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望天空,挑挑眉不回答,忽见一颗流星快如闪电划过天际,只留一刹那的绚烂。

“噢,”我懊恼拔出地上一根小草,“每次流星都消失得那么快,我总来不及许愿。”

余洛转头专注地看着我,“你有什么心愿吗?”

我转脸看他,轻轻说,“我希望我是童话里的小公主,和属于自己的王子一起逃到幸福的永恒国度。”
余洛静静地俊眸含笑,伸手拨开我粉颊边的长发,温柔而认真。

我忽然难以自抑胸中荡漾的春水,做了一个未经大脑的举动。

我攀上他肩膀亲了一口他的脸。

“可惜我不是公主,而你…”我巧笑倩兮,抬头看他,缠绕着丝丝的失落。

而你是真正的王子。

余洛的眼睛就像星星,亮晶晶的,直直看着我,温柔似水。

我害羞地低下头。

他无声把我搂进怀里,我则用力抱住他,用柔软的脸贴上他的胸膛,轻轻磨蹭着。

这个夜晚多美好,有英俊绝世的美男子,有软侬温馨的气氛,还有悄悄生长的情苗。

“一个大胆的精灵,把人的心都偷走了。”

他轻轻说道,低低沉沉。

“你的心呢?”我愣愣问了一句。

“快了。”

“属下参见少爷。”

水清、水琪、水瑜和火思思四人整齐划一单膝跪下。

我尴尬地松开手,想悄悄退到一边,却被余洛抓住我的手,紧紧地。

“说。”余洛对那四人道。

火思思面无表情地拱手,“今晚王爷一共派来56人刺探消息,已全部解决。”

“属下请示少爷该如何处置他们?”水清道。

余洛沉默了一会儿,看我一眼,吐出四个字,“送回老家。”

他的表情淡漠得比踩死蚂蚁还简单。但我知道他内心决不是这样的。

我无法无动于衷。

待四人隐去身影,我问他,“是因为我吗?”

余洛间接承认,“你可知道,你在落雨行府的消息一旦传回王府,有多凶险。”

“可是我讨厌杀戮。”

他定定看着我,“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次处理了王爷的人,正好可以安插我的人,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的私心。”

不要用这样烂借口安慰我的负罪感,你们是父子,斗什么?

话在喉咙中转个圈,被我吞下去。

“反正我已经手染了不止千百条性命,在沾点血腥也没什么。”

“我更加痛恨你对自己的淡漠不在乎。”

“迟歌…”他安安静静的看我。

我低头,捏紧了衣角,惨笑,“今晚请我到荷花园,就为了避开这个?”

“是的,也是想跟你聊天,真的。”

夜凉凉的,明亮的星星月亮却照不亮我前方的路途。


18.小事几件

整夜浅眠,半梦半醒又听到那种动物肢体摩擦的声音,搅得心慌意乱。

第二天很早就起床了。因为今天是月落预计要醒的日子,我打算在床榻边守着直到她醒来。

月落脸上有了一丝血色,脉象也平稳了。只是启云依然处于深睡眠中,连眼皮都不曾颤动过一

下。每当想起那晚惨烈的情景,启云毅然自己留下为我们挡刀,我都忍不住落泪,启云,一个人的生命是宝贵的啊,你一定要好起来,否则我一辈子都愧疚的。

余洛当真打发人送来好些书,我挑了一本最简单的《劝诫恒言》。其第一篇文章是《共勉学而》,我将生字教给雪池,他自一个人捧着书到一遍诵读抄写去了。

坐在月落床边的椅子上,我抱着雪舞,听她清澈的童声认认真真唱我教的儿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我一边留意月落的动静,一边瞅着雪舞小脸上严肃一丝不苟的表情,不由偷笑起来。这个雪舞,以为唱歌同背诗一样都是我布置的功课啊,苦得一张小脸!

她唱完后一双乌黑眼珠巴巴看着我,满眼的期待赞美。

我笑呵呵揉她的头发,“雪舞,你不喜欢唱歌?”

“喜欢,”她眨眨眼睛,“可是雪舞怕唱不好,会像没有背熟诗歌一样惹姐姐生气。”

“傻雪舞!”我轻轻勾她的鼻子,忍俊不禁,“背诗歌是要让你学会做人的道理,学写字是一个人的基本素质,否则人家会笑话你说,看,那个人连字都不会认!多笨啊!所以姐姐对你严格要求。唱歌就不同了,唱歌是为了自己心情愉快才唱的,姐姐不强求你一定学会,否则唱歌也没意思了,对不对?”

雪舞似懂非懂点点头,心思早飘到桌上几只水晶盘里的水果上面了。看她滴溜溜的眼珠时不时向那边转,我心里好笑。小女孩的心思藏不住啊!为什么小孩的心思总是那么明显?

这么说来,我小时候偷吃月饼被妈妈质问不敢承认,其实我妈一眼就看穿我在撒谎?余洛会不会也觉得我就像一个傻乎乎的小孩,说谎说得太差劲了?

我傻呵呵笑了,端过其中一只装着十来个水蜜桃的水晶盘,挑了最大最多汁的一个塞给雪舞,“给,雪舞这么乖,姐姐奖励你一个桃子。”

“谢谢姐姐!”雪舞眼里闪着喜悦的亮色,甜甜道谢。这个小女孩,大概被哥哥保护得太好了,完全没有雪池那样在心里深藏的自卑,总是天真烂漫不懂掩饰,这也是我最欣慰的一点。

我捏捏她滑嫩的脸蛋,“雪舞以后乖乖学习,就能得到更多奖励哦。”

“唔…”雪舞一边吃的满嘴是汁水,一边点头。

我摇摇头,掏出帕子给她擦嘴,回头吩咐一个随侧的小丫头,“巧巧,那几个桃子送去给雪池吧——巧巧,你怎么了?”

我惊讶地问道。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回头了才发现那个小丫头目不转睛盯着雪舞手中的水蜜桃,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吃惊万分的样子。见我望过去,立即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听到我要她拿几个桃子去给雪池时,她还是禁不住深吸一口气,瞪大鹿眼。

“嗯,奴婢遵命。”她低头回答。

我不能不怀疑。

仔仔细细端详盘中的套子,没有什么异样啊?不就是桃子么?我在北京上大学吃了七年桃子,总不成连水蜜桃都认不出来吧?的的确确是北京特产水蜜桃啊!

“巧巧,”我轻声唤住正要走出去的小丫头,“这桃子怎么了,你刚才那个表情?”

巧巧身子瑟抖一下,僵了,听到我直白的发问,有点慌乱地站住,垂首看着脚尖,“桃子…很好,没事啊。”

“那你为什么吃惊?告诉我。”我淡淡盯着她。

“小姐…”巧巧拿眼窥我,“您,您不知道?”

我茫然,“知道什么?”

巧巧见我的确一无所知,犹犹豫豫,才怯怯说:“蟠桃…是一种很低产而且很昂贵的水果,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来访才会奉上,平时只有宫里才有得吃。巧巧刚才见小姐随便赏给人…嗯,有点骇着…”

怎么可能?这几天我屋子里的水果盘总有新鲜桃子。照她这么说,难道我还是最尊贵的客人了?又或者余洛就是长孙熙文,新登基的皇帝?不对,新帝根基不稳,不可能离京在外地闲呆这么久,那余洛是…

我问巧巧,“既然是个稀罕的,为什么我屋子里一直有蟠桃?”

巧巧摇头,安分守己地回答:“这是少爷前日吩咐下来的,叫管家不可断了这边蟠桃的供应。”
前日?前日和余洛弹琴时案上供着好几种水果,我说了一句桃子很好吃。

心里荡起柔软的涟漪,我咬唇低头思索一瞬,回头嫣然一笑,“好吧,拿两个给雪池吧,也赏你一个。”

巧巧竟然吓得跪下,连连摇头,“小姐,这蟠桃不是奴婢能吃的,奴婢不敢,请小姐开恩,莫要折杀奴婢。”

我靠回椅子,淡淡道:“行了,照我说的就是了。”

巧巧屈膝行礼,煞白着脸孔不敢再出声,讷讷退了出去。

雪舞在我怀中回头,吧唧着嘴巴说:“姐姐,你好漂亮啊,眼睛都在笑。”

有这么明显吗?我瞪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眼,“那是因为有人实在太懂得讨女人欢心了。”

雪舞眨眼,迷惑地问道:“什么叫做讨女人欢心?”

我彻底无语…

正午骄阳似火,烘得人恹恹欲睡。

“月落,你怎么还不醒。”我趴在她床头懒洋洋嘟囔。

平时中午习惯了小憩一会儿,突然不睡了还真不舒服,头昏昏沉沉的。
雪舞被我哄回去休息了,屋里安静得很,巧巧和另一名当值的小丫头手执蒲扇远远站在我身后扇风。夏日鸣蝉此起彼伏,我打个冗长的呵欠,伏在床沿眯起眼来。

“给小姐加件衣服吧,这样自会着凉的。”巧巧小小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嗯,小姐好像睡着了,我去把那件无忧泪披风拿来。”

一阵窸窣声后,柔软舒适的绸纱轻轻覆到我身上来。我困得慌没有动弹,任由意识半漂浮着,闭目养神。

“芦儿,小姐的披风好漂亮呀!”

“嘘——小声点儿,巧儿,你进府时间不长,以后就知道了。咱主子家什么稀罕珍贵的没有?!我们做奴才的可不能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嘴脸。就今儿早上蟠桃的事儿,管家若知道了会把你拖到暗房的。”

“巧儿明白。可是芦儿,那披风真的好神奇,摸在手里软的水似的滑顺几乎拿不住,上面绣的花儿比真的还好看,对了对了,刚才映着阳光一晃眼,好像还有五彩云,眩得我头昏!”

“傻瓜,还不懂!这是长孙皇朝三尊之一的飘柳绸纱呀!在光线下面会焕发七色斑斓的彩华,小姐那件,还是最珍贵的品种,无忧泪!”

“咝…天啊——,传说中的飘柳绸纱…我居然能摸着一回飘柳绸纱…我不是在做梦吧?”

飘柳绸纱是什么长孙皇朝三尊之一?嘀嘀咕咕的话传入我耳朵,睡意消退了少许。

“嘘…别嚷嚷,你真没见识——不过也难怪,我也才见过两回飘柳绸纱,加上这次是三回,上两次是少爷招各大商号纵观查帐,管家叫我去添茶,吓!那阵势,能把人吓破胆。少爷穿的是纤菲蕊,明黄色晃得人心神都抖了,震得那帮老狐狸服服帖帖的!”

“纤菲蕊是什么?”

“先时我也不懂,后来德管家有一回说,飘柳绸纱按颜色和纹路的不同,有六类品种,雪飞丝是羽白色,琉璃碧是浅翠色,海澜珠是烟蓝色,无忧泪是浅红色,纤菲蕊是亮黄色,莹蝶露是粉紫色。其中啊,极品种的极品当属纤菲蕊和无忧泪。前些年我还听说,九匹飘柳绸纱值一匹汗血宝马!”

我登时清醒了一半,哇塞,万两黄金易求得,汗血宝马难寻觅哇!这飘柳绸纱名贵成这地步了?好有钱啊…

仍眯着眼,但耳朵已经自动自发竖起来,可是…两个小丫头没有向我预期的方向说下去——

“无忧泪…这么昂贵美丽的东西…回家给娘亲说我见着飘柳绸纱,她一定不相信骂我做白日梦。我娘卖我进落雨行府只当是一般人家,芦儿,主子爷是到底干什么行当的?”
咦,这个话题方向也不错。

“这个我可不清楚了,只知道少爷有很多很多钱,多得数不清,吃穿用度都是极致的好,指不定比宫里头住的那位还富贵。”

“唉,富贵人家就是不同,活得怕比神仙还舒坦些。这辈子我能有一小块飘柳绸纱当帕子,我也就认了,没白活。”

“你做梦!你以为你是谁呀,难道你想至少也是随随便便就送了这么个宝贝给小姐?说实话,我在府里呆了六个年头了,还从没见过少爷对一个人这么好过。我初来时是政大管家服侍少爷,一个不小心摔了少爷心爱的砚台,就拉出去神秘失踪了,再没有见过他。”

“可是…小姐她好像还懵懵的一点都不知道,刚才她眉头皱都没皱就赏了一个蟠桃给那丫头,我差点没吓死!也不怕折了小丫头的寿!那东西岂是普通人有命消受的。”

一滴泪悄无声息滑过粉颊,我完完全全醒了,睁着泪眼心脏酸软得每条动一下都发抖。手臂早被枕得麻木掉了,可我任性地没有移动,只想理清脑中环乱哄哄的思绪。

余洛,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暗暗为我做了多少事?先是下人对我恭恭敬敬的,人人不敢怠慢,如果没有你的吩咐,恐怕我早受尽冷言冷语和白眼了吧。是啊,我只是个吃白饭的人,能在这里尊贵地活着,凭的什么呢?

“说得对,我也奇怪,看小姐的举止谈吐,是个千金娇女无疑,可看她对好东西似乎不怎么留意。倒是一些平常物什使得多。”

我苦笑,有几次练琴都看见余洛脸色不好,明显不舒服,可他坚持帮我纠正误音,直到我弹得顺畅后才肯休息。

他每年七月到落雨行府,除了接受段先生为期一个月的调治外,更重要的是视察横县这一大片区域的生意进展。他取消了午时例诊后的午睡,只为了快点看完一大摞厚厚的帐本,好多写时间陪我练琴,怕我闷。

“到点换班了,你们去叫末儿她们来吧。”

练琴时吹了风有点咳嗽,第二天早上丫环就捧来了枇杷露,然后傍晚再见时他细心准备了披风。我还沙沙地暗想着披风的料子可真不错,质地轻滑,透气又挡风,哪里知道是…。

芳草亭的灌木枝绊了我一下,他没动声色,第二天去时花木修整过了,横出的枝条不见了踪影。

我无意识地揉揉指尖,第二天琴架上多了指套。我见他从来不行礼,身份如此尊贵的他没有怪罪过。

他出身高贵,我懵懂地跑去向他要雪池的书。他本可以打发人去做就好,却亲自挑选——因为送来的书,里面全是他的注释,阅读的次序,大概内容,全标的清清楚楚。他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小小的一个雪池,而是怕我太累。

泪水滑到被面,晕开淡淡的水花。我一路想来,蓦地发现,余洛他竟然为我默默做了那么多事。我想到的,我没想到的,他都想到了。

芦儿说余洛以前从未对人这么好,菊儿又说他对什么都这么用心,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不能控制地悄泣,妈妈,我该怎么?他对我这么好,我都不想逃了。

逃,还是不逃?

余洛,余洛,余洛…

我无声唤着,你知不知道,莫迟歌是多么渴盼爱。父爱的缺失,两度的情伤,天生孤僻的性格,前世的我冷眼看别人闹作一团装作不屑,内心的孤独只有自己知道。每当孤灯下饮泣,好盼望可以有人来怜我宠我,体贴我,照顾我。

病了,宿舍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水壶没水了,药瓶空了,冰箱里连剩饭都没留下,掏出手机不知道打给谁,唯一疼我的妈妈在天边,爸爸在赌场。

这种绝望,恐惧,无助,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想象不出来的。

余洛,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为什么要让我眷恋你的温暖,万一我们是敌人,万一你是乔竹悦的灭门仇人,该怎么办呢?


19.月落醒来

“小姐…”一声微弱的呼唤打断我杂乱的念头。

我惊喜地抬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闪着担忧的神色。我一把抓住月落的手,激动得有点结巴,“月,月儿,你终于醒了!”

“嗯,”月落皱着眉头,一脸茫然之色,“小姐,你为什么哭了,云姐姐呢?”

我哇地大哭起来,“月落,我担心死了。你都昏迷一个月了。启云伤得比你还重,到现在还昏迷着。我们被人救了出来,现在很安全,没事了…”

月落“哼”了一下,被我弄得有点急,“小姐…不要哭,你哭了奴婢也想哭了。”

我抹一把泪,抽噎着说:“你躺了这么久,一定不舒服,起来靠着吧。”

我抽了枕头垫在她身后,扶月落坐起来。外间被我的大动静惊动了,跑进来几个丫头,菊儿当先见我的动作,吃了一惊,忙走过来替我扶月落,“小姐,有事就喊丫头们,怎么可以自己来,仔细有个闪失,月落妹妹也要担心的。”

我不好意思地冲她感激一笑,红着眼哽咽:“我没事,只是太高兴了。”

月落眼底一利,缓缓扫视一周,掠过金菊时眉间惑色闪瞬即逝。

金菊细心侍弄好月落,似乎没有注意到月落的举动,温婉柔笑:“小姐和月落妹妹一定有很多贴己话要说,奴婢们先下去了。段先生吩咐月落妹妹醒来后要服汤药,奴婢去厨房熬好送来。小姐需要什么就喊一声,会有两个小丫头在外面听候差遣的。”

我点点头,“有劳了,难为菊儿善解人意。”

金菊微笑,屈膝作礼,“小姐谬赏,这都是奴婢的职责。”

确认她们走了之后,我握住月落的手,正待说话她却开口了,嗓音有点嘶哑,“小姐,你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小时候你受了委屈,红着眼死活不肯掉眼泪…”

我扁扁嘴巴,“我现在是不是很没用。”

“哪有!”她习惯性地为我整整衣襟,手却一下子僵住了。

我转眸看她,惊讶地发现他尚存水波的眸子里满是震惊,眼光直愣愣落在我身上。我疑惑地低头看自己,月落的指尖竟然微微发抖,轻触我肩膀上软如轻烟的披风流苏,拿上满绣着纯白色木兰花,工艺精秀。

月落忽一把用力抓住我的手腕,声调恐慌,“小姐,这飘柳绸纱披风是哪里来的?我们现在在哪里?你刚不是说我们被救了吗?怎么又被抓到这里来?”

我莫名其妙,轻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我们是被人救了呀,然后就被领到这里住下了。何来抓
这个字?这里是横县西北郊的一座别院,有什么不妥吗?”

月落抓紧我的手,摇头焦急道:“不是被抓?这里不是皇家的领地吗?我们怎么可能被皇家的人救?”
我眉尖稍蹙,我对余洛的身份早猜到七八分,知他肯定是皇室的人,但是月落才刚刚醒来,她从什么地方一眼就看出落雨行府的主子是天家?莫非我疏忽了什么?

见我久久不语,月落神色一紧,紧张道:“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你不好说?”

别急,”我松开眉头,安慰她,“月儿,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皇家府邸?”

月落一愣,“小姐,你身上的不是飘柳绸纱嘛?”

我快速思索一遍,还是不得要领,飘柳绸纱和余洛是皇室贵族有什么关系?我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刚才俩小丫头的对话。

月落急急解释:“飘柳绸纱是皇族的标志呀!只有龙孙子脉才能穿的呀!它是皇家御用织品,只
有皇上、皇后,较高品级的妃子和公主,王爷才能得到这种绸纱。而王爷迎娶正王妃时,必须有一件飘柳绸纱作的嫁衣作为聘礼,以示王妃从此进入天家族谱,成为正式的皇室成员。飘柳绸纱是尊贵身份的象征,多少后妃一生都在祈求能厚拥有一件飘柳绸纱做的衣裳。”

我被这意外之言震的脑中一片空白,心头如小鹿乱撞,不是因为确定余洛是天家龙脉,这点我早就想到,而是因为月落的一句话,“王爷迎娶正王妃时,必须有一件飘柳绸纱作的嫁衣作为聘礼…”而余洛的身份正好是…

我六神无主时月落的叙述犹在继续。

“它的织造工艺一直掌握在皇家御衣房手中,只有二十个顶级的御用织娘懂得它的织法。两个织娘日夜赶工,十天才能制出一匹飘柳绸纱,而它的云纹浮绣,还得由另外的艺匠负责。因为原料芙菱丝只产于江南吴楚宝地,便一直由楚泽王代为监造。”

最后一句话让我眼皮颤了颤,静静牵着月落的小手,她脸上是重病之后的倦白之色,语音低沉沙哑,缭着低沉的担忧。

我默然片刻,下定决心将一切告诉她。

不想让她看见我眼中微漾水意,我转身倒了一杯茶,回头时脸上已冷静如昔。

“月儿…”

我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并我的一些想法,悄声告知月落。

月落虽然心性不如启云成熟稳重,但也是聪明伶俐的女孩,听完我的话,约略也明白几分。

“小姐,那位余少爷…”她大眼睛眨了眨,反握住我冰凉的指尖。

我凄然一笑,没有解释什么。我对余洛的意思,她应该也模糊从我字里行间感觉到了。

“月儿,我截住余洛的车队时天已经黑透了。夜晚也能够在官道上毫无忌惮行驶的,必是地位极高的人。”

月落点头表示同意。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和启云是丫环,我是小姐。而这里的人却在我醒来后问也不问,直接就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系。说明余洛对我的身份早有了解。”

我慢慢将我的推想一点一点说出来,月落认认真真听着,“我昏迷时好几次都要醒过来,却被灌药直到一个月后才睁眼,恰好余公子回到横县。横县位于京都和杭舟之间,到京都至多十天,正好是参加完先皇七天大祭又赶回来。这难道是巧合么?还有,他身边的近侍好几次在我面前都差点说漏嘴,喊他小王爷,这是他们平时习惯的缘故。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都骗不了人的一点,余洛他说的是标准的吴越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