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这…。”打从靳水月和张嬷嬷顶嘴时,八公主就愣住了,此刻见她如此,更是震惊。
“哎呀,嬷嬷你真是的,八公主不过是要吃点东西,嬷嬷不肯也就罢了,还发脾气,将一碗辣椒酱都泼到了公主身上,如此不懂礼数,尊卑不分,口口声声说是教公主规矩的教引嬷嬷,我一个七岁稚童都比你懂规矩,嬷嬷这般根本不配做八公主的教引嬷嬷,芸娘,你们请张嬷嬷出去,待敏妃娘娘回来再处置。”靳水月笑眯眯说道,仿佛是孩子不懂事瞎说的,可是句句话都在理,让人不敢忽视。
芸娘也没有料到自家郡君会如此做,吓得不成,颤抖着手想拉走张嬷嬷,却又不敢。
“芸娘,你要我自个动手吗?”靳水月回过头看着芸娘道。
也不知怎么的,自家郡君虽然是个孩子,可是从小开始,她说什么,芸娘她们都是不敢反驳的,便硬着头皮放下了手里的盘子,去拽张嬷嬷。
张嬷嬷素来厉害,哪里肯,反手就甩了芸娘一个巴掌。
“放肆。”靳水月一向护短,见张嬷嬷竟然如此嚣张,敢打她的乳母,二话不说,将桌子上的茶水一杯的泼到了张嬷嬷脸上,对两位公主的乳母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她都敢欺负公主,欺负本郡君了,还不给我教训她。”
“对,宁嬷嬷给本公主教训这个目无主子的奴才。”十公主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靳水月做什么,她就敢跟着来,立即指使自己的乳母帮忙。
八公主知道今儿个这事闹大了,紧握小拳头对自己的乳母道:“去帮忙。”
三个嬷嬷对付张嬷嬷一个,自然是占上风的,芸娘方才被张嬷嬷打了巴掌,此刻困住她后,自然还了回去。
“再打。”靳水月冷声道。
“是。”芸娘闻言颔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噼噼啪啪就赏了张嬷嬷几个大嘴巴子。
张嬷嬷完全愣住了,要做教引嬷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她为此付出了很多,成了八公主的教引嬷嬷后很受人尊敬,哪里想到有一日会被一个小丫头教训,被打了好几个巴掌后才醒过神来,当场便要发作。
“公主,作为奴才若是不听话,还要来做什么?难不成要等着她日后欺负公主?如今是在宫里,有敏娘娘护着,她还这般大胆,若日后出宫了,这婆子不是要欺负到公主头上了?”靳水月看着八公主,一脸严肃道。
事实上,八公主也忍张嬷嬷很久很久了,有时候甚至还很害怕,怕自己日后出嫁后身边跟着这么凶悍的人,没有好日子过。
已经出嫁的姐姐们虽然嫁的远,但也有回来的时候,私底下也暗中抱怨几句,都对教引嬷嬷头疼不已。
八公主为此常常做噩梦,今儿个被靳水月这么一闹,心中却有了大胆的想法。
“来人啦,把这凶悍的婆子给本公主拉出去,让她在雪地里好好跪上一个时辰,反省反省,在本公主面前竟然如此嚣张跋扈,岂不是要骑到本公主头上了。”八公主一向温和的脸上露出了凌厉之色。
八公主的乳母桂嬷嬷对她疼爱至极,早就恨死了张嬷嬷,听了主子的吩咐立即使劲儿将张嬷嬷往外头拽。
片刻功夫,张嬷嬷便被芸娘她们三个乳母给推了出去,硬是按倒在了院子里跪下。
“公主,郡君,你们如此侮辱奴婢,等敏妃娘娘回来,奴婢一定要…。”
“芸娘,掌嘴。”靳水月低声喝道。
芸娘可不会手软,凡是威胁到她家小主子的人,都是她的敌人,立即甩开手往张嬷嬷脸上打去,而桂嬷嬷和宁嬷嬷一人抓住张嬷嬷一条胳膊,死死的压住了她,让她反抗不了。
“八公主…如今你欺辱奴婢,往后出了宫,奴婢…。”张嬷嬷被打的头晕眼花,豁出去了,便放了几句狠话。
“该死的婆子,还敢威胁本公主,桂嬷嬷,给本公主狠狠的打,如此不懂规矩,留在本公主身边也是祸害,一会便禀明额娘,将她赶出宫去。”八公主也是豁出去了,让桂嬷嬷将人打的脸都肿了,直到张氏不敢再说胡话,才叫停手。
“将她拖到后院关起来,等敏娘娘回来处置。”靳水月见八公主虽然打了人,但是也很害怕,浑身都在颤抖,而十公主这丫头也没主意,便吩咐芸娘她们将人拖了下去。
靳水月虽然嘴里不饶人,看着张嬷嬷这样也觉得有些可怜,可一想到八公主日后可能遭受到的种种,她就狠下心来了。
喧闹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等进了屋后,三个小姑娘都有些紧张。
“水月,你说额娘回来会不会责罚我们,她可是我的教引嬷嬷啊,责打教引嬷嬷,就跟学生打了师傅一样,宫里可没有这样的先例。”八公主脸色发白道。
“莫非公主要留着她,等以后出嫁了,处处受制于她?”靳水月低声问道。
“我当然不想了,我姐姐们说了,教引嬷嬷们都是贪得无厌的。”八公主一脸害怕道。
“教引嬷嬷欺负旁人,我管不着,反正你和十公主是不能被欺负的,这样的嬷嬷,八公主要不得,我和十公主也不能要。”靳水月一脸豪气道。
60.第60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水月,你真厉害。”十公主在一旁看着靳水月,一脸崇拜道。
打教引嬷嬷,连她都不敢呢,若不是靳水月先牵头,以她胆大妄为的性格,都有些发虚,毕竟这样的事儿在宫里可是头一遭。
“嘘…不想害死我就帮我顶着。”靳水月低声道。
“放心,有我呢,任何人问起就说是我让人打的。”十公主拍拍胸脯保证道。
“还有我,我是姐姐,自然是我的主意。”八公主也连忙说道。
三个丫头头靠着头低声商量起来,才说完,就听外头的奴才通禀,说四阿哥到了,要见靳水月。
靳水月闻言呆住了,四阿哥来见她一个小丫头做什么?
再说…那个宋氏不是小产了吗,四阿哥不在皇子府安慰她,来这儿找自己做什么?难不成还是因为那天自己偷听的事儿?
想归想,靳水月也不敢耽搁,立即出去了。
“靳三妞,你过来。”靳水月才出去,就见四阿哥在远处向她招手,她哪里敢耽搁,立即屁颠屁颠过去了。
如果真有什么不好的事儿,看在她这么殷勤的份上,但愿他不要发火。
“水月拜见四阿哥,四阿哥万福金安。”靳水月走近后才发现他脸色如常,淡定而冷漠,没有发怒的预兆,便放心了。
“不必多礼,我听说你有一盆仙人掌,给我瞧瞧。”四阿哥开门见山道。
“仙人掌。”靳水月闻言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他来此就是为了看仙人掌,想必是因为德妃的吩咐,要找仙人掌来给七公主了。
可是…宋氏小产了,还是个成形的男胎,他这会不应该很悲伤,不应该在府里安慰宋氏吗,怎么…给七公主找仙人掌比失去的孩子还重要,他真的如此冷漠,如此狠心吗?
“怎么?不能看吗?莫非你怕本阿哥给你抢走了?你这丫头,平日里没有觉着,此刻才发现你小气。”四阿哥看着靳水月说道。
“不是的,四阿哥要看,看便是了,水月岂会不肯,只是…听宫里人说皇子府出事了,四阿哥此时来永寿宫,怕是不合适,你还是回去吧。”凭心而论,靳水月觉得四阿哥还是不错的,起码人家没有对不起过她的地方,反而帮她的时候较多,此时他应该留在府里才是,若是让人知道他来了永寿宫,就因为七公主瞎胡闹,要什么仙人掌,传到外人耳朵里人家不会说他疼爱妹妹,只会说他无情无义,连身边的女人和孩子都不在意。
“你说什么?”四阿哥脸色勃然大变,一把拉住靳水月的手,沉声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是谁让你如此和本阿哥说话的?”
靳水月看着他狰狞的脸,的确有些吓到了,挣扎着甩开他的手道:“我又不是聋子,宫里都传遍了,无需旁人告诉我,四阿哥既然想看,那就看吧,好心当作驴肝肺。”
靳水月知道,自己的确不该多管闲事,说出这番话来,这不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娃娃该说的话,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不想看到他倒霉。
可是…她能明白的道理,难道日后要成为一代帝王的胤禛会不知道吗?那他为何会如此?
靳水月实在是想不明白。
“好心…呵呵…。”四阿哥突然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凄凉之色:“如今这宫中…这世上,还有谁真的对我好心?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好心吗?你什么都不懂。”
靳水月怔怔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人前那般冷漠,那般高高在上的他,这是怎么了?到底受到了什么打击,才会如此?
靳水月知道,这不是自己能管的,也不是自己能关心的,便快步往屋里跑去,等她将仙人掌抱出来时,四阿哥已经不见了。
“芸娘,四阿哥人呢?”靳水月一脸焦急问道。
“启禀郡君,四阿哥已经走了。”芸娘方才在屋外已经瞧见四阿哥离去了。
“不是要来看这个吗?怎么就走了。”靳水月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脸上满是疑惑。
“郡君,这可不是您该管的事儿,您可不能惹祸上身啊,有些话,您不应该说的,若是不在意的人,会觉得您童言无忌,若是在意的人,便会觉得有人故意指使您。”芸娘十分担心的说道。
“知道了,芸娘,你派人将这东西送到四阿哥府上给他。”靳水月将仙人掌放到了芸娘手上。
“这可是二小姐给您的。”芸娘十分震惊道。
“去吧。”靳水月轻轻挥挥手,她在芸娘她们面前一向是小大人的样子,大伙也习惯听她的话了,并没有觉得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如此有主见是不太对劲的,如今是靳水月说什么便是什么,芸娘也就抱着仙人掌准备出去安排。
“等等。”靳水月却把她叫了回来。
四阿哥府上那些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能让奴才送过去,靳水月只能等十三阿哥回来。
因天冷,今儿个十三阿哥回来的很早,听了靳水月的话后,有些疑惑道:“这不是你心爱之物吗?怎么要送给四哥?难不成是拿人手短?四哥给你什么宝贝了?”
靳水月闻言起的不成,他的脑子是猪脑子吗?瞧瞧她这样子是得了至宝的高兴样吗?
“我和四阿哥非亲非故,他凭什么给我宝贝?你将这东西送去给他,就给他看一眼,然后带回来。”靳水月撅起嘴说道。
“你这丫头,越来越大胆,都使唤起本皇子来了,也罢,谁让是去四哥府上呢,他的事儿便是我的事儿,我就走一趟。”
“等等…四阿哥今儿个已经来过一趟了,脾气大得很,你自个悠着点吧。”靳水月怕他大大咧咧的,一会和自己一样招惹了那个小气的人。
“好,人小鬼大,我这就去。”十三阿捏了捏靳水月的小脸蛋,转身去了。
看着十三阿哥抱着东西疾驰而去,靳水月稍稍松了一口气,进屋后就瞧见了放在妆台上的那块暖玉,脑海里浮现起平郡王世子讷尔苏那张憨厚的脸来。
她昨儿个就想将这暖玉还给讷尔苏,可是没有机会,再则人家昨夜住在德妃的永和宫中,她和德妃宫里的人犯冲,根本不能去,今儿个倒是应该还给人家了。
“芸娘,我晨起让你打听的事儿打听好了吗?”靳水月摸着暖玉,低声问道。
“启禀郡君,方才香穗来回话了,平郡王世子这会还在宫里,就在南书房偏殿,听说是昨儿个交上去的大字写的不好,教授师傅们正在教他,又拿他给皇子们做榜样呢。”芸娘低声说道。
“怎么又是他倒霉啊,这也太频繁了。”靳水月闻言险些笑出声来。
讷尔苏的一些光荣事迹,她是听说过的,这小子长得胖乎乎的,看着笨拙,因而学业很不好,写大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跟鬼画符差不多,背书也背不出来,有一次十三阿哥还拿了讷尔苏丢掉的大字纸回来给她们看,的确不好看。
这小子不仅仅文不行,武也武不得,若是没有人帮忙,自己个连马背都上不去,圆滚滚的身子很笨拙,弓弦也拉不开,常常让人笑话。
靳水月不是觉得他笨才想笑的,只是觉得这小子有时候看着倒是憨厚的可爱。
人生在世,文不得武不得未必就不能出人头地,再说人家是世子,以后铁定会继承祖业成为郡王,即便一无是处,也让人不能忽视。
而且,靳水月能够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善意。
和两位公主打了个招呼,靳水月便往南书房那边去了,身边只带了香穗,让芸娘留下歇息了。
到了皇子皇孙们就学的偏殿,不知是不是已经晚了的缘故,连奴才们都去用午膳了,所以殿门口空无一人,靳水月探着小脑袋往里面看了看,师傅们也都不在了,只有坐在后排的讷尔苏还坐在椅子上,正一丝不苟的拿着毛笔练着大字儿。
“你在这等我。”靳水月低声吩咐着香穗,自己轻轻往里走去,因讷尔苏是背对她的,并不知她来了。
靳水月本想逗逗他,在他背后喊一声,哪知道才靠过去就被讷尔苏桌上的纸吸引住了。
此刻的讷尔苏正在全神贯注的写着大字,一个个大字规矩工整,偶尔写出来的笔锋甚好,力道很足,已经有一些神韵在上头了。
靳水月也常常跟着太后练字,加之她不是小孩子心性,所以能坚持很久,也认真许多,所以写的很不错,可是这讷尔苏写出来的字,比她的丝毫不差,而且…这小子写几个大字后,竟然换了小的毛笔又写了几个小楷,刚劲有力,十分漂亮。
他真的是那个传说中写字跟鬼画符一样,文不成,武也不成的讷尔苏吗?
靳水月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待还想再往纸上多瞧几眼的时候,讷尔苏已经发现了站在他身后的她。
仿佛下意识一般,讷尔苏还没有放下手里的毛笔就将桌上那几张写的很好的宣纸抓到了手里揉成一团了。
“你…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靳水月知道,人家是藏拙了,大概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吧,可是她这么说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61.第61章 四阿哥之怒
“那个,我…。”靳水月想挽回,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人家的秘密被自己给看到了,这感觉真有些怪异。
“靳三小姐,你能不能不告诉别人?”讷尔苏知道她都看见了,包子脸上露出了一丝乞求道。
“能能能,我保证不和任何人说。”靳水月连忙点头。
“不是我想骗大伙,只是我额娘说了,我以后注定要成为一个闲散王爷,进宫后一定要表现的平淡无奇才好,不能给咱们王府招惹是非,所以我…我才如此的。”讷尔苏看着靳水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讷尔苏的确不好意思,他听额娘的话,不敢表现出色,可哪知道一不小心就成了垫底了,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话,今儿个又被师傅当做典型来教训,罚他抄录论语,真是苦不堪言。
而且…方才那几页字,是他进宫以来第一次展现自己的实力,只是私底下自我发泄一下,哪知道就被靳水月看见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靳水月再次强调,随即露出了笑容道:“我今儿个是特意来找你的,这个给你。”
靳水月说完后伸出手,露出手心中一直握着的暖玉。
“这个,是我送你的,不用再给我了。”讷尔苏连忙挥手摇头,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很怕靳水月还给他似得,还撞到了桌案上,墨汁泼了一桌子。
“完了。”靳水月脸色一变。
看着讷尔苏手忙脚乱的收拾桌案,拯救桌上那些他写的歪歪扭扭的论语大字,靳水月连忙上去帮忙,最后两人手上和衣袖上都是墨汁。
“那东西是额娘给我的,我愿意给谁就给谁,再则…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你若是再还我,我就丢了。”讷尔苏将收拾好的宣纸放下后,看着靳水月说道,憨厚的包子脸上满是不容置疑之色。
靳水月头一次正视这个只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小包子。
果然,皇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哪怕是出自平郡王府,看似庸碌无为,甚至成为众人笑柄的讷尔苏。
这小子从小就懂得隐藏自己,虽然成为笑柄,但是却没有得罪任何一个皇子,大家似乎还挺喜欢他的,虽然捉弄他,也觉得他憨厚诚实,值得信任。
反观她靳水月,看似受到太后和敏妃等人的喜爱,可是不喜欢她的也大有人在。
如今她不就和七公主水火不容,让德妃一脉的人都记恨了吗?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她怎么能和讷尔苏比呢。
人家是郡王府的世子,未来最不济也能继承家业做个闲散王爷。
平郡王府好歹是传承了几代的铁帽子王了,世袭罔替,只要大清朝存在一日,子孙后代都有保障。
可是她靳水月不一样,她若是不乖巧懂事一些,不聪慧一些,如何能让宫中的贵人们喜爱?
若是没有那丁点喜爱,她和芸娘等人有好日子过吗?
更何况还有靳家,她做不到不管不顾,不闻不问,为了将来,她势必要如此。
“真的给我了?”靳水月想了想后,一脸正色道:“若你回家后被你额娘责骂,你再找我要回,我可不给你,这东西好用着呢,温润至极。”
“那是自然,我从不会出尔反尔,倒是你…要小心。”讷尔苏本不想告诉靳水月那个九曲鸳鸯壶的事儿,毕竟德妃已经收起来了,七公主是拿不到的,可是凡事有个万一,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提醒她一句。
“小心什么?”靳水月见这小子眼神躲闪,似乎想说又有些迟疑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奇怪。
“讷尔苏,你不说我可要走了。”靳水月笑道,故意装作要转身离去的样子。
“等等。”讷尔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压低声音道:“反正你要小心,若是…七公主请你们喝酒,一定别喝,小心酒壶有问题。”讷尔苏还是没能忍住,他实在不忍心自己梦里面那残忍的画面成为现实。
他也好,靳水月也罢,在他眼中都是可怜的,如若有选择,他根本不想进宫,不想得到这份尊荣。
进宫快两年了,他几乎没有开心过,成日里都要隐藏自己,在皇子面前讨好卖乖,这样的日子实在是累,每次好不容易回到王府,他都会赖在额娘身边诉苦,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就是想哭。
“酒…酒壶…。”靳水月闻言怔了怔,随即笑道:“我年纪还小,不饮酒的,多谢世子,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不然敏娘娘要找我了,你也赶紧用膳吧,练字虽然重要,但是也不能饿着。”
靳水月的心情很沉重,刚刚走出大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了。
“郡君。”香穗见自家小主子进去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出来的时候就沉着一张笑脸,顿时有些担心了。
“回宫吧,这儿是不许女眷们来的,不能被人瞧见,快些。”靳水月快步往前走去,很快出了南书房的院子,往漫长的宫道上走去。
方才讷尔苏的话,就仿佛利刃一样插入了靳水月心中。
原本她以为,自己就算和七公主不对付,可也只是孩子们小打小闹而已,无伤大雅,即便德妃他们不高兴,也不会如何的,毕竟是孩子们的事儿。
可是…酒壶…酒,难不成她们真的要害自己?
靳水月情愿讷尔苏听错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尽管在古代…孩子们懂事很早,但是靳水月还是不愿意相信,仅仅因为自己和七公主小打小闹,她们就要下毒手。
亦或者…这其中还有她不知情的秘辛,还是和旁的什么事儿有牵扯?
靳水月心中凉成一片,虽然不敢确定此事是否是真的,以防万一,她也势必小心应对。
回到永寿宫时,十公主等人已经用过午膳了,敏妃吩咐小厨房给靳水月留了她爱吃的饭菜。
十三阿哥也从四阿哥府上回来了,仙人掌完好无损抱了回来。
“靳小猪,幸不辱使命,我真的只给四哥看了一眼就抱回来了。”十三阿哥捏着靳水月的脸说道。
将他的大爪子搬开,靳水月瞪了他一眼道:“我已经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准再拿你的爪子来捏我的脸。”
靳水月真有些无语了,因为前些日子,她义正言辞的和他说了此事,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向她伸出魔抓了,哪知道今儿个老毛病又犯了,之前让他送东西去四阿哥府上,他就趁机偷袭了她,现在又来了,简直是找死!
“你才多大啊,还男女授受不亲,人小鬼大。”十三阿哥笑嘻嘻道,完全不将她说的放在心上。
“我要午睡了,你出去。”靳水月懒得和他说话了,这厮脸皮子厚的很,有时候说了也是白说。
十三阿哥知道靳水月年纪虽然小,但是有时候说话给小大人一样,他有时候都不敢招惹她,免得被她批评的抬不起头来,便嘿嘿笑着,快步出去了。
今儿个发生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但是来到这个时空几年了,入宫也几年了,靳水月早就习惯了,只是胡思乱想了一小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她睡的香甜,可有人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四阿哥府上,正院正厅偏厅之中,午膳已经上来快半个时辰了,但是四阿哥始终没有动筷子,以至于他身侧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和两个侍妾宋氏和李氏也不敢动筷子,一个个战战兢兢坐在那儿。
屋里一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因是冬日里,天冷,屋内也显得有些昏暗。
“爷,妾身去点一盏灯来吧,饭菜也冷了,妾身让人再去热一热。”嫡福晋一脸忐忑的看着四阿哥说道。
“不必了。”四阿哥慢慢站起身来,淡淡的扫了她们三人一眼后,十分冷漠道:“明日我会离京,年前归来,你们好自为之吧。”
“四爷。”嫡福晋立即站起身拉住了他的衣袖道:“四爷…妾身知道,此次是我们的错,四爷生气责罚我们便是了,请四爷不要走,此时四爷若还要离京,传到旁人耳里…会被非议的。”
“呵呵…。”四阿哥闻言自嘲一笑道:“盛京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雪灾,皇阿玛急需有人前往盛京,我这个做儿子的是在替父分忧,何错之有?”
“四爷,福晋说的没错,您不能走,您要替皇上分忧,这是好事,可是宋姐姐今儿个才失了孩子,您就要去盛京了,实在不妥啊,妾身不想让人说您是无情无义之人,还请四爷三思。”李氏上前跪到了四阿哥面前,颤声说道。
“四爷,请您不要走,如何责罚我们都成,请您息怒。”嫡福晋也跪了下去。
“是妾身该死,四爷您杀了妾身吧,求四爷不要走。”宋氏满脸泪水,瘫软在地上说道。
“我是想杀了你,还有你们。”四阿哥勃然大怒,一脚将身后的椅子踹的四分五裂,吓得屋内的三个女人脸色大变。
要知道她们四爷从未如此生气过,这可如何是好?
62.第62章 隔阂
“宋氏为了活命,假孕骗我,虽说是无奈之举,却实在可恶,而这一切都是李氏你在推波助澜,更可恨的是…乌拉那拉氏你身为我的嫡福晋,不仅没有管好王府后院,得知真相后竟然还敢隐瞒,昨儿个你们三人更是串通一气唱了一出好戏,将我当傻子一样戏耍,你们真以为我如此愚蠢吗?已经成形的男胎…你们还真是残忍。”四阿哥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沉声喝道。
“四爷…此事的确是我们不对,可宋姐姐毕竟和我们姐妹一场,我们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七公主和靳家郡君两个孩子胡闹而丢了性命,四爷您不肯救她,我们只能出此下策。”李氏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如此说…都是我铁石心肠不愿救她的错。”四阿哥闻言冷哼道。
“不是的,妾身等也是为了皇子府,为了四爷您才隐瞒的,若是此事传出去,对您的声誉有很大损害,妾身们也是逼不得已,至于…至于那个已经成形的男胎…其实是个死胎,是庄子上的农妇滑胎所致,妾身们绝不会做出那等残忍之事,强行让人将孩儿打下来充作宋氏流产的孩子。”嫡福晋浑身冷汗直冒,脸色苍白的说道。
“你们是要让我派人细查吗?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四阿哥看着他们,冷漠的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三人闻言面如死灰,一个个不敢吭声,她们能够感受到四阿哥此时的愤怒。
打从嫁给四阿哥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和她们说这么多话,可这样的话,她们一辈子都不想听到。
“你们好自为之吧。”过了许久,四阿哥突然叹息一声,毅然转身离去了。
他今儿个在永寿宫被靳水月那个小丫头刺激一番后,便去皇帝那儿请旨,欲明日去盛京,皇帝已经应允了。
在旁人看来,他的侍妾刚刚流产,那是一个已经六个月大小,成形的男胎,他身为夫君,身为孩儿的父亲,不应该在此时离开,但是他对这皇子府,对这府里的人真是厌恶透顶了,一刻都不想留在这儿。
他自小生长的皇宫,虚伪肮脏,他本以为自己的皇子府不一样,只要自己少娶一些女人,便会平安顺遂,可事实却让他无比心寒。
天下之大,除了当初养母还在时的承乾宫,竟然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觉得安心,让他觉得温暖。
纵然他不爱他那一妻二妾,但除了爱,该给她们一切,荣华富贵、安稳奢华的日子,面上的荣宠,甚至是尽量的陪伴,他能给的都给了,可结果却是如此的不堪。
“主子,天冷,您喝杯红糖姜茶暖暖身子。”苏培盛在四阿哥身后站了好久,觉着原本滚烫的茶水差不多温度适宜了,才敢送上去。
“苏培盛,你说我是不是对她们不够好,才会有今日的结局?”四阿哥没有接过茶水,低声问道。
“主子对福晋和格格们已经很好了,是她们不知珍惜,主子千万不要因此伤了身子。”苏培盛连忙回道。
“今日在宫中,靳水月那个小丫头说我好心当作驴肝肺,这世上除了养母,还有谁真的对我真心,对我好心?就算这个小丫头…也不过是因为年岁小,不谙世事,才会让十三将那仙人掌送来,这样的好心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连我的枕边人都如此算计我,如此的残忍不堪,呵呵…算了,此刻说这些有何用,你立即让人收拾行装,明儿个一早我们就去盛京。”四阿哥自嘲一笑,对身边的苏培盛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苏培盛闻言立即应了一声,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四阿哥道:“启禀主子,那仙人掌,奴才已经找到了,工部侍郎的夫人,原本是南边的人,夏日里她南边的亲人送了一盆进京给她,奴才已经高价买来了,只不过…如今只找到了这一盆。”
“嗯,送进宫去吧,其余的让额娘自个想法子去,我不想再管此事。”四阿哥一脸疲惫道。
“是。”苏培盛应了一声又道:“只是那夫人说…这仙人掌又叫乌羽玉,是番邦传来之物,植株内是有毒的,若是误食了,虽然不会要人性命,却会让人浑身麻痹,产生幻觉,这东西还能送进宫吗?”
“送吧,你将个中厉害告诉德妃便是。”四阿哥一脸冷漠道。
苏培盛见自家主子都称呼宫中娘娘为德妃了,哪里还敢多言,立即抱着东西去了。
就在四阿哥一脸不快让人将东西送到宫里去时,偏殿之中,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气的将桌子上的盘盏都推到了地上。
“福晋息怒。”李氏和宋氏两人面如死灰,颤声说道。
“都是因为你们两个贱人胡来,如今害的我也被四爷厌弃了,若不是为了皇子府的声誉,为了四爷的名声,我现在就把你们做的好事抖出去,看额娘会不会扒了你们的皮。”乌拉那拉氏都快被她们气死了,明明是这两个贱人做出来的错事,如今害的她来扛,害的她被四爷责骂、冷落,都是她们害的。
“姐姐,四爷如今不过是众位皇子中的一个,咱们想要四爷有更好的前程,想要咱们日后有安稳日子过,自然要劲儿往一处使,这次是我等行事偏颇,让姐姐受累了,不过请姐姐放心,四爷即便不理咱们,也不会不理孩子们的,四爷看似冷漠,实则是重情重义之人,等这个节骨眼过去了,四爷会原谅我们的,关起门来,这就是自家人的小事儿,万万不能传出去,否则到时候会影响到四爷的前程。”李氏连忙说道,希望嫡福晋能够消气。
当初她和宋氏谋划的好,哪知道还是没能瞒得过四福晋,因此才晓以大义,将四福晋拉下了她们的贼船。
可她们万万想不到,四爷竟然识破了宋氏假装流产的骗局,才有今日的雷霆大怒。
“滚滚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乌拉那拉氏根本不想看到她们,气的将她们赶出去了,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偏殿,在一地杯盘狼藉中暗自神伤和追悔。
入夜时分,永和宫配殿之中灯火通明,七公主让人点了十几盏灯依旧觉得不够,又吩咐奴才再去点灯。
“七妹妹,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屋歇息了。”五公主看着妹妹正对着屋内正中被灯火包围的那一盆仙人掌傻笑,便轻轻摇了摇头,对她说道。
“姐姐等等,姐姐瞧瞧这个…虽然不好看,但是却是极为珍贵的东西,连咱们四哥亲自出马都只得了这一盆呢。”七公主笑眯眯说道。
“嗯,咱们之前不是在靳家丫头那儿见过了吗,我认得。”五公主低声笑道。
“她那个都开花了,我这个还没有长出花苞呢,我可得好好养着,不能让她一个奴才抢了风头。”七公主一脸得意的笑道。
五公主不想再说这个了,她不是孩子了,也没有妹妹那么争强好胜,只觉得特别没有意思,转身就想出去,哪知道外头却有了响动,她才站起身就看见自家额娘进来了。
“乖女儿,好看吗?”德妃进来后,看着自家小女儿,笑眯眯问道。“这东西其实不好看,特别是没有开花的时候,光秃秃、绿油油的,只有小刺,能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胜在稀罕,额娘…只有这么一株可不够,我还答应四姐姐给她一株呢,额娘再帮女儿想想法子呗。”七公主一边往德妃怀里钻,一边撒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