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军县后,晚上再无野鬼现身,据绍说,那时因为军山阴气极重,千百年来的冤鬼形成了气场,自然易有成型的怨灵。想当鬼,也是要靠天时地利人和的,不然,你以为那鬼跟苍蝇蚊子似的,满大街都是呢?
所以水根现在是完全放松下来神经,而且特别嗜睡,不大一会的功夫,困顿劲儿又上来了,水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与绍又睡在了一处。
绍这次没睡,他看着水根酣睡的样子,心里默念道:“是你吗,万人?如果不是…那你又在何处?”
第二天一大早,冯局长就带着人来开门了。看到屋里的两个人光着腚搂在一处,立刻放出怪笑声。
“看来清河王倒是真觅得佳人了,如果他真是万人转世那就好办了。今天我们就要去寻访卜莁村了,还望贤伉俪相助一二啊!哈哈哈…”
水根听了掉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反射性地撇清:“我不是万人…”还没等他说完呢,冯局长接着恶狠狠地接道:“如果你不是万人的话,那你也不用回君山监狱了,直接在景阳冈上祭了武松吧!”
说完,又瞪着露在纱布外的两只眼睛问绍:“清河王,您说呢?”
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来也是认同了冯局长的话。
就这么的在邢台周边里里外外走了一天,水根累得脚都要走掉了,可四周除了游人就是人造风景区,除了人造风景区就是大大小小的度假村。
看着烤肉冯那越来越不耐的眼神,水根的心里就开始敲起鼓来。
千年前让人杀光了的村子,上哪找去啊?水根不想陪他们疯。
冯局长此行带了8名手下,加上呆头呆脑的梁博士,一共是10个人。
此时四人在后,两人在两侧,冯局长跟梁博士带着两个手下在前,将自己和绍包围在中间。
那几个人能看出都不是一般身手的,可是再厉害也应该拼不过自己身边这位非人类。
可惜哥们儿好几天没补充恶灵了,自从聚拢了元神后,绍虽然彻底占据了寄居的肉体,但元气大伤,反而不如无形无体时恐怖的力量。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比冯局长还想找到那个传说中的鸟村,根本没想着要跑。
也正是这样,让冯局长大为放心。
水根小心观察了四周,在经过一家卖土特产的摊位时,假装脚下一绊,将自己身侧的一名随从推倒在摊位上。
摆摊儿的是位大妈,看面相就知道泼辣。眼见着一名大汉撞上了自己的摊子,弄得木剑斧头满天飞的。立刻不依不饶地骂开了。
趁众人一愣神儿的功夫,水根抽冷子拔腿就跑。消瘦的身子板儿在人群中灵巧地穿行着。
不大一会的功夫,身后就有人追来了。跑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拓跋绍。
操,真不愧是草原儿女!追自己跟狗追兔子似的,那叫一个欢实。
“站住!别跑!”这时绍在喊。
不跑继续陪你?水根的腿转的更快了
幸好水根以前的长项就是跑步,身后不管是鬼还是警察一时间还都跑不过他。
“快把他拦住,他是在押的逃犯!”这是冯局长的声音。
不喊还好,一喊四周的广大人民群众闪得更快了。
这年头啊,好心扶起个老人都指不定是赔钱还是蹲大牢呢!还见义勇为?省省吧,这狂奔的可是个亡命徒啊!
不过水根还真得谢谢两旁的人群里没有见义勇为的,不然出来两个给他按住就彻底完蛋了。
他这一路跑得都快岔气了,可脚下不敢歇着,拼命地改过了一道山梁,脚下一滑,滚下了山坡,山坡特别陡,滚得水根头晕脑胀。
等他再爬起来时,突然发现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茫茫大雾。
眼前出现了一道蜿蜒向上,看不到头的台阶,水根试探走到台阶上,脚下的苔藓隔着鞋底都能感觉到一阵湿滑。
水根冒出了冷汗,这个地方他来过,不过…是在梦里。
第24章
他不由得被现实与梦境的重叠骇得倒退了一大步。可没退几步,就被人死死的抱住了。
水根惊叫着回头一看,原本是绍也跟了过来。他表情凝重地打量着四周,似乎也不知道为何会来到此处。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咣当、咣当…”像是小石子互相撞击的声音从台阶的上方清晰地传了下来。
“这里…就是卜莁村!”说话的是神色激动的冯局长。
原来他们一行追兵也纷纷赶到,为首的冯局长却顾不得责难水根,只是抖着一脸烧焦的肉丝,惊喜万分地解释道,又冲水根一点下巴:“看不出来,你真是卜莁村的后人!”
看来冯局长也认定水根是万人的转世了。
而绍却是阴晴不定地瞪着水根,久久来上一句:“你真的是他?”
水根琢磨自己要是违心承认了,这位能不能立马掐死自己,好重新投胎整容一次?
哥们以前做的太绝,给自己逼到死胡同去了。
不是吧,人家一个跟头就滚到卜莁村了;是吧,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受奸人挑拨,没有认出情人。生死相随的感情立刻降低了含金量,整个一以貌取人嘛!
所以没事老搞什么再续前缘,古人就是不懂得改善生活,现代人哭着喊着离婚,用剩余的青春再尝尝别的鲜肉。这愣头青可好,都不用拿赡养费就能换换第二春,还死认一个不放了。
这时冯局长已经抢先一步走上了台阶。
绍轻轻握着水根的胳膊:“走吧!”
水根看见那台阶有些眼晕,他不情愿地踏上台阶,问绍:“那位冯局长干吗啊?放着好好的贪官不作,这么进龙潭入虎穴的,想弄个革命烈士称号当当?
绍现在有点拿捏不好跟水根的说话方式,想放柔声音,又有些拉不下脸,别别扭扭地说:“他想要死后成仙!”
“啥?”
“这个冯局长的先人应该是当年曾替我父王占卜的巫师。那位巫师当年求访卜莁村,想要拜师学艺,却被你…不,万人的父亲——当时卜莁村的村长婉言回绝了。
可惜当初村长只卜算出这位年轻人属大凶之兆,会给村里带来一场灭顶之灾,却不知这次拒绝已经埋下了日后的隐患…命,难道就没人争得过命吗?”
清河王显然又感慨起自己命运多舛,感慨完了接着说:“当年我那昏君老子听信了巫师谗言,血洗卜莁村后,那巫师好像从万人的家里搜到了什么仙卷一类的东西,又机缘巧合弄到了万人传家之宝,镇魂石项链上的一块碎石,就潜心研究起修仙之路了。”
水根听得一愣楞的,感情杀人放火的,就是为了成仙!这他妈是哪路神仙?
冯局长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转身说到:“其实所谓仙人,就是能够超脱肉体的束缚,达到意念的永恒。到时候,什么疾病和痛苦,都不能困扰到我了。”
这回水根听明白了,依他看,成仙跟做鬼其实真差不多,像绍这样的,历经千年而灵魂不灭,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老吗?
要真是这样,费那个牛劲儿干嘛?把他切了砌在墙里不就成了?
“那你不是得到了镇魂石了吗?为什么非要来到这废弃的村落?”
冯局长意味深长地说:“古时的仙人为什么总是要寻访到一处幽静的深山古刹修炼仙道?其实这地理磁场才是精神超越肉体的关键所在。就好比清河王,如果不是在君山那阴气极重之处,也不会元神散乱千年而不灭。不过他还需要依附肉体,吞噬灵体才能维系,而我追求的是不依附任何力量,真正地长存在天地之间。所以这自古就涌现了无数奇人异士的卜莁村才是超越肉体的最佳之处水根不问了,孩子书读得不多,但知道打秦始皇那时候起,就有一种无药可救的疯病,为了追求长生不老,倾举国之财,穷毕生之力再所不辞。
看来这个冯局长也得这富贵病了,而且病得不清啊!
当众人终于到了台阶顶端之时,一块圆石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大易者不占”。
与水根梦中不同的是,这块圆石的上面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仿佛是什么利器在石头上狠狠地砍了下似的。
再抬头看过去,一圆石的后面,一片村落在浓重的雾气中忽隐忽现。
大家沿着乱石铺成的小径慢慢向前走去,那“咣当、咣当”的撞击声更近了。
水根仔细地一看,原来这里的每家每户的房檐前都挂着一个龟甲制成的风铃一类的东西,有风吹来,几枚铜钱在龟壳里互相碰撞就发出“咣当”的声响。
不知为什么,来到这个村子后,水根的心里就特别不舒服,又走了几步后,他看了看那些古朴的风铃,猛地悟到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风铃应随风摆动。
可他走了这么长时间,这村子里的空气如凝固了般,连一丝一毫的风也没有,那些风铃却步调一致地发出声响,那乏味声音的频率甚至比钟表的滴答声还要准确无误。
是有人操纵这些风铃吗?还是…
正当他感到升起怯意时,身边的绍伸出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
水根偷偷地往他的身上靠了靠,在这种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绍居然让他产生出一丝莫名的依赖感。
【卜莁村】
第25章
当走到村子的正中央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如果真像绍所说的,当年这里被拓跋珪屠得一人都不剩,那么这里应该是个鬼村,一个游离于现实世界的异境。眼前的房屋树木都应该是虚假的幻影。不怕,不怕,都是假的,水根默默地在心里宽慰着自己。
就在他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村子中央的广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走得近了,能发现这是50岁左右的男子,身上穿的是宽袖长襟的汉服,一头长发并没有绾成发髻,而是凌乱地披散下来。由于他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书呆子梁博士好奇地问道:“请问这是卜莁村吗?”
那人呆了一会,僵硬地点了点头。
冯局长一拍梁教授,示意他不要说话,他把一只手伸到腰后,暗暗扶住手枪,问道:“我们是来拜访卜莁村的,请问您是卜莁村的村民吗?”
那人又僵硬地点了点头。
局长接着问道:“请问村里的祭坛在何处?”
这次那人只是用手指了指脚下,然后如一阵烟似的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在场的人谁都不说话了,尤其是冯局长的几名手下惊疑不定,想必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
难道这个小广场就是村中的祭坛?
冯局长走到了刚才那个“人”站的位置,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人站立之处并不是平坦的地面,而是略微凸起,仔细一看,竟是一块巨大的龟甲,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额的花纹。
“这应该是用来占卜用的龟甲。”梁博士掏出放大镜仔细看了看这副将近一米的巨大龟甲说。
“‘占’意为观察,‘卜’是以火灼龟壳,古人坚信通过观察出现的裂纹形状,可以预测吉凶福祸。这块龟甲上有许多火灼过的黑痕,可表面除了天然的花纹外,却并没有裂痕。真是太奇怪了。”
“梁博士,你在考古上也颇有造诣,依你看,这里是不是举行仪式之用的祭坛?”
梁博士仔细地探查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举行祭祀的痕迹。
卜莁村世代占卜,尤敬鬼神,像祭神这样的大事马虎不得,而祭坛的位置必须是上接天脉下衔地气的所在。看来冯局长就是要找到这祭坛,好遂了他的成仙大业。
可如果这个小广场不是的话,为什么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幽灵会指着地下呢?
这时,绍沉思地说到:“那个人该不会是要我们用这个龟甲来占卜吧?”
“万人曾经对我说过,凡是到访卜莁村的新客,都要先卜过去再问未来。虽然这村子已经是个死村,但是因为皆是横死之人,怨念极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死者残留的意念居然能汇聚成卜莁村的幻境,千年而不灭。
既然是残留意念形成的幻境,那到访的来人当然也必须依照卜莁村的老规矩行事。”
冯局长听了点了点头,然后一指身边的一个手下说:“小刀,你先来。”
那个叫小刀的迟疑地走到龟甲前,在梁博士的指引下,点燃了打火机去撩龟甲的底部。
慢慢地,受热的龟甲慢慢地裂开了几道缝隙,发出“咔吧”的声响。
大家围拢过来仔细去看,却发现裂开的缝隙酷似篆体的汉字。
水根也伸着脖子去看,觉得那字怎么看怎么像乱来拐去的迷宫,一个字都识不得。
幸好有位古文字的专家在场,梁博士仔细辨别后,读了出来:“一轮明月照水中,惟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当字浮现出来后,不到片刻,裂痕立刻抚平,龟甲又完好无损。
这龟甲上出现的句子倒也浅显,这哥们就一猴子捞月的命,忙乎一辈子也不带发财的。
小刀也狠狠地唾了一口:“丧气,不过最近老子的确倒霉,跟人合伙做生意,结果被坑进去20多万,要不是着急还钱,我也不会跟冯哥…”
说到这,他看了看冯局的有些阴沉的眼神,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水根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我天,还以为神神秘秘地出现一算命村,能有什么玄机呢?感情一村江湖骗子啊!
出现在龟甲上的字看着挺玄乎,其实跟天桥下摆摊的算命瞎子的伎俩如出一辙。
张寡妇早年丧夫,日子过得苦的人都特爱算命,没事总爱带着水根去光顾卦摊。
就来来回回那些卦辞,水根简直倒背如流了。小卦辞一出,任戴墨镜的半仙怎么胡掰怎么有理。
不过一直盘旋在大家心里的恐怖气氛,倒是被这个算命的王八壳子缓解了不少。
局长的另一个手下,嘴上长痦子的尖嘴猴腮的男人也拿着打火机去撩。
这次龟甲上出现的另一句:“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行缓来头有绪,急促反惹不自由。”
这次的句子比较隐晦,但稍琢磨下也是生活不如意的意思。
能跟冯局长干这玩命活计的都得是亡命之徒,当亡命徒的必备条件就是让钱憋得“吱哇”乱叫,不然有几个是饱饭吃撑的,拿命来玩。
所以你也不能说这王八壳子算错了,但新奇劲儿过后,大家的猎奇心理大减。再也没人去用火燎。
“你们几个四处去看看,如果有装饰精美的建筑立刻回来通知我。”冯局长对几名手下进行了分工。
最后只剩下清河王,水根还有梁教授和冯局长继续留在了广场的中央。光线逐渐转暗,一轮明月高挂,古朴的村落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惨白,越发的凄迷。
也许是为了缓和死寂的气氛,冯局长走到绍的身边说:“清河王,如若我找到了祭坛,对你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上次用香炉灰暗算你也是情非得已,如果早知道这位就是万人万美人…我也就不会出此下策了,哈哈,现在我们算是殊途同归,希望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真不愧他现在的面相,够没脸没皮的。官场上的老油条就是不一样,背后捅完刀子后,就跟不小心踩了你鞋似的若无其事地道歉。
水根有点被恶心着了,可绍却朝冯局长点了点头:“此前都是误会,如若能找到祭坛,我们自然是皆大欢喜了。”
水根偷偷拽了拽绍的衣角:“真看不出你还这么大度啊!那以前怎么跟我算得那么清呢?早上不小心哈喇子淌你胸口上了,吃饭时还非得往我的碗里吐口唾沫才算清帐?”
要放在以前,绍早一巴掌拍过来了。
可这次,脸跟红绿灯似的,青一会红一会的,最后只是伸出一只手在水根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这个动作不能不说透着股亲昵。水根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
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缓和下暧昧的气氛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
“啊!啊!”
大家听了都是心里一惊,互相望了望,梁博士率先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了过去。
其实那些人并没有走远,当梁博士他们纷纷赶到时,才发现发出声音的地方在村里一口水井的附近。
那个嘴上长痦子的男人,惊恐用手指了指井口。
“小…小刀在里面…”
大家围拢到了井口边。
井底很深,深绿色的井水凝得如浓墨一般,将半浮在水中,圆睁着眼睛的脸衬得如雪一般白。而脸的旁边,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被水纹弄得如散碎的银子。
水根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事故,不知为何,那龟甲上的字,又浮现在了眼前:“一轮明月照水中,惟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第26章
“猴子,这是怎么回事?”冯局长厉声问道。
那个痦子男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我跟小刀来到这口水井附近,突然小刀跟着了魔似的,盯着井口发呆,嘟囔了句‘藏好的钱怎么在这?’…然后就一猛子扎了进去,我连拽都来不及了。”
小刀被水泡得发白的脸还在一起一伏的,可嘴角到死都挂着贪婪的笑容。
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没法把小刀的尸体从井里捞上来。冯局长对剩余的几名手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句,这只是个意外,大家行事要多加小心。
就算不去看还在井里泡着的同伴,那几个亡命之徒也难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感触。
“大家不必恐慌,只要找到了祭坛,我们就离开村庄,回去后奖金翻倍。”局长懂得是时候出点血了,果然此话一出,那些躁动的手下略微平复了些。
这次,也是吸取了小刀的教训,大家再也没有单独行动,而是一起往村子的深处走去。
这个村子虽然规模不大,但能看出平时应该可以自给自足。铁匠铺,磨坊等一应俱全。
一行人“哒哒哒”的脚步声伴着风铃的“咣当”声,更加凸显的夜里死一般的寂静。
路过铁匠铺的时候,水根发现那炉子居然还在冒着火,而鼓风的风箱也在“呼哧”地鼓动着,可一片蒸腾的热气中,铺子里却一个人影都不见。
冯局长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些异象,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快步往前赶去。
但一个人却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那鼓起的风箱,又慢慢地向那踱去…
月光洒在他呆滞的脸上,一个乌黑的痣如苍蝇般卧在一堆乱蓬蓬的胡茬当中。
“嗨,干嘛去你?”旁边有人试着去拉他。
可他如入了魔似的,猛地甩开拽着自己的胳膊,略带惊恐地跑进了铁匠铺里。
“怎么回事?尸体不是明明烧了吗?怎么还会在这?老不死的东西,死了还想连累我?”
痦子男站在炉子前,一手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好似托着瓶底般,作出四处挥洒液体的动作。
“多洒点汽油,不信烧不化你个老东西!”说完就从炉子里取出一根燃得正旺的柴棒子直直地向正在鼓动的风箱捅去。
那正呼呼作响的风箱突然被烧了个大洞,如破了的气球一般立刻鼓出一股热气,直喷到痦子男的脸上,吹得他发丝凌乱,闭着眼睛连连后退。
为了平衡身体,他不由得来回晃动后自己的胳膊,手里握着的火把一下将天花板上悬下来的几条绑在房柱子上的麻绳给烧断了。
那几条粗麻绳是用来悬挂一些锻造好的铁链,铜盆一类的东西,用来招揽生意。这下可好,只见一条铁链砸到了痦子男的身上,疼得他“哎呦”一声大叫出来,来回甩了几下,铁链反而绕在了他的身上,一个没留神,脚下一绊,人就直直地摔了出去。
不偏不倚,脖子刚巧磕到摆放在角落里,乡下用来铡草喂牲口的铡刀之上。
倒放冲上的刀刃一下子就切进了脖子里,一股殷红的喷泉形成了道弧线,从铺子里直射到街道的石砖之上。
“啊——”这下大家都井得呆若木鸡。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大家还没来得及反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痦子男抽搐了一下身子,便静止不动了。
半切开的脖腔里涌出大量的鲜血,被炉子里闪烁的灯光映成了蜿蜒的红河。
“风刮乱丝…不见头,颠三倒四犯忧愁。慢行缓来头有绪,急促反惹不自由。”
这次说话的是梁博士,只见他喃喃自语地说出了方才痦子男烧出的卜辞。寂静的深夜里,吐出的话似乎带着回音在巷子里回荡…
当初大家听了还觉得隐晦难懂的语句,已经被方才的血腥的一幕演绎得淋漓尽致。一时间大家全不说话了,似乎都在琢磨着两个连续意外死亡的同伴与龟壳上出现的卜辞的关联。
“猴子…以前有一次酒喝高了,五迷三道地跟我说过…他曾在哈尔滨那里捅死了一开出租车的老头,后来把尸体扔在郊外一把火烧了…该不会冤魂现在找上门了吧…”
平时跟那个痦子男交好的男人抖着脸颊上的肉说道。
剩下的那几个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进了村子里的几位中,除了水根与梁博士是大大的良民外,剩下的全算上,没一个好鳖犊子,认真计较起来,找上门索命的冤魂恐怕就不止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