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六味”包含有三层含义。第一,这方子共有六味药。三味补药,三味泻药,分别是熟地、茯苓、山萸肉、丹皮、山药、泽泻。
石诵羲又疑惑了:“我没听错吧?泻药?怎么可能啊。”
“此泻药非彼泻药。石少爷听我说下去就知道了。”
然后第二,清朝著名医生王晋三说,这六味药有独特的味。
中医讲究“性味归经”,比如咸味是归入肾经的。肾虚的人得吃咸,不宜吃甜。这地黄丸的六味,分别占齐了苦、酸、甘、咸、辛、淡六种味道。所以叫六味地黄丸。
还有第三种说法。咱中国古代把“数”看得很重,别有含义。比如数跟五行结合起来,有一句著名的话,“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像江南的天一阁,正取此意——生水了,就不怕火灾了。六是成水之数,而六味地黄丸又是补肾水的。所以取六这个数。
然后第二个问题:这个方子怎么来的?这可不是钱乙凭空杜撰的。这是从张仲景《金匮要略》收录的金匮肾气丸衍化而来的。
金匮肾气丸只比六味地黄丸多了两味药——附子和肉桂。而钱乙当时认为,小孩子阳气足,每天都在生发,不缺少阳气,缺的往往是肾阴。所以他就把附子和肉桂去掉了,剩下的就是地黄丸的药方。
然后,我们再来看看,六味地黄丸到底是怎么治病的。各位看官别急,这药理其实简单得很,我们用比喻的方法就能理解得很透彻。
古代开方子,讲究“君、臣、佐、使”,就像打仗一样,每味药都有严密的分工。
我们一个一个来讨论。
首先熟地是“君”药。它分量最重,比例最大。熟地滋阴养血,益精添髓。它就像是君主出征,带兵八钱,占领的阵地是肾经,把营养补足了,把粮草弹药运送到肾经。这是他的任务。
然后山茱萸是“臣”药,带兵四钱。山萸药味道酸酸涩涩的,酸味入的是肝经。而且它颜色赤红,能补心。所以它的作用是滋补心阴,更重要的是补肝阴,同时收摄肾经。
现代一般人对山萸肉认识都不足了。在民国张锡纯那儿,这可是好药啊,能够收敛元气。每当碰到重病,病人元气要脱、大汗淋漓、要休克时,张锡纯就会重用山茱萸,有时候甚至用到几两,配上龙骨牡蛎,一碗下去!病人的元气马上收回来!他治疗危急重病时候,从来都少不了山茱萸。
另外一味“臣药”是山药,带兵四钱。这个药大家比较熟悉,日常生活中常吃。它占领的是肺经脾经。同时还有固摄肾经的作用。
大家可能想不到。山药还能固摄肾经?其实啊,像小孩尿床、遗尿,还有年老的男性,气虚不固、尿有余沥、尿失禁,多吃山药就很好。
上面三味药补了心肝脾肺肾,五脏的阴全补了。所以,很显然,六味地黄丸这个方子不仅仅补肾。
然后我们来看其他三味药。
君主带领臣民打仗,打到一半,前方阵地发来求急信——出问题了!
首先是肝经发来求救信。山萸肉虽然补肝经,但肝经这儿,最常见的是有肝火。肝火旺盛,接受不了营养物资啊,怎么办?牡丹皮这时候派上用场了。牡丹皮能够入肝经血分,清肝火。肝火没了,肝经就顺畅了。
这时候,脾经的求救信又来了。脾经也出问题了!脾经最常见的,是水湿!我们派茯苓,带兵三钱,去泻水湿。开闸泄洪之后就安全了。
突然,最重要的求急信发来了!肾经也不行了。
这是最重要的阵地啊,但那里也有水湿。我们派泽泻去。泽泻,顾名思义——多少水泽都可以泻掉,药效不得了啊。它先把水湿祛除了,熟地才能安全地补足肾阴。
这下看官们可明白了,六味地黄丸是怎么运作的。
清朝有位名医叶天士。他评论这方子,说五脏之阴它都补了,然后五脏之阴归于肾,是非常全面的方子。三补,三泻。补时泻不壅滞。太经典了!
当时,这地黄丸给孩子吃下去,半个月后他就开口说话了,一个月后就痊愈了。(半月而能言,一月而痊也)
石诵羲的问题又来了:“这是给孩子治不能说话的病,怎么就发展成为给咱们大人补肾的呢?”
其实,六味地黄丸是典型的靠疗效说话的方子。钱乙的时代过去不久,就在宋朝灭亡、金元统治时期,那个时候六味地黄丸就很出名了。
证据就是金元四大家之一,李东垣在《医学发明》中提到六味地黄丸,是治疗“肾气虚,久新憔悴,寝汗发热,五脏齐损,瘦弱虚烦,骨蒸痿弱下血”的好方。
他说,这个方子专门治阴虚有热的病,大人都能用。
随着时代发展,后世人们不断试用,发现六味地黄丸主治范围越来越广。到了明清的时期,这方子就奠定了滋阴清热第一方的显赫地位了。
六味地黄丸是主治阴虚有热的方子。大家千万要记住,六味地黄丸有明显的适应症,千万不要当成保健品。必须有适应症才能服。要找中医来帮助判断,你这到底舌头是不是红,苔是不是薄,脉是不是细数。有了这些特点后,才能服用六味地黄丸!
那,什么样的人不能服呢?主要有三类人:一是体内有实邪,像患体内湿热,滋补会越来越糟糕。比如有些人一吃六味地黄丸,脸上就长痘痘。这是因为补药下去把湿热激发出来了。
二是肾虚,肾要分肾阴和肾阳的。阴虚可用六味地黄丸,而阳虚得服金匮肾气丸等方剂,要分清阴阳。千万不能服错。
三是脾胃虚弱的人。这里主要的是熟地。熟地是滞腻的,脾胃不好服用就没食欲。要调理脾胃才能服。
总而言之,六味地黄丸不是保健品,它是一味药!万万不能乱吃!
石诵羲听完,想不服气都不行了。他们正讨论之时,下人忽然走进来在石诵羲耳边嘀咕了两句。他便扫兴地说:“抱歉了王先生,外头有事,我先告辞了。有空一定请先生喝酒去。”
说罢起身,拱拱手就走了。
王孟英在吴家吃过午饭,陪无双坐了一个下午,也准备下山回家。无双送他到门口,依依不舍,拉着他袖子迟迟不肯放开。
王孟英抱抱她,说:“再不走就晚了。娘和孩子们都等我回去吃饭。”
无双低头嘟囔了一句话。
王孟英没听清,“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孟英,你亲亲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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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传世奇方 ...
注:六味地黄丸相关整理自《大国医钱乙》第四集《传世奇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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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以身相许(上) ...
王孟英在吴家吃过午饭,陪无双坐了一个下午,也准备下山回家。
无双送他到门口,依依不舍,拉着他袖子迟迟不肯放开。
王孟英抱抱她,说:“再不回去就晚了。娘和孩子们都等我回去吃饭。”
无双说了一句话。王孟英没听清,“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孟英,你亲亲我好不好?”
王孟英低头看见她满是期望的双眸,忍不住弯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无双摸了摸额头,朝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这才松开了手。
目送着他渐渐远处的背影,无双长长吁了口气,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惆怅地想,是自己太现代还是王孟英太守旧?按照目前这个发展速度,婚礼之前她是指望不了更进一步的肌肤之亲了。
结果刚想完没多久,就在春节过后的年初八,出事了。
前面说到,石诵羲想给王孟英两个伺候的姑娘。其实,类似“好意”的关心王孟英还真遇到不少。作为钱塘首屈一指的大名医,他来往于富贵人家之间。
就比如这一次,当地大户李德昌的老母亲病了,请了很多医生来,都给老太太使劲吃补药,结果老太太病情越来越重。他们家都已经在准备后事了,结果王孟英来了之后,给开了三副寒凉的药,老太太就舒服了。再调理十天,老太太病就全好了。
李德昌是个大孝子,看到母亲痊愈了,心里那个高兴啊,当即对王孟英感恩戴德,拜为救命恩人。而李德昌这个人呢,因为家里有钱,跟石诵羲家里差不多,养了好几个姨娘和小妾。他向来认为,男人有几个女人伺候,是天经地义的事。是必备的!
所以,当他打听到王孟英死了妻子三年还没有女人时,就非常热心,张罗着送他两个漂亮的丫鬟。
王孟英百般推辞了。
李德昌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他想,男人一日无女人怎么了得,日子索然无味啊!自己得为恩人做点什么。
可是,怎么才能打动坚持操守的王孟英呢?
他就琢磨这件事了。
正巧老夫人病好了没两个月,到了大年初八,是她的寿辰。
于是李德昌大摆筵席。虽然名为老太太寿辰,但实际上这样的活动,对壮大声威、联络感情、收买人心、活跃社交都是大有裨益的。
到了初八那天,李家上下热闹非常,宾客络绎不绝,好几个戏班子日夜奋战。
生意场上的、官场上的、亲朋好友,统统都来了。石北涯、石诵羲、周光远等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来露面。
其中,救恩名人王孟英被奉为座上宾,安排了一个很好的位置。坐在他旁边的人,个个有身份有地位,而且还能说会道。王孟英虽然注重养生,但不好推辞,喝了一杯又一杯白的,直喝得红光满面,头昏眼花。
李德昌看到这情形,露出满意的笑容,回头跟下人低声说了两句。
下人点头哈腰:“老爷,放心吧。”
下人退下去,不多时,就有人过去扶起晕头转向的王孟英。
“先生累了,请随我到客房稍作休息吧。”
王孟英没有多想,稀里糊涂就去了。
在场的石诵羲、周光远、许芷卿等等都不知道什么事。或许就算知道了,也只会促狭一笑。
仆从架着王孟英出席,穿过长廊的时候,遇到了几个端菜盘子的仆妇。其中一位身量娇小的妇人惊诧地走近:“王大夫,你怎么了?”
此人正是红莲。她一直在大户人家帮工,补贴家用,做点洗涮缝补的活。这一次因为做寿,人手不够,管事的把她也叫来了。
王孟英醉了七八分,听到叫唤,抬起头,却看不清是谁,迷迷糊糊地也说不出话。
那些仆从一看是个厨娘,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你来凑什么热闹!”说着,扶着王孟英头也不回往地厢房走去。
红莲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心里有些担心 。
她上完菜回来,想了想,到厨房讨来了解酒茶。
她端着茶托,一路走到厢房院门。刚走近,就听到几个男人的窃窃私语。
“便宜了王大夫,小翠这么貌美的姑娘家,给了他…”
“他醉成那样了,还能成事儿吗?”
“嘿嘿,刚给他喂了一点药。保证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今晚过后,就把小翠打发到他家。他这回想假正经拒绝也不成了…”
一阵猥琐的哄笑…
红莲骇住了,细细想了一番,虽然还不太肯定,却隐约明白了大半意思。主人家给客人安排服侍的婢女,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无双…
她回到后厨,焦虑地思前想后,最终跺了跺脚,跑到管事那里交代一声,就冲出了李府。
她一边跑一边祈祷无双会待在医馆等王孟英回来,而不是回紫竹山庄。
幸而老天保佑。她气喘吁吁赶到王家时,无双刚好照拂一家老小吃饭睡下,正准备上轿回山上。
“无双!”她叫了一声。
无双转身见她,笑着说:“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红莲跑过去一把死死拽住她的袖子。天刚擦黑,无双这才看清她脸色惨白,汗水打湿的头发粘在鬓角,分外狼狈。
无双呆了呆,“你别急,慢慢说。”
红莲好不容易喘顺了,急忙忙把事情说出来,绕来绕去,颠三倒四。无双好不容易才听懂了。
她全身僵硬,不能置信地望着红莲:“什么?那李家老爷,怎么可能这般…无耻?”
红莲叹气,蹙起眉头:“我也不肯定。只是听到了那么一两句。但是看情形挺暧昧的…”
无双一时慌了神,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红莲难过地握住她的手,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还能怎么办?你忍一忍吧。王大夫心里面有你。就算有了服侍的丫头,也一定会娶你的。等过了这风头,把那服侍的打发出门就完事了。就怕,她若有了孩子…唉,再做打算吧。”
无双霍地站起来,“我去找他们要人!”
红莲连忙拉住她,“你疯了!那里是高门大宅,你怎么进去?而且又是办喜事,怎么容得人去砸场子?”
“那也要去!石老爷和羲少爷都在那儿,我去找他们帮忙!”
“你为难他们跟李家翻脸吗?”
无双咬咬牙,“不管如何,先去了再说!在这里婆婆妈妈,更是不得要领!拖久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她甩掉红莲的手,大步走出医馆。红莲无法,只得跟上去。
她们走出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医馆的院门吱呀地一声响。她们回头看去,半黑的天色中看见一个人走进了医馆门里头。
红莲用帕子捂住胸口,面无人色:“我,我好像看到王大夫了。”
无双也觉得刚才那个人身形是王孟英。但是天黑,并不敢肯定。
她们面面相觑。
王孟英不是在李德昌那里吗?
她们返回医馆,走进去,果然看到王孟英卧房门半开半掩,里头没有点灯,黑洞洞的。
她们发怵地看了一会儿。
无双小心翼翼在门外喊:“孟英,是你吗?”
里面的人极低极低地哼了一声。
无双立即就认出是他的声音。
王孟英居然自己跑回了家!
无双和红莲懵了,怎么也想不明白,醉得路都走不动的王孟英怎么跑出李府的。
眼下,无论怎么说,他回来了。红莲松了口气,“好了好了。你好好照顾他。我还得回去干活。”说完就走了。
无双云里雾里,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便推开门,轻轻走进去。
这么一会儿光景,天全黑了。月光雾蒙蒙地照入房间内,仿佛把一切都蒙上了梦的色彩。
她借着月光,看到那个人伏趴在床头。
“孟英?”
那个人呼吸急促,断断续续挤出低低的几个字,“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应该是V前最后一章了。
感谢所有人一路以来的支持、赞誉、拍砖、批评、诅咒。什么都好,总之这文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无论诸位是否继续支持,都祝你们平安幸福、笑口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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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李德昌母亲医案的史料:
(清)王士雄:
李德昌之母,仲夏患感,医诊为湿,辄与燥剂,大便反泻,遂疑高年气陷,改用补土,驯至气逆神昏,汗多舌缩,已办后事,始乞诊于孟英,脉洪数无伦,右尺更甚。与大剂∶犀角石膏黄芩黄连黄柏知母花粉栀子石斛竹叶莲心元参生地之药,另以冷雪水调紫雪丹。一昼夜,舌即出齿,而喉舌赤腐,咽水甚痛。乃去三黄(黄连、黄柏、黄芩),加银花、射干、豆根,并吹以锡类散,三日后,脉证渐和,稀糜渐受。改授甘凉缓剂,旬日后,得解坚黑矢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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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以身相许(下) ...
这么一会儿光景,天全黑了。月光雾蒙蒙地照入房间内,仿佛把一切都蒙上了梦的色彩。
她借着月色,看到那个人伏趴在床头。
“孟英?”
那个人呼吸急促,断断续续挤出低低的几个字,“你…出去…”
她站在门边,看见月光将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房间的最深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这让她踌躇着,既没有离开,也没有进去。
就在这犹豫间,王孟英猛地冲到痰盂旁,扶着墙掏心掏肺地呕起来。
她唬了一跳,连忙小跑进去。她太过焦急,竟然忘了要点蜡烛这回事,慌慌张张摸黑倒了一杯水,来到他身旁,“孟英,来,漱漱口。”
她轻轻拍他的背,帮助顺气。
王孟英忽然反手紧紧握住她,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手指,皮肤也传来一阵吓人的热度。她差点痛叫出声,男人和女人悬殊的力气差别,她可算是深深体会到了。
仿佛感觉到她的痛,王孟英又放开了她,“小双…你先回去,好不好…”低声的央求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在静谧的冬夜格外清晰,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无双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定定望了他片刻,却没有走,反而上前一步,慢慢伸出手,触碰他的脸颊。他浑身上下透发出来的热度和紧绷,便通过指尖传到她的心脏。
王孟英攀着墙直起上身,胸膛一起一伏。夜色中可以看到他的目光,明亮得好像宝剑锐利的锋芒,然而薄薄的月色又给这锋芒镀上了一层纱,顿时就变成了水中的倒影,柔亮且支离破碎。
他喘了一下,猛然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勒得很用力,很紧。无双也缓缓伸手圈住他脖颈,抬起头和他对视。两人挨得如此近,以至看得到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映。也正是在这长久的凝视中,情意如流水一般徜徉而出。
无需言语,就确定了。没有戒指教堂,没有凤冠霞帔。就在心里面默默地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生老还是病死,都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于是,他举起另一只手,卸掉她的发簪。一头及腰长发垂落下来,垂在两颊间。她靠过去,和他的脸颊贴在一起,耳鬓厮磨。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在耳后,让她的脸和脖子也发热起来,很烫很烫。
裙裳突然变得跟月色一样薄且轻,毫不费力就滑下了。
她第一次知道,被男人触碰是如此揪心的感觉。就好像潘多拉魔盒,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亦像美味的毒药,明知饮鸩止渴也要去尝。她渴望这样炽热的触碰。
月光为房间覆盖上迷蒙和梦幻的颜色,发丝的散乱,纱帐的翻飞,朦胧的身影,全部都融化在一起。唯有彼此深锁的对望是清晰且坚定的。
他半撑起上身,重重喘息,眼神迷离混乱却又有丝犹豫痛苦。眼睛里似乎蒙了一层薄薄的水光,眉头锁得很紧很紧。
她搂着他的脖子,主动去抚慰他,想要把眉头抚平。她忽然痛恨起那个李德昌。让他如此痛苦难受。
她怜惜地、不住地轻吻他,温柔地抚摸他,安抚滚烫的身体和绷紧的脖颈。
他焦躁干渴发热,像无法控制的汹涌的开闸洪水。激得她流出了眼泪。
这一瞬间她醍醐灌顶。仿佛已经等了很久,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艰难跋涉,终于来到世外桃源。她仿佛听到空气破碎的声音,一切虚伪的,矫饰的,一切无奈和痛苦,都轰然坍塌了。
月色还是那样的温柔安静,混合着初春料峭的寒风和嫩芽的香气,一直渗入到了他们的梦中…
第二天睁眼醒来,满目灿烂的阳光,鸟鸣啁啾。
王孟英不在房间,衣裳叠好放在了枕头边。
无双窝在被子里,回味了一下昨晚,好一会儿才微笑起床,慢慢穿戴好。
王孟英端着碗走进来,看见她醒了,连忙走到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一脸不安和歉疚。
没等无双开口,他就紧张局促甚至带了点慌乱说:“小双,你别担心。不要害怕。我对不起你。我一定会负责的。我已经跟娘说了。我们今天就开始筹备婚事。一定不让你受委屈。我们好好过日子,万一有孩子也不怕,我在这里,娘也在这里。我们都守着你,什么问题都没有。别人也不会乱传的。你别哭…”
他一口气讲了许多。
无双一言不发望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等他说完,突然扑在被窝里笑到直不起腰,长长秀发散乱在被褥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孟英…好像…是你…在害怕…”
王孟英惊愕地看着她。她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笑得那样开心,原先紧张兮兮想的安慰之词,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无双笑够了,爬起来,跪坐在他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亲亲我,我就不害怕。”弯弯的眼眸里溢满明亮的笑意。
王孟英诧异地笑了笑,果然低头亲了一下。
她顺势靠在他怀里,追上去吻住他。感觉到他动作顿了顿,然后放松下来,回应她的主动。
阳光透过窗格射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投影到墙上。
是的。他们都三十多岁了,都是成熟的人。她又不是古代贞烈妇人,不会为发生关系寻死觅活。更何况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为什么不开开心心的呢。她不想让两人因此弄得沉重忐忑。这是美好的事。
他们接吻了好久才分开。
无双倒在他胸膛前乱蹭,感觉到他伸手搂住自己,以防跌下床,还轻轻地拍背后,像在安抚女儿。
一直知道他是温厚的人。不过被他照顾关怀之后才知道有多好。她忽然唉了一声,目光灼灼盯着他,“你常常给富贵人家的奶奶、夫人们看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