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少辉笑了,“邵董应该明白,这个世上,没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百分之百保证成功的,变数随时随地都存在。”
邵云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轻抬下巴,又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常少辉遂收了笑,垂头凝思,未几,仰起头来道:“说实话,我只能说两种方案的把握都差不多,也许,前一种修正模式会见效更快。”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是我相信,方案二在理论上的确要更加可靠,因为有了质的变革。”
“…会花多长时间?”
“保守估计,三个月。”
邵云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三个月…我只怕自己等不了那么久。”
常少辉道:“我之所以极力推荐第二个方案,是因为我越来越觉得,方案一存在着致命的缺陷,即使某一次开炉成功,也不能保证长期持久的质量。”他轻轻笑了笑,“邵董不会希望明年再见到我罢?”
邵云哈哈一笑,继而沉吟道:“你刚才说保守估计是三个月,那么…乐观估计呢?”
“只要开炉连续五次都达标且数据稳定,就可以认为是OK,所有流程一个月左右可以完成――但是,通常我们都不倾向于作乐观估计,这样顺利的事情并不多见。”
邵云笑道:“看来常先生不相信运气呃。”
常少辉也笑,“说得不错,我只相信实力。”
邵云悠然道:“我跟你相反,我相信运气更多一些。所以,”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投向常少辉,“我的运气比你好。”
常少辉迎视着他的目光,同样笑道:“哦?何以见得?”
邵云并不避讳的依旧望着他,却突然放低声音道:“至少,我比你早遇见了她。”
常少辉心中微微动了一下,脸上却不起一丝波澜,甚至,连笑意似乎都没有分毫的改变,只是静静的回答:“可是-她最后未必会选择你。”
“未必”二字令邵云心头重重跳了一下,“未必”就意味着一切还没有定局,也就是说,他跟曼芝并没有到牢不可催的地步。
这个发现令他情不自禁的微笑,话锋一转,带着浓浓的谐趣问:“在对待女人方面,常先生也是象工作中这样有条不紊么?”
常少辉简直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想了一想,平和道:“我一直相信,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个水到渠成的过程。”
邵云嘴边的微笑绽放得更盛,原来,他们两个还是不同。
但凡曼芝能给自己一星半点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安安分分坐着等待“水到渠成”。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水到渠成的。”
“所以要试。”
“你就不怕即使你开好了渠,也引不来水?”
“…不试怎么会知道?”
常少辉冷眼旁观望邵云,只觉得他此刻神色难测,言辞诡谲,但他向来习惯守势,不习惯攻势,所以,即使邵云的言行再怪诞,只要不明目张胆的侵犯自己,他不会斤斤计较。
好在邵云没有继续纠缠这个敏感而尴尬的话题,他保持着高深的笑容,猛地一拳砸在柔软的沙发座垫上,蓦地扬眉,朗声道:“既然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那么――最终的主意由你来拿。”
常少辉甚感意外,他没想到可以如此轻松就令邵云改变主意,在片刻的愣神之后,他便收起了疑惑和不解,无论如何,这个结果是他所期待和满意的。
既然决议已定,他便一分钟都不想耽搁,随即起身道:“好,我立刻去准备。”
没有诧异的表情,也没有感谢的言语,有的,只是行动。
邵云在常少辉走后不禁想到,其实,他们两人还是相像-在做事方面,只是态度截然不同而已。
他没有多少闲暇的时间可以去思考这样形而上的问题,赵部长的到来让他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下正在进行的另外一件事情上――各项业务的财务清理和盘查。
赵永福把手上的文件递给邵云时,脸上的表情异常凝重。
邵云皱眉接过来翻看了几页,面色勃然一变,抬手就拨了孔令宜的号码。
“去把李江给我找来!”
孔令宜听他口气凌厉,早在意料之中,斟酌的回答:“李副总半个月前就请了病假,至今都没有回来。”
半个月前,正是他交待赵永福查账的前夕。
邵云简直盛怒,厉声喝问:“是谁批的??”
孔令宜沉默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您直接批的。”
邵云顿时哑口无语,他稍稍冷静了一下,才回忆起来,的确有点印象,只是当时他的心思全在新项目上,而李江又是跟随父亲一起打拼江山的元老,因为信任,他向来管得松。
顿了一会儿,他闷闷的对着电话道:“对不起…你进来一下。”
孔令宜是和酒店业的销售总监邱文有一起进来的,邱文有年纪不大,一脸的紧张。
邵云沉声问道:“邱总监,帐上亏空了这么一大笔钱,难道你一点都不知情么?”
邱文有嗫嚅道:“这个…酒店的帐一直是李副总和财务部的王经理在管,他,他们一般不让我参与。”
“那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出,出了问题后,我也找过他们,可,可是…手机已经停机,上他们家,连个人影都没有,好像…都离开了F市…”
孔令宜在旁边轻声补充,“我也派人查过,不仅他们二人没了踪影,连他们的家人都一起消失了。”
邵云闭起了眼睛,只觉得一颗心重重的往下坠去,自接管邵氏以来,他一直自信心十足,一帮老臣中,不服管理的,要么用钱,要么用利都给清除了出去,余下的都是自父亲起就对邵氏忠心耿耿的战将,基本用不着他操心,而后来招用的人马,只要是关键岗位,他也必是亲自过问,参与面试,鲜有异己分子。
可是他忘了,没有监督的地方,就会产生腐败,贪婪就是这样一点一点造成的,而自己,正是那个纵容者。
三千万,在他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你们说,怎么办?”邵云近乎焦躁的对站在面前的几个人发问。
孔令宜和邱文有都不吱声,唯有赵永福,也是老臣之一,资历颇深,此刻不得不开口道:“依我看,得想办法先把这个窟窿垫上,否则年底的审计恐怕过不了关,还有税务那边…”
邵云暴喝一声,“我的钱不是给这俩王八蛋擦屁股的!!!”
赵永福尴尬的推了推镜框,他几乎是看着邵云长大的,对他的脾气也了如指掌,所以没有太过介意,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只要酒店业还在邵氏的名下,这个摊子迟早得收拾啊!”
邵云想都不想,决绝道:“那就整个卖掉,我眼不见心不烦!”
赵永福愣住,他在邵氏管了这么多年财务,最棘手的问题也都碰到过,如果因为眼下的困难,就把整个酒店业都抛出去,长此以往,邵氏还能剩什么?
邵云长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话太意气用事了,挥了挥手,无限疲倦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第二十三章(上)
诺大的别墅,到了晚上,格外空旷幽静。
申玉芳斜卧在一楼自己的房间里,就着台灯读一本旧式小说。书已经翻得很旧,里面的情节她看了上面几乎背得出下面,可每天临睡前依然要读上几页,无非打发个时间。
萌萌趴在一旁的小枕头上,早已酣然入梦,一过十点,她就睡得特别死,即使闹地震,估计也惊扰不了她。
经过这一年多的折腾,萌萌终于习惯了跟着她睡,也不再有事没事缠着她要妈妈了,小姑娘懂事了许多,虽然这种成熟多半出于无奈。
这房子太冷清了,总少着些人气,申玉芳不由想到从前曼芝和邵雷都在的时候,那番热闹忙碌的景象,不觉幽幽叹了口气。
门外传来熟悉的响动,是邵云回来了。
申玉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他似乎没有立刻上楼,她略一思忖,就合上书本,摘下老花眼镜,披了件单衣下床走了出去。
邵云坐在隔壁小书房的转椅里,指间捻了根刚刚点燃的烟,一脸疲惫之色。
见母亲进来,他稍稍动了一动,也没起身,只是倦声问道:“妈,怎么还没睡?”
申玉芳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眼里满含着慈祥,轻声道:“你呢?这么晚回来,也不赶紧回房歇着?”
他苦笑两声,手指捏着鼻梁使劲的揉搓了几下,声音沙哑的对她道:“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还不如这样坐着,脑子里还清爽些。”
青烟袅袅的飘过来,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邵云见状,立刻掐灭了没抽几口的烟。
申玉芳疼惜的望着儿子,又是一声轻叹,他肩上的担子重,却没人帮着分担。可是,该说的话她不得不说。
“阿云,自从你接手公司,我一直没跟你提过什么,一来生意上的事我懂得不多,二来我觉得你有主见,有想法,让你自己闯闯也是不错的。”
申玉芳说话一向慢条斯理,语气柔和,那声音仿佛具有某种镇定作用,邵云听着她低缓的语调,原本焦躁的心逐渐缓和下来。
“可是,妈妈还是要提醒你,你现在管的是一个集团公司,不是其中的某项业务,你的眼光,还要放开阔一些。”
邵云眼帘一垂,默不作声。母亲的这些话仿佛击到了他的心上,这也正是他最近两日暗自痛悔的地方。
“这大半年里,你把精力全放在了机械制造上,对其他业务听之任之,怎么能不出乱子?”话虽这样说,可是语气里的怜惜多过了责怪,邵云愈加觉得心里难受。
“也不是没人跟我抱怨过,只是我觉得你有能力处理好,所以没在你面前多嘴…唉,这事要追究起来,我也有责任。”
邵云蓦地抬起头来,“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错了就是错了,跟你没关系。”
申玉芳眼见邵云眼里流露出来的沉着和坚毅,心中顿感欣慰。
即使他遇到了麻烦,即使他现在心情低落,但都是暂时的,邵云正在一点一点的沉稳起来,也会更有担当。
“从前你爸爸在的时候,虽然有些地方的手段狠了点儿,可是有一样,还是值得你跟着学一学的。”
邵云听她突然提到过世的父亲,忍不住调转目光凝住母亲。
“你爸爸虽然脾气暴躁,可他遇到问题从来不意气用事。”她略顿了一顿,才道:“卖酒店的事,你还得慎重考虑呃。”
邵云没想到这事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遂朝她笑了笑,“妈,您别当真,我只是说说气话而已,不会卖的。”
申玉芳嗔怪的看着他道:“妈其实知道,可是你当着下属的面这样说,他们都紧张的什么似的。”
邵云掀了掀眉,半假半真的笑问:“哦?还真有人上您这儿来打我小报告呀,谁啊?”
申玉芳也笑起来,“那你就甭管了,反正都不是外人。”
邵云其实心里清楚是谁,于是便没再追问下去。跟母亲这样谈谈说说,他感觉好多了,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见他神态轻松起来,申玉芳不期然的说道:“今天下午,曼芝来过,还送来两支人参,说是特意让人从吉林捎回来的。”
邵云心里动了一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申玉芳却因为今天曼芝的到来,以为他俩的关系有了什么转机,毕竟曼芝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主动登过邵家的门了,尤其这次又不是为萌萌而来。
盯着邵云的脸,她试探性的问:“你跟曼芝,究竟…”
不提曼芝还罢,一提邵云又烦躁起来,略带不耐的打断她,“我们能怎么样?还不是老样子。”
申玉芳见他倏然变了脸色,便知自己的期望落空,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嘴上却若无其事道:“你看你,怎么又急起来了。你要是真想她回来,这脾气得好好改改才行。”
当着母亲的面,邵云没必要掩饰什么,闷声道:“她老不拿正眼瞧我,我有什么办法。”
申玉芳哑然,过了一会儿才叹道:“曼芝这孩子就是心太重,你们以前又曾经那样…对她,你还是要有点耐心才行。”
邵云仰躺在皮椅里,深深的吁气,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快用光了,现在只剩了焦头烂额,四面楚歌。
新项目八字还没一撇,就又撞上了个亏空这档子事儿,邵氏上下人人都眼巴巴的等着他拿主意。
似乎从他决心改革之后,就没有一样事情顺利过,那些仍然留在邵氏的二叔的旧臣们尽管表面上都规规矩矩的,心里指不定怎么幸灾乐祸的看好戏呢。还有二叔,虽然现在只能日日与轮椅为伴,但身边不乏汇报的好事之徒,眼见他推翻了原有的模式,却顾此失彼,他又该怎么看自己呢?
邵云不否认自己在决策上的确含着一点跟二叔较劲的成分在里面。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二叔的思维模式太保守,跟不上形势。然而,很多事情都是在旁边看着容易,真正到自己手里去做,才发现其实并不简单。
尽管前程未卜,邵云也已经没有退路,他必须咬紧牙关朝前走,是过悬崖也好,走钢丝也好,总之,他不会退缩。
念头切转间,却听申玉芳缓缓的道:“其实曼芝还是挺关心你的,她听我说起公司最近的状况,也紧张得什么似的…我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有你的。”
邵云顿时皱起眉头,不悦道:“你跟她提这些干什么?”
曼芝对自己,对邵氏的确关心,可光光关心有什么用?每次他只要一靠近她,她要么就象泥鳅一样溜走,要么就象刺猬似的对他张开了刺,搞得他头疼不已。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让她担心。
明知说了没用,申玉芳忍不住又喃喃的唠叨了一句,“要是曼芝能回来帮你就好了。”
邵云无语的望着母亲,他何尝不想,可是曼芝的倔脾气他们都了解,要她回头,谈何容易。
申玉芳坐得久了,有些腰酸,又记挂着萌萌,于是先回房去了。
临走又叮嘱儿子早点去睡。
邵云嘴上应着,却没动弹,经过刚才的一番交谈,他的思路渐渐清晰,重又燃了根烟,默默的坐着思考。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
第二十三章(中)
清晨,赵永福刚踏进办公室就接到通知,要他立刻去总裁室,他扔下公文包,茶都没来得喝上一口就匆忙赶了过去。
进了门,见邵云站在桌子跟前,低首翻阅昨天他递交上去的财务报表。
听到门口的响动,邵云回过头来,见了他,也没寒暄,直奔主题道:“帐目的事,你接着给我查,看看别的业务部还有没有漏洞,乘着这次机会,我要好好梳理一遍!另外,关于酒店的这个亏空…”他的声音略沉了沉,最终还是郁郁的说:“尽快把窟窿堵上吧。”
赵永福暗暗舒了口气,连声道:“好,好,我马上去办。”生怕他变卦似的。但是心中却未觉得轻松,“这样一来,我们可用的流动资金会有些吃紧,特种钢的采购费用实在是…”
邵云飞快的打断他道:“找一下瞿叔吧,凭着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赵永福只得应承下来,眼神却依然忧虑,邵云现在将宝全押在了新项目上,颇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然而,一旦项目失败,这个后果该如何收场?
这已不仅仅是个财务周转的问题了,它更加关乎到邵云在公司的声望和地位,他能否撑得住邵氏,能否将从父亲和叔叔手里接过来的原本蒸蒸日上的公司继续辉煌下去,对这一点,赵永福没有多少把握。
当然,此刻的他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压下心头的种种疑虑,尽他所能帮邵云渡过难关,并提前想办法应付可能会面临的更糟的局面。
邵云已经坐回了椅子里,脸上布满阴云,蓦地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李江的下落了。”
赵永福并不意外,他早就猜出以邵云的性格,不可能就此罢休,果然听他继续道:“哼,他拿了我钱就想开溜,以为我这么容易打发么?我要让他怎么把钱吞下去的,再怎么吐出来!”他一边恨恨的说着,一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实在是愤抑难平。
赵永福望着他铁青而决绝的面色,倒有几分象当年的邵俊康,不免欣慰的一笑,毕竟虎父无犬子呃!
上午连开了两个会,直到十一点多钟,邵云才回到办公室,喘息未匀,桌上的手机就响了,一听那声音,他就知道是曼芝打来的。
他拾起话机看了两眼闪烁的屏幕,却犹豫起来,不是很想接。
曼芝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通常没什么好事,要么遇到了麻烦,要么为萌萌的教育问题跟自己掰扯。
这两天,他被几桩麻烦缠得焦头烂额,心情极差,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而这个女人,似乎很容易激发他情绪里最焦躁的部分,令他难以自控。
狠了狠心,他甩下手机打算不理,可是那铃声实在太执着,也太悠扬,飘来荡去的腐蚀着他的脑神经,他终于无奈的叹息一声,手指重重的按下了接听键。
“有事吗?”他淡淡的问道。
曼芝打了他一上午的电话,每次都是响很久,却没人听,她便越发的不安,以为出了什么事,于是一遍一遍的打,以至于都快忘了打过去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纯粹的想接通。
刚才她差点就要挂电话了,没想到他却接了。
她一时也有些呆怔,竟不知怎样开口,愣了几秒才结舌的问:“你…在公司?”
“我不在公司,还能去哪儿?”他懒懒的反问着,后背贴住靠椅,使劲的往后仰去,感觉实在有点累。
曼芝也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傻,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中午有时间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见个面。”
她的语调难得的柔和,邵云听得发愣,保持坐姿半天没能动弹,这好像是曼芝第一次主动约他。
曼芝见他老不吱声,不明所以,追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话…再忙也要吃饭的罢?”
邵云这才回过神来,捏着手机的掌心竟然有了些许汗意,欢喜和紧张同时涌上心头,嘴上却并不肯饶人,“那你先告诉我,今天是中了大奖,还是踩了狗屎?”
曼芝有些生气起来,似乎每次跟他好言好语都如对牛弹琴,他总是喜欢跟自己耍花腔,于是声音也粗壮起来,“行就行,不行算了。”
她说着就要收线。
邵云这才着急起来,立刻软声道:“哎,你别急啊,我没说不行啊!”
曼芝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跟他客气了,直接吩咐道:“那好,十二点半我在你公司附近那家悦来中餐厅等你。”
邵云答应得爽快,挂了电话,犹自不敢相信,曼芝会约他共进午餐?
说好了是她等他,他却比她早到了好一会儿,哪怕是她存心给自己使绊子,他也得毫不犹豫的来,因为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多。
坐在那间稍嫌简朴的中餐厅里,他无所事事的翻阅着边角磨得都看不甚清的菜谱,目光却每隔几秒钟就要瞟向玻璃外的街道。
他以为她会开车过来,于是一直在来往的车流里寻找她新近买的那辆白色皮卡的影子。那车很显眼,却迟迟不见。
“咦,你来得这么早?”耳朵里却突然听到曼芝讶然的声音。
邵云倏地扭过头来,她果然已经在自己对面坐下了,一头长发在脑后松松的扎成个马尾,少了几分老成,频添些许活泼,依然是干净秀丽的一张脸。她似乎是走路来的,中午太阳大,晒得她面庞红扑扑的,格外娇艳。
他无端又有些口干舌燥起来,端起桌上的杯子猛地饮了一口,凉凉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下去,顿时舒畅了许多。
“你的车呢?”他眯眼望着她问。
曼芝郑重的把手上的拎包搁在靠里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给我哥借去了。”她很自然的把他面前的菜谱拿了过去,一页页的翻看。
“哦?你哥现在也会开车了?”他挑起了眉。
曼芝眼睛还盯着菜单,回了一句,“店里忙不过来,他又喜欢,就让他去学了,以后运货的事我就不用操心了。”
她手一招,一个服务生立刻赶了过来。
“哎,你刚看了半天,想吃什么呀?”曼芝仰首问他。
邵云双手抱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你随便点,干净的就成。”他喜欢看她忙碌的样子-为他们俩忙碌。
曼芝笑道:“这里其实挺干净的,我以前经常来,你别存有偏见。”
那服务生也立刻随声附和,适时的为餐馆做了几句广告。
等那服务生走了,邵云身子往前一倾,离曼芝近了一些,道:“这顿是你请吧?”
曼芝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失笑道:“当然。”
邵云点了点头,“那好,我没问题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我的意思是…下次你再请我的话,至少也找个像样点的地方,好不好?”
曼芝的脸又开始绷起来。
邵云忍着笑道:“你看你,说什么都较真。”
曼芝有点气不过,“我较真了么?还不是你,每次都得了便宜又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