是不愿回琅琊王家,也不愿回宫么?如此,为了我回去又算甚么?难不成我一小友有难,你便可不惜更改初衷?”~
他这话是真真落在了点上,周如水的俸禄不低,往日里她也不是骄奢之人,真要财宝金银,她的府库之中全不会少。难的便是,她躲了这么些时日,若真要去取金银,难不得就要回琅琊王府或是回宫,却这一切,全是她近来最最排斥的。
然,为了柳凤寒,她也确实甘愿。
只是不待她点头,柳凤寒便挥了挥手,仰头看天,不听她言,忽然,自顾自地感慨说道:“天下熙熙,豺狼遍地,饱暖人所共羡,何况富贵?我啊,自小穷怕了,才会被富贵迷了眼,才会陷入这万难之中。”
这话实在毫无缘由,周如水听着也是懵里懵懂,她清澈的目光在他心事沉沉的面上略略一瞟,也知,他这态度,怕是绝不会收下她的银子的。便只好另辟蹊径,寻思着问他:“那货物十有八九是追不回了,更那些个伙计若还有命,此刻也该返城才是。却我昨夜听你道仍要出城?是为何故?”
她就在他身侧这么问他,身姿婀娜,双眸如水,心思灵透,直是令人难言的美丽摄人。
柳凤寒不觉便盯着她出了会神,旋即,扔了手边一直捏着的嫩叶,嘴角向下一扯,冷哼道:“是去寻信,货丢了也罢,人亡了也罢,信总会留的。我总得弄清这货到底是被谁给夺了。不然,这日日都会不得安生。”
他这话说得甚是冷冽,周如水转眸盯向那被柳凤寒扔在脚边的嫩草,点了点头,忽的弯身捡起,捏在手心道:“那我便先随你一道。”


第211章 机关参透
因着魏军临境, 贸易阻断,鹏城早已戒严, 城门一向紧闭,城中百姓均是轻易出城不得。遂, 柳凤寒与隐姓埋名的周如水也不能例外。这时刻, 柳凤寒却自有他的法子, 他扭头带着周如水绕道进了鹏城边的小村庄薛村, 薛村的的设防并不严密,不过趁着天色将暮,他便带着周如水牵着两匹老马钻出了村去。
如此,周如水也是诧异, 出了薛村仍是频频回头,一脸的欲言又止。
迎上周如水的目光, 柳凤寒便知她身为女君是在寻思甚么,一面牵着马疾步往前,一面用粗布擦去马蹄留下的脚印, 低声同她说道:“自从前岁大战,这薛村的青壮年就都去了鹏城驻防, 剩下的不过是些老弱残兵。自老城主桓淞重病以来,设防更是十分疏松,遂, 确实是一疏漏。”
听他这般说,周如水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轻轻应了一声, 不作表态。就听柳凤寒顿了顿,又问她道:“世人都道刘铮是一奸雄,你如何作想?”
柳凤寒会这么问真不稀奇,这一路走来,处处都正传颂着刘铮的果敢英勇,特别是这些个靠近鹏城的边陲百姓,他们都是因着刘铮之死而实实在在的得益之人。或许,他们白日里还在担忧着大战来袭,家族离散,无处容身。可再转过眼来,便因着刘铮杀了魏公子绍,魏军撤兵,而又多得了几日安宁日子。遂他们赞扬他,歌颂他,叹他是叱咤风云的大勇豪杰,对他感恩戴德,为他烧香拜佛。一时间,刘铮的名声甚至盖过了往日鞠躬尽瘁爱民如子的老城主桓淞。
闻言,周如水的神色却是平静至极,未有半分的蔑视,亦未有半分的钦佩,是真真的淡如水,毫无波澜。
重生以来,她从未高看过刘铮,也从未小瞧过他。她深知他有他的执着,他的执着不过是功成,是名就,为了这一切,他放弃了人世间一切的美好与真切。他更自以为自个是天纵奇才,自以为自个便是那风暴中心能够挥云纵雨的顶顶人物。却结果,他反抗了,他争夺了,他仍抛不开自个的根,遂他也争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非是能操纵风暴的那个人,不得不承认自个不过是那被风暴卷起操纵的野草和沙砾。遂他破釜沉舟,要留以身后名。可他真的留得住么?今日百姓不过因眼前利赞他颂他,但这眼前利过后呢?待得魏军卷土重来之际,他怕是连身后名都会没了。遂在口口相传的骂与赞之间,他不过只会是漫长光阴里的纤芥微尘。不足挂齿,人走,灯灭。
若真要言,周如水抿了抿嘴,淡淡地说道:“我知他一向执着,却不知他如此执着。然,由他及己,我却丝毫不觉他有多可笑。执着在心,天势难料,不肯甘心从之者,人事宜然也。我亦有我的执着,亦有我的不甘,我的执着不甘与他相比,并未有多么高明。”
“我听闻,他曾伤你利用你?”
“然也。”周如水愣了愣,轻轻颔首。
“不恨?”
“恨,更还瞧不上他。贫贱非辱,贫贱而谄求於人者为辱,更他前后不一,非真君子,乃真小人耳。然,当年坏他声明,断他官途,我已尽释全怨,遂已不必纠缠。如今,不过冷眼旁观,只觉他成也执着,败也执着,倒不知如何再看了。”
“善。”周如水一言,揭心肺腑,柳凤寒闻之,直是哑然失笑,须臾,更是停下脚步,盯着周如水,由衷抱拳道了声:“女君大度甚君子。”
二人便这般一路走远,待得夕阳西下,天都黑了,才都翻身上马,一人一骑,在黑夜中驰骋而去。周如水不知,柳凤寒是凭着甚么辨别方向的,他披星戴月,领着她一路往前,没有半分犹疑,待到天色渐亮,一道薄雾浮现在天地间,忽的就停在了一座山坡之中,翻身下马,率先钻进了一片乱草丛中。
周如水在他身后,见他停下,忙也勒马,不及下马,便见柳凤寒忽然回首看她,一脸凝重地她他摆了摆手道:“你便在那儿等着,我一会就来。”
闻声,周如水依旧下马,就立在马旁,朝他点了点头,道了声:“你去罢。”说着,便将马拴在了树下,由着它自个吃草。她自个也在一旁慢慢坐下,眼瞧着柳凤寒渐渐往草丛深处走去,须臾,再见他弯下身在草丛中一番翻找,眨眼就再看不清身影。遂也收回目光,左右瞧了瞧后,在大树下伸了个懒腰,抬首望天,轻轻呼了口长气。
他们就这么星夜赶晨走了一夜,待到此时,天光已是渐晓。渐渐有微亮的阳光照射在她白皙精致的脸庞之上,她闭着眼,享受着初晨温热的阳光,倾听着草木间充满生机的鸟鸣之声,忽的就有些倦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脚步声渐渐传来,她睁开眼看去,便见柳凤寒一脸怒气,沉着张脸朝她走近,黑不见底的双眼沉沉郁郁,见她看来,表情特别古怪,皱着眉笃定就道:“那夺了我货物的非是魏军,而是夏人。”说着,右手一伸,抬手就将一小块布条递给她瞧。
周如水接过一看,也是皱眉。只见那布条上满是线丝,显然是拉扯之中被硬拽下的。更那布条上的花纹尤其特别,是夏国才有的瑞兽浮屠。浮屠首似马头,身有六爪,后跟猫尾,更有双翅,是夏国的护军之兽,专为保佑悍勇的将士。遂夏国军士的衣衫之上,常有浮屠纹饰。
见此,周如水哪儿还不明白,脸上闪过一抹冷意,嘲道:“真不知,魏国也供奉浮屠了。”说着,她更是心思飘远,不由便猜测,这到底是魏军之中藏有夏兵?还是夏兵隐在其后坐等渔翁得利?然,不论是魏夏合谋吞她周土,还是夏人阴毒,坐等两虎相斗,这对周人而言都非是好事。更由此以小见大便可得见,夏之豺狼野心,比之魏贼分毫不差。如此,若魏夏成犄角之势围攻她周土,那就真是棘手之患了!
如此,她忙是问柳风寒道:“既知是夏兵抢了你的货物,你怕也追回不得。如此,不若先同我一道回去鹏城,待得将薛村设防巩固,此事再从长计议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说着,就在周如水转身解马绳之时,柳风寒忽然拉住她的手臂,再也不是往日里懒洋洋的模样,向来意气风发的眉目间也带着难以言说的沉意,漂亮之中掺杂了一半草根一半高贵的神态,硬生生地问她道:“如姑子,若你知家业难续,穷途末路,虽万死亦无可挽,当如何?是苦苦挣扎,哪怕徒劳而返?还是放下一切,从头再来,不问前程?”说完,似是又觉失言,摆了摆手,叹了声:“罢了,问你做甚么?”言至此,鞭策胯下,一马当先而去。
二人又是掉转马头,往薛村而去,待到天色入暮,才又终于见得薛村近在眼前。却薛村就在近前,见着村中冉冉而升此起彼伏的炊烟,二人皆是一怔,不约而同勒紧马绳,躲在了路边的山坡之上。柳风寒挑眉,眺目望去,又以耳贴在地面,听及不远处的喧嚣之声,粗野匹夫们的叫嚷之声,不觉笑望向满面谨慎的周如水道:“难不成那宋几有天助不成,你未去提点他,他便晓得增设布防了,也省得你在今上面前参他一本。”
却他这笑声在视线所及之处戛然而止,抬手一扯,压着周如水也蹲下身来,指着村内那辆隐而不清饰金镶钿的富贵漆车,以及漆车前那五匹周身璎珞的俊矫黑马,神色不明,几分笃定地道:“那非是宋几的座驾罢?”
周如水循着他的视线趴在一颗巨石边小心翼翼看去,实在看不分明,如此,她摇了摇头,示意柳风寒噤声,须臾,就如雕塑一般趴在原地动也不动,只闭着眼睛专心致志听村中的声响。说来也巧,彼时正是用晚膳之时,村中儿郎拥簇而出,明是身着布衣,却是十分的有行有止,须臾,周如水只听一声极沉的“取酒来”传入耳际。这声飘在她耳中已是轻弱,却周如水闻之大撼,她的身子轻轻一抖,几乎是涩然地说道:“不好!是魏音!”说着,直是一股脑问道:“魏军怎的会扮作百姓集聚薛村?咱们来时,城中十分安宁,可不见外人呐?昨夜到底发生了甚?难不成魏贼悄声无息地占了薛村?可为何村中还如此安宁?如此安宁,鹏城定然不知!宋几定然不知!这般,若是魏军奇袭,鹏城大祸难免!”
说着,她几乎想也未想就拉着身后的老马往坡下去,急道:“桓冲战死之况尤在眼前,我绝不能见着鹏城不攻自破,落入魏贼之手!”
见她火急火燎,柳风寒几乎是扑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臂,灿若晨星的双眸死死盯住她,急道:“你去何处?”
“从此处往鹏城正南门去仅需一个时辰,我将从正南门入,通报敌情,以期抗敌!”周如水言辞果决,这一刻简直像个女将军,威严至极,未有先前那半点的惊惧犹疑。
“自战以来,外城门紧闭,你如何入城?你可有信物,证明己身?”柳凤寒也不遑多让,思绪清晰,目光停留在她的额间,直指要害。
他这一问,也是真真把周如水问住了,她的手下意识地便摸向了自个腰间的佩囊,但里头空空如也,能证明她身份的祥凤玉牌早便被王玉溪夺走了。她心中一痛,久违的心酸涌上心扉,面上却半点不露,扭头看向柳凤寒,硬打起精神道:“当日魏贼奇袭,我与万千军士共抗魏贼,直至贼退。这不过才过了个冬日而已,他们当中,总会有人认得我。”说着,再不停顿,拉开柳凤寒的手,一面上马,一面善意劝他道:“世间太多无常,便是王孙公子,也难保灭国亡身。遂,郎君不必为区区货物自苦,你为行脚,一身本事,天下皆在你脚下,不至于穷途末路。”
事到临头,她也不忘柳凤寒方才今晨忽然的发问,只是时日不多,她只能草草宽慰与他,言罢,又在马上朝他一礼道:“这是我的家事,与郎君无干。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见她如此,柳凤寒却是朗声笑出,这一笑十分的畅快,十分的淋漓,他深深地望了眼周如水,望着精致美丽的脸庞,理也不理她,也是翻身上马,几分傲气,跟着她,十分认真道:“就许你月夜相随筹知己,不许我与你同行图救国么?一道走罢,我这一生,常是身不由己,为人左右。然如今随你这一程,却是我心甘情愿。”说着,重勒马绳,已是行在了她的前头。


第212章 机关参透
周如水与柳凤寒一门心思往鹏城正南门赶, 这时刻,也顾不得去清理马匹留下的痕迹。他们怒急匆匆, 薛县之中,魏兵却是小心翼翼,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占据了薛村, 只等着来日自薛村弯小道占入鹏城, 一举将鹏城上下逐灭殆尽。遂每隔两个时辰, 村中便会有三人一组乔装做百姓的侦察兵出外去四处侦查,他们严守军令,处处谨慎,果不其然, 便就察觉了村外山坡上二人留下的印迹。见此,这侦查的魏兵也是神色绷紧, 三人对视一阵,循着印迹一路往前,待再查明方向, 也是一惊,忙就往薛村的方向飞奔而回。
另一头, 刘铮成了众人口中的英烈君子之后,郑氏作为他唯一留在鹏城的家眷遗孀,在城中的地位也是登时的水涨船高。城中人对刘铮有多少歉意, 如今,便都一股脑的转为善意对待起了她。更宋几对她的美貌也是十分的垂涎,便待她更是愈发的客气, 甚至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
往日里,刘铮暂管鹏城军务之时,娄九瞧不上城中的兵卒百姓,便对刘铮十分的不配合。遂刘铮要施恩于民,只能由郑氏作为家眷作陪,偶尔为百姓施粥,偶尔上城楼为守城的兵士添送饭菜温茶。按理而言,如今刘铮已是身故,宋几已来了这鹏城上任,这样的好事该由他的内眷来当才是。然,见过郑氏之后,他依旧将这些个稳赚声望的好事交予了郑氏,直是将郑氏捧成了鹏中之中无人不信不人不喜,不计前嫌,温柔善意的女菩萨。这般,郑氏也是照单全收,心安理得的在众人的赞誉之中安享度日。
周如水与柳凤寒赶至正南门时,正逢郑氏在城门之上为将士们分发肉脯,忽然瞧见城门前有来人,又是两匹老马载这一双貌似天仙的男女,城门守将也是一愣,探出头去,连声喝问:“来者何人?”
听见城上传来询问之声,周如水忙是勒马,抬起头来,朝那城门守将朗声说道:“吾乃周氏天骄,速开城门,本宫有紧急军情来报!”
这声音一落,城上众将士全是翘首看来,只可惜距离尚远,天色又暗,火把高耸之间,她的面目只能依稀见得,并瞧不真切。然她腰间细细,声色明丽,只依稀看得,也能知定是身份高贵之人。
然,那城门守将一愣,仍是毫不犹疑地严肃说道:“按军法,若无军令,城门不得开启。既是女君,可有军令在手?”说着,又在暗处朝左右招手。
闻言,周如水不气不怒,只是跃下马来,广袖一甩,直是大步朝前走去,就立在最前处,再次仰头朝城门上喊:“请将军掷一火把下来。”
她这一言实在突兀,那城门守将不明所以,但见四下不过她二人,便觉掷一火把但也无妨,遂便命了左右掷下。
须臾,便见周如水执起火把照在身前,火光照耀着她精美的脸庞,她的双眼熠熠生辉地望向城上,大气凌然,十分潇洒地朝着城上再次喊道:“前岁本宫来鹏城曾与众将携手抗敌,今次偶然路过,虽得一军情,却实无军令在手。如此,各位可当瞧瞧,若是有谁还认得本宫的脸,不必开城门,只需去请宋几来便可。”既有军法,她便不会为难军士,待得宋几前来,总是认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