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靳水月收到了太后从宫中传来的信儿,让她进京选秀,一切都别担心。
“水月,太后娘娘对你真是好,若是有机会,定要好好报答娘娘。”胡氏看着信函,十分激动,在她看来,只要小女儿也去选秀了,到时候要女儿们顺利落选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毕竟她和宫中的贵人们根本不熟,虽然写信拜托在京中的大哥大嫂帮忙打点,可依旧没有多大进展,这件事还是她家水月去办最为妥当。
“额娘放心,水月都记在了心里。”靳水月连忙颔首,笑着应道。
“算算日子,咱们下月就要启程回京了,想必别人家的秀女们早就在打点行头了,母亲的意思你们知道,一应衣裳首饰你们自个置办便是了,所用银子往账房支取便是,记住了…合规矩就成,不必出挑,咱们的目的可不是要中选。”胡氏对三个女儿交代道。
“是,女儿知道了。”三姐妹齐声应道,个个眼中都有一丝喜色。
离开京中六年了,当真还是想家,毕竟姐妹几个都是在京中出身的,特别是靳水月,很是想念宫中的旧人,如今能回去瞧上一眼了,大家自然高兴。
靳水月知道,父亲母亲嘴上虽然没说,但还是想回京的,特别是父亲,在他心中京城可是他的根啊。
只是京中权贵太多,各方交错,很是复杂,所以父亲又有些迟疑,久久没有去打点,也就没有调任回京了。
此后几日,靳家姐妹和隔壁吴家的岚娇、钱柳珍一起上街采买,衣料首饰很快置办齐了,一起凑到了靳水月屋里裁制衣裳,绣花样,十分热闹。
众人之中只有靳水月对这女红一窍不通,便由芸娘代劳了,她倒也没有闲着,给众人端茶递水上个蔬果点心之类的,倒是勤快。
就在靳水月一脸惬意的吃着方才剥开的瓜子仁时,屋内的珠帘被掀开了,巧穗笑眯眯走了进来,柔声禀道:“郡君,四少爷来了。”
“咱们一屋子姑娘家做绣活,他一个小子怎么天天想来凑热闹?”靳水月还没有说什么,一向心直口快的靳新月就开口了,眼中丝毫没有隐藏她对这个弟弟的不满。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大家都熟络了,就让他进来吧,二妹妹你别总是和他过不去,他还小。”靳明月一副长姐的架势,低声说道。
“可是…。”靳新月有些生气,大姐怎么维护那个小子了?只是有岚娇和钱柳珍在场,她不好发作而已。
“巧穗,让四少爷进来吧,我倒是好奇他今儿个又要做什么?”靳水月对身边的巧穗吩咐道。
母亲还是太心软了,若是依着她的意思,不管靳树良闹不闹,季氏都是要送走的,可母亲却让他们在后院住下来了,原本打算讷尔苏离开后就送季氏走,如今倒是不了了之了。
母亲说了,没有一个亲娘舍得离开孩子,她们母女分开那时候,母亲常常以泪洗面,自然不想拆散人家母子,只要季氏安安分分就好。
如今季氏也好,弟弟靳树良也罢,的确看着十分安分,季氏一步都不曾离开她住的院子,靳树良每日里和父亲学习,倒也勤恳乖巧,可家里头突然多出两个人来,还是得防备着。
片刻之后,靳树良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几页宣纸,拖着胖乎乎的身子到了靳水月面前,一脸憨厚的笑道:“三姐,你瞧瞧我今儿个这大字练得如何?”
靳水月闻言蹙眉,这小子一****变着花样来找她们,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当他看着靳树良眼中的那一丝期盼和忐忑时,心就有些软了。
即便不是一母同胞的弟弟,但始终是父亲的骨血,他日后若是争气,也省了不少麻烦,想到此,靳水月便细心的看着他写的大字,一个个评价,一个个指点。
“树良,这个给你,别只顾着读书练字,这世上不止读书一条出路,该歇着的时候要好好歇息。”靳水月也听母亲说了,这个便宜弟弟这几日勤奋得很,成日里在书房呆到很晚,不知是真的好学,还是想动摇父亲本就柔软的心,给他这个儿子一些关爱和庇护。
不过靳水月并不在乎这个弟弟分的父亲一点点爱,只要季氏不要给母亲添堵就好。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小弟本就要继承家业,和父亲之间闹得太僵也不好。
“多谢三姐。”靳树良见靳水月拿了一小碟瓜子仁给他,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又见她家三姐拿着瓜子在一旁剥了起来,才知道竟然是她亲手剥的。
靳水月有时候还是像个正儿八经的古代大家闺秀,有时候就差太多了,比如她这手指甲,很短,因为剥瓜子的缘故,黑乎乎的,但是她却毫不在乎。
靳树良怔了怔,看着自家三姐那黑乎乎的手指甲,手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那个…其实很干净的,我不骗你。”靳水月见自家弟弟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微微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后,立即从盘子里抓了几个瓜子丢到了自己嘴里,笑眯眯说道。
“哦,多谢三姐。”靳树良乖乖应了一声,又向屋内的众人打了声招呼,才离开了。
“跟呆头鹅似得,你和大姐对他那么好作甚?”靳新月有些不高兴道。
“日后咱们都出嫁了,谁和父亲母亲住在一块?”靳明月有些无奈,忍不住要点醒自家二妹妹。
靳新月闻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轻哼一声,却也没有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才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采菊道:“去…把我去年得的那块好墨送去四少爷那儿,就说我一个女儿家也用不到,送他了。”
听了她这番话,靳水月和大姐笑了,连一片的岚娇和钱柳珍也忍俊不禁。
靳水月知道自家二姐是性情中人,有时候虽然冲动,但想明白了道理就过去了。
靳树良端着小碟子回到了自己和母亲住的北院,脸上带着一丝自得,看的院子里伺候的奴才们面面相觑,不过还是乖乖向其行礼后退下了。
“母亲。”靳树良自个掀开帘子进了季氏的屋,有些雀跃的喊着。
“怎么了?”季氏正忙着绣东西,并未抬头,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她手里的丝布上绣着一头猛虎,栩栩如生,只差一条腿就完全绣好了,看得出是给男子的。
“儿子按照母亲的吩咐,这几日时常去胡氏屋里请安,也和三位姐姐亲近,母亲您瞧…这是三姐姐亲手给我剥的瓜子仁,母亲也吃。”靳树良一边说着,一边抓了一些瓜子仁,要喂到季氏嘴里。
不知是不是动作过大的缘故,碰到了季氏的手,她正在刺绣,一时不察便刺中了手指头,一滴鲜血滴在了雪白的丝布上。
“啪…。”季氏抬起手就给了靳树良一巴掌,打的靳树良白嫩的圆脸上顿时出现了几个手指印,又红又肿,可见季氏出手没有丝毫的留情。
94.第94章 改变
“这是我做给你父亲的寝衣,绣了几日功夫眼看就要成了,你却害的这寝衣沾了血,你知不知道这白丝布上沾了些就洗不干净了。”季氏冲着靳树良咆哮道,还揪着靳树良的耳朵,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母亲…儿子错了,儿子错了…求母亲不要生气。”靳树良连忙认错,连忙求饶。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会什么?”季氏看着他手上的碟子就生气一把夺过来摔了个粉碎,厉声道:“她们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迟早被毒死。”
“不会的…三位姐姐对我都很好,母亲您误会了。”靳树良连忙辩驳道,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么说会被揍的很惨,不过…从小到大他一不留神便会被母亲打骂,到如今也习惯了。
“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到大,只盼着你争气,得你父亲喜爱,将你父亲夺到咱们母子身边,只盼着你他日有所作为,继承家业,也给我长长脸,这才几日的功夫…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你当初答应了我什么?”季氏十分生气,一边怒骂着,一边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往靳树良身上招呼过去。
屋里闹腾的厉害,屋外的奴才们渐渐靠了过来看热闹,虽然不敢进来,却也能在外头听着。
一直到靳新月身边的丫鬟采菊送墨过来,屋内才安静下来。
“采菊姑娘要过来,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我也好迎接啊。”季氏丢下手里的鸡毛掸子,拉着采菊的手笑道。
“这…四少爷他…。”采菊看着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靳树良,看着他脸上和露出了的手臂上的伤痕,当真有些吓到了。
她到靳家伺候多年了,她家夫人从未碰过三个小姐一根汗毛,这季姨娘怎么将四少爷打的这般厉害呢。
“孩子不懂事,管教一二。”季氏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这儿可不是京城了,她再如此打骂儿子便不妥了。
“树良,起来。”季氏过去拉起了靳树良,对采菊笑道:“采菊姑娘回去替我们谢谢二小姐,这样的好墨给了我们树良,树良一定会勤学苦读,绝不辜负姐姐们的厚爱。”
“季姨娘客气了,奴婢告退。”采菊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母亲,孩儿错了。”靳树良见采菊出去了,才跪到了季氏面前,泣声说道。
季氏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不过很快便露出了一副痛心的样子,蹲下身将他扶了起来,满脸泪水道:“树良,不是母亲想打你…实在是你太心软了,让母亲寒心了。”
“母亲,孩儿错了。”靳树良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树良…你一定要记着,是谁害的咱们母子从小孤苦无依,在京中靳府里遭人白眼?是谁让你父亲对咱们母子不闻不问?是谁害的你从小就被旁人笑话,说你是个野种?”季氏满眼都是仇恨道。
“孩儿记得,是…是嫡母胡氏,还有三个姐姐。”靳树良连忙回道。
“错了,她们不是你姐姐…她们不配,树良,你和母亲想要过上好日子,必须毁了这母女四人才成,你记住了吗?”季氏厉声喝道。
“儿子记住了,儿子日后再也不心软了。”靳树良连忙回道。
季氏听到此处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这么多年一直在儿子面前诉说着她的艰难,诉说着她的恨意,如今到了此处,她是报仇来了,好不容易让心软又没主见的儿子完全站在了她这边,对胡氏和靳水月她们仇恨不已,可不能让这母女几个小恩小惠就将儿子心里的仇恨抹去了,她一定要时刻提醒儿子才是。
“孩子,打了你,是母亲不对,只是母亲心里实在是担心,实在是害怕,怕你也被她们母女几个收买了,母亲这辈子什么都没有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你,若是没了你,母亲也活不下去了…。”季氏紧紧抱着儿子哭了起来。
靳树良面露担心之色,眼中满是痛苦,心中前所未有的害怕和为难。
幼年时,他和父亲,和嫡母、姐姐们相处的日子很短,在他印象里,根本就记不住他们的长相,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母亲也好…祖母白氏也罢,****都在他面前说这些人是如何如何的不好,如何如何对不起他,讨厌他,所以来广州以前,他是仇恨满满的,包括来的前几日,他们要将他和母亲分开,他也是对他们恨之入骨的,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对他都很不错,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有的,能感受到她们对他没有丝毫恶意,相比起父亲的冷漠,姐姐们对他好很多了,他觉得嫡母和姐姐们并不像母亲说的那般恶毒,他不想伤害她们,可母亲又要苦苦相逼,他心里真是左右为难啊。
而采菊回去后,立即向靳水月姐妹三人禀报,说季姨娘打了四少爷,打的挺狠的,脸上身上都是伤痕,听得姐妹三人诧异不已。
“好端端的,季姨娘打四弟作甚?”靳水月微微有些错愕,做母亲的不到万不得,哪里舍得伤害孩子一根汗毛,更何况靳树良虚岁十三了,不再是稚童了,岂能说打就打。
“奴婢也不知道为何…不过,奴婢发现郡君您给四少爷的那盘瓜子仁被倒的满地都是,盘盏也被摔碎了。”采菊如实禀道。
“我就说咱们不必对他那么好吧,你们偏偏不信,那季氏根本不领情,咱们对他好倒是害了他,真是好心当做路肝肺,咱们难不成还会毒死他不成,一盘子瓜子仁也要挨一顿毒打。”靳新月十分不满的吼了起来,反正岚娇和钱柳珍已经回吴府去了,屋里都是自家姐妹,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稚子无辜,无论季氏从前做了什么腌臜事儿,树良到底是父亲的骨血,是咱们的弟弟,咱们不能不闻不问,我瞧着季氏都要把树良教岔了,这孩子身为男儿,唯唯诺诺的,实在是让人担心,不如…让他搬出北院到父亲书房旁的厢房居住吧,便欲父亲教导他,也让他免遭季氏毒手。”靳明月思索片刻之后,很快便有了决定。
“大姐说的是。”靳水月附和道,她实在是瞧不起那些拿孩子撒气的父母,虽然她没有多喜欢靳树良,毕竟…短短十来日的功夫,要让她完全接受这个突然跑来的异母弟弟,这是不可能的,不过一想到那胖小子被季氏打的浑身发抖,她这心里还是可怜他的。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也懒得管了。”靳新月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此刻也没有多言了。
她们三姐妹的话在这府里和父亲母亲说的一样管用,不过还是询问了母亲的意见,才派人将靳树良从北院接了出来。
此后的一个月里,靳树良一直由靳治雍管教,胡氏也好,靳水月姐妹三人也罢,都有些可怜他,对他不错,凡是有好东西都没有忘记他,而且约束他不许回北院去瞧他生母季氏,也吩咐嬷嬷们看管好季氏,没有让她再来找靳树良。
“四少爷,郡君她们要去城里逛逛,让奴才来请您同去。”巧穗奉了靳水月的吩咐,前来请靳树良过去。
“好,我这就去。”靳树良放下手里的毛笔,跑进里屋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圆圆的脸蛋上满是兴奋之意,大约是能出府玩了,高兴坏了。
这近一个月以来,他没有和母亲见面,虽然想念得紧,又不愿偷偷去见她,不知为什么,这么久没有被母亲管束着,他心里还有一丝解脱。
这十多年来,他一直按照母亲的吩咐做所有的事情,从来没有自己做主过,还****挨打挨骂,从前没有丝毫怨言,从不懂得反抗,可是这一个月来过惯了这样的好日子,让他有些害怕再回到过去,再面对过去了。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大姐姐给他做的,又体面又舒适,璎珞是三姐姐给的,荷包是二姐姐绣的,环佩是嫡母给的。
从小到大,可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连母亲也没有。
记忆中,母亲除了抱着他哭,仿佛只会打骂他,拿他撒气发火。
“四少爷怎么了?”巧穗见他呆呆的站在门口,既不往前走,也不说话,有些诧异的问道。
“没事,走吧。”靳树良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快步往外去了。
昨儿个父亲和他说…身为男儿,不能只想着靠家族的庇护,得自己活出个人样来,让他好好苦读,三年以后下考场,自己挣一个名头回来,他这心里还有些激动呢。
祖父去世后,赏赐下来的世职按照规矩是属于长房的,长房堂兄弟多,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继承,他的确是要靠自己了。
如今想想,也觉得母亲想的太幼稚了,不是挤走了嫡母和三个姐姐他就能得到一切的,还不如像父亲说的,堂堂正正得到自己应得的,才是大丈夫所为。
95.第95章 万人空巷
这些日子,靳树良的改变的确很大,没有季氏在一旁左右他,他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接受新的东西很快。
他也喜欢和姐姐们玩,大姐姐对他很好,关心他,爱护他,二姐姐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有什么好东西绝不会少了他的,至于三姐姐…他觉得三姐姐虽然只比他大了不到一岁,但是说的话最在理,最能让他心有感触,所以他喜欢和三姐姐说话,更喜欢和三姐姐一起偷溜出府去玩儿。
“大姐、二姐、三姐。”刚刚跑进了姐姐们住的院子,靳树良就大声喊了起来,比起从前那畏缩不前,扭扭捏捏的样子,的确进步太多了。
“树良来了。”靳明月见弟弟穿着她做的衣裳很合身,也显得他十分精神,眼中透露着满意的神情。
“走吧。”靳水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这孩子虽然比她还小,不过个头却比她高了一些,这几日仿佛又窜了一头呢。
“三姐姐…我听府里的下人们说,过几日姐姐们就要进京了,可有此事?”靳树良上前拉着靳水月问道。
“嗯,我和姐姐们都到了选秀的年纪,要进宫应选了,不过我们很快会回来的。”靳水月笑着说道。
“那我…能和姐姐们一起进京瞧瞧吗?”靳树良有些忐忑的问道。
“怎么?才来广州城一个多月,就想京城了。”靳新月在一旁挑眉问道,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过靳树良也摸清了自家二姐的脾气,知道她性子急一些,心直口快的,其实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便笑道:“嗯,想大伯父他们了。”
靳新月闻言笑道:“你小子倒是孝顺,你若真想和我们去,那便一起去吧,反正到时候父亲和母亲也要去,我们也没打算把你留在广州城。”
靳新月本想实话实说,告诉他,她们不想让季氏继续祸害他,把他教坏了,不过还是没有说出口。
“父亲能回京吗?”靳树良闻言有些错愕,外头的官员非诏是不能离开任职之地的啊。
“能,咱们已经打点好了。”靳新月笑道。
“那就好。”靳树良闻言松了一口气,虽然父亲对他还是冷淡的很,不过他可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出事。
靳水月一直在观察自己这个弟弟,从近日的许多事儿能够看出来,这个孩子是心地善良的,索性没有被季氏完全带坏,还是能够纠正过来的。
“走吧…出去逛逛去,趁着还没有离开广州城,好好玩玩,咱此去只怕是年底才能回来了。”靳水月笑道。
“何止年底啊,等选秀出宫后,大姐姐就要嫁人了,到那时候…嘿嘿…咱们怕是要在京中留到大姐姐出嫁,应该要明年才能回来了。”靳新月一脸挪揄道,脸上满是笑意。
“我看不止大姐姐,二姐姐的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怕也得嫁了。”靳水月见自家大姐被二姐说的满脸通红,而二姐姐一脸嘚瑟的样子,就忍不住打趣她几句,结果引来靳新月哇哇大叫,非要逮着她捏脸不可,姐妹两人打闹着出了府。
靳水月这两日心情好的好,前两日,香穗回到了广州城,向她汇报了玉颜坊的战绩,香穗离开江宁城的时候,玉颜坊才开业一个月,不仅送过去的东西卖了个精光,还收到了太多的“订单”了,也就是写了条子压了定金订货的人,实在是多。
靳水月得到的不仅是大把的银票,这成功的感觉,也实在是爽,以至于她这几日做梦都在笑,若不是因为过几日要进京了,她真想求母亲放她去江宁城看看那盛况去。
香穗和花穗前两年就嫁人了,嫁的是靳水月几年前买回的奴仆,说是奴仆,人家实际上都是走投无路的读书人,两人识文断字,在靳水月请来的师傅们悉心栽培下,他们做生意更是一把好手。
靳水月如今就要离开广州城了,便将所有的事儿全权交给了这两对夫妻打理。
香穗比起花穗,性子更稳妥一些,靳水月让她回来坐镇广州城,专门管生产和供货,花穗夫妇则留在了江宁城打点一切。
靳水月可不是那苛刻的主子,让人家夫妻分离,更何况…香穗已有生孕,还是在广州城呆着更好。
进了三月,广州天气好极了,街上都有人穿着轻薄的夏装了,靳家三姐妹带着靳树良坐着马车到了他们要去的地儿,才下了马车,众人便发现湖边那颗大柳树下已经站着熟人了。
“大姐,咱们未来姐夫等着你呢,还不快去。”靳新月一边推着靳明月,一边娇声笑道,俏脸上满是打趣的笑容。
“大姐,早去早回啊,晚了被母亲发现,我和二姐都得被揍了。”靳水月见自家大姐涨红脸要过去了,立即拉住她说道。
“嗯。”靳明月轻轻颔首,脸色涨得通红,快步往柳树下去了。
大柳树下站在一位年轻男子,男子一身深青色锦衣,衬托的其高大的身形更加修长挺拔,气质非凡,此人生的浓眉大眼,一表人才,站在那儿便引得不少女儿家侧目,不过其一脸淡然,仿佛很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直到瞧见靳明月朝着他走去,脸上突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快步向她走去。
“三妹,咱们大姐夫真是不错,对吧。”靳新月轻轻撞了撞靳水月笑道。
“嗯。”靳水月颔首,心里也很满意。
自己这个未来大姐夫,不仅出身不错,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身为世家子弟,进宫做侍卫也是满人子弟的惯例,他才及冠便是四等侍卫了,还深得太子器重,未来前途无量,又长得很英俊,自然是个佳婿,不过…靳水月最看重的是他对大姐的心意,所以才格外满意。
至于前程嘛…太子以后不得善终,她这个做妹妹的,该提醒的时候还得提醒他远离太子。
广州城虽然民风开化一些,不过年轻男女在街上结伴而行,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哪怕他们是订了亲的未婚夫妻,也不成,所以郭敏章很快带着大姐姐去了一旁的茶楼找个雅间大眼对小眼去了。
“回去不许乱说。”靳水月对身边的丫鬟和跟来保护她的鄂辉等人交代道。
“请郡君放心。”众人连忙应道。
这一个多月以来,大姐和郭敏章时常见面,可以看得出两人的感情迅速升华,等选秀一过,便能算日子成亲了,还真是喜事一件。
过几日他们一家人进京,郭敏章也会随行。
他是太子身边的人,这次是因为太子随皇帝南巡了,才放了他的假,让他来南边探亲,否则也成就不了这一番佳缘呢。
“走了,游湖去,我要扮成男子请歌姬上船唱曲。”靳水月笑眯眯说着,一脸雀跃的样子。
“不许。”靳新月听她如此说,立即否决了。
“好姐姐,我也给你带了男装呢,到时候咱们一块。”靳水月连忙哄着她。
“可是四弟还小,这样不太好吧。”靳新月有些心动了,穿男装呢,她可从来没有试过…而且还要请舫中歌妓唱曲儿,还真是新鲜,早就听说那些女子个个物美娇艳,她虽然是女儿家,也好奇嘛,很想见见。
“有什么不好的,看看而已,听听曲罢了,就当是见见世面,藏着掖着的只会让人好奇,才更容易出事,我这是在锻炼咱们四弟呢,怕什么。”靳水月倒是觉得无所谓,倒是跟在她身边的妙穗和鄂辉等人哭笑不得,不过他们家郡君向来不按理出牌,似乎做出再出阁的事儿也是正常的,便没有阻难了。
不过…等她们姐妹二人在马车上换好衣裳出来后,街上突然喧闹起来,人潮攒动,十分热闹,个个争先恐后往不远处的胡同口挤过去。
“出了何事?”靳新月一向爱凑热闹,一边踮起脚往前看,一边好奇的问道。
“看看不就知道了。”靳水月也好奇呢,拉着自家二姐就往人群里挤过去,毕竟对于闺阁女儿来说,出来一次不容易,只有不能时时感受到自由的人,才能体会到出来逛街的乐趣。
“二姐、三姐,你们等等我。”靳树良有些着急的大喊,结果引来两位姐姐怒目而视,便立即改口道:“二哥、三哥,你们等等我。”
看着自家四少爷笨拙的追着两位小姐去了,妙穗几个丫头低笑出声,连忙跟了上去,比他们更快的是鄂辉和几个护卫,早就将靳水月姐妹暗中护着了,不让旁边的人靠近她们。
等一行人寄到了巷子口,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原来此处万花楼的老鸨专程跑了一趟江宁城,花了大价钱请了名满秦淮河畔的烟雪楼头牌姑娘粱鸢儿前来,说是要在广州城留一月。
因粱鸢儿如今是大清朝最负盛名的烟雪楼头牌,便被冠以大清第一名妓的头衔,她的出现,无疑在广州城掀起了一股热潮,所有男子争相来到万花楼,万人空巷,要一堵其风姿。
“粱鸢儿…就是上次苏先生给你举荐的名妓粱鸢儿吗?”靳新月有些激动的问道。
96.第96章 江南名妓
“先生说是烟雪楼头牌粱鸢儿,那肯定是她无疑了,我那些东西可是因为她才在江宁城售卖一空的,听香穗说,此女一举一动风情万种,用了我的东西更是美若天仙,我真是迫不及待要见上一见,看看效果是不是真的那么好了。”靳水月一脸急色道。
看美人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要看看她那些胭脂水粉的效果。
“那还等什么,快走。”靳新月使劲儿拽着自家妹妹的小手往人群里挤。
事实上,靳水月捣鼓出来的东西,最先用的是她的家人,只是她们皆以保养为主,几乎不会在自己脸上擦脂抹粉的,一来她们家里个个都是美人,实在无需过度修饰,二来…脂粉内始终得加一些东西才有效果,并不是百分百无害的,但和这古代妇女们一开始用的粉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上辈子靳水月就知道古代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里含有大量的铅汞,这些东西虽然能使人的肌肤在短时间内看起来白皙美丽,但是对身体的伤害实在是大,她已经改良了许多,不含这些东西了,不过…有谁天生底子好的,还要往自己脸上抹一层粉呢,不舒服还堵塞毛孔,这样的事儿靳水月可不想干,除非是特殊需要吧。
不过…对于以色侍人,要靠美貌来过活的青楼女子来说,这些都是必备品。
不过…靳水月姐妹二人显然嘀咕了天下第一名妓对男人的吸引力,她们挤了两刻钟,浑身香汗淋漓,离那万花楼都还有十几米远,最后是鄂辉怕靳水月受伤,硬是和手下的人挤出一条路来了,才让她们姐弟三个顺利到了万花楼门口。
楼子里的龟公站在门口,身后站着十来个护卫,将门挡住了。
“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一块牌子,凭牌子进楼,梁鸢儿姑娘此刻正在弹琴唱曲…听听那声音,真是醉人啊,各位…迟了就和美人失之交臂了,还有八块牌子,谁要?”龟公长得很是瘦小,还秃顶了,一双小眼睛贼的很,到处瞄,举着手里的铜牌吆喝着,一脸的猥琐。
“十两银子,怎么不去抢啊。”靳新月喊了起来,觉得太坑人了。
靳水月也很无语,十两银子,放到前世那就是七千块左右了,即便是再大牌的明星驾到,想要进去听歌演唱会什么的,门票费也没有这么贵吧。
靳水月也瞧出来了,看热闹的人实在是多,但是舍得花钱买铜牌进去见梁鸢儿的,也并不是很多,否则这么长的时辰,铜牌早就卖光了。
不过…大约是只剩下这最后八个铜牌的缘故,原本凑热闹的人们有些蠢蠢欲动了,甚至还有人向身边的人借银子。
“我要了,都要了。”靳水月连忙喊了一声,迅速从自己袖口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好叻,这位小少爷真是大方。”龟公没有料到有人一次将剩下的铜牌都买了,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似得,一边巴结着靳水月,一边收了银票,将铜牌都给了靳水月,又找了她二十两银子。
凭借铜牌,靳水月姐弟三人带着鄂辉五个护卫进了万花楼。
万花楼的厅堂很大,堂内放着二十几把椅子,椅子前放着小几,几上摆满了瓜果和花生、瓜子一类之物。
此刻,椅子上早就坐满了衣着光鲜,看着便非富即贵的人。
椅子后面站着许多人,靳水月扫了一眼,粗略估计了一下,这厅内怕是有两百多人。
“十两银子进来,居然只能站着,还得站在最后头。”靳新月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她一个月母亲也才给十两银子的月例呢,这已经算多的了,因为他们家不比别家,母亲溺爱他们姐妹几个,吃穿都是给好的,月例银子从来用不上,所以她对钱没有多大的概念,但是也觉得贵了。
“是啊,前头的椅子肯定更贵。”靳树良早就有些傻眼了,若二姐只是觉得贵了,在他心里就十分可怕了。
来到广州城,嫡母给他的吃穿用度都比京中好太多了,月例银子也和姐姐们一样,十两银子,在京中他每月只有三两银子的月例,还都是生母季氏拿着的,他堂堂靳家少爷,身上从来没有超过一两银子,如今进来看个青楼女子就要十两之多,靳树良觉得太可怕了,暗自在心里发誓,日后可不能来这样的地方当败家子。
“我瞧着只怕要百两之多,只可惜没有椅子了。”靳水月嘿嘿笑道。
“怎么?你还想去坐椅子?”靳新月瞪着自家妹妹,失声喊道。
“是啊…越靠前越能看清楚嘛,再说…站着你们不觉得累吗?”靳水月一脸无所谓道。
“好吧…我知道你银子多。”靳新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家妹妹了,不过…妹妹银子多也是好事,有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
“等着…我让人加椅子去。”靳水月揽着自家姐姐的胳膊说道,然后吩咐鄂辉去办。
不过…屋内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放椅子了,因为人挤人的,若是放了椅子,就要请一些人出去了,谁都不愿意离开,楼子里的妈妈不敢得罪人,只能亲自过来赔不是。
靳水月也不想强人所难,只好作罢了。
“这是哪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来逛青楼,真是管教无方…。”
“若是我家的儿子,我铁定打断一条腿,败家子。”
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四周的人自然窃窃私语起来。
靳新月和靳树良听了都涨红脸低下头,深怕被人认出来。
靳水月倒是坦然的很,她不过是好奇而已,看看美人有错吗?
再说这些大叔们,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他们不也是来逛青楼的吗?
“你们别怕,这些人肯定是嫉妒咱们了,他们像咱们这样的年纪肯定没有银子来看天下第一名妓,所以才说风凉话而已。”靳水月笑着对自家姐姐和弟弟说道,声音还故意拔高了,惹得四周的人怒目相视却又不敢反驳,仿佛真的被靳水月说中了心事,戳到了痛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