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海棠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听你母亲说,你进钢琴决赛了?”
乔师傅声色柔和,但听在海棠的耳朵里,还是感觉一阵赧然,她是瞒着师傅去参加钢琴赛的。乔师傅一向清心寡欲,并不赞成她这一所为。海棠为了不惹师傅生气,一定要母亲瞒着他,可是,母亲跟乔师傅都算她 的家长,且抬头不见低头见,早晚还是向乔师傅透露了。
海棠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想赢比赛?”师傅依旧语气平和,看不出有生气的迹象,海棠心里稍稍安定。
“我…”海棠抬头望着乔师傅,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如果比赛得了奖,会有奖金,还可以有更多的赚钱机会,我,我想让妈妈过得好一点儿。”她本就是爽快性格,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对着师傅,更无意要隐瞒,哪怕并不能得到支持。
这么多年来,她跟母亲蒙师傅深恩,得以在此次栖息生存,可是日子依旧过得捉襟见肘。
海棠八岁那年,父母便离了婚,父亲从此不知去向,海棠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的操劳拖垮了母亲的身体,她的一直眼睛与失明无异,患病的身体还需要不算的依仗药物维持,自打海棠能赚钱后,就坚决不让母亲再出去受累了。但是她挣的钱也不多,勉强维持生计而已。海棠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心愿,想拥有一处自己的房子,到时候可以把母亲和师傅都接过去,好好孝顺这两个从小对自己疼爱有加的老人。
望着海棠那张年轻气盛的脸,乔师傅很想告诉她,一旦有了争心,音乐就会失去本真,自己教授她弹琴,唯一的目的只是让她能感觉快乐充实,而非借此获得名誉金钱。
那些东西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虚生的幻象,总有一天会象云雾一样散开,令你抓不到实质的东西,甚至感到被遗弃的绝望。
只是,海棠眼里闪烁出的坚定光芒让乔师傅明白自己再多劝阻已没有什么意义。
也罢!她总得经历点儿什么才能有所领会,强硬加到她头上的道理只会让她反感,如同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自己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乔师傅暗自叹了口气,放弃了循循善诱的欲望,他早已想开,所以对此事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凑巧闻起来,也不过是想了解清楚爱徒的真实想法而已。
3.1窗外又飘起了雨丝,灰蒙蒙的天地间,路人行色匆匆,没有人会想到要扭过头来瞥一眼路边这座外墙与天地同灰的小咖啡馆。
海棠偏着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如果光看她脸上的神色,简直与一个悠闲呷咖啡的客人无异,而实际上,她是这间咖啡馆的琴师,此刻,正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奏助兴。
午后三点到六点,是天琪咖啡馆生意最兴隆的时间段,因为靠近商业区,有不少前来此地洽谈商务的生意人。
与别处钢琴伴奏的嚣张不同,海棠与钢琴都在临窗的角落,咖啡馆的主人崇尚低调,屋内所有的装饰既精致,又力所能及地维持了最真实的风貌,没有过多矫饰。钢琴伴奏于他而言,也是众多装饰中的一种,绝不能喧宾夺主。
这不太起眼的角落为海棠屏蔽掉不少客人的视线,因此她么么好自如的发挥,琴声不疾不徐,低柔婉转,是各项即将谈成或已经谈成的业务最好的背景衬托。
一曲未了,当值的组长悄悄递过来一张点播字条,海棠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心头莫名一震,只见那上面写着:莫扎特C大调奏鸣曲。
通常海棠都是按照咖啡馆给她编排好的曲目弹奏,点播的客人也不是没有,但多是些耳熟能详的流行音乐,似这般正儿八经要听古典乐曲的还真是不多。
她视线放平,在大堂里逐一揽过,开始留意起这群平时并不在意的客人来,却没有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会是谁呢?
她不断地猜测着,终究毫无结果,最后不得不自嘲,也许是因为昨晚上刚好“栽”在这首曲子上了,以至于今天如此敏感。
演奏前,还是又少许犹豫,关于那三个“错音”,然而,当她灵巧的手指跳跃在琴键间时,就已经明白自己独一无二的选择——师傅是对的,音乐唯有顺应心灵的感召,才会有真正感动自己和别人的力量。
依然不死心,当如水的乐曲在不大的空间蔓延思意时,海棠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随之漂浮倘佯…琴声蓦地戛然而止,仍是外行也能听出这并非正常的收尾,几双好奇的眼睛闲散的追寻而来,站在柜台边的组长也神情紧张地瞪向海棠,犹豫是否要过去询问一番,琴师偶尔忘谱的事也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在海棠身上发生过,她一向是最令人满意和放心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所幸,停顿的时间没有超出听众内心的警戒线,前后大约也就七八秒的时间,乐曲再度响起,仿佛是一段文章,在经历了一个需要特别重视的惊叹后,继续深情并茂地演绎了下去。
危机解除于无形间,族长等人均暗暗松了一口气,很快,没有人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琴声依然完美地持续,仿佛与停顿前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海棠明白,这之前与之后有着怎样的千差万别。
或许,另一个也明白——那个斜靠在对面角落,半仰起头,目不转睛盯视着海棠的罗俊。
三个小时的演奏完毕后,海棠第一次有精疲力竭之感,组长照例会过来拍拍她的背,夸一句,“今天很不错。”接着让她去员工间里用餐,海棠摇头推辞了,她很累,想尽快回去休息。
这小半天,她的心思太忙乱了,既要弹奏,还要时不时去关注不远处的罗俊,同时在心里作着种种毫无新意的猜测,诸如他为什么来这里?这首曲子是他点的吗…越想心里越慌乱,还没等理出个头绪来,不过一眨眼,一转神的功夫,罗俊已经在视野里消失了。
海棠别提有多沮丧了,甚至还感到了一丝愤懑——他的出现总能带给她无限遐想,每一次却无不以失望告终。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她极不舒服,又无可奈何。
从咖啡馆里出来,太阳几乎看不到了,天气一直不太明朗,黄昏的春风拂上面来还是夹带了丝丝寒意,海棠不由得紧了紧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风衣。
走过街角,一个人影不期然地拦在海棠面前,迫使她讶然驻足,没有任何悬念的,果然是罗俊。
“去哪儿?我送你。”他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居然也有很温暖的感觉,高大的身躯与海棠的瘦小则行程鲜明对比。
海棠怔怔地望着他,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按她以往的性子,一定会很干脆地回绝,可是口一开,说出来的话竟与思绪阴差阳错,“我回家。”
心头竟然浮起一层淡淡的欣喜,完全不似她自己。
就这样上了他的车。
乍一钻入车厢,海棠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很香草药的清香,母亲因为腰肌劳损,曾经吃过很长一阵子煎药。她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车内,果然看见后座上放了一大包扎好的东西,出于礼貌,她没有贸然发问。
看着他熟练地关门,点火,海棠依旧有现实与梦境无法融合的迟滞感,“你怎么会来这儿?”
罗俊扭头看她一眼,眼神依旧柔和,“来喝咖啡,不是你介绍过的?”
细密的喜悦笼罩住海棠的周身,她莞尔,“味道怎么样?”
“嗯。”他很正经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像泥浆水。”
海棠咯咯地笑起来,开心极了。
他记得她以前说过的每一句话,这件事本身就足以令她回味无穷。
愉悦的笑声中,罗俊问她,“你住哪儿?”
海棠爽快地报了地址,车子很快启动,她有种错觉,某个梦境开始了。
“那首曲子是我点的。”他边开车边悠悠地说,“C大调奏鸣曲?”她歪着头问。
“嗯。”
“我知道。”她抿着嘴得意地回答。
罗俊扭头瞟了她一眼,身边的女孩神采飞扬,再回过头来时,他的眼里竟多了些恋恋不舍的意味,从没想过,他会对一个不懂矜持的女子产生强烈的兴趣。
“你还知道什么?”他含着笑与她搭茬。
海棠眼珠子转了几转,有个猜测涌到唇边,她咽了几下口水,忍住没说。
“怎么不说了?”他有乘势转头瞅她,刚好瞥见她一脸的鬼心思。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在三楼偷听我们弹琴了?”她问得吞吞吐吐。
不管了!要是让她把一个疑问藏在心里反复发酵,最终霉掉的会是她整个人。
她很勇猛地转过脸去紧盯住他,看他的反应。
罗俊脸上的笑意更深,“偷听?好难听的字眼。”
“唔,我的意思是…”海棠也觉得有点用词不当,急于补救,“我跟郑梅小姐比…你全听见了…”
罗俊不置可否,隔了片刻才道:“你好像很在意郑梅小姐弹得比你好。”
虽然理智上,海棠愿意承认郑梅的确比自己强些,可这话听在耳朵里仍有些刺耳,尤其还是——出自骆俊之口。
“我难道真的不如她吗?”她闷闷地问,口气竟是如此愤愤不平。
“你自己觉得呢?”他反问。
“…就算是吧。”她的回答有种大义凛然的壮烈。
罗俊止不住想笑,“那你还得继续努力。”
他顺着她 的逻辑往下走,口气诙谐,可惜海棠已经完全听不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主要是海棠,心绪低落,一路上只是望着窗外,沮丧地想,郑梅弹得比自己好,那么罗俊以后岂不是会喜欢听郑梅弹了?!
有种隐约的嫉妒感像蚂蚁一样在她的心上来回攀爬,那时的她,还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叫“吃醋”。
罗俊的心情却是出于意料地好,面前这个女孩的情绪像风儿一样,喜怒都写在脸上,让他觉得格外轻松惬意。他平常严肃惯了,很少跟人开玩笑或者插科打诨,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海棠,他总有逗弄她的欲望。
车子停在巷口,狭窄的弄堂容纳不下汽车出入。
“只能在这儿下了。”罗俊熄了火,侧身望着依旧无精打采的海棠。
她的梦就这样结束了,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谢谢你。”没有多少真心实意,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要开门下车。
“你弹得比她好。”他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像一道雷劈在海棠身上,令她动弹不得。
“你的琴声…比她有激情。”他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是十分肯定的口气。
良久,海棠终于复苏,有股热浪毫无预期地从心里涌上来,竟有些控制不住的趋势。
她转过身来,看见他一向默然的脸上难得情真意切。
“谢谢!”她再次道谢,很简单的两个字,却比先前真诚无数倍。
即使有师傅的劝解和自我开导,也不及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评判更有说服力,这一刻,海棠觉得自己舒心极了。
“如果,你下次…”她濡染有些扭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下次还想听的话,我可以再弹给你听。”
他盯着她娇丽的面庞,仿佛被霜染过似的漾着红润,他有一瞬的忘情,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含笑回答:“好。”
“那…再见了。”她胡乱朝他挥挥手。
他点点头,眼看着她匆匆推门下去,站在车边,展开明媚的笑颜再度向他挥手道别,车子起步,他心里涌起莫名的失落,淡淡的,随着车子飞飙而去,终于似风一般散去。
隔着蓝灰色的玻璃,海棠看不真切车内罗俊的神色,待车里驶远,她情不自禁地把双手抚在自己面颊上,那发烫的热意竟久久无法散去。
过了好久,她才恋恋不舍地拔腿往家的方向走。
才一转身,就坎肩何少冉站在不远处的报亭,正捏着一份报纸笑吟吟地望着她,那样子,仿佛是等她似的。
海棠脸上的神色一下子明朗起来,蹦跳着向他跑去。
“少冉哥!去哪儿呀?”
“少年宫啊,你下班,我就该上班了。”又朝她扬了扬手上的报纸,“买一份带在路上看,解闷儿。哎——送你回来的那人是谁?”
“嗯?”海棠的笑颜微微一滞,“哦,一个朋友。”
“男朋友啊?”何少冉笑问。
“什么呀!”海棠脸上好不容易褪却的热意再度涌上来,心里却难以控制地涌起一寸甜蜜。
她脸上的表情变幻被何少冉尽收眼底,他笑意弥深,“看来是真的了。”
“真不是啦!”海棠慌忙收敛神色,“他是我一个学生家的客人。哎呀,不跟你说了,你不是赶时间嘛!”
何少冉低头瞅瞅腕表,失声道:“真是!再不走就晚了,回见!”
“回见!”海棠清脆地回答。
3.2钢琴决赛定在四月初举行,与之前的淘汰赛想比,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演出,届时到场的,除了主办单位、裁判及选手家人外,还会有政府领导以及不少业内人士前来观摩,场面蔚为壮观。
算算时间,连头带位也就两个星期了,要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一有时间,海棠就往楼上的琴室跑。
比赛时要弹三首曲子,她选了两首肖邦和李斯特的练习曲,压轴那首,经过再三斟酌,决定还是弹奏莫扎特的这首C大调奏鸣曲,不仅因为是她从小就练熟了的,而且这首快节奏的乐曲有很多变调和连音,很能表现高超的演奏技巧。
尽管一开始不赞成海棠参加比赛,然而此时见她尽心尽力为比赛作着准备,乔师傅焉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海棠,你要加强的不是演奏技巧,而是心理承受能力。”他背剪双手站在海棠身后指点。
“在比赛的舞台上弹琴跟你平常的演奏感觉会完全两样,如果不能调整好心理,再出色的技巧也无法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海棠承认师傅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她自己紧张的其实也是这一点,尽管在咖啡馆打工已一年有余,但那毕竟是完全不同的环境——在咖啡馆,她只是点缀,而在比赛的舞台上,她将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师傅,那…要怎么样才能调整好心态呢?”海棠虚心求教。
乔凤雏笑着拍拍她的肩,“学会忘记。”
“忘记?!”海棠瞪大眼睛不解的盯着他。
“忘记你是在比赛,忘记你的目的,静下心来,只有音乐与你同在。”
为了这简短的几句话,海棠在练习中反复揣摩,却发现要达到如此境界真是不易,因为她心中的杂念实在太多了。
一连几个早晨不间断的琴声终于把楼下的何少冉给吸引了上来。
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海棠偏头张望,见是何少冉,手上立刻就停下来,“是不是吵到你了?”
何少冉好脾气地一笑,“怎么会!隔着楼层听不清楚,所以特地上来近距离欣赏,弹得真不错。听阿姨说你要去参加比赛?”
海棠努起嘴,做了个鬼脸,“看来我妈妈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阿姨在家也挺闷的。”何少冉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微笑,显然,他跟海棠的母亲相处得不错。
海棠默然,她当然知道母亲独自在家时很无聊,乔师傅尚且有个可以谈天说地的圈子时常去走动走动,可是母亲因为体疾的原因很少出去,生怕给人添麻烦。
隔了片刻,她反问何少冉,“你呢,白天也一直在家呆着?”
“是啊,小孩子们白天都要上课呢,晚上才有空闲学别的东西,所以我一般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工作。”
“真辛苦。”
“小孩子岂不更辛苦。”
“那倒也是。”
两人同时笑起来。
“你呢?教小孩子弹钢琴也很辛苦吧?”说这话,何少冉已经很自然地走进来,在窗边的小藤椅里落座。
“还行啦。”
海棠想了想,忍不住轻笑,“我最小的学生才六岁,叫小禾,每次弹琴都长吁短叹的,她妈妈对她的期望太高,搞得她压力很大。”
“那你怎么办?”何少冉笑吟吟地望着她。
海棠耸肩,“能怎么办?我不喜欢勉强学生,师傅一直说没有兴趣做不成任何事,所以只能先耐心开导喽。结果进度太慢,小禾的妈妈不满意。不过小禾本人很喜欢我,她妈妈有一回想换老师,她死活不同意。”
何少冉听得津津有味,见她停下来,不觉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别的学生。”
“哦,另一个八岁的就好多了,很用功,她母亲说什么她都没有异议,不过总是不苟言笑的,我总觉得她并不开心,包括小禾也是。”说到这里,海棠止不住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教过的孩子里很少有真心喜欢弹琴的,纯粹是给大人逼的,除了蓉蓉。”
她是真心实意那些承担着家长过高期望的孩子。
“蓉蓉是谁?”何少冉不动声色地问。
“也是我的学生呀,不过她17岁了,可不是小孩子,她是真的喜欢学琴,虽然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比弹琴的时间都要多。”海棠边说边觉得好笑。
“17岁开始学钢琴,听起来很有个性。”何少冉捏着下巴,笑意盎然。
“是啊!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海棠深以为然。
“你知道她爸爸是谁吗?”
“谁呀?”何少冉口气懒懒的。
“郑群。”
“哦,我听说过,大名鼎鼎的有钱人。”何少冉突然话锋一转。“前两天送你回来的人是郑家的客人吧?”
海棠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想到要掩饰什么,本能地点了点头,同时好奇不已,“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好聪明!”海棠由衷赞叹。
“你不也很厉害,连学生家的客人都愿意送你回家。”
海棠的脸立刻红起来,“少冉哥你真实的,怎么老抓着这件事不放呢!不过是碰巧而已嘛!”
何少冉大笑起来,“好了,不开你玩笑了!对了,郑家听说是这里的首富啊,平常家里是不是宾客如云啊?”
“那倒也不是。”海棠见他终于转移话题了,顿时送了口气,“他们家其实挺简单的,郑先生平常忙生意,有什么应酬都在外面解决,很少请人来家里,除非是很重要的客人。蓉蓉又是特别爱清净的人。反正他们家呀,你去了就知道了,一点儿也没什么架子的。”
何少冉听得入神,“照你这么说,能够出入他们家,甚至住在郑家的客人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人物了?都是些什么人呢?”
海棠耸耸肩,“那我就不清楚了,总不过是些谈生意的呗。咦?你问这些干什么呀?”
“呵呵,这不是对有钱人的生活很好奇嘛!”何少冉笑着道。
海棠瞧着他一脸天真的神色,不觉也笑了,“其实,有钱人不也是人嘛!比如蓉蓉吧,她就一点儿也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可好相处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口气有些兴奋,“哎,对了,蓉蓉也很喜欢下围棋呢!要是你们俩能认识就好了。”
何少冉轻轻一笑,“可以啊,什么时候把她约出来不就行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海棠双眸一黯,“她爸爸管得可严了。”
“再有钱也不该管制女儿正常的社交吧?”
“也不是,她自己不太喜欢出来。”海棠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想把蓉蓉身体有疾的事告诉别人,“不过她下围棋真的很厉害,我跟她玩从来都是输。”
何少冉仿佛来了兴趣,“听你这么一介绍,我还非见见她不可了。”
海棠笑道:“那可不容易,你想跟她过招,得先过我这一关。”
何少冉双目炯炯有神,“我要连你都下不过,这老师也别混了。”
海棠顿时一扬眉,“那就试试吧。”
海棠也没心思继续练琴了,跟着何少冉一起蹦下楼来。
正好在楼梯口撞见端着水盆走出来的母亲,“海棠,不好好练琴,干什么去啊?”
海棠早已一溜烟钻进了何少冉的住所,嘴上胡乱应付着母亲,“我陪少冉哥哥杀一盘去!”
何少冉家里,棋盘和棋子都是现成的,信手拈来,两人摆开架势就厮杀开来。
下到一半的时候,海棠就明白自己败局已定,叹息一声,“你这老师果然不是唬弄人的。”
“还要继续吗?”何少冉慢悠悠地问她。
海棠把棋盘上的棋子稀里哗啦地一掳,“好吧,我认输。”又自嘲地一笑,“我真是不自量力啊!”
“不对,应该说是勇气可嘉。”
海棠咯咯地笑起来,她发觉何少冉身上有种平和乐观的气质,与自己的脾性颇为相投,她很容易就喜欢上了这个新来的邻居大哥。
何少冉不失为人师表的风范,海棠每输一局,他都悉心指点一二,但显然下棋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搞定的事情。
最后一场,海棠依然难逃落败的厄运,对着残局苦思冥想,就是解不了围,她向何少冉求救,这次他却一反慷慨的常态,笑着道:“你不是说你那位学生是围棋高手吗?不如你把现在的局势记下来,问问她有无解围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