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经久不息,所有人都为之倾倒!
远远的,她看见母亲、乔师傅、蓉蓉还有何少冉都激动地站起来为她鼓掌,并大声叫唤着她的名字,“海棠——海棠——”
海棠的眼里瞬间被泪水充盈,她起身,走向舞台中央,朝着观众席,深深地鞠下一躬!
此时此刻,她忽然领悟了师傅所谓“忘记”的意境!
原来,她做到了,她在这首曲子里倾注下了自己全部的激情,忘记了听众,忘记了裁判,忘记了她来此地的目的!
她成功了!
那年的钢琴大赛的冠军,没有任何争议地属于海棠。
此赛不仅给海棠带来荣誉和名气,也使她无法再象过去那样云淡风转地过日子。随之而来的是媒体频繁的采访,演出邀请,甚至连唱片公司都向她伸来橄榄枝,希望与她洽谈唱片灌制的可能性。
这一切烦务都令毫无经验的海棠措手不及,她向乔风雏抱怨,“师傅,我只是想多挣点儿哦,怎么会有这么多琐碎的麻烦呀!”
“呵呵,傻孩子,是你想得太天真了。凡事都有利有弊,就看你自己怎么权衡了。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的‘潘多拉的盒子’吗?你只想取其中的好处,可是盒子一旦打开,飞出来的会是什么,可就由不得你了。”
琴行方面因为海棠的缘故也是名气大涨,精明的老板生怕有人挖墙脚,火速作出调整,不再让海棠作家庭教师,而改作琴行的代言人,并以高薪作诱饵,力争让海棠留在琴行。
海棠欣然应允,她是从琴行起步的,且老板一向都很照顾她,如今自己有出息了,自然得知恩图报。除了蓉蓉,她手上的学生全都转给了别的同事。
她跟琴行签了个五年期的合作协议,由琴行代理她未来的一切义务,作为报酬,琴行给她租下了一套九十平米的新宅,宽敞明亮。
当海棠高高兴兴地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时,母亲却不乐意,“搬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还不及在这里过得自在呢!”
海棠满腔的热情骤然降温,这才明白自己之前是多么一厢情愿。
然而,甭管如何,当一切启动起来,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海棠的生活从此忙碌起来。
除了应付一些演出和与唱片公司洽谈合作外,海棠还被安排了一个更高层次的挑战—— 去参加翌年的全国钢琴比赛。
琴行为她专门挑选了指导老师,进行严格的赛前训练。这是迄今为止她的第二位钢琴老师,不像乔师傅那样慈祥和善,也没有循循善诱的引导,一切都得按标准来,指法、节奏,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弹奏,仅仅一周下来,海棠就开始感到弹琴的痛苦。
而指导老师显然对她并不满意,“你是怎么搞的,这个音说多少次了都,怎么就是改不过来?不要以为赢了一届市赛就多了不起,你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比赛,成了海棠生活的重心。
她没法再发出怨言,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因为繁忙,她欠了蓉蓉一周的课,待到了周末,她推掉了一切应酬,赶去郑府给蓉蓉补课。
听到周婶的叫唤,正患着感冒的蓉蓉从房间里走出来,果然看见海棠一蹦一跳地上楼来,不觉莞尔,“俞老师,我还以为你又要放我鸽子了呢!”
海棠歉然,“真对不起,每次他们都搞得十万火急的样子,而你又总是纵容我… … ”
蓉蓉大笑,“行啦,我承认我不是个好学生,可是谁让我的老师如今成了大名人了呢!”
海棠也咬牙笑着捏捏她的脸蛋,感觉蓉蓉虽然染有小疾,精神却比从前好多了。
两人象从前那般相对着仰躺在琴房地板上,海棠瞧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再次体会到宁静的魅力,这一刻,她觉得舒服极了。
“这一阵你都在家忙什么呀?”海棠枕着自己的手臂,闲问蓉蓉。
“告诉你一件事。”蓉蓉缓缓地坐起来,有点羞涩地低声道,“我跟何少冉单独见过几次面。”
海棠吃了一惊,“真的吗?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呀!你们俩原来都瞒着我哪!” 很莫名的,她感到了一丝不是滋味,因为何少冉的“后来居上”。
蓉蓉的面庞红扑扑的,嘟起嘴来抱怨,“你那么忙,想跟你联系都不容易。”
海棠想想也是,适才的一缕不快转瞬间烟消云散了,她盯着蓉蓉笑嘻嘻地问:“你们下棋了吗?谁更厉害啊?”
“不相上下吧!”蓉蓉被她瞧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能有个人跟自己分享心底的秘密也是件愉快的事情.想了想,又不免得意地补充,“总体来说,还是我胜的几率高一些。他好像是背过棋谱的。”
“哈!”海棠用力一拍地板,“难怪他见了我都不知会一声,原来是输了怕羞呢!”
蓉蓉也甜甜地笑起来。
海棠想起了什么,“你这样单独跟他见面,你爸爸没说什么?”
“我没让他知道。”蓉蓉轻声说,“这件事就向师傅清楚。”
海棠笑道:“你不怕他跟你爸爸告密啊?”
“他不会。”蓉蓉轻描淡写地说。
“海棠,下周三我生日,你记得一定要来哦!”
“放心,就算是下冰雹,我也顶着锅盖来!”海棠大咧咧地回答,又问:“对了,你想要什么礼物?现在告诉我,我抽时间去准备。”
“不用了。”蓉蓉不想让海棠破费,她什么也不缺,顿了一下,说:“要不,你帮我个忙,就算是送我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没问题!什么忙啊?”海棠一下子来了兴趣。
“我生日那天,想… … 请何少冉也来参加。”蓉蓉语气踯躅,带着点儿羞涩,但一脸的坚持。
海棠没多想,点头道:“好啊!”
“但是,我不想让爸爸误会。”蓉蓉表情为难,“所以,我能只靠你了。”
“我能做什么?” 海棠迷惑地望着她。
“到时候,你带他一起来啊!”蓉蓉眼晴亮亮的,但顷刻间又有些黯淡,“我会跟爸爸说,他… … 是你男朋友。”
“啊?你疯了吧!”海棠一下子红了脸,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海棠——”蓉蓉揪着她的胳膊拼命央求,“你就帮帮我吧,如果不这样,爸爸一定不会肯让陌生人进门的。”
“你的朋友也不行吗?”海棠奇怪不已。
“你也知道,我压根就没什么朋友。”蓉蓉黯然地说,“而且,这次生日宴会爸爸格外重视,那天我经过书房的时候还听见爸爸在训斥助理,因为宾客名单出了差错,以前他是从不过问这些细节的。如果我贸然跟他提起何少冉来,爸爸一定会起疑,我…不想伤害何少冉。”
她的语气里交织着关切和眷恋,海棠眼波一转,心里隐约猜出了几分端倪,不免担心起来,她看得出来,蓉蓉是对何少冉动心了,她以前从来没有恋爱过,一旦受挫,她不知道蓉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何少冉,是真的喜欢上蓉蓉了吗?
还是看上了郑家的地位和金钱?这个念头刚一产生,海棠立刻就对自己唾弃起来,怎么可以这么卑鄙地猜度别人呢!少冉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要让她相信,何少冉也跟蓉蓉一样喜欢着对方又有点儿不可思议,虽然蓉蓉心地善良、单纯.毕竟有着不可弥补的缺陷,短时间内两人坠入情网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万一发生什么事,郑群肯定不会放过何少冉的。
海棠耳边蓦地响起罗俊的那声警告,“记住,永远不要玩火。”
如今他们三人.究竞是谁在玩火呢?
正想得脑瓜子疼,蓉蓉在她腰间轻推了一把,“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我总得先问问何少冉本人的意见吧。”海棠终于想到了托词,舍糊地回答。
“他一定肯的。”蓉蓉胸有成竹,“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海棠彻底无语了。
这天的课基本没上什么,蓉蓉因为感冒而体力不支,陪海棠在琴房呆了没多久,就挣扎着要回房了。
海棠把她送进房间,吃了药斜靠在床上休息。时间尚早,她拉着海棠再坐一会儿。海棠探手在她额上试试温度,所幸没有发烧。
“你得赶快好起来啊,不然生日的时候一边接受别人的祝福一边擦鼻涕多搞笑啊!”海棠打趣她。
“唉,参加不了才好呢!”蓉蓉叹了口气,双眸越过海棠投向她背后浅灰色的墙纸,呢喃低语,“我总觉得爸爸搞得这么隆重不全是为了我,他… … 好像瞒着我什么。其实有些客人根本没必要请的,我都不认识他们。”
海棠也跟着她一起出了会儿神,终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是局外人,理解不了蓉蓉的忧虑,只能象征性地宽抚她,“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你爸爸一定有他的考虑。”
蓉蓉没有释然,沉默了片刻,又道:“罗叔这个月要走了。”
这句话不啻一声惊雷在海棠耳边响起。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即使不再作任何幻想,当那一天即将来临时,海棠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在此之前,他不理睬她也罢,她看不见他也罢,可她知道,他总在这附近,因为有他在,郑府也变成了她心里最向往的地方。
可是,他还是要走了。海棠觉得自己的心象被骤然抽空了一块。
“我是无意中听爸爸说起的,他们在书房商量什么启程之类的话,罗叔似乎是要回泰国,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看见我就都不肯说话了。总之这阵子家里的人都神神秘秘的。”蓉蓉喃喃的似在自语。
“他 … 还会回来吗?”问这话的时候,海棠只觉得喉咙口干涩无比。
“他本来就是泰籍华裔,到L市是谈生意来的,以后能不能来就难说了。”
难道,这就是他对自己不理不踩的原因?
海棠傻傻地作着无谓的猜测。
从蓉蓉房间告辞了出来,海棠由周婶领着下楼,经过前面的草坪时,她恰好看见罗俊象往帝那样靠在躺椅里。
海棠犹豫了两秒,对周婶说:“麻烦你跟向师傅说一声,我不用他送了。”说毕,毅然拔腿向罗俊走去。
一道阴影横亘在罗俊眼前,他波澜不惊,连身子都没动弹一下,仅仅是扯出一丝极淡的笑容,“好久不见,俞小姐。”
海棠深深吸了口气,“你现在有时间吗?”
罗俊在墨镜后挑眉,“有事?”
“我想你送我回家。”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罗俊的笑意有瞬间的凝滞,很快又舒展开来,“我可以说不吗?”
“不行。”
她知道他深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眸在审视自已,因此她脸上的傲然纹丝不动。
无声的对峙,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或者,他们彼此都明白,只是不愿意挑破,哪怕是对自己。
终于,他缓缓起身,表示妥协。
海棠听到他简短吐出“走吧”二字时,感到的不是欣喜,竟是一股莫名的酸楚。
车子驶出郑府,海棠望向窗外,看见花匠老杨站在花圃旁,定定地望着从身边经过的黑色轿车,目光中充满了警觉。一丝迷惑掠过海棠的心头,身子向后一倾,罗俊已经加足马力,车子飞也似的疾驰而出。
海棠有点狼狈地挺起腰杆,近似恼怒地横了身旁的罗俊一眼,然而他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专注地开车。他还带着墨镜,铁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十足就是个机器人。
海棠心里一阵悲凉,犹如深陷冰冷的水中,空有一脸热情,却敌不住周身的寒意,只能慢慢冷却。
可是,她想不明白,许多事。
“看着我干什么?”
罗俊出其不意地开口,脸依旧向着正前方,空旷的马路上象被清扫过似的,凄凄惨惨切切.一如海棠此刻的心情。
“你到底是什么人?”海棠突然豁出去了,哪怕她最终得不到任何答素,也要把心里所有的疑惑都表达出来,也许过了今天,她连询问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又为什么突然要走?你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
如海棠预料的那样,罗俊绷着脸一声不吭地开车,用沉默来应对她所有的疑问。
海棠的声音越来越响,情绪也越来越激烈,她突然无法控制住自已的情绪,“你说过喜欢听我弹琴,可你连我的比赛都不肯来,这算什么呢?”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我,我总是在悄悄追随着你,你一定都知道的,对不对?可是你…你根本就是在看我的笑话!
你,你还那样子吻我,你让我,让我觉得… ”
在她胡言乱语的质问声中,罗俊猛然间刹车,“嘎——”轮胎与地面发出极为尖利刺耳的摩擦声,激动中的海棠突然遭此惊吓,恐慌得用双手抱住头,尖叫起来,与此同时,久蓄于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份量,重重地滑落下来。
罗俊单手一掳.狠狠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俯下头,轻而易举咬住了她的唇,辗转吸吮,象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自己体内!
咸湿的泪水混合着陌生而灼热的气息把海棠的意识劈得七零八落,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才会用火热的怀抱包裹住自已!
在他席卷而来的疯狂中,海棠彻底迷失了自己,她听从心底传来的呼唤,很想开口对他说:“带我走吧,无论你去哪里!”
可是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炙烈的缠绵仿佛没有止尽,如果说罗俊第一次吻她时多少带着点儿挑逗意味的话,那么这一次,他几乎倾住了全部的热情和心力,以舌为刀,撬开她的唇齿,占有她所有可以掠夺的空间!
天昏地暗的激烈终于过去,罗俊慢慢放开海棠,伸手将她脸上残余的泪痕抹去,小心翼翼的样子与之前的冷峻判若两人。
海棠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却看不透他墨镜背后的真实,她的手还揪着他胸前的衣襟,象一个讨债鬼似的执拗盘问,“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罗俊为她拭泪的手指停顿在她面庞上,用极慢的语速说道:“不要试图去了解那些你不该知道的东西,对你没好处。”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凝在他脸上寻找答案的眼眸瞬间注满了绝望。
罗俊再度将她轻拥入怀,象安慰婴儿似的转抚她的后背,良久,他凑在海棠耳边低声呢喃,“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记得你。”
海棠只觉得心里一恸,伏在他怀中肆意哭泣起来,她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把自己的一颗心交付了出去,换来的却是满腹疑团和一个飘渺的将来。
回到家中,海棠已是精疲力竭。母亲看了看时间.奇怪发问:“今天回来得倒早,怎么没看见向师呀?”
平时向师傅送海棠回来,总是送到家门口才离开。而罗俊在巷口就把海棠放下来即匆匆折返回去了。
海棠心情抑郁,没精神跟母亲多聊。
“刚才琴行还打电话给你师傅,说后天有个什么演出要你去参加呢!我反正是说不清笼,一会儿等乔师傅回来,你问他吧。”
“我不想去。”海棠闷闷地回答,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近来耳根呱噪不休,到今天更是令她不堪忍受,她什么心情也没有,只想远离人群,做回从前那个自由自在的自己。
这么想着,她开始后悔去参加那个该死的钢琴比赛了。
晚饭后,乔师傅照例下楼来坐坐,海棠看着他经久不变的笑呵呵的表情,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师傅,我不想去演出,你替我推了吧。”海棠情绪低落,“我什么也不想做了。我想退出。”
她的任性让乔风雏直摇头,“你这孩子,怎么一茬一茬的?谁招惹你了,这是?”
海棠无法实言相告,只是一味扁着嘴说:“反正我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唉!”乔风雏长叹一声,“当初你要参加比赛我也劝过你的,你态度那么坚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海棠啊,一个人做决定也许只是几分钟的事,难就难在坚持下去。如果你什么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将来能成什么事呢?”
“师傅说得对!”母亲在一旁插嘴,“海棠,妈妈不指望你将来飞黄腾达,可是你至少得让我放心,万一哪天我走了,你… … ”
“妈——”海棠烦躁地打断了她,“你都扯哪儿去了!”她明白师傅的话的确有道理,正因为如此,才更觉得难过,也许是罗俊的决绝给她的打击不小,而现实的繁冗又给她施加了压力,她象一个突然间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自已真正要追求的是什么。
“好吧,我去。”她忍着满腔委屈站起来。
乔风雏及时叫住了她,慈祥的双眸蕴含着深切的包容,“没有人要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也许,现在刹车还为时不晚,你好好想清楚再作决定。
琴行方面你是签了合同的,会有点麻烦,不过,如果你真的想放弃,我可以帮你去谈。”
海棠心里一下子涌起热浪,感激不已,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宇,“谢谢!”语声带着些许哽咽。
她的确是该好好想想了。
是夜,海棠辗转难眠,感情与事业两大纠结的难题同时在她脑海里缠绕不清,搞得她头疼欲裂。
她并非不知道理胜的答案——感情需要她放弃,事业需要她坚特。然而,扪心自问,她内心最真实的意愿竟是与此相反的。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尽管从小物质匮乏,但她的精神生活却无一日不处于自由的空气之中,当然,这都是拜师傅乔风雏所赐。
罗俊,罗俊… … 一想到这个名宇,她就觉得心底的某处隐隐牵痛。她是多么后悔认识他,如果她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这个人,该是怎样一番灿烂如花,青春飞扬?!
可是,一想到他灼热的吻,坚实的怀抱,她的心就止不住狂跳如飞,不禁暗自庆幸,毕竟她还是遇见了这个人,令她对他刮目相看,即使满怀愁绪,那种悄然注意某个人的美好滋味却是她从未体会过的。以后,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海棠翻身起来,想出去透透气,她先查看了一下另一张床上的母亲,见她睡得正沉,便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
夜凉如水。
院子里的清冷让海棠浑身打了个哆嗦,正要转身回屋去找件外套披上,对面的房门“吱呀”一声洞开,身着睡衣的何少冉走了出来。
两人在昏黄的光线下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有些惊讶。
“这么晚了,还不睡啊!”何少冉先开口。
“你不也是。”海棠身上的清寂感因为他的出现消褪了一些。
何少冉手上还拿了一包烟,此时向她扬了扬,开玩笑地问:“来一根?”
“我不要。”海棠说着也笑起来。
她看着何少冉娴熟地燃起一根烟来,又深深抽了一口,尔后徐徐吐出,灰色的烟雾混沌不清,很快与黑暗融为一体。
“你有心事?”海棠难得见他紧锁眉头的样子,不觉问。
“你觉得呢?”何少冉含笑反问。
“我怎么会知道,人心隔肚皮。”海棠真心实意地叹道,“你都跟蓉蓉见过好几次面了,我却一点儿也不知情。”
何少冉满不在乎,“她都告诉你了?”
“嗯,她还要我带你一起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说跟你商量好了的。”海棠盯着他,慢慢地问:“少冉哥,你喜欢她吗?”
何少冉笑,“当然,你不是也很喜欢她?”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是另外一种… …”
“喜欢就是喜欢,还分这种那种的吗?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何少冉装傻充愣地笑。
海棠黯然,毫不客气地戳破他道:“我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你心里其实都明白的。”顿了一下,她说:“蓉蓉她很喜欢你。”
何少冉不再笑了,沉默地抽着烟,一贯纯净俊秀的面庞上居然浮起深沉复杂的表情来。
一块云朵悄悄挪走,月亮慷慨地把月光挥洒下来,何少冉的脸上也随之明朗了一些,笑着道:“当初,不是你主动要拉我们两个认识的?”
海棠语结。
是了,又是潘多拉的盒子效应。她的本意只是希望蓉蓉能多认识一些朋友,却没料到从没遭遇过爱情的蓉蓉在这方面一点儿免疫都没有,要她爱上面前这个眉清目秀且性格开朗的大男孩实在是太容易的事。
“你是知道蓉蓉的状况的,如果… … 你不是真心喜欢她,请你不要伤害她。”
她的话于何少冉而言,仿佛不亚于千钧压顶,他的眉头骤然间紧锁起来,眉宇间透露出沉稳干练的气息,让海棠一下子有某种错觉,好似他在一瞬间长大了,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等生日会过后,我会好好跟她谈谈。”何少冉把烟蒂扔在脚下,又抬脚踩灭,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你别担心,我从没想过要伤害她。”
从他的话语里,海棠获得了某种气息,何少冉的确不属意于蓉蓉,这让她感到相当失落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