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女儿还没站稳当,就听到自家的车子一声咆哮,转眼已到车库外的马路边了。
“妈妈!”圆圆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也是心有余悸。
岚岚紧步追出去,刚好看见陈栋优哉游哉地从车里出来,她走上去,作感激涕零状,“谢谢陈总啊!您真是帮大忙了!”
陈栋眼梢都不想拐到她,几乎是望着天空拖长了声调交待,“把油门踩足不就上来了?犹犹豫豫地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岚岚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望天,有些讷讷地道:“我怕踩到底车子会飞飙出去。”
陈栋一下子把视线从天上调到岚岚脸上,只觉得她无可救药,“你到底上没上过驾校啊?你们教练怎么教的啊?”
他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女人平时一副嚣张的模样,没想到一碰着车的问题就吃瘪,也算是蔚为奇观。
他这么一吼,没成想岚岚怀里的小姑娘毫无征兆地“哇——”一声就哭开了!
两个大人被她嚎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陈栋,他对岚岚怒吼或者挖苦是常态,根本就没觉得哪里有不妥,圆圆的泪水和恐惧的眼神却在霎那间提醒了他自己有多么的穷凶极恶!
“咳,她…她没事吧?”在岚岚面前,他第一次觉得尴尬,“我嗓门是不是大了点儿?”
岚岚一边哄着女儿,一边腾出空来跟陈栋解释,“没事,她本来胆子就小,刚才我爬坡时又给吓着了,才会这么脆弱。”
她也没觉得是陈栋的错。况且凭心而论,不管她之前有多么“痛恨”陈栋,今天还是挺感激他的,虽说他肯帮自己十有八九也是无奈之举。
圆圆这么一哭一闹,反而把两人之间紧绷的关系在无形中软化了不少,直到停车场的出口处有个管理人员朝他们嚷,“喂,那个谁的车,赶紧过来开走啊!”
陈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车子也还在坡上趴着呢!赶紧往回跑,没两步又扭过头来对岚岚大声叫唤,“别忙走,等我一下!”
圆圆一见他走了,也不哭了,凑在岚岚耳朵边紧张地说:“妈妈,凶叔叔跑啦,咱们快走吧!”
岚岚看她的神情跟遭遇恶匪绑架无异,不由对陈栋心生怜悯,不过权衡之下,还是女儿重要,她把圆圆塞进后座,没等陈栋出来就开着车一溜烟地消失了!
车子拐了两三个弯后,岚岚不经意瞥了眼后视镜,看到女儿的小脸上居然激动地放光!敢情她还真把这个事件当逃难了!
第二天岚岚去上班,经过前台时,一看戴熙的神色就知道陈栋今天在——她已经成了陈栋的风向标了。
“小心点儿。”她拿眼神叮嘱岚岚。
岚岚丝毫不觉得紧张,她脸上轻松且带着一些些诡异的微笑让戴熙纳闷不已。
“陈总早!”岚岚在朝拜陈栋时又恢复了如初的恭谨。
陈栋却没有因为她态度良好而感觉受用,皱着眉开腔,“昨天叫你等一下,你怎么就跑了?”
岚岚立刻面呈惊讶状,“啊,是吗?我没听清,当时只顾着哄女儿了——你,有事?”
望着她“天真无邪”的脸,陈栋觉得有点泄气,“没什么事。”
他其实是想请她们母女俩吃顿饭弥补一下的,虽然那严格算起来的确也不是他的错,只是之前因为“蛋糕事件”惹恼了岚岚后,他在她面前一直有点说不清楚的心理失衡,直到昨天与她的关系很偶然地“破冰”,他才隐约明白失衡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歉疚。
岚岚新鲜地目睹了陈栋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示的没有焦距的眼神,在心中暗想,这是否可称之为“恍惚”?
其实打早晨起来她就有了老板可能会到岗的预感。有时候,人对自己“厌恶”对象的把握程度要远高于自己喜爱对象的把握程度,听起来似乎是个悖论,现实却时常如此演绎。
不过岚岚的第六感仅止于此,至于陈栋会对她和颜悦色还是继续恶言相向她是一点判断力都没有,虽说昨天两人之间貌似有了关系缓和的迹象,但鉴于陈栋有严重的“前科“——那只糊在岚岚脸上的蛋糕即便已经从她面庞上清洗干净了,却还在她心头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痕。
“看什么看?”陈栋赫然间注意到岚岚越睁越大的眼睛,赶紧正襟危坐起来。
岚岚经他这么一提醒,也赶紧收起赤裸裸的玩味目光来,有点讪讪地道:“哦,要没什么事,那我先出去了。”
“嗯。”陈栋粗声应了一声,故作冷峻的目光在她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却异乎寻常地柔软了起来。
整个上午,岚岚的弦都绷着,随时提防陈栋的突击刁难,可是,非常诡异的,他不仅没召唤过岚岚,甚至连办公室的门都未踏出来过。
岚岚着实纳闷,不知道他猫在房间里炼什么丹药?几次犹豫要不要借递茶送水进去顺势探探情况,但一想到之前已经信誓旦旦地跟他作过申明,为了原则,她只能生生忍住了这种明显的示好举止。
几个平常与她关系不错的同事都借故在她面前晃了几次,每次都用唇语问她,“还没叫你啊?”
岚岚哭笑不得,原来她已经成为众多同事冗闷的办公室生活里的调味剂了。
在这不寻常的气氛中,岚岚注意到林董的秘书倒是往陈栋办公室里跑了好几趟。
中午,岚岚正打算跟戴熙她们一起去餐厅,陈栋的电话却不早不晚打来了。
站在她面前的戴熙露出一脸的释然,带着笑欣慰道:“我说吧,他不可能这么便宜就放过你。一会儿我给你留俩包子啊!免得出来的时候饭都吃不上了。”
岚岚杵着张晦气的脸进了陈栋的办公室,他正伏案研究着什么,听见有人进门,头都没抬,“桌子上的餐盒你拿走一份。”
岚岚闻言四顾,果然看见角落的小圆桌上整齐地垒着两摞外卖的盒子,她依言过去,捧了一摞在手里,顺势问:“给谁?”
“给你吃。”陈栋的口吻漫不经心,好似有点不耐。
岚岚却呆了一呆,有点受宠若惊,“咳,不必…这么客气了吧。再说,我吃惯小份的,这么多量的给我太浪费,您,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陈栋倏然间抬起头来,扬声道:“我哪里吃得了双份?!你以为我是饭桶?”陡然抬高的声音却又在顷刻间蓦地低了下去,昨天圆圆的反应已经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他挥挥手,“拿走拿走!哎,我说你听见没有啊?”
岚岚之所以扭扭捏捏,实在是因为她不想接受陈栋的好处,免得将来两人关系再度恶化起来自己没了挺直腰杆的资本——以他的臭脾气,他们难免再战江湖。
“哦,您要吃不了,我帮您找个食量大的来解决!”岚岚很诚恳地替他出主意。
陈栋忍无可忍,“这饭就是给你订的!”
房间里突然寂静下来。
岚岚闪闪烁烁的目光最终凝结在陈栋那张比被人揍了一拳还难看的脸上。
“为什么呀?”她很小声地,却是无比坚持地问了一句。
陈栋为自己刚才冲口而出的话感到懊悔,可既然说出来了,断没有收回去的理由,他是个爽快的人,不喜欢藏着掖着,玩那套暧昧,便直截了当道:“上次在酒店的事,是我不对。”
岚岚静静地听,他却已没了下文,侧对着她,一张本来布满不屑的脸上此刻却微微涨红。
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陈栋扭脸来看时,却见岚岚已经默不作声地捧着那套饭盒走出去了。
他有些懵怔,三十多年来,他就没跟谁,哪怕是自己的母亲和舅舅——认过错、道过歉,而刚才,那句“对不起”差点就要不受控地脱口而出了。
他是中了什么邪?!
十分钟后,岚岚捧着一摞夸张的饭盒出现在餐厅时,着实让戴熙她们吃了一惊。
“来来,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芝林’的商务套餐哦!”岚岚热情地召唤姐儿几个。
戴熙扬手就阻止了几双已经到跟前的筷子,“等等!”她狐疑的目光瞪着岚岚,“你确信,没下药吧?”
几双筷子同时缩回,哗然之声此起彼伏,“天!原来是陈总赏你的呀?”
“是啊,有问题吗?”岚岚惊奇地看着她们前后相异的反应。
“据我所知,”戴熙一脸警戒,“陈总要是跟谁结了仇,他宁可把东西扔了也不会送给对方,所以——这盒饭绝对有问题!”
“哈!”岚岚啼笑皆非,敢情陈栋在万丰已经被“妖魔化”到这个程度了,她将盒子一一展开,“你们不吃,我吃!”
“等等!给我留块鳕鱼!”
“我也要!”…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吃了陈栋一餐饭的岚岚坐在位子上开始思考今后的战略方向。
她承认自己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没什么出息的人,虽说武侠小说她也没少看,尤其喜欢那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桥段,不过真要搁在现实生活里也来这么一道的话,天知道有多累得慌!所以不管之前曾经多么仇视陈栋,今天他稍微施舍了一点小恩小惠就催开了岚岚貌似坚硬的心扉。
来而不往非礼也!
思前想后的岚岚终于坚定地站了起来,昂首阔步朝茶水间走去,连国家最高领导都说了,稳定和谐,是当前压倒一切的重中之重。
端了一杯飘着香气的黑咖在陈栋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框。
“进来!”陈栋抱着后脑勺仰躺在老板椅里欣赏天花板,眼梢都不带拐一下外边。
岚岚终究还是有些尴尬的,任何自毁誓言的人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形。
“黑咖,提神醒脑的。”她象个蹩脚的推销员一样把咖啡置在他面前,作了扼要的解释。
“唔。”他闷闷地答,仍是不动。
岚岚初时进来还担心会遭陈栋的讥笑或挤兑,此时见他压根没当回事,立刻也轻松起来。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天花板,当然什么也没有,再看他的脸,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绷得跟块铁板一样硬。
她心情好的时候,嘴巴就不太管得住,“再看天花板要承受不住您的能量掉下一块来啦!什么事为难成这样啊?”
边说眼睛边注意到他案前摆了几张又涂又改的纸张。
陈栋打散了定格的姿势,斜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在思考,没看见我脸上闪烁着智慧的火花吗?”
他的回答很对岚岚的胃口,扑哧笑了一声,她便更加肆无忌惮,“嗯,看出来了,那您最好别靠近加油站,免得给人家惹祸。”
陈栋牵动嘴角,似要扯出一个笑来,但终究没有成功,烦闷地抱怨了一句:“多少年没写企划案了,还那么挑剔,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嘛!”
“什么企划案呀?”岚岚的好奇心一下子给勾了起来。
“市政府在搞一个管路重建工程,正招标呢!老爷子让我们也去凑热闹,赢面估计不大,所以没人愿意干,我就接了——你拿这种眼神瞪着我干什么?”陈栋解释到一半就停下来反诘。
“没,没!”岚岚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她的确是给震惊着了,面前这位仁兄从她进公司以来就没插手过任何具体事务,怎么突然之间天就变了!
陈栋见她态度良好,便也把别扭的心理去掉了一些,但脸上尚残存了些许不豫之色,“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就这么不像做事的人?”
说他脸上的表情是“受伤”也一点不为过,岚岚最受不了别人这种表情,当下断然否决,“哪有!您还真想多了。”
她搜肠刮肚想再挤出些安慰之词,可她是个实忱人,说不出违心的话,陈栋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就跟他自己评述的一模一样,见他还眼巴巴瞅着自己说几句好听的,岚岚开始被“逼宫”的氛围搞得脑子空白了。
情急之下,她想了个绝妙的转移之法,“哎,这样吧,您把企划案发给我瞧瞧,我给您提提意见行不?”
陈栋望着她怔了几秒,然后就笑了,“我都快忘了,你是知名外企出来的。行!我发给你。”
那天下午,主仆二人就专注于修改这份希望渺茫的企划案。岚岚荒废了半年的做报告的本事再次派上了用场,只来回改了那么几下,条理和版面就清晰了许多。
“做这种东西吧,您一定要让对方直观地看到收益,要把最终的数值展示出来,而不是中间过程,客户可没有耐心根据你的文案再去推算他想要了解的信息。”
岚岚对着电脑上出自她手笔的修改版侃侃而谈,全然忘了谁是老板,谁是员工,而陈栋显然也没意识到,由衷地说了句,“看不出你还挺有一手的。”
“那是!”岚岚越发得意了,“当初我们办事处有百分之八十的报告都是由我亲手拟定的,我们老板基本上不用改。”
那天让岚岚喜悦的另外一个事件就是三点钟的时候,陈栋主动打发她回家了。走在炎热的厂区,她头一回觉得这间公司原来还挺美的,连头顶上那片平时看腻歪了的天空也显得特别湛蓝。
晚上她陪着圆圆上床之际,收到陈栋发来的一条短信,就几个字,“老爷子通过了。”
圆圆盯着妈妈的脸纳闷地问:“妈妈笑什么呀!”
“啊?我笑了吗?”岚岚赶紧肃脸,“睡觉睡觉,别借机拖延!”
那个投标项目最终没有成功,但作为陈栋与岚岚关系缓和及互相转变看法的工具,它还是有一定的存在意义的。
此后,陈栋虽然没有天天来公司报到,但上班的频率确实比之前要密集多了。他也不再拿为难岚岚当家常便饭,不过以他的脾气,想要客客气气地待她还是有点困难,稍有不慎,言语间就会流露出嘲讽的意味,只是岚岚也绝不是逆来顺受的省油灯,他每次发球,她都不折不扣地接着。
有一回,她帮陈栋做所得税报税单,不小心多填了个零,就被他奚落了一通,“眼睛看仔细点儿行不行?你每多写一个‘零’,我就得多放掉一公升血,不是你的不心疼是不是?”
岚岚挺起腰来,不冷不热地回道:“也不知道现在交完税之后,税务局还发不发牛奶和面包?”
“什么意思?”陈栋没明白,皱着眉看她。
“咦,不是献完血都有免费点心吃的么?”
生活就像一叶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舟,在平静与波折中反复颠簸,这一秒的风平浪静并不代表永恒。
十月初,岚岚收到通知,徐承父母家所在的老新村要动迁了,她自然拿不了主意,于是拣了中午休息的时间给徐承拨电话。
没想到接听的居然是个女孩的声音,“徐副总在开会,一会儿给您打过去吧。”
“哦,好,谢谢!”岚岚在满腹狐疑中挂了电话。
印象里,徐承再忙也不可能让别人帮他接电话呀!而且这声音,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心神不安地猜测,又断然否决自己的狐疑,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半小时后,徐承的电话打了回来。
“有事吗,岚岚?”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倦,却似在竭力掩饰。
“你怎么啦?”岚岚听着他的声音,心里蓦地一紧,夫妻三年了,再愚钝也总能修出几分心灵感应来。
“没事。”徐承倒是波澜不惊的口吻,又仿佛觉得没有说服力,补充了一句,“这两天在忙一宗麻烦,很累。”
岚岚顿时有些心疼,他终于说累了。她没问是什么麻烦,她帮不上忙,他也不像要讲的样子。
琢磨了半天,说出来的话也还是份量太轻,不足以表达她的心,“别太拼了,要注意休息。”其实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徐承笑着应了一声,顿了一顿,才想起来正题,“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眼看陈栋站在办公室门口朝自己这边反复张望,她只得长话短说,把拆迁的事情告诉了他,紧接着又道:“也不是太大的事,就跟你说一声,你看要通知你父母吗?”
徐承想了想,“我找时间跟他们说吧。”这事让岚岚去说不是太好,他明白她为难的地方。
岚岚释然,“那最好了,如果他们回来或者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徐承“嗯”了一声,又忍不住低声唤她,“岚岚——”
“嗯?”岚岚有点心不在焉,陈栋已经向她走过来了。
“没事。”徐承最后却说。
“那我挂了啊!”岚岚匆忙说着,在陈栋走到自己跟前之时,及时挂断了电话。
岚岚并不知道,此时的徐承,根本不在会议室里,而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6. 爱上了便注定卑微
徐承从检查室被推进病房时,张谨已经坐在那儿好一会儿了,病床边的柜子上照例又是一个保温袋,徐承心下了然,不是炖鸡就是炖鱼。
他没说什么,由着护工把他搀上床,腿其实没什么问题,主要是腹腔处的肋骨折了两根,不得不弓身子,张谨也赶紧上前来帮忙。
护工一走,张谨就忙着给他张罗午饭。
“你太太刚打电话来了。”她背对着他说。
徐承一阵警觉,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你手机响,我就帮你接了。”
徐承失声紧问,“没跟她说我在医院吧?”
“没有。”张谨转过身来,把饭盒递给他,脸上微笑着,“我说你在开会。”
徐承松了口气,他不想让岚岚替自己担心。
“那她…”他突然担忧起来,但说到一半及时掐断了。
张谨微愣了愣,明白过来,不带多少感情地回答,“她没认出我。”
她的聪颖让他有些难堪,好像真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一样,轻咳一声,他立刻给岚岚打了回去。
万幸,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听她的声音跟从前一样轻快,他放下心来,一切安好。
打完了,却见张谨手上托着个饭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很入神,他有点别扭,故作没看见,把手机放回柜子上。
饭盒捧在手里,却一点胃口都没有,顿了好一会儿,他闷闷地说:“下次不要帮我接电话。”
张谨的面庞动了动,温言说好,又委婉地解释,“响了好多次,所以…”
她脸上的柔婉又让徐承觉得不落忍,可又实在不得不这么说,低头默默地吃着饭,又问她,“你工作不忙?”
张谨早就找了份工作,得以在厦门常驻下来。对她的留下,徐承无计可施,最初一颗的心软之后,再想翻案就难多了。更何况,平常她其实也不怎么“骚扰”他,偶然遇见,她似乎也是行色匆匆的样子,让他不知不觉放下了戒心。
他也不清楚这次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从出事第二天开始,她就再次闯入他的生活,在一旁默默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说了她几次,效果甚微,跟从前比,她的锋芒收敛了许多,因此,他有时候简直觉得无从开口。
她看着他吃饭,眼里有温柔的水色流动,“不忙,我们那儿宽松得很,中午休息时间也特别长,我经常回家吃饭。”
她这种刻意的解释他并不全信,但也不想戳破她,太尴尬。
“你对你太太真好。”她幽幽地说,却是很由衷。
徐承叹了口气,“她不经事儿,要知道了非吓死不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嘴上虽这么说,回想起那夜的情形,还是有一丝余悸的。
加班到半夜才驱车回去,走到半道儿想起一串钥匙忘在抽屉上了,包括租房的大门钥匙在内,脑力过度开发的恶果就是遗忘性也强了,于是折道返回。
以往他都是走正门的,那天晚上却不知中了什么邪,走了趟边门,结果撞上了很荒诞的情景,一个穿厂服的工人跟两个保安里应外合地往一辆卡车上装着金属材料,个个神色紧张,左顾右盼,见到他走过去,更是惊慌失措…
当时自己的勇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来的,被人打趴在地上了还死死拽住对方的裤管不放,那人的手上仿佛还有把刀,多亏两个溜出去吃夜宵的工人偶然路过。
她给他多盛了一碗汤,用黑鱼炖的,“我在楼下的小馆子里订的,我自己老炖不好。”说着,脸上显出一缕娇媚,看得徐承惊心动魄的,更加食难下咽,这完全是情人间才有的气氛。
徐承吃力地掏出钱夹,要给她钱,明知这样很伤她的心。
果然,张谨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当然没收,也没甩脸子,淡淡地道:“以后再说吧。”
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徐承不上不下的,只得作罢。
张谨收拾了碗筷去洗漱的时候,徐承仰躺在床上小憩。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完全打断了他的节奏,他要被迫卧床至少一到两星期,想起还有那么多正在观察中的项目,烦躁一下涌了上来,他转动身体,腹部就传来痛感,已经第三天了,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真是没错,他觉得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