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我就直说了啊!”
吴伟想给她介绍对象,据他介绍,男方条件不错,海归,建筑系硕士,收入丰厚,离异,有个四岁的儿子。
郗萦不假思索就拒绝了。
吴伟尴尬着脸,“你连见都不见?”
“我不想结婚。”
“啊?这是为什么,受刺激了?”
“没什么,反正没这想法。”
吴伟隔靴挠痒似的劝了她几句,郗萦自然不为所动。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吴伟吞吞吐吐地问:“那什么,你......跟姚乐纯还有联系吧?”
“有啊!”
“她怎么样,也还单着?”
郗萦警觉地抬眸,“是又怎么样?”
“你看这样行不行,把她约出来,和我那朋友见个面?”
郗萦啼笑皆非,“你还想一货两卖啊?”
吴伟讪讪的,“你不是不愿意嘛!”
“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吴伟忙说:“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我朋友人不错,属于稀缺资源,不能便宜了外人你说是不是?”
郗萦解决掉三分之二的意面,擦了擦嘴巴和手,把毛巾往桌上一丢,准备结束这次会餐。
“姚乐纯的主意你就别打了,连我都看不上的人,她肯定更看不上。”
吴伟有些挫败,“郗萦,你吧,有时候说话太直,容易吃亏。”
“怎么办呢,我就是这么个人。”郗萦望着昔日的同学,无所谓地笑了笑。
郗萦把吴伟的“阴谋”一五一十讲给姚乐纯听,简直怒不可遏。
“瞧瞧咱们在那帮势利家伙眼里成什么了!折旧货品!只配给人当后妈!什么东西呀!”
“你理他们干什么呢!”姚乐纯一点不恼,“咱们自己过自己的,别自己瞧不起自己就好啦!消消气儿,来!尝尝我买的石窑烘烤面包,排了老长的队才买到。”
她把一根长法棍递给郗萦,郗萦只得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姚乐纯满怀期待望着她。
“有没有吃出岩石拙朴醇厚的气息?”
郗萦蹙眉,“的确硬得跟石头一样。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接了任务呗,要给这家面包房写篇软文,你吃一口就受不了啦?我都吃一星期了!”
她一进门就脱掉新买的高跟鞋,坐在沙发上直揉脚。
郗萦给她倒了杯水,问:“你不会是走来的吧?”
“坐公交,到站后本想拦辆出租来你这儿,谁知道这地方只有那种三个轮子的小飞龙,他们开起车来横冲直撞的,我怕小命不保,只好靠两只脚走过来了。”
“这里出租车很少,你该在市区拦。”
“那多贵,我想省点钱嘛!”
郗萦弯腰捡起她的小红皮鞋,她俩逛街时姚乐纯一眼看上的,喜欢得不行,可惜断码了,她平时穿 230,但只剩小一码的 225 了。试穿时她觉得还好,就买了下来,但路走多了简直像上刑。
“不合脚干脆扔了买新的,别受罪了。”
“不要!”姚乐纯怕她真扔似的,要紧从她手上夺回来,“其实还好了,没那么难受,我穿个平底鞋走这么多路也会脚疼。”
姚乐纯从不轻易抱怨。
“225 is good, but 230 is better.”她的乐观随处可见。
这是姚乐纯第二次来渔港看郗萦,镇上的饭馆没一家看着放心的,大都是山寨货,郗萦干脆买了菜亲自下厨。离开母亲后,她学会了自己做饭,虽然都很简单,通常就是一荤一素加碗面或是一点米饭。
“我发现做菜的难点还是在油盐酱醋的把握上,不能多也不能少,这是我做砸了好几顿饭后才明白的,实践出真知啊!还有,素菜一定要和肉放在一起炒才好吃,不过我更喜欢吃素菜,肉的功能相当于调料。”
姚乐纯站她身后看她忙活,欢喜地直搓双手,“郗郗,你越来越像贤妻良母啦!好好努力,以后我会更勤快地来看你!”
“我才不要做贤妻良母!”郗萦铿锵有力地盖上锅盖,“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她语气还是恶狠狠的,但心里没之前那么郁闷了。母亲说她容易偏激,一点没错,她总疑心是遗传的毛病。
如果自己是某种易燃物品,那姚乐纯差不多就是一台灭火器,总能在郗萦忿忿之时喷出甘霖,让她重归宁静。她俩十多年的友谊,不是偶然形成的。
“跟我讲讲那个像宋承宪的男人嘛,你俩相处得怎么样?”姚乐纯兴致勃勃。
“拜托,他是老板,我是下属,能怎么样?”
“没擦出点火花?”
郗萦白她一眼,“我又不是火柴头!”
不过她还是把与宗兆槐有限的几次交流都讲了出来——再后来,包括从同事那里听来的八卦。
姚乐纯听完也是皱眉,“多年单身,从不近女色,为人处事彬彬有礼,除了没什么品味…”
“也不是没品味!”郗萦纠正,“他喜欢用旧物,但不代表他邋遢,我感觉他对物质没什么追求,如果有,以他的能力,要什么没有啊!”
“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有点像清教徒。”
“嗯?”
“清教徒主张禁欲,过俭省的日子。”
“他应该不信教!”郗萦说,“是 gay 的可能性更大些。”
“你对有感觉?”姚乐纯狡黠地盯着她,“不然不会观察得这么仔细嘛!”
“如果他是 gay 呢?”
“那就把他掰直了!”
郗萦大笑。
新的一周来临。
郗萦开始研究客户分布图,公司分给何知行的是东部地区,很大一块肥肉,竞争也异常激烈,好多客户他都拼了命努力过,但公司方面先天不足,输多赢少。而且市场分配格局已定,除非出奇招,否则很难改变现状。
她正琢磨着可以从哪几家下手,何知行的电话来了,让她送份资料去 A 客户公司,尽快。
“别打车,等车浪费时间,去行政部申请辆车子直接过来!”
郗萦准备好资料跑去行政部,却被告知所有车子都外出办公了。
“你还是打车吧,要不要我给你叫辆车?”女孩挺负责。
郗萦只能点头,她也没别的办法。
宗兆槐恰好经过,看见她为难的神色,问了问情况,然后说:“我正要出去,坐我的车吧,我送你过去。”
宗兆槐自己开车,一辆法国牌子的 SUV,摩卡棕色,也就二十多万。
郗萦忍不住调侃他,“你太低调了,这车还没梁总的好。”
梁健开的是奔驰。
“他老要见客户,是该开好点儿的车。”
宗兆槐开车极稳当,逢转弯必提前减速,跟何知行截然不同的风格,坐在他车里会觉得很安全。
郗萦说:“何经理如果看见你亲自送资料过去,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会有什么想法。”听他的口气,大概不是第一次给员工跑腿了。
郗萦的视线落在他抓方向盘的手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挪开。
“你是不是想在公司里营造一种,唔......一种平等的氛围?”她问。
宗兆槐娴熟地打方向盘转弯,目光扫过路面。
“你在 TEP 难道不是这样?”
“也是啊。所以我有时会觉得奇怪,很多人知道我要来永辉都劝我别冲动——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情理之中。”
“他们告诉我许多民企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方,裙带关系啦,潜规则啦,还有人治、一言堂等等。可在这里我没有看到这些东西。”
“你好像有点失望。”
“也不是。”郗萦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觉。
“其实我对 TEP 的文化也只是习惯而已,并不认同。很多都是表面功夫,亚太区的头头要来了,我们这些喽啰忙了一周,脚都要跑断。但等领导们一到,大家都得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好像根本没在什么地方费过心。那些头头们还特别喜欢跟小职员打招呼开玩笑,态度热情夸张,好像大家真的是平等的,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虚伪?人类几千年来一直生活在等级社会里,只是现在开始使用遮羞布了。”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快成跳梁小丑了。”
“我不是讽刺你!也许你真的比较理想化吧,认为足够尊重员工就会有回报…我读过一本小说叫《四面墙》,你听说过吗?”
“没,讲什么的?”
“写的是一个知识分子在监狱里的所见所闻。他把吃不了的馒头分给别的犯人,后来被管事的犯人头头制止了,那人告诉他:你第一次送,人家对你感恩戴德,但十次之后就会习以为常。哪天你忘了给,他还会埋怨你。人心就是这样不知足。”
宗兆槐沉默了片刻,问:“你是不是担心,公司哪天会在我手里完蛋?”
郗萦笑起来,同时对他的领悟力感到惊异,她很少遇见思维如此敏捷的人。
“不是,我对你的智商有足够信心,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
宗兆槐微笑。
郗萦说:“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聊这些?我的立场好像有问题,其实你对员工好,我应该开心才对。”
宗兆槐摇头,“我喜欢听真话,你的想法很特别。我不想改变你,就像你也很难改变我…永辉还是有跟你想的不一样的地方,需要时间,你自己慢慢去发现。至于这公司能发展到什么程度,谁也没法预测,咱们只能走着瞧——说说你吧,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郗萦耸肩,赧然。
“没进展,何经理是个,唔…极有主见的人。不过,我至少弄明白了他为什么讨厌女销售。”
那还是在来永辉之前,何知行推销过两年医疗器材,那时他三十不到,年轻气盛,踌躇满志,却在市场争夺中屡屡栽在一个女销售手里,他们分属不同公司但推销区域重合。不管他怎么努力,总在以为大事将成之际功亏一篑。很久以后他才得知对手的终极制胜秘诀是美人计,人家都上客户的床了,他还被蒙在鼓里。这事给何知行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后来他就开始朝机械、电子等女销售少的行业转移。
他对女销售有根深蒂固的敌意,不是郗萦说几句软话就能消除的。
“我搞不懂,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塞给一个对女销售有偏见的人?”郗萦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
“因为合适。”
宗兆槐的回答简洁得让她生气。
“合适?!哈!真不明白你们评判合适的标准是什么!”
她笑声尖锐,宗兆槐沉默了有一会儿才开口,“你这种态度,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外企对民企的傲慢?”
他没有过于不悦的神色,但嘴角微微下拉,不像是在开玩笑。郗萦想,也许自己是放肆了,居然忘了他的身份。
“不算。”她很干脆,“顶多是女人对男人的傲慢。”
宗兆槐失笑,语气缓和了不少,“你对这事怎么看?”
“啊?”
“我是指,何知行败在那位女销售手里。”
“个案吧,我觉得。”
然而,她随即想到高谦的新欢,那女人也是先把他搞上床,然后顺理成章把郗萦扫地出门。妒恨夹杂着挫败感从心头滚过,她哼了一声,“但这招确实管用。”
那家 A 公司他俩都没去过,宗兆槐用电子地图导航,但还是在高架桥下迷了路,再加上郗萦的胡乱指点,车子拐进一条居民区小巷。
路很窄,道旁还停着一溜车,令路况更糟,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颤巍巍地走在路中间。宗兆槐放缓车速,慢慢在他后面跟着。
郗萦等得有些不耐烦。
“为什么不提醒他给咱们让下道?”
宗兆槐嘴巴朝老人努了一下,“你瞧他有多大年纪?可能超过八十了,让他先过去吧。”
“可他走得也太慢了。”
宗兆槐瞥了她一眼,“有点耐心,谁都会老的。”
郗萦好辩的劲头又上来了。
“那要是后面有车朝你摁喇叭呢?”
宗兆槐朝后视镜看看,什么都没有。
“你问题真多,十万个为什么?小时候父母没少被你烦吧?”他笑着问。
“他们总是认真回答我每一个问题。”
“也是,要不这毛病早改了。”
郗萦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不到他还挺幽默。
她曾对姚乐纯这样评价宗兆槐——“他冷静得像架机器,幸好不算凶恶。”
对一个人的认识总是处在不断修正之中。
七拐八弯后,他们总算找到了 A 公司的大门。
郗萦下车前向宗兆槐道了谢,她以为他会立刻离开,但宗兆槐问她:“你要多久?”
“大概十分钟吧。”
“那我在这儿等你,这地方不好走,回头别迷路了。”
郗萦有点意外,“不用,我一会儿可以打车回公司,你忙你的去吧。”
但宗兆槐已经给车子熄了火,并落下了车窗。
五分钟不到郗萦就出来了。
宗兆槐的车还在临时停车坪那儿。郗萦走过去,看见车里伸出一只手,搁在窗沿上,指间的烟袅袅升起一缕蓝雾,那只手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任烟雾在无风的空气里寂静地延伸上去。走得更近一些,郗萦能看见车里的宗兆槐了,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象尊雕塑,脸上有种近乎天真的茫然。
她脑子一热,突然起了玩心,蹑手蹑脚走上前,然后使劲喊一声:“嗨!”
宗兆槐果然吓了一跳,烟蒂抖落在地,但对她的玩笑没什么回应。郗萦替他把烟踩灭,然后钻进车里。
宗兆槐绑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这么快?”他问。
“他没要我上去,让门房转交了。”郗萦礼貌地问了一句,“没耽误你时间吧?”
“没有,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想出来兜兜风。”
“接下来去哪儿?”
宗兆槐想了想说:“送你回公司吧。”
郗萦暗暗努了下嘴,本来还指望他能请自己喝杯咖啡呢!
车里有股淡淡的烟味,郗萦把车窗开到最大,问他,“你烟瘾大吗?”
“不算吧,考虑问题时会抽上一根。”
“你刚才,是不是在思考富宁那个项目?”郗萦忍不住猜测。
宗兆槐没有瞒她,“嗯,阮副总下个月会来公司考察——今天早上刚确认的消息。”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郗萦两眼放光,好几个念头同时从脑海中闪过,她在考虑自己能从中找到些什么机会。
“这么说有希望了?”
“还很难讲。”
“已经是很大的进展了——那位叶先生帮了不少忙吧?我看他最近没少来公司。”
“嗯。”
“他为什么这么肯帮忙,你花了不少钱吧?”
“他是我大学同学。”
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你大学学的什么?”
“电机工程。”
郗萦没想到他回答问题这么爽快,便乘胜追击,连问了好几个与他背景相关的私人问题,当然没敢太过分,宗兆槐都以简洁的语句一一作答。
“还有个问题。”郗萦瞥一眼他身上那件黑色皮夹克,“你为什么老穿这件皮衣?”
“帅。”宗兆槐不假思索。
郗萦笑起来,“那也用不着一直穿啊,好看的衣服多着呢!”
“五年前我在香港买的,穿着很舒服,有点旧了,一直不舍得扔。”他转过脸来,“你问这么多,对我有兴趣?”
看他表情,明显是开玩笑,郗萦心里一动。
“如果我说是呢?”
他的笑容淡了不少,“你会失望的。”
忽然就冷场了。
车里安静下来,郗萦把目光转向窗外,内心并不平静,好似往空房间里打进了一束光,光柱中尘埃乱舞。
就这样结束谈话,郗萦心有不甘,快要进小镇时,她打破了沉默。
“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嗯?”
“你是一直这么一本正经的,还是做了老板后迫于形势不得不这样?”
宗兆槐的浓眉微微上挑。
“我一本正经?你不如直接说我无趣。”
“你要这么定论也行。”
“我只是喜欢工作胜过别的罢了。”
郗萦不认同,“没人会喜欢工作,但有人喜欢寄情于工作,这是两个概念,你应该也是属于后者,我没猜错吧?”
宗兆槐似乎被问住,沉默半晌,反问:“那你告诉我,除了工作,还有什么乐趣?”
“对有钱的男人来讲,乐趣多着呢!旅行,买游艇,养女人......”
“我都不感兴趣。”
“包括女人?”
“女人?”宗兆槐摇了摇头,“我从来就没了解过女人…我也不了解我自己,也许我是 gay 呢!”
他说话的口气里含着一丝讥讽,仿佛知晓一切。
郗萦吃了一惊,她立刻想到刘晓茹,还有宗兆槐的秘书戚芳,那两个女孩没事就爱凑一块儿窃窃私语。
第六感跳出来警告她,以后说话得小心点。
车子停在公司门前的十字路口等绿灯,宗兆槐扭头瞥了郗萦一眼。
“怎么不说话了?”
郗萦振作精神,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又问:“你为什么讨厌女人?”
“不是讨厌,是怕。”他停顿,然后说,“女人心思太多,我应付不过来。”
这让郗萦推出一个合理的结论,“你是不是吃过女人的亏?”
宗兆槐把左胳膊横搭在方向盘上,笑了两声。
郗萦觉得自己方向没错。
“其实面试那天你问我是不是受刺激了,我就有这感觉,如果不是有同样的遭遇,你不会那么问。”
宗兆槐看看她,“这么说我猜对了?”
郗萦坦然承认,“是啊,被一个混蛋甩了,换工作也是想找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你呢,受了什么刺激才出来创业?”
她还想对宗兆槐了解更多,但车子已驶入永辉大门,很快开至他的专用停车位。
宗兆槐用力踩下刹车,两人同时向椅背上仰。他朝郗萦这边侧身,神情有几分调侃,“十万个为什么小姐,你可以下车了。”
阮思平一行来永辉的那天,整个公司就像一壶行将烧开的热水,处于沸腾边缘,到处可见忙碌的身影、热切的目光,每个角落都收拾得闪闪发亮。
刘晓茹数了数富宁的来客,才四个。
“没有上次来的人多。”她对郗萦说,然后又自我安慰似的补充一句,“不过阮副总亲自来了,说明还是很有希望的。”
上回富宁的代表们莅临公司,是由何知行唱主角,世异时移,他现在成了可有可无的随从,混在永辉的接待人员队伍里充数。主角换成了宗兆槐,一切都是从头来过。
在前不久的动员会上,宗兆槐说,让阮副总等项目决策者到永辉来再听一遍我们的产品介绍,其意义在于抹掉之前对永辉的负面印象,这样我们才有赢得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说这段话时,郗萦注意到坐在边上的何知行低下了脑袋。
宗兆槐走在阮思平身边,步伐稳健,器宇轩昂,带领客人们有序地走进会议室。
今天他穿了一身崭新的深色西服,里面是件挺刮的湖蓝色衬衫,脖子里打着细条纹领带,裤线笔直清晰。他昂首阔步,神采奕奕,像杂志上常见的那类身手敏捷、头脑精明的金融或是法律界精英,好像他从未毫无形象地埋首在纸箱旁办过公。
郗萦开始明白刘晓茹那种盲目崇拜由何而来——她们肯定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英气逼人的宗兆槐。
起先,郗萦作为与富宁项目有关联的销售也坐进了会议室,递茶送水是秘书们的职责。
何知行一进房间就拣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出于礼貌,郗萦只能跟过去,坐在他旁边。
宗兆槐作了开场白,然后是梁健以总负责人的身份对项目进行优势陈述,技术部分的解说由邹维安担当。
会议室里始终有股暗流涌动般的紧张感挥之不去,主要来自永辉一方——大家太想赢了。不过气氛被调动得很好,邹维安的活跃,梁健的沉稳,宗兆槐对场面控制的能力,三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男人的魅力果然在工作中最能得到体现。
以郗萦在 TEP 接受的演讲培训标准来评判,永辉今天的表现堪称完美,她不知道能不能打动阮思平。
她把目光投向长圆桌的另一边,阮思平和他的下属坐在离投影幕布最近的地方,他大约五十多岁,白而胖,有张老太太般和善的脸,头发大半还黑着,但极稀疏,薄薄的一层贴在脑门边,听讲时,他面带笑容,看起来不像传说中那么难搞。只是除了微笑,他很少开口。
两个环节转换的间隙,何知行用手指碰碰郗萦的胳膊,让她给自己去取份资料。等她重返会议室,却见何知行叉腰等在门口,拿过郗萦递上来的资料后,他又连着交待给郗萦几件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