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尔街,高旻收获了荣耀,而在加州硅谷,则是不折不扣的笑话,遭搭档背叛,被赶出公司,一度订婚的女朋友和搭档搞到了一起,公然出入社交场合,频频高调秀恩爱。
往事不堪回首,绿云罩顶中。
高旻捏着酒盅,眼神闪了闪,嘴角勾着一丝笑,挑眉问:“我像为情所困的男人?”
乔瑟夫认真地审视高旻,他气定神闲,从不失态,在最糟糕的时候他也从未失去斗志和底气,认识他以来,乔瑟夫几乎没见过他进退失据的样子,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好吧,当我没提——接下来我们去酒吧,喧闹的那种,音浪轰鸣,人们摩肩擦踵,我喜欢那种感觉,然后喝得烂醉如泥,我需要龙舌兰,日本酒太脂粉气了,不带劲儿!”
“为什么不换种休闲方式,有益身心的那种,打打高尔夫,钓钓鱼”
“高尔夫?钓鱼?等我八十岁了再玩也来得及。走吧伙计,你需要点刺激性的活动!”
“我想南茜对此一定会有疑议的”
“中国有句名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let’sgo”
第15章 冤家路窄
舒楝穿着一套夏款梅花运动服,和古雅的和室格格不入。
钱进看不过眼,“你外套能扒了么,我看着都热!”
舒楝拉下拉链,脱了外套,露出经典的横条纹海魂衫,“我原计划骑自行车运动的,穿长袖防晒”
钱进无语。
一身和服的日本女管家,上完最后一道菜,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朝室内的食客一垂首,拉上了纸门。
舒楝点了点菜,总共13道,小碗小碟的,说好听点叫精致,实诚点叫欺客,每道菜一口的量,吃得饱么?请劳斯男那一餐虽说花了不少钱,但至少量足能吃饱。
夹了一筷子酸黄瓜,舒楝吐槽,“配菜比主菜多,金枪鱼片够mini的,此餐乃胡萝卜黄瓜开大会,你说花千把块钱吃这个亏不亏啊?”
“怀石料理吃的是意境,食材都是空运过来的,能按菜市场的价算吗?”
“就算京都米其林三星的怀石料理都没这么贵,反正宰的都是有钱人,我瞎操什么心呐!”
“我减肥,石烧神户牛肉归你了”
舒楝兴致缺缺的尝了几筷子,嘴巴淡出鸟来,索性撂下筷子,等钱进用餐。
“我最近请了个健身私教,饮食控制比较严格,只能吃清淡的,等我练出马甲线,咱们再去吃色香味具全的!”
两人吃好出来,月上柳梢头了,清寂的禅意庭院中蹲踞的石灯笼,亮着朦胧的灯光。
高旻和乔瑟夫出了包厢后并没急着走,站在一株山樱下散酒,不经意间回头,淡黄的光晕中有个人影,跟四周清幽的景致十分不搭调,有种绿幕抠像,二层画面叠加合成失败的感觉。
舒楝和钱进踏着步石朝庭院出口处走去,错身而过的刹那,高旻看清了她的脸,等反应过来,人已走远了。
糊面膜的那个人,名字挺特别,舒楝。
两次三番地碰见,就人与人之间的机缘而言,已算得上高概率事件了。
西方人一般分不太清东方人的面孔,但舒楝长了一张辨识度非常高的脸,所以乔瑟夫猛然记起guvita红酒吧门外的一幕。
有个醉汉骚扰一位衣着性感的姑娘,他正准备挺身而出,一边袖手旁观的女人突然快步上前撞开醉汉。
醉汉暴怒挥手就打,却被那位女人一把攥住手腕。
两人之间不知谈了什么,醉汉悻悻然地走了。
乔瑟夫正待好好瞻仰这位救美英雄,英雄已拦了的士扬长而去。
不料又碰上了。
“刚刚那位穿海魂衫的人,前几天在红酒吧我见过——当时你在门内讲电话,我在门口等泊车小弟停车…”
乔瑟夫把那天晚上目睹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问:“中国人都会功夫吗,我看她有点身手,虽然我不赞同一位女士冒然同醉汉动手,她应该保护好自己,这种事最好交给警察处理”
红酒吧?高旻想到了隔着珠帘的人影。
“她是不是穿着烟灰色套装?”
“smokygray?possibly,i’sure”
“it”
正被提及的某人,看到泊车的地方停放的一溜高级车,心里反射性的发怵。
钱进的车夹在一部奔驰g65和路虎揽胜之间,三部车乍看效果挺震撼。
以上皆为舒楝单方面感受,钱进出入豪车代步,早已到了视车无睹的境界,所以十分不理解好友畏畏缩缩的模样。
“磨蹭什么呢,快上车!”
“我得小心点,最近衰得很,万一蹭到了”
“别逗了,就凭你的血肉之躯?你以为你是钢铁侠?”
话音刚落,叮当一声轻响,舒楝急速冻结,僵住不动。
“我靠,拉链刮了倒视镜!”
“刮得哪部?”
“g65”
“你少吓自己,这车结实着呢,快走!”
舒楝爬上副驾驶,忍不住问:“就这样走人,会不会有点那啥?”
“你这撞车后遗症很严重啊,需要介绍心理医生给你吗?”
“我看我要改名叫霉霉了”
“别想了,待会儿到酒吧,整点深水炸弹,保管你烦恼忘光光,明天睁眼又是一条好汉!”
为了防止自己乱想,舒楝没话找话,“我以前替朋友跑过几回娱乐新闻,采访过范冰冰和李宇春,她俩就开g65,当时我想,女性开这么硬朗的车,性格中一定有强悍的一面,当然,最紧要的是有钱!”
“g65也就外观拉风,其实操控一般,开着有点颠,油耗高的离谱,动不动就加油!”
俩人东拉西扯了一路,到了夜奔酒吧,舒楝被保安拦在门外。
“咱们这儿是找乐的,不是来爱国的!”,保安轰人。
外套上印着标志性的中国字样,穿运动服泡吧的确不太合适,可穿什么是个人自由。
舒楝轴劲儿上来了,想质问他酒吧歧视爱国者吗?什么破地方,以为她稀罕来啊!
钱进拉住他,塞了几张钞票给保安,然后就芝麻开门了。
“浪费那美国时间斗嘴,至于嘛,走,进去嗨”
夜奔是上下两层的loft式结构,上层可闲聊聚会开party,下层是个大舞池,dj现场打碟,高分贝的电音统治全场,穿着轻薄透的性感美女火辣热舞,把腰臀摇成一道炫目的波浪,口哨声四起。
猎艳的男人四处游走搭讪,言语暧昧,神情魅惑,似乎只要一个眼神,一处暗影,就能迎合气氛来场不问姓名的艳遇。
当然也有伤心人买醉的,趴在吧台,不要命似的灌酒,把自己埋葬在噪杂的音浪中,比如,钱大小姐。
作为陪客,舒楝很自觉地只喝薄荷水,总得有个人保持清醒负责开车吧。
舒楝劝钱进,“照你这喝法,不出三杯准挂,来,喝点水缓缓”
钱进撑着下巴,扭脸问:“你妈一个人怎么把你拉扯大的?她就没想过再找个男人?”
“我妈人吧挺乐观的,也考虑过再婚,但不还有我这个拖油瓶吗,她又怕后爸对我不好,委屈了我,就想等我长大了再说,但一年年过去了,有想法也给耽误没了”
钱进晃晃酒杯,凝视着琥珀色的液体,唇边泛起讽刺的笑容,“你也见过苏锦蓉,岁月无损她的风华,更别说年轻时的光景了,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长得又美,一下就迷住我爸了,他一个没文化的小木匠,人家才看不上他呢,我爸到岁数了,女神追不上,只好认清现实和我妈将就结婚过日子,我妈也没多待见我爸,组织介绍,那个年代差不多都这样,谁是为了爱情走到一起的?都是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要是心向着彼此,劲儿往一处使,日子长了,兴许会培养出一份真感情”
“可是,谁让苏锦蓉老是勾着我爸呢,和她好的男知青拍屁股走了,她大着肚子,名声坏了,听说家里人也跟她断了亲,我爸看了,那个心疼!就花样扯理由帮衬她,你说哪个女的看见自己男人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能无动于衷?吵闹拴不住男人的心,干脆睁只眼闭只眼装糊涂,我爸提离婚,我妈唯一的要求是,要我爸立遗嘱,承诺他百年后财产全归我”
“我爸就我一个孩子,跟苏锦蓉结婚估计也生不出来了,所以他答应地很痛快,立遗嘱,公证的戳一落,我妈二话不说和他办了离婚手续”
舒楝拍拍她的背,“姐们,你以后就是霸道女总裁了,这桩离婚案,你是唯一的既得利益者,比和那些私生子女争夺财产的倒霉蛋们处境好多了”
钱进冷笑,“老头的私房钱还是很可观的,就算他拿出来给苏锦蓉和她儿子用,我也不意外”
舒楝舔舔嘴唇,“你想让老爷子净身出户?”
“我倒是想,但他还是董事会主席,拿他没辙儿!走,上去喝,这儿坐着不舒服”
钱进拎着两瓶酒摇摇晃晃上楼梯了,舒楝紧随其后,生怕她一脚踩空,酿成惨祸。
舒楝扶着钱进落座。
钱进对瓶吹,酒喝了一半,顿住,轻笑一声,眼神变犀利了,站起来,朝左前方的一伙人走去。
舒楝不明所以,赶紧跟上,瞧钱进的模样,这是要闹事的节奏!
“啧啧,我说谁啊,这么眼熟,原来是新出炉的钱公子!”
钱进说话的语气很挑衅,斜眼瞪着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
舒楝看过去,那男人说不上多帅,但气质很夺人。
男人身边的一个女孩气红了脸,站起来,极力维持礼貌,“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姓钱的!”
钱进夸张地哦了声,目光在几位陌生男女身上缓缓逡巡,“你们没听说吗?他很快就有继父了,钱姓富商,本城有钱人中排得上名号,叫声钱公子也不为过吧!你说呢,苏怀秋?”
苏怀秋!那不是苏锦蓉的儿子吗,钱进从小到大就讨厌的人,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样样都好,生来就是为了打击一般人而存在的。
“诸位——”,钱进振臂一呼,“今晚的酒,钱公子请客,大家喝好!”
顿时,酒徒们桌子拍着山响应和。
钱进愉悦地弯起嘴角回到座位,和人们频频举杯致意,开启酗酒模式,直至喝得不省人事。
“喂,醒醒——”,舒楝使劲拍钱进的脸,后者醉得死猪一样。
舒楝吃力地架起钱进,还没走两步呢,钱进的身子就往下出溜。
“我来吧——”
一只手接过钱进,舒楝登时像蹦出了五行山的孙猴子,轻松自由了。
舒楝歪头,是舒怀秋,他一手搂着钱进的肩膀,一手护着她的脑袋。
“你别介意啊,她喝多了”
苏怀秋笑笑,没说什么。
“酒钱挂钱进账上,你不用付”
“没关系,我来付…你是钱进的大学同学,我认识你”
舒楝砸吧砸吧嘴,琢磨了会儿,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该不会…?
舒楝偷眼看去,苏怀秋微垂着眼看着钱进,神色温柔。
舒楝在心里叹息:好大一盆狗血,苏怀秋的情路注定坎坷。
泊车小弟停好车,苏怀秋给了小费,动作轻柔地把钱进放在车后座。
舒楝把车钥匙给苏怀秋,担心地问:“你喝酒了吗?还是我送她吧”
“给同事洗尘,他们闹着来酒吧,你放心,我没喝酒”
“哦,那好吧”
苏怀秋帮舒楝从后备箱搬下自行车,然后上车开走了。
好神奇的转折——舒楝扶着自行车半晌无语。
身后有车按喇叭,舒楝推上自行车往边上躲,车像长了眼睛,以和她同步的速度,慢慢停下。
车门推开,舒楝的视角里首先出现了一双长腿,她抬头,心里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
我去,冤家路窄!
第16章 家的变迁史
来人冲舒楝坏笑,“舒小姐,山水有相逢啊”
被人指名道姓的,不好装不认识,舒楝剜了劳斯男一眼,假笑,“是啊,哪儿都能遇上,这缘分绝了!”
本想做个东北抱膀子,霸气应对,奈何推着自行车,不方便摆pose,只好劳动心灵的窗户表达欠了债还穷横的情绪。
高旻看她眉眼官司打得热闹,再瞧这运动服自行车的架势,跟前两套衣裳比,着装风格也太跳跃了。
“前几天,你是不是去过guvita红酒吧?”
“没错,去过——”,话到此,舒楝惊觉不对,“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你穿着一身烟灰色套装”
“两个小时前,你吃过怀石料理”
“还有吧就是,你辞职了”
高旻噙着笑,欣赏舒楝瞬息万变的神色。
舒楝思维发散,“你找人跟踪我?怕我欠债跑路?”
舒楝的反应证实了高旻的猜测,他笑笑,“那不能够,违法的事我不干,纯粹偶遇”
舒楝心中仍有疑惑未解,一时顾不上想,好像错过了某个点,但劳斯男当前,她只好专心致志等着接招。
高旻看她如临大敌似地瞪着他,一阵好笑,轻咳了一声,问:“我和朋友喝了点酒,你要是方便的话,能开车送我们吗?找代驾,这一来一去的花不少时间呢”
虽然因为车祸,和劳斯男闹得有点不愉快,可人家也帮过她,还给送医院了,一报还一报,没道理拒绝。
舒楝点头,“行啊…我自行车搁哪儿?”
高旻搬起自行车放后备箱,回头,下巴一扬,说:“上车”
舒楝纠结,“要是把你的车磕着碰着了算谁的?”
“算我的,好吧?”
这还差不多,舒楝坐上驾驶位,系上安全带,确认劳斯男的安全带也系上了,才发动车。
“去哪儿?”
“半岛酒店”
开了好一会儿,舒楝回过味儿来,瞄了一眼车标问:“你换g65开了?”
“就你撞我那车,还在修车厂放着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变着法得提醒她!舒楝横了劳斯男一眼。
舒楝开车技术不错,由于后座载着喝醉的人,怕颠着他不舒服,她开得特别稳当。
g65动力强劲,一脚踩下去,发动机在耳际轰鸣,和着血流和心跳的节奏,肾上腺素飙升,兴奋感随之而来。
黑暗中偶尔的一束光勾勒出身边人的剪影,高旻看了一眼,不知不觉笑了。
有些人天生拥有让人发笑的本事,这位舒小姐无疑就是。
舒楝把车开进酒店地下车库,高旻架着乔瑟夫叮嘱:“自行车就不要骑了,太晚了不安全,我让酒店的人给你叫部计程车”
“好吧”
过江隧道不向自行车开放,轮渡又停了,除了打的也没别的办法。
三人乘电梯到酒店大堂,高旻跟前台说了下,之后朝舒楝点了点头,架起乔瑟夫向电梯走去。
看着这一幕,舒楝忍不住浮想联翩,俩男人一起开房…啧啧。
门童叫来了计程车,舒楝让师傅等一下,到门岗那取自行车。
计程车的后车厢空间窄小,自行车一半架在外面,师傅抱怨:“平时不好这样子的,会被交警抓的,现在大晚上算了,幸亏你去的地方不远,否则你给钱我也不去!”
舒楝暴风称赞出租车师傅救急救难,把人夸开心了,高高兴兴地给她送回了家。
这一天过的,那个累啊!
幸好还有个家可回。
家对舒楝而言,不仅仅是容身之所,还是充电恢复精力的港湾,给她温暖与庇护,安抚她不为人知的疲惫与伤痛。
往前推几年,她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加不完的班,赶不完的饭局,k不完的歌,认真算起来,在外边待的时间比在家多。
当时家在她概念中就是花钱租来睡觉的地方,尚处在马斯洛需求理论的低级层次,还没达到爱与归属感的高度。
人在挣扎求存时,是无暇他想的。
舒楝充分理解那时粗糙生活的自己,一没时间,二没金钱,想精致也精致不起来。为了在大城市立足,为了打拼事业,她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在理想主义光辉的照耀下,不以为苦反以为乐。
记者和文人一样,都需要点气节,这点陶渊明做得特别酷,不为五斗米折腰,他辞官回家务农时写的《归田园居》,其中的一句: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舒楝特别喜欢,也一直奉为圭臬,哪怕在现实中经历了一番寒彻骨,有富贵于我如浮云的年少轻狂,栉风沐雨后消失无踪,她依然坚守住了底线,不出卖良心,不违背本意。
美中不足的是,道德、操守、良心似乎跟钱天生不合,舒楝在报社当记者的那段日子穷的叮当响,虽说她的出稿量不算少,可没有额外的进项,单凭杯水车薪的稿费,根本租不起像样的房子。
她就跟城际盲流似的,从城西窜到城东,从一所便宜的房子搬到另一所便宜的房子。她住过地下室、八个人挤的拼租房、巴掌大的亭子间…
舒楝不怕吃苦,怕搬家,被迫走人的情况层出不穷,什么房东收房自用、突然发神经涨房租、室友要和男友双宿双*飞…
马不停蹄地换房子苦不堪言,当记者就够奔波了,如果大后方再不稳定,那可真就没戏唱了。报社同事看她见天儿跟三毛流浪记似的,上班上得尖嘴猴腮,心中大为同情,就给她介绍了一住处,老公房,住的都是拆迁户。
据同事讲,房子老了点,但胜在地段好,交通便利,周边生活设施也齐全,更锦上添花的是,替舒楝介绍的这处是政府回收房,交给物业托管,租住的话,只要定期交租,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不用管,也不用担心被房东赶出来流离失所。
舒楝一听那敢情好,转念一想,这种条件的房子租金肯定不便宜,只好摊手做遗憾状:“姐,我挣的那三瓜俩枣你还不清楚,这房子我租的起吗?”
“租金不贵,房子也没多好,一室户,有个熟人在那家物业做客服,我让她先别把房子的出租信息挂房屋中介,给你留着”
这位女同事怀孕了,挺着肚子坐班,舒楝替了她不少活,给舒楝找房子,也就一顺水人情。
现成的便宜,舒楝也不推辞,签租房合同带搬家请了一天假搞定。
二十来年的老房子,也不期待它能好到哪儿去,不就图个事少稳定么,舒楝简单添了几件生活必需的家具和小电器,就安营扎寨不动地了,一住就是五年。
这五年发生了很多事,舒楝为了理想撞的头破血流,黯然从报社辞职,又摸爬滚打换了几份工作,老房子陪伴她度过了这段兵荒马乱的岁月。
后来进了城投集团,随着职位的晋升,工资也水涨船高,她把中二时期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心态收好,讥讽自己,伟人的名言可不是为了标识叛逆这么肤浅。你以为你是谁,美国队长么?你丫的就老老实实工作赚钱,免得待在老家的亲妈为你担惊受怕之余,还要操心你的温饱,眼巴巴等着你啃老。
工作了这么多年,加上运用手上的人脉和资源接私活的收入,舒楝的积蓄买一套小面积的单身公寓完全没问题,可她一直没挪窝,延续艰苦奋斗的生活方式。房间里除了一张木床和衣柜连沙发都没有,电视机和冰箱还是二十世纪初产物,没有空调,夏天吹风扇冬天喝热水。
舒楝在老房子住得绝对称不上舒坦,主要图方便,除了租金,物业费这啊那啊都不用管,她也就晚上回来睡个觉,饿了,小区门口有大排档,24小时便利店,非常的烟火人间。
在家徒四壁的老房子住习惯了,舒楝逐渐养出了浪子习气,文艺点的说法是洒脱不羁爱自由,大白话就是没心没肺,以方女士来看,闺女这是提早过上了老光棍的生活。所以隔三差五地催舒楝找对象,就怕她一条道走到黑。
日子过的随心所欲无牵无挂,长辈们是不赞赏的,哪能对以后没个章程打算,随随便便对付着过呢。
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事物是发展变化的,生活也一样。话说起来,改变的起因有点无厘头。
有天下班,晾在阳台的床单不见了,舒楝探头往下看,银白色的布料落在一楼违章搭建的车棚上。
敲开了一楼的门,烫的满头卷的邻居上下打量了舒楝几眼,这才侧身让她进来。
舒楝问邻居借了把人字梯,爬到棚顶,拿下床单,道了谢,邻居把她送到门口,一脸的欲言又止。
看她神神秘秘的,舒楝有些不明所以,就含笑等她开口。
“舒小姐,侬晓得伐,侬格屋子有毛病的——”
“毛病多了去了,老房子嘛”
邻居拍拍舒楝的胳膊,示意她凑近说:“侬勿晓得,侬屋里厢住过孤老,伊西特勒,三天后才被宁发艺…”
本地话舒楝勉强听得懂,邻居向她透露,自己租的房子死过人,这又怎样,二楼的一户前几天刚办过丧事,生老病死再平常不过了。
邻居看她不以为意,只当她无知者无畏,索性把老房子发生的怪事添油加醋说了个遍。
什么老人死后,屋里一到晚上就会有脚步声,特别瘆人,什么深夜有咳嗽叹气声,动静太大,吓跑了好几个租户,慢慢的,凶宅的名声传扬了出去,没人敢租,老房子空着直到碰上舒楝这个冤大头。
回想起签租房合同时,物业管理处的经理客气的不得了,生怕她不签字,一个劲的夸小区的优点,说最适合上班族住了。现在看事出有因啊,难怪租金低的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