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马场虽然设在城外,可是因为经常有城中富贵人家的女眷来骑马,所以休憩的木屋,还有行方便的恭房都不缺少。
胡氏初到漠北,不耐天气的干燥,所以饮水甚多,不一会,便领着侍女起身去了恭房。
可是过了一会,并不见胡氏回来,笑娘不禁心中起疑,便叫了身边的小丫鬟去看。
没有一会的功夫,那小丫头便慌慌张张地回来道:“小姐,夫……夫人身边的丫鬟都倒了在地上了,夫人却不见了!”
因为夫人是去行方便,方才侍卫都没有跟去,听了这话,孟奎提着刀带着侍卫大步流星朝着恭房而去。
而笑娘也不用人扶,从马上跳下来后,顾不得县主的仪态,提着裙子便往那跑。
到那一看,小丫鬟们果然倒了一地,可娘亲胡氏却不见了踪迹。
仔细一看,那恭房的马桶下竟然隐着暗道,孟奎已经率先钻了进去,追踪夫人的身影。
另有侍卫翻身上马回王府禀报郡王这里发生的惊变。
霍随风和褚慎是一起骑马过来的,褚慎下马时,本就不稳健的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霍随风皱眉走了过来,低头验看这暗道,皱眉问那些侍卫道:“难道夫人和县主来马场前,你们不验看场地吗?”
有侍卫跪下道:“因为知道夫人与县主要来骑马,孟统领带着小的们昨日就来此处验查了场地,当时此处恭房的马桶也被移开了看,并无异处,可是今日却突然出现了暗道……”
霍随风蹲下仔细去看,立刻看出了端倪。此处的暗道是有人一早就挖凿好的,只不过在下面装了木板子,上面再盖上一尺的沙土踩实后便查看不出端倪了。
可是胡婶子去恭房时,有人一早就顶开了暗板子,守在此处,放出迷烟,昏倒了众人后,便劫持了胡婶子扬长而去。
不一会,灰头土脸的孟奎赶回来了,他顺着密道一路前行,发现出口就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的后面,地上有凌乱的马蹄子,可是追了一段时间就到了绿洲附近的河道上,想来是坐船顺流而下,全无影踪可寻了。
霍随风听了孟奎之言,立刻命部下沿河道而下搜寻,重金悬赏探查今日靠岸船只的讯息。
褚慎虽然忧心妻子,可也知此时不可乱了阵脚,也强迫自己不去想胡氏发现自己被歹人劫持后的境遇,便不发一语,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此番贼人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是要劫持官家的女眷索要赎金,还是刻意为之,就是冲着他褚慎的夫人来的呢?
笑娘此时心中,想的跟父亲是一样的。
究竟是什么人,这般胆大妄为,费了这么多周折,却要劫持一个刚刚来到此地的妇人?
她心内正百思不得其解时,看到霍随风低头仔细地看着那地道的边缘。
笑娘心念一动,也自低头查看,这一下便发现了端倪——此地乃是沙土居多,一般打洞的方式很难成功。
可是这个地洞的洞璧表面却涂抹了一种发白的胶质,让沙土凝结,不会坍塌。
笑娘恍惚觉得这个法子似乎在哪见过,仔细一想,不久是剧本《养帝》里的漠北奇袭的重头戏吗!
当时霍随风已经回到漠北,他身边的女军师公孙琴献计,利用北海一种特殊大鱼的鱼胶拌入米汤,便可形成让沙土凝结的胶质,以此挖掘地道,奇袭了漠北守城的官员府邸。
当时吴笑笑看到此处时,还觉的原作者金手指开得太大,他怎么不顺便在沙漠里挖出几座石油呢?可是现在真看到了这种诡异的挖凿技法,笑娘后脊梁冒冷汗时,突然想到了此前霍山的夫人崔氏曾跟她说过,那公孙琴虽然祭了河神,却不见尸首浮泛上来……会不会是公孙琴并没有死,却躲在了暗处作怪?
可是,她若有这等本领,拿来报复霍山夫妻,或者她褚笑娘都能让人理解。可是为何她却大费周折地劫掠了母亲胡氏?
是掳掠错了人?还是……她就是冲着胡氏去的?
笑娘一时立在黝黑的洞口,陷入深思。可是仔细一琢磨,立刻明白了:若公孙琴重生,那么她此番重生可算不得舒爽,究其根源,一切改变都是从胡氏救起褚慎算起的。
也许在公孙琴看来,这胡氏也是重生之人。她若想拨乱反正,改变自己如今变得乱七八糟的命运,势必要擒了胡氏仔细问个明白后,再作打算。
想到这,笑娘顾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径直跟蹲在洞璧边的霍随风道:“我曾听公孙琴说起这种凿壁技艺,想来这样的神人漠北也没有几个,而公孙琴生死不明,此事应该跟她有莫大的联系……”
其实若是按前世脉络,这等神技,乃是公孙琴与霍随风游历北海,捕捉了那种奇异的大鱼后,才想出的。当世之人,闻所未闻。
所以笑娘顺口说听公孙琴提起过后,原本以为霍随风会刨根问底,询问她何时从公孙琴那里听闻来的,可没有想到霍随风毫不迟疑地接受,立刻派人去霍山那里询问公孙琴被祭当日的情形,准备追查公孙琴的下落。
而褚慎不顾还有些衰弱的身体,执意要同去河道巡查的兵将一道搜寻着胡氏的下落。
其实笑娘的猜想与实际并无太大的出入,胡氏被劫持的幕后主使,的确是死里逃生的公孙琴。
当初崔氏善妒,竟然向霍山吹枕头风,只说她乃妖孽蛊惑人世,既然霍随风都不用她,必有蹊跷。
霍山对他的这位夫人也是言听计从,竟然拿她祭河。而那善妒的乡妇崔氏,更是立在她面前,让她贴身的侍女,拿了剪刀划花了她的脸……
幸而公孙琴在民间自有一批数目不小的簇拥,其中还有不少狂热的富家公子。
那几位迷恋公孙神女的公子私下收买了水性好的船工,带了灌了气的皮囊,潜入水下,救下了她,又拿出银两仆役,妥善安置了她。
虽然容貌不在,但神威依旧,她点播给信徒些信息,便足以让他们俯首帖耳,为自己卖命。
甚至有富家的公子求访神医寻来了填补疤痕的膏药,虽然不能让她的容貌恢复如初,但好歹看上去是几道略微肿起的红痕,不再那般狞恶了。
可是每每揽镜自照,看着不再美貌的容颜,公孙琴便愤恨难平。
在上一世里,活得跟猪狗一般的霍山庶子夫妻,今世竟然插了鸡毛装起凤凰来,又害她如此,真是让重生一世的她无法接受!
一切想来,这变化都要从胡氏算起,也不知她如何使了狐媚之术,迷惑得褚家父子对她们母女俩言听计从,而霍随风竟然连认都不肯认她了……
公孙琴百思不得其解,只想弄来胡氏问个明白。
而且擒了霍郎的准丈母娘,她倒要看看那一对新人可还有心思如期举行成礼?
☆、第119章 第 119 章
只是公孙琴真的见了眼前这位从醒过来便一直哭, 身体抖得如筛糠般的胡夫人,着实是头痛。
谁能告诉她, 该如何让着哭了一整日的胡氏停住哽咽, 说句个成形的句子出来?
公孙琴的信徒雇佣来的壮汉甚是粗鲁, 上去便要打胡氏, 却被公孙琴拦住了。
她到底不是蛮匪,骨子里还自带了一点清高, 自然不能做出刑审霍随风义母的事情来。
所以只能等着胡氏哽咽哭透, 没了气力,她才半蹲在胡氏面前问:“胡夫人, 我并不想伤害你,只是有一事不明, 您当初因何会救褚慎回家?”
胡氏不认得公孙琴,只觉得这位姑娘长得好看, 可是缘何脸被划花了?怪可惜的, 而且她问得也怪,竟是自己与夫君初识的陈年旧事?
而且她先前明明是去恭房,为何眼前一黑后,便出现在这和略显简陋的木屋里?屋外寒风呼啸,一听就应该是野山旷岭上,
此时胡氏也是心灰意冷,全无活下去的念想了。自己虽然并非闺阁小姐, 可是嫁人之后, 自己的名节便是夫君的脸面。
而自己到底是不争气的, 因为曾经做过人外室的缘故,让夫君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每每想起,半夜都能哭透枕巾。
如今又被不知名的歹人劫掠了去,就算事后被人解救出去,名节到底是辱没得没了,何必再给自己的夫君和她的儿女们增添污名
这么想着,她也不搭理公孙琴的问话,只看准了一遍的墙,一个猛子就要往墙上撞。
要不是一旁的大汉手疾眼快地格挡了一下,便真要撞死过去了。
公孙琴没想到这位哭包夫人竟然还有这么烈性的一面,不由得一滞,只觉得自己今世的凄苦,难道真是这么个一根筋的妇人造成的?
这么一想,心内的郁闷更甚,语气也不甚好了,只问:“不过是请夫人问些事情,缘何要死要活?这是要污蔑了我逼迫郡王的义母不成”
胡氏死意已决,也不哭了,只哑了嗓音道:“这位小姐说话好生刁蛮,你这般请人,哪个妇人能苟活下来?再说我当初救了我的夫君,缘何要跟你讲明原因?”
如今公孙琴心内已经成魔,一定要弄清楚今世乾坤巨变的缘由,于是再顾不得闺秀的矜持,只坐过去,扯着胡氏的衣袖道:“因为你当初就不应该出现在那破庙里!”
胡氏此刻倒是不怕了,只扯回自己的袖子道:“为何我不该出现?也幸好是随风那孩子抢了我女儿的包子,不然夫君岂不是要死在庙里?如此一来,便称了你们这些歹人的意思了?”
公孙琴只听到霍随风抢了笑娘的包子,引得他们入了破庙,不由得直了眼,心内似乎有些信仰如水泡一般幻灭。
“不可能,怎么会是霍随风主动引得你们去的?难道……他真的爱上了恶毒的莫笑娘?不对……一定是他遗憾义父英年早逝,所以这一世重生,才会病急乱投医,求了你们这对卑贱之人去救褚慎……而你和笑娘一样,天生狐媚,引得那褚慎不分香臭的纳了你,又让笑娘不知羞耻地赖上,以恩情要挟,迫得霍郎迎娶……”
公孙琴死也不愿承认霍随风是真心爱上了笑娘。那么他当初去抢笑娘的包子,便一定是为了救受重伤的义父的缘故。
也只有这般才合情合理,更解释了霍随风为何会娶笑娘——大约是被义父逼迫得纳娶了褚家嫁不出去,出身又不好的姑娘……
至于他为何不肯与自己相认,细细想来也有了解释。一定是霍随风愧疚于前世不能给她名分,而今世又被迫娶笑娘为正妻,他不愿再辜负她,于是才让她的父亲早早将她接回,可以名正言顺地嫁给别人为妻,安康度过一世……
这么一想,先前霍郎的辜负,就成了情不得以,细细想来,也透着心酸的甜蜜。
有些女人,虽则聪明,可是在感情里,却如同被下了降头,就算是被人辜负,也能自圆其说,为对方找出千百个理由。
公孙琴未能免俗,听闻了是霍随风主动找寻的褚笑娘后,便是下意识地为他找寻了开脱的理由。
可是她的喃喃自语在胡氏听来却是一头的雾水,全然没有什么章法可言。
而且那话也太刺耳了,倒像是她们母女知道褚慎以后会荣华富贵,主动搭讪上去一般。
若是说她还好,可为何要扯上笑娘?而且听那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这位小姐对随风那孩子爱而不得,才编排笑娘的不是!
自己被贼子掳走,不能给丈夫和孩子留下污名,只能一死了之,但是死前也要给女儿正名。
于是胡氏气愤地说道:“我家笑娘乃是正经姑娘,而且因为女大男小,且是自己义弟,一直不愿嫁给随风。是随风对笑娘有意,屡次求恳他义父许亲不成,最后请到万岁爷的面前。万岁下旨,笑娘才不得不嫁了,怎倒成了你嘴里的迫人来娶?”
公孙琴大怒,忍不住提高了嗓子大喊道:“你说谎!都是你们母女两个狐媚子处心积虑先是引诱褚慎,又勾引随风,我今日就不叫你们母女俩的阴谋得逞……”
公孙琴话声未落,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霍然撞开,几个人冲了进来,当先一个身影有些瘦削,正是英武不减当年的褚慎,旁边修长身形的是霍随风。
公孙琴没有想到霍随风竟然找寻得这么快,话音戛然而止,忽略了其他人,只是脸色苍白地看着霍随风。
一旁的大汉先是一惊,转身便要抓住胡氏护身。褚慎猛地前窜一步,呼地一掌便劈到大汉胸口。褚慎心中已经气急,这一掌用出了全身的气力,将那贼子直打得飞了起来,撞到木墙掉在地上眼见是活不成了。
胡氏看到丈夫和义子到来,心中一阵欢喜,刚要开口,又想到自己名节已失,不禁犹豫起来。原本是立意去死,可是再看到夫君满含惊喜的脸,便生出了对人世的不舍,倒叫一心寻死的心里如刀割般难受。
于是原本干涸了的一双眼,不禁又是续满了泪水。
夫妻历劫重逢,当是怎样的感人画面?
只是身为未来褚家准女婿的霍随风只是黑着脸看着义母,没有上前——刚才在屋外他正听见胡氏侃侃而言,那叫一个真真切切。
义母说笑娘并不愿意嫁给自己,完全是被逼无奈。
他身为当事人,自然知道义母说得都是透着质朴的大实话。可如此不顾念面子上的亲情,非要戳破这婚姻难堪的事实,却太折损铮铮铁骨男儿的脸面了。
不过也不怪胡氏,以为自己是人之将死便吐了真言。她没有想到夫君和义子能这么快找寻到贼子藏匿自己的贼穴。
说起来,此番能这么快找寻到胡氏的影踪,还是笑娘立下的功劳。
当初她在郡城外施粥舍药,结下了了不少的善缘。那公孙琴有信徒,她惠敏县主的迷弟迷妹也不少!
当褚慎亲自领兵沿着河道寻访信息时,许多当地的船工百姓皆是闭口不言。
笑娘因为也是心急着娘亲,便跟着父亲和霍随风一道找寻蛛丝马迹。
遍访不到正焦灼时,突然一个脸儿脏兮兮的小娃娃绕过侍卫去扯她的袖子。
笑娘倒是认得,这孩子当初从她的手里接过姜片糖。
于是她便让扯那孩子的侍卫住手,并蹲下问询着孩子何事。
那娃娃冒着鼻涕泡,一边嗅闻着笑娘身上清幽的香气,一边小声道:“我午时在船里午睡,起来立在船头撒尿时,看见一艘带着香薷的船驶了过去。”
这群孩子当初围着笑娘没话找话,倒是将药粥里几味中药认个明白。
那香薷的味道独特,所以这孩子倒是记得清楚。
笑娘听了却是目光一凝,漠北之地,物资贫乏,如大批药材一类都是有迹可循的。
当初她为了避免霍乱,请托洪娘定下了大批的药材,只是运送时,洪家的船队因为临时出了意外,不能押运,便请托了当地的镖局代为押运。
漠北少水,成段通往内海的船只刨去渔船的话,都是有数的,若是胡氏真在一艘押运过草药的船只上,那么找寻起来,便简单容易得多!
于是霍随风依据着孩子之言,很快便找寻到了那船只,遍搜船舱,便找到了胡氏的一只耳珰。
至于审问船工,缉拿船主也是雷厉风行的了。
就这么的不到一天的功夫,便找寻到了公孙琴的藏身之处。
霍随风虽然脸黑,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太过血腥,不宜被惊魂未定的义母看,便请同来的洪萍搀扶着胡氏先出了木屋。
胡氏出了木屋待上车才发现,笑娘竟然也在。
她一时急了:“这……我被劫掠是多腌臜的事情,怎么你爹爹和随风糊涂,竟然让你也跟来了?”
依着笑娘的意思,方才是要下马车的,可是褚慎不让,直说她敢下车露脸就打断她的腿,她这才留在马车里等。
此时见娘亲无恙,她也安心了,只拉着胡氏的手道:“娘请放心,爹爹和随风办事牢靠,你这不到一日的惊魂,便是历经噩梦一场,梦醒就好,你不说,无人走漏风声……只是那贼人可有伤了娘?”
胡氏听了笑娘的宽慰,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只低低道:“贼首是个姑娘,不过是一个劲儿问我是如何跟你爹爹认识的,倒是不曾害人。”
☆、第120章 第 120 章
这正符合笑娘的预料, 她原本就怀疑着公孙琴掳了胡氏是为了查明谁是重生者。
而褚慎被救正是多米诺骨牌效应的起点。公孙琴会紧抓着此处不放,也是在预料之中。
她听娘亲说完, 便急急问:“那娘你是如何说的?”胡氏生气道:“我自然是实话实说, 可是那个姑娘竟然说随风当初抢你包子是故意的, 什么……一定是他遗憾义父英年早逝, 所以明知我们娘俩不好,也要引得我们去救……”
笑娘有一刻呼吸变得急促, 压低嗓门道:“随风遗憾他义父英年早逝?公孙琴当真是这么说的?”
胡氏也听不懂公孙琴当时类似癫狂的话语, 但公孙琴这话说得清楚,她也记得清楚, 听女儿笑娘问,她也是点了点头。
笑娘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紧紧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 霍随风已经走出了木屋,来到马车前吩咐侍卫道:“先送夫人和县主回去, 且记, 夫人与县主是去了临郡的寺庙祈福,这才晚归。若是有人敢嚼舌根,便要立刻拿住,回禀于我。”
霍随风说的这番话,不光是说给侍卫听的,更主要的是说给胡氏听。
他的这位未来岳母,原本就是兔子般一惊一乍的怯懦。若是被劫掠的消息传扬出去, 不用别人的唾沫丁子, 她自己就能钻入死胡同, 寻求不得活路。
所以当初马场里,胡氏被劫的事情一发生,霍随风便立刻封锁了消息。而就算去河边寻访船只,也不过是暗地里查访,并未吐露实情。
笑娘亲自来接母亲,也是为了维护胡氏的名声,母女礼佛回府,便再正常不过了。
当回到郡王府后,笑娘亲自将已经折腾的浑身乏力的母亲扶下马车,将她送回屋子后,嘱咐侍女备下热水替胡氏沐浴,又亲自给胡氏在香炉里燃了安神的凝香,替她用软木的梳子沾水疏通了长发,柔声细语地宽慰胡氏不要胡思乱想。
这时厨下也熬煮了细软的鱼粥,胡氏在女儿的劝慰下喝了半碗,人总算是活络过来了。
待得褚慎回府后,笑娘这才退出母亲的房间,让继父安慰着母亲。
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寒烟小声道:“郡王也回来了,不过还没有食晚饭,想让您陪着吃些。”
笑娘沉默地想了一下,便起身换了件轧棉暗花的袄子,用玉簪随便绾了个发髻,朝着饭厅走去。
霍随风是真的饿了,这一整天他和义父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尘埃落定,自然饭量大开。
厨下端上了给胡氏熬煮的鱼粥,又另外烫煮了一只鸡,蘸着香蒜油碟来吃。
霍随风见笑娘莲步轻移,走了进来,便放下碗筷,替她拉动椅子道:“听说你只劝着胡婶子进食,自己却没吃什么。虽然已经入夜,可也要少吃点,免得饿坏了肠胃,闹了胃病便不好了。”
笑娘当然知道胃病的痛苦,身在现代时,她这个高举自主创业大旗的富二代便因为三餐不应时而患了胃炎的毛病,有时候一餐吃得晚了,胃就疼得受不了。
所以来到古代后,创业的大旗也放倒了。作为古代合格的闺阁小姐,笑娘一直是精心于保养,时不时研究些滋补养颜的药膳一类,生怕自己再落下胃肠疾病。
可是今日,她是真的没有胃口,只是坐下来,若有所思地饮着粥——公孙琴的那番话,实在太叫人生疑了。
她听过之后,细想了这一路,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暗指霍随风也是重生的。
可是笑娘知道,霍随风若真的重生的话,绝不能可能跟自己这般亲昵。
倒霉恶毒女配与光环万丈的男主间,可从来没有什么虐恋情深。她想象不出,随风若真的重生,会毫无芥蒂地死赖在自己床榻上,吵着要姐姐宠爱的情形。
可是公孙琴并非疯子,她说出随风知道褚慎会死的话来,必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那个公孙琴,郡王是如何处置的?”吞下了一口米饭后,笑娘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霍随风显然不想说太多关于那位女诸葛的话,只轻描淡写道:“当初她助纣为虐,帮扶着霍岩雷搅闹得漠北百姓不得安宁,多少将士平白阵亡在沙场上?既然她早就被霍功祭奠了河神,便自是回到地府才是……义父已经替霍功代为处置,以后她再也不会威胁到我们褚家的家眷了。”
笑娘默默了地吞了一口饭,在霍随风毫无感情的话语里,也隐约明白了公孙琴最后的下场。
霍随风乃一代帝王出世,那种铁血雷霆的手段,她这个前世里被捅成筛子的倒霉蛋自然是明白。可是公孙琴乃是霍随风前世的红颜,他若真是重生岂会对公孙琴这般的无情?
不过她还是决定说破,便放下碗直言:“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何公孙琴掳掠了我母亲后,一直在追问当初她与父亲相识的经过?”
霍随风一边往笑娘的碗里夹了鸡丝,一边挑眉:“哦?她还说了什么?”
笑娘直直盯看着他深邃的眉眼,不放过他脸上半点的细微表情,一字一句道:“她还说,你乃重生之人,因为遗憾义父前世里在破庙英年早逝,才引得我们母女去救了父亲。”
随风正吃着鸡腿,听着笑娘的话时,动作依旧不急不缓,眉峰都没有挑动半下,只动作优雅地将鸡腿吃成了一根骨头后才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何谓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