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贞郑重的点头。
晓雪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心中久有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妈妈,我要尿尿。”易天揉着眼睛出现在房门口,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莱贞随口道:“自己去卫生间。”
易天一边踢拖着朝前走,一边频频回头对晓雪好奇的观望。
莱贞扭头再次面向晓雪,忽然心生异样。
晓雪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易天,脸上的红晕尽然褪却,只剩了煞白。
莱贞猛然间恍悟过来,易天的眉眼跟辛海舟长得越来越象,晓雪不是傻子,况且本就有个心结在,岂能想不到那一层。
“晓雪,你别误会。”莱贞急急的说。
晓雪看她的眼睛几欲喷出火来,面上却还带着笑,整张脸的表情令莱贞感到诡异。
“我误会什么?我可什么也没说。”晓雪的笑脸逼了上来,“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
莱贞被她的话噎住了,想解释又无从解释起,事情的原委不是一句两句就说得清的,更何况当中还夹杂了那么多事端。
晓雪缓缓的起身,莱贞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宋莱贞。”晓雪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又无比清晰的钻进了莱贞的耳朵,“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傻,到了今天,才明白原来最有城府的那个人还是你。”
莱贞百口莫辩,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听。
晓雪飞快的转身,犹如一阵青烟似的夺门而去。
莱贞呆立半晌,心里终究惴惴不安起来。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思量再三,莱贞还是给辛海舟拨了电话。
“莱贞。”海舟的声音透出无尽的落寞。
莱贞只是艰涩,尽然不知道该怎样自如的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刚才晓雪找过我。”
海舟沉默了几秒,才道:“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事,她没为难你吧?”
莱贞本能的摇了下头,却忘了对方是看不到的。
海舟见她没回音,自顾自的解释,“她无意间看到了离婚协议书,受了点刺激,我想她一定会去找你,所以给你打了电话。”
“她…看到了易天,可能猜到了什么,很生气的走了。”莱贞终于道出了自己的忧虑。
海舟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离开了多久?”
“大约五分钟吧。”莱贞说着,心里蓦地发紧,“怎么,会…出什么事么?”
海舟有些艰难的说:“她精神不太正常…有一阵了。我怕她…算了,我去找吧。”
莱贞刚要张口再说些什么,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她有点发懵,晓雪精神不正常?难怪,自己老是瞅着她觉得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如果晓雪真的因为易天受了刺激,天知道她会做什么,莱贞越想越心慌。她匆匆忙忙的换了鞋,总要做点什么,也比在家里呆着强。也许她就在附近,还没走远。
易天从卫生间里出来,两手湿湿的,连带衣服都潮了。
“妈妈,我洗手的时候不小心弄成这样的。”他有点惶恐,怕母亲责骂。
莱贞无心管他,扯下架子上的毛巾,草草擦了两下,就抱着他一起往外走。她不能留他在家里,只能一起去。
“我们去哪里?”易天好奇的问。
“找人,找刚才的那个阿姨。”一边说,一边已经出了门。
“她是谁?”
“…妈妈以前的同事。”
“哦,她来我们家干嘛?看你还是看我?”易天的问题真多。
莱贞叹了口气,拍拍他的小脸,不再接茬。眼睛只管四下张望。
四点半,街上的人和车并不算多。莱贞的眼睛一路象扫雷一样的过滤过去,始终不见晓雪的影子。
在小区门口问了保安,保安也称没印象。莱贞有点黯然,这样子找人当然是没有效果的。想想自己也傻,冒冒然的出来,却一点主意也没有。
可是又不想立刻回去,漫无目的的出了小区,来到对面,沿着护城河的人行道走着。易天挣扎着下来,要自己走。他睡了一觉,精神很好,看到有趣的东西就要问莱贞。
“妈妈,那个人吃的什么?”
“呀,妈妈,刚才过去的是一辆警车。”
…
“我们幼儿园里也有这种椅子的。”
莱贞被他这么一提醒,觉得脚力有点乏了,就势在椅子里坐下,望着河面发呆。
易天也爬上椅子,唧唧刮刮的接着讲他的话题。莱贞并不打断他,偶尔还附和两句,易天就更起劲了。
莱贞只是盯着他的脸,有些怔仲,觉得他既陌生又熟悉。她虽然生了这个孩子,却并没有过多的关心过他,自己太忙,心思又太乱,不知不觉间,易天也这样大了。
莱贞一把将他搂到怀里,紧紧的,充满歉疚的搂住。
她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极不快乐的童年,她知道那种被人忽视的滋味有多么不好受。
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易天好就好。
仿佛体会到了妈妈的情绪起伏,易天象小鸟一样乖顺在莱贞的脸上啄了一口,望着她微笑。
莱贞的心就在他的这个笑里轻松起来,不再背负什么,也不再为难自己。她要和易天一起好好的过下去。
江浩然恰在这时给她打来了电话。
“莱贞,我六点收工,过去接你们吃晚饭,还来得及么?”
莱贞笑了,“好,我们等着呢,问题解决了?”
“那是,我都亲自上阵了,况且对方还是个女孩子,三下五除二就摆平了。”江浩然难得说笑话,显然心情不错。
“江工,切忌以权谋私哦。”莱贞调侃着。
江浩然怪笑两声,“我还以为你会吃醋呢。”
“我连饭都没吃呢,哪里顾得上吃醋。”
“好啦,我马上就结束,等我。”
挂了电话,莱贞的嘴角还弯着一抹笑。易天伏在她的肩上,无限依恋的样子,简直象个女孩。
两人就这么相互偎依着,静谧而美好。
“妈妈,那个阿姨…”易天忽然喃喃的开口。
“什么?”莱贞乍然间没有回过神来,耳边忽然有尖利的汽车鸣笛声和人群的惊呼声,隐约觉得有事发生了。
骇然回头,彻底惊呆。
一辆红色的小车完全不顾章法,正从街对面披荆斩棘的朝自己冲过来,速度之快,令她脑中一片空白。隔了那么远,她还是隐约看到了那双美丽的眼睛,正全神贯注的盯住自己。她是清醒的,还是错乱的?
莱贞已经不及思考,她知道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躲开,可是她居然连挪动双脚的力气都没有,思维进行的如此缓慢,仿佛在放慢镜头。
那团红色已经近在咫尺,耳边听到路人的大喊声:“快躲开!”
莱贞终于惊跳起来,一把抱起易天,奋力的朝前跑,可是没用,恐怖的红色追逐着她,越迫越近。
“妈妈,它还在后面,妈妈…”易天的声音如此恐惧,莱贞却已经失去了任何感觉,机械的迈动双腿,狼狈的跑着,绝望的跑着,耳边还能清晰的听到呼呼的风声。
她好累,只想停下来,可是怀里有易天,她不能就此放弃…
倏然间,身后传来巨响和稀哩哗啦的杂音,是什么东西破碎了,坠落了。
那巨大的声响就在她耳边炸开,莱贞心里直发凉,她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原来,她的结局最终是这样的…
其实也不过几分钟左右的时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样长。
“妈妈。”易天的轻唤又传到她耳朵里。
莱贞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安然无恙,怀里是她心爱的易天。
她猛一转身,后面是无数的人和车,交通已然一片混乱,她迟钝到思考不了,只是拿眼睛去寻找那团逼迫自己的红色。
她看到了在河里若隐若现的那抹红,冒着热气,犹如一个发怒的人终于消停了下来,有点恹恹的,却仍是触目惊心。
然后,她还看到相伴在红色车身旁边那辆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的车,虽然也只是一个车顶,可她蓦然间就认清了。
她何曾有过那样的聪颖,只一眼就心下了然,可是这样的顿悟,令她惊恐,令她窒息。
“妈妈,妈妈…”易天早已惊吓的木掉了,只会叫这一声。
莱贞完全失去了意识,一点一点的矮下去,最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再也抱不住易天了,浑身象筛糠一样的抖着。
所有的嘈杂声如退潮般骤然消隐,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明晰,越来越大声,终于盖过了所有的知觉,成为如雷般的阴戾,在身体里轰然炸开,分崩离析…
人们都围在河边观望,惊叹,没有人来注意她。安慰她的只有易天,他的小手死命的搂住她的颈。
“妈妈…”
当莱贞的意识再度回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满目所见是一片雪白,能闻到淡淡的苏打水的味道。
她动了一下,可是全身乏力,略一呻吟,一个身影就凑近了她。
“莱贞,你醒了?”那个和煦的声音原来是江浩然,她的心莫名的痛了一下。
“易天呢?”她费力的问,奇怪自己怎么跟生了场重病似的无力。
“在家里,有张婶带着呢,你尽可以放心。”
张婶?莱贞想思考一下来龙去脉,可神经却痛了起来。
江浩然在她身边坐下,将她小心的扶起来,喂她一点水喝。
“你昏睡了两天两夜,发高烧,还说胡话。今天早上烧才退了些。”
“哦。”莱贞麻木的应了一声,不思考的感觉真好,“我觉得有点饿。”
“想吃什么,粥好不好?医生说你暂时只能吃些流质的东西。”江浩然温言的建议。
莱贞无所谓的点头。
“那,我出去买,很快就回来,你坐着别动。”
莱贞只是点头,眼看着江浩然快步出了病房。
又剩她一个人了。
头还是晕,无法理清思路,莱贞就这样怔怔的坐着,什么也不想,真好,平静如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真惨,听说还是xx公司的总裁。唉,好端端的一对夫妻,怎么会搞成这样…”
两个护士从病房前走过,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飘进了她的耳朵。
“轰”的一声,身体里有某处伤疤就这样轻易的开裂了。
莱贞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被子,恨不能将它撕开,可是还是压不住,那呕心沥血的痛直泛上来,稍顷就冷汗淋漓。
昏迷的时候,她一直做着同样的一个梦,他远远的对她招手,然后微笑着对她说了句什么,忽然一个转身,就那样消失了,她怎么追也追不上,心里满是凄楚。醒来却是一身伤痛。
江浩然果然很快回来,手里拎着热气腾腾的粥。
仔细的打开来,递到莱贞面前,笑道:“要我喂吗?”
莱贞好像没听见一般,脸上的气色却是异样的吓人。
江浩然担忧的伸手在她额上探了一下,没发烧,可是冰凉,还有湿湿的冷汗。
他本能的一惊,握了莱贞的手,柔声道:“哪里不舒服?”
莱贞终于转动了头,看向江浩然,“我想见他。”
“谁?”江浩然脸上的笑收敛了,不安的问。
莱贞目光凄厉,一把揪住他的手腕,粥洒了一床一被,可是两人都浑然不觉。
“带我去见他!”她从来没这样失态过,仿佛要吃了他,江浩然瞬间明白了。
明白了也无济于事。
“…他死了。”
本来一直想着该怎样婉转的让她明白,可是临了,却是这样直接的方式,也许他的确不擅长安慰,而此刻又急于要抹去她眼中的错乱和执扭,只能下猛药。
“不可能!”她尖叫起来。
“他真的死了。” 他重复了一遍。
江浩然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冷酷过,莱贞受不了,她豁的一掌甩过去,清脆的一声响,他的脸上是清晰的五个指印。
他没有动怒,只是那样静静的望着她。
眼泪开始汹涌的奔出,直到眼前一片模糊。莱贞伏在被子上,双肩不断抖动,恸哭失声。
江浩然终于轻轻的上前,将她拉进怀里,象哄孩子一样轻拍她的背,什么也不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她心里何尝不明白,只是难以接受。
莱贞忽然明白了辛海舟在梦里不断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莱贞,你逃不掉的,你生下了易天,注定会跟我纠缠一生一世。”
他活着的时候,未必有用,可是他死了,却真成了她的魔咒。
第四十章(尾声)
第四十章(尾声)
三个月后。莱贞的新居。
“二加三等于多少?”
“一,二,三…五。”易天掰着手指头数完,响亮的答。
“五加二呢?”江浩然笑嘻嘻的追问。
易天如法炮制的数了一遍,然后扬起小脸道:“是七。”
“那,四加八是多少呢?”江浩然脸上是坏坏的笑。
易天忙碌的掰完指头,结果发现不够,有点茫然的抬头望着他。
“你是不是想把脚指头也用上?”
莱贞从阳台上进来,一看两人的情形,笑了笑,摸摸易天的头,“叔叔又欺负你了?”
江浩然翻了下白眼,“怎么可能,我在教他算数呢。”
易天不知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数字,“江叔叔,是十二,对不对。”
江浩然一愣,点头,“你怎么算的?”
易天得意起来,“我没用脚,我还是用的手。”
“莱贞,你儿子真聪明。”江浩然由衷的叹。
莱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凄然,江浩然敏感的住了嘴。走到她身边坐下。
“真的不打算干了?”
莱贞已经递交了辞呈,正在交接工作阶段。
“嗯,太忙,太累,总是顾不上孩子,易天渐渐的大了,以后我要多点精力在他身上。”
江浩然点头,“也好,换个轻松点的工作,反正还有我呢。”
莱贞笑笑,不觉将头靠在他胸口。
易天很认真的在翻看一本画书,对他们的亲热视而不见。
“莱贞,摄影组邀请我去西藏,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他既然这样问,肯定心里是很想去的,不然提都不会提。
莱贞抬起头,正视着他,“为什么不去?那一直都是你的心愿。”
“我,只是担心你…”
“你担心我什么,我不是好好的。”莱贞笑着说,“去,当然要去,这么好的机会。”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江浩然忽然建议。
莱贞摇头,“我想好好歇息一段。”
江浩然沉默不语。
“什么时候走?”
“也就这两三天。去两周,大家还要赶回来过年。”
晚上,三个人就在家里吃了晚饭,暖融融的,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是农历新年了。天正是冷的时候。
一顿饭吃下来,关于西藏的话题倒是谈了不少。
“我先去看看,如果真有传说中那么好,下次带你一起去。”江浩然兴致勃勃的样子。
“我也要去!”哪里都少不了易天。
“好,一言为定。”江浩然和易天勾了小指。
莱贞却是神情落寞,勉强笑着说好。
夜深了,易天早已睡下,江浩然也该走了。
他收拾了东西,依依不舍的跟莱贞告别。
“我这两天会忙一点,要准备出行的物品,店里还有几个事情要提前处理好,可能不会过来了,不过走之前肯定会再来见你的。你自己凡事注意着点,别胡思乱想。”
莱贞乖顺的点头,忽然扑上去搂住了江浩然,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内。
江浩然有点懵,只好安慰的轻拍她的后背。
“你怎么了?舍不得我走?那我不去了。”
莱贞摇着头,就是不说话。
江浩然略一用力,将她拉开,仔细审视着她,莱贞的脸上满是泪水。
“到底怎么了?不是让你别乱想么?”江浩然薄责。
莱贞用手指在眼睛上揉了几下,露出笑脸,“我没事了。”
“真象个孩子。”江浩然叹息一声,重拉她进怀里。
“我想好了,等过了新年,你换好工作,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莱贞的身子在他怀里微微一震,很轻微,但他还是注意到了。
“你说好不好?”
“…好。”
莱贞一直送他到楼下,上车前,忽然又叫住了他。
“又怎么了?”他笑着问。
莱贞走上前,在他唇上印了一吻,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主动,江浩然心里不由一荡。
“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她笑靥如花的脸上有种动人的气质惹他痴迷。
“我还会一直对你这么好下去。”他回吻她,意味深长。
莱贞在夜幕下目送他的车远去,原本微笑的脸上渐渐凝重起来。
×××××××××××××××××××××××××××××××××××
江浩然的西藏之行比原先计划早了两天回家。
刚下飞机,就迫不及待的给莱贞打电话,但手机居然关机了。座机也没人接听。
虽然很疲倦,稍作修整后,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去了莱贞家。
算算时间,莱贞应该早已彻底离开公司了。在西藏,打个电话都困难,手机根本连不通。有几次好不容易找到个座机打回去,却总是没人接听。
下午三点,怎么算她都应该在家的。可是按了半天门铃,总也没人答应。
心里不由纳闷。想起来自己有她新居的钥匙,可是又没带在身边。
无比失望的回去,反复的拨打电话,始终是没有任何回音,江浩然开始有种不祥的感觉。
他找到了莱贞家的钥匙,重返小区。
令他震惊的是,莱贞家的锁也已经换过了。
江浩然从来没这样慌张过,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蓦然忆起临走前莱贞那些匪夷所思的话和古怪的神情,深悔自己的粗心。
唯一能做的事还是拨电话,一遍,两遍,无数遍的拨,心里充斥着绝望,如果莱贞存心要躲开自己,他又能上哪里去找。
傍晚六点,手机居然通了。
“莱贞,你在哪里?”江浩然又惊又喜。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有声音响起。
“对不起,我不是莱贞。”
“…”
“你是江浩然么?我是莱贞的朋友,汪寒。”
“莱贞呢?”
“她走了。”
“…我想和你面谈。”
半小时后,江浩然在一间咖啡吧见到了汪寒。
吧里有暖气,手中的杯子也散发着温热的暖意,江浩然双手捧着,指尖却控制不住的微微抖动。
汪寒冷眼看着,不觉暗叹一声。
“莱贞让我转告你,不用等她了。”尽管这样的话说出来自己也觉得不忍,但还是老实的转述了。
“她去了哪里?”他闷声问,明知无望。
汪寒笑了一下,“她没告诉我。”
江浩然只是不动,半晌,忽然又问:“她还说了什么?”
汪寒一怔,不知该怎样回答。
莱贞来找她的时候,她劝过,莱贞也哭过,可是最后,什么也没变,她拿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就像当年生易天,明知是个错,可还是做了。
汪寒努力的劝到最后,连自己都恍惚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本来就很难分得清,于是她没再说什么。
眼下看到江浩然的样子,心里隐隐的觉着不忍,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莱贞的。可是即使当时她再多劝几句,莱贞也不见得会听。她心里的感受,只有自己最清楚。
“她说她努力了,可还是忘不了以前的事。”汪寒握着杯子,终于说了一句。
这个城市里到处充斥着那个人的影子,怎么可能轻易忘掉,所以她下定了决心,卖掉房子,找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也许有一天可以忘了,可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所以我不想让他等。请告诉他,如果他找到了真心相爱的人,我会很高兴的祝福他。”莱贞这样说着,却是泪眼朦胧。
江浩然只是坐着,石化一般。
时间如流水般悄无声息的从指间滑过,可他还是坐着,目光粘在杯子里,仿佛已经入定。
汪寒无声的叹息,时间已经很晚了,她该走了。
“忘了她吧。”汪寒最后说。
江浩然终于抬起头来,眼里的光芒深不可测,却与颓丧无关,“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一样会找到她,我不能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率先站了起来。汪寒怔怔的看着他结了帐,礼貌的跟自己道别。
即将走到门口,汪寒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江浩然站定,回望着她。
汪寒死死的咬住下唇,犹豫再三,终于道:“她去了深圳。”
江浩然凝视她良久,最终只是说:“谢谢。”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包含了太多东西。
汪寒眼见他大步流星的踏出店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才怅怅的起身。
她答应了莱贞绝不透露她的行踪,可是末了,还是没有实践诺言。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莱贞会怪自己吗。
可是莱贞,总需要有个人陪她一起走吧,她的路还那样长。
汪寒想起了自己遭遇的那次心碎,以为从此不会再有阳光。可是现在,她如此真实的握住了自己的幸福。也许每个女孩都会在经历了一些或深或浅的伤痛后最终找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港湾,虽然平淡,却更真实,可靠…
莱贞也是,无论她现在多么伤痕累累,终有一天,她会幸福,因为已经有个人,在不远处等着她,那样执着和深情。
这一刻,汪寒心下顿时释然。抬头望望夜空,新月如钩,弯弯如微笑的唇角,十多天后,将是满月,必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