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平时,有人这样耍郑凌,他肯定会怒火中烧,大觉丢人,然后报复一通。但是被云雁回耍了两次,上次甚至挨了打,郑凌虽然生气,却从没有到发怒的地步,连他都没察觉,那更近似于耍小脾气的心态,根本没有要揍人的暴力情绪。
云雁回慢悠悠地跟上去,开了门。
郑苹守了一夜,已经去睡了,双宜正在看小宝写字,俩人看到云雁回带着郑凌一起回来,都愣住了。
云雁回:“别看了,没领养他,就是被了然法师嫌弃,赶到这儿休息一下。”
郑凌也不去纠正云雁回的说法,这两个他都见过,虽然只是一面,但是对那小女孩印象可深刻了,其吊打周惠林的场面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中,心中不由颇为敬畏。
“你娘在休息吗?”郑凌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倒是没有什么鄙夷的神情,放低了声音,“那我们不要打扰她了,带我去躺一下呗。”
云雁回就把他又带到自己房间里,走了一路郑凌步伐都有点晃悠了,云雁回扶了他一把,让他坐在床上。
郑凌靠着床头,看到了墙上挂的缂丝装饰,就是郑苹缂的云雁回和小宝的墨宝之类的,也有六七副了,错落有致地挂在窗对面的墙上。
“缂得真好,真有心思,”郑凌夸了一声,“我外婆也把我的字缂下来过。”
云雁回没理他,拿了根针出来,郑凌一看,往床里面躲了一下。
“你躲什么,我又不是容嬷嬷。”云雁回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穿了线。
郑凌:“容嬷嬷是谁啊?”他就是觉得这小孩拿着针有点可怕,像是要扎谁似的。
不过事实证明郑凌是想多了,云雁回只是帮他把衣袖和裤腿挽了两圈简单缝了几针固定罢了,否则怪难看也怪不方便的。
郑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要辩解道:“没想到你还会用针,真像女孩儿。”
云雁回的脸一下就黑了,“你出去好吗?”
“我不说了。”郑凌吐了吐舌头,抱住床上的竹夫人。
两人都没有察觉到气氛非常融洽自然。
——
中午时,郑苹起床了,看到郑凌在家里,她显然很惊喜,又有些不知所措。想到郑凌年纪不大,连忙叫上云雁回做酥油泡螺儿给他吃。
郑凌也好意思拉着郑苹撒娇,全然不把自己当客人了。
郑苹母子两个做了中饭和酥油泡螺儿,郑凌几乎尽吃酥油泡螺儿去了,还说自己从未吃过,很喜欢这个味道,郑苹笑眯眯地看着他。
接着,郑苹又关心起了郑凌的其他情况,只是刻意避开了他的家庭情况,即便郑凌主动提起,想探寻他们之间的关系,郑苹也总是一语带过。如是反复,郑凌都知趣了。
在知道郑凌居然是逃学出来后,郑苹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你怎么能逃学呢?”
郑凌:“我不想上课,我爹老逼我,但是我只喜欢上街玩儿……”
这个就不对了,郑苹允许云雁回不上学,那是因为云雁回有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郑凌,似乎就只是逆反心理加贪玩罢了。
“既然身体好了,还是要赶紧回去书院。”郑苹严肃地说。
宋朝崇文,各种官办民办的学校都很多,官办的几乎都是免费,或者象征性地收取一点点费用,还有专为权贵开设的,要求长辈是七品以上官员。书院则是私人的,但是现在非常兴盛,往往能延请到当代大儒授课。
其他的郑凌都可以满口答应,但是上学这个……他实在是不乐意,又不愿意骗郑凌,于是期期艾艾地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娘,既然这样,下午我就把他送回书院吧。”云雁回托腮说道。
郑苹本想自己去送,但还是考虑到了身份,道:“好,雁哥儿,你把小凌送到书院。”
郑凌“啊”了一声,撒娇道:“姨,我的头上还有伤呢。”
“一点点小伤,不妨碍听课的。”郑苹轻描淡写地说。
郑凌整张脸都要皱起来了。
郑苹又安慰道:“你不要老是逃学出来玩儿,我可以叫雁哥儿去书院里给你送酥油泡螺儿,你告诉我你还想吃什么口味的。”
于是郑凌又开朗起来了,一把抱住了云雁回,满口答应,“好的,好的!”
云雁回真是看不下去了,这郑凌,还真把他当小弟了,“坐好行吗,你没骨头吗?”
郑苹去给郑凌打包一些酥油泡螺儿带回书院吃,她在厨房的时候,郑凌就满脸幸福地看着云雁回,整个人的画风都和在街上不一样了,柔情似水,“雁哥儿,我要把你当亲弟弟一样,你千万不要觉得不自在,我是真的喜欢你全家。”
云雁回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不过,纵是云雁回也没想到,郑凌这句话给自己立了一个巨大的flag。
第30章 这就尴尬了
说是送郑凌回去, 其实主要防止他逃跑,都看出来了,这位绝对不是个好学生。
云雁回把他送到了书院门口,要眼看他进去。郑凌则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你娘给我做了东西, 你便来找我, 我会和看门的打声招呼。”
“快进去吧你!”云雁回推了他一下, “小心脑子,不要再被揍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郑凌说道:“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便谴人来大相国寺找我。”
郑凌眼巴巴地看着他。
云雁回:“咳, 套个麻袋还是行的。”
郑凌一瞬间想到了套麻袋的受害者周惠林,随即就是被牵连的自己,于是表情非常怪异,混合了各种情绪。
两人分开之后, 郑凌进了书院, 立刻就被他的书童找到了, 书童哭得满脸是泪。
“怎么了,你哭什么?”
书童哽咽着说:“今晨阿郎忽然来书院,寻不见您,夫子就找来了您的同学,然后,然后就知道您是斗殴输了……”
郑凌哪想到这么巧,郁闷地说:“我爹现还在书院吗?”
“在呢,还打发了人去开封府,叫他们帮忙找您。”书童哭道,“小的都被打过一顿了……”
“别哭了,烦死了。”郑凌风风火火地往书院里面跑。
……
郑凌爹一巴掌拍在郑凌屁股上,只恨不解气,要不是估计他头上有伤,便一巴掌扇在脑袋上了,“你这小混蛋!”
“爹,爹您先不要打我!”郑凌嗷嗷喊了一声,“您难道不想知道我昨晚待在哪里吗?”
郑凌爹楞了一下,吼道:“不想!!”
郑凌没想到他爹不按套路来,连忙大喊道:“我在大相国寺!”
郑凌爹充耳未闻,把他按在腿上。在大相国寺有什么奇怪的?那里可是汴梁市中心地带。
郑凌又喊:“是个长得同我很像的弟弟把我救回去的,他娘也同我像得很哩!”
郑凌爹一听,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扬掌揍他,“你继续说。”
郑凌眼泪就冒了出来,“我头都破了,您还揍我……爹,你说那是不是我姑姑?她为什么会在那等地方住着?我都看到她的缂丝了,分明就是咱家女眷的手法!”而且非本家根本不可能会,因为那是他太奶奶从娘家继承的手艺。
郑凌爹手上停了,皱着眉道:“闭嘴!”
“我就不闭嘴,你说,姑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从没听过她的存在?她可伤心了!”郑凌嗷嗷叫着,本来因为郑苹躲避的态度,他也不能肯定,但是之前本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的一说,居然诈出来了,索性干脆继续诈。
“你就胡说八道吧,”郑凌爹冷冷说道,“你哪来的在外面的姑姑,那根本就不是你姑姑!”
……
云雁回送完人回去之后,就铺开了纸开始写本子,写写改改到了晚上,一个雏形也就是出来了。次日又刻画了一下语句,便送去俗讲僧那里排练了。
惠冲看到竟然有新本子,都很惊奇,“不是说要缓缓才有新故事吗?”
“别提了,出事儿了。”云雁回捧着脸道,“日前张山人搭桥,我方知道,咱师父不得了啦,有两个行首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惠冲:“……”
云雁回:“都是因为你们平日说的故事,小姐们以为是真事,偏不信是故事,入了迷了。”
惠冲嫉妒地说:“怎么这等好事就没有发生在我身上呢?”
云雁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惠冲怕他告状,连忙一本正经地说:“说笑罢了,我一心向佛……”
惠冲有时候都觉得,难怪师父喜欢雁哥儿,这整个大相国寺,论起做和尚最合格的,雁哥儿绝对能名列前茅吧,只不过是没剃度罢了。有时候和雁哥儿讨论起故事里要用的佛偈、佛理来,惠冲都觉得惭愧,学了那么多年,还不如一个黄毛小儿。若是雁哥儿来做和尚,还有他念经的地方吗?
云雁回:“这个故事要请各位师兄排练了,过几日推出来。”
“这是自然,否则,此事说来香艳,传出去却有碍师父的名声啊。”惠冲也懂的云雁回这么赶的深意,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百姓们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否则也不会各种辟谣了还有人觉得了然真是个每天闲着没事连拉屎也要打机锋的人了。
云雁回这个新本子,其实也是从这方面着手,索性描写了高雅的小姐和心目中的偶像在一起后,种种幻灭的故事,比如小姐每每从自己的角度理解心上人的做法,结果最后的结果全然不同,而且发现了心上人也只是个俗人,有七情六欲,要吃喝拉撒。
表面上是搞笑的,更深处则是希望听到故事后的人能够清醒,至于别人怎么往一切皆为虚幻上理解就不管了,云雁回自己其实是不相信一切能和虚幻划等号的。
并不是什么很长的故事,到了和周人爱约好的那天,俗讲僧便也排演好了,挂出去今日要说新本子。
周人爱带着几个女儿一起到瓦子里去听,张山人也跟着来了。
这个故事一开始是很吸引人的,女人和自己的偶像生活在了一起,一开始的几件事情还可以说是情趣,让她们十分投入,露出微笑,但是后面就令人深思了,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尤其是最后俗讲僧们还要状似无意地强调,故事只是故事,并非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更让她们想到,难道她们爱上的,真的只是故事里的那个人吗?
张山人听了,也露出了微笑,结束之后进后台找云雁回。
“怎么样,我几个大侄女儿醒悟没?”云雁回都做好准备了,一个故事不行就再来一个故事,实在不行只好带她们去偷看了然吐痰了。
“看着像是醒了。”张山人笑看他,“只是你这故事,不是在和我抢生意吗?”
只因这个故事里面逗乐的成分更多,涉及到“禅”的部分却没那么多了。以往云雁回都在控制着比重,这一次因为有目的性,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山人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而实际上,在原来的历史上,说经这一部分到了后期,也都以诨经为主,这是市场的选择,大众更喜欢听诨经。现在大家是都觉得新鲜,但是新鲜感过去之后,渐渐的,就会觉得带着颜色的说经更符合他们的口味。
人工增强说经的乐趣,控制好诨经出现的比例,也只能拖缓这一天的到来。若干年之后,云雁回也不能掌控了。而到了那一天,才是僧人与说话艺人真正的竞争到来之时。
张山人也许无法预料到这个结局,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个故事他也能说。
云雁回看看没人注意到,对张山人拱了拱手,“哥哥,你就饶了我吧。”
“你用这路子,改一改,改几个故事送我吧。”张山人笑呵呵地说。
“可你根本就不是这路子的啊!”云雁回说,虽然张山人是说诨话,但是他以讽时事为主,而这个,画风显然更傻白甜一点。
张山人说道:“我还有弟子呢……你不能光照顾侄女,不照顾侄子吧?”
一说到那些能当他爹的侄子,云雁回就头疼了,“好吧好吧,我错了,我改。”
那故事核心在那儿,摘头去尾掐掉佛理,可以弄出一个系列的故事来了。张山人还算是有心了,现在有些人,不打声招呼就自己拿去改了,反正改头换面就能强说是自己孩子,当然了,这种不守规矩的人是业内唾弃的。
云雁回刚和张山人说完呢,那边赵允初竟然也出现了。
这孩子进了后台,颠颠儿地朝着云雁回跑过来,“雁哥儿。”
云雁回看他鼻尖都冒汗了,把他按下来,“吃茶。”
赵允初听话地灌了一杯茶,“雁哥儿,你叫我打听的事情……”
“等等。”云雁回按住了他的肩膀。
张山人毕竟是老江湖,呵呵一笑,“我去看看人爱。”便转身出了后台。
云雁回这才问:“怎样?”
他虽然都已经再次见着郑凌了,但是因为郑苹的态度,所以还真不好摸郑凌的底。
赵允初说道:“那个郑凌,是这样的,他家几辈做官了,他爷爷郑苠是翰林学士,还兼知审官院,他爹郑训……”
“等等,”云雁回忽觉不对,训字?“哪个训,哪个苠?”
赵允初呆呆道:“言川训,草字头那个苠呀,怎么了?”
云雁回脸上空白了一瞬间:“……卧槽?”
赵允初:“??”
虽然古代并非女性都能够按照家族字辈起名,但是郑凌他爹名训,从言字旁,郑凌的爷爷则是草字头的名,郑苹如果是郑凌的姑姑,根本不可能这样起名啊!
很明显,郑苹只有可能是郑凌他爷爷的姐妹……
云雁回嘴角抽搐,想到了郑凌的话,说真的,要是没有郑凌那句“我把你当亲弟弟”,他这会儿还没这么觉得天雷滚滚呢。
这就尴尬了,你想把我当弟弟,我却是你表叔……
第31章 孔雀为何东南飞?
北宋的官制较为复杂, 平民百姓是不太了解其中关键的,云雁回也无从得知,幸好赵允初年纪虽小,却耳濡目染,知之甚多。
此时任官分为官、职、差遣, 官是代表等级的虚衔, 决定俸禄, 职是荣誉,也是虚的,只有差遣才是掌握实权的。
用郑苹的哥哥郑苠来做比方,他的翰林学士就是职名, 知审官院则是差遣,属于实际职务,像这种职务,前面都带着“知”“同”“提举”等字眼, 例如知府、知县, 开封府的大BOSS府尹, 职务就是知开封府,知为主持之意。
所以,郑苠这样职权兼有,算是混得不错了,更别提他的差事审官院的知院,管的是考察提拔中下级京官。
云雁回了解清楚后,更加佩服郑苹了,能够放弃这样可以说是很优越的家庭条件,而选择了真心相爱之人。只可惜云大郎已死,使他们的爱情带上了几分悲剧色彩。
但是云雁回更认为,虽然爱情悲剧了,人生就更不能悲剧。
这念头在心底转了几下,云雁回一拍桌子,又多了些动力。
赵允初被他突然来的一下吓到了,“雁哥儿,你怎么了?你要是真那么讨厌这个郑凌……我就叫迪哥去揍他好了,迪哥的腿现在还没好呢,走在街上谁也不敢碰他。”
要不是小姐或者艺人之类的,女子的闺名是不会随意宣扬的,赵允初自然不知道郑苹的名字,否则早就猜出来了。
“没事,哈哈,不用。”云雁回想到碰瓷的赵允迪,笑了几声,“你还真是会坑哥。”
“雁哥儿你真好,就放过他了。”这个赵允初对郑凌都是些可怜、同仇敌忾的想法,全然不知道郑凌早就完成了华丽转型,这也导致了他与郑凌相见时的惨烈情形。
“谢谢你了,还帮我去打听。”云雁回道谢,“算我欠你个人情。”
“还是不要了,我娘说过,人情最贵了。”赵允初捧着脸道,“雁哥儿,你讲段经给我听吧,你一定也会的吧?”
赵允初本就痴迷佛学,先前各种想和云雁回讨论佛理,都被云雁回残酷地拒绝了。他只以为云雁回给俗讲僧忙后勤,说不定也耳濡目染了些说佛经的表演方法。殊不知,根本就是云雁回在训练那些俗讲僧。
云雁回一听,笑了一下:“我不会讲,但是可以给你背一段。”
本子都是他写的,大致上复述出来当然做得到,但是还真没有那些每日训练的俗讲僧节奏好,不过赵允初的要求也不高。
一段讲完,赵允初用力拍巴掌,“好!”
看着这么容易就满足的赵允初,云雁回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还王子呢,怎么这么傻白甜。”
赵允初:“傻白甜是什么意思?”
云雁回:“就是又傻又白又甜。”
赵允初纳闷,“我白吗?我好像没有雁哥儿白呀。”
云雁回感叹:“果然是傻白甜,简直东京第一傻白甜。”
赵允初被下了个东京第一傻白甜的封号,还颇觉得意,开开心心地回去后,对王妃说:“娘,今天雁哥儿说我是东京第一傻白甜。”
王妃心里一痛,唉,生了那么多儿子,为什么每个都有明显的缺陷呢?
——
自从郑凌来过家里一次,郑苹便总忘不了念叨他,煮着菜时还会说:“这个凌哥儿应该会喜欢吃吧。”
眼见这样的场景,小宝嫉妒地抱着云雁回的胳膊,“雁哥,阿娘真的不会领养小衙内吗?”
双宜也叹了口气,“雁哥,你一点也没有不开心呢,小衙内都要比我们得宠了。”
云雁回想到郑凌,有点怜悯地说:“小辈儿总是受宠些的。”
小宝:“我才最小吧?”
双宜和小宝不解他的深意,郑苹这哪里是做姑姑的怜爱之情,分明是个姑奶奶在疼孙子,他这个做表叔的,怎么好意思和外甥争?
还有双宜和小宝,也算是表姑、表叔了,他们有什么好不开心的,这事儿若是让郑凌知道,脸还不得绿了,他才是最该不开心的。
郑苹也不知道云雁回已经打听到了郑家的来历,眼看着到了书院休息之日,郑苹便做了些咸甜口的酥油泡螺儿,还比着做了双袜子,叫云雁回去送给郑凌。
这酥油泡螺儿也弄得带咸味,也只有郑凌才想得出来,郑苹还真给他做出来了。
云雁回就拿着吃的穿的,去书院蹲守郑凌。
没多久,就在一群书生之中看到了郑凌同两个学子勾肩搭背的出来,嬉皮笑脸,不知是约好了要去哪里玩儿。郑凌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纱布去了,额头还有点痂。
云雁回便喊了一声:“郑凌!”
郑凌一眼望过来,眼睛一亮,“雁哥儿。”
他两个同学一看,嚯,和凌哥儿长得可够像的,“你弟弟吗?还挺可爱的。”
郑凌矜持地道:“是的呢,哎呀,我今日就不去吃酒了,我弟弟一定是叫我陪他。”
说罢,郑凌也不理他们是怎么哇哇叫,便往云雁回那里走过去了。
“给你带了酥油泡螺儿,还有我娘做了双袜子,你待会儿看看合脚不。”云雁回把篮子塞到他手里。
郑凌心里甜甜的,“我到你家去吧。”
云雁回纳闷,“你不用回家吗?”
“我就打发人说我在书院住便行了,我爹恨不得我时时待在书院里呢。”郑凌说着就捻了一个酥油泡螺儿,“哎呀,真是咸的,又带着甜味,一点也不腻,真好吃!”
郑凌一边吃一边看云雁回,他那日被他爹反驳了,说根本没个姑姑,但是郑凌都看出来了,自觉只是家里不愿意承认而已,而且看姑姑那个态度,她自己也是不乐意的,想必两边有极大矛盾关系不能融冰。
但是郑凌自己还是极愿意和姑姑在一起呀,姑姑也喜欢他,所以他决心只管自己来往。
郑凌非跟着云雁回一起回去了,郑苹都没料到,看云雁回送个东西,把人都直接带回去了,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郑凌十分嘴甜地说了一通想郑苹的话,表示又要在这里住上一晚。
郑苹哪有不应的道理,立刻表示出去多买些菜回来,上次郑凌来去匆匆,又有伤,不好吃太麻烦的菜,这次她决定还要杀只鸡,做黄酒煨鸡。
双宜便带着小宝去抓鸡,等郑苹回来做。
云雁回本来也想去的,被郑凌拉住了,非要关心他。双宜太可怕,小宝又太小,不熟,所以只能是逮着云雁回了。
“双宜和小宝怎么姓郑呢,和你不是一个爹吧?”郑凌问。
何止不是一个爹,连一个妈都不是,云雁回胡乱点了点头。
郑凌又问:“你可读了书?”
“没有。”云雁回说,“以前读过一阵,不喜欢,就没有继续了。”
郑凌这个逃学常客,竟然好意思教育起云雁回了,“大宋崇文,你若要出人头地,唯有读书才行。”他看云雁回面露鄙夷,还自夸道,“我自小也是勤学苦练的,你以为我真的只会逃课打架?其实我熟读经书诗文!”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但是郑凌既然知道云雁回没读过多久书,就放心大胆地吹,不害怕牛皮会吹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