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皇子不是没看过自己的狠厉,怎么就不知道个“怕”字呢!就跟刚刚独闯凶山恶水小鹿似的,看见呲牙的老虎,也要不知天高地厚地蹭过来,用小嫩蹄子捋一捋虎皮。
这么一看,小儿情窦初开时,恋的又是个国恨家仇的死敌,最后又要折在对方的手上…细细品来,窝囊而短暂的一生都可以写成催人泪下的折子戏了。
原本是想训斥一下这小混蛋的无耻悖伦,绝了他的龌蹉念想。可是转念一想,任他脑子里再怎么翻腾,谅他也不敢真对自己真的做出来什么勾当来!
任这小子偷偷的痴想着,总好过再立一个一心匡扶聂姓正统的皇帝吧,想到了这一点,快要吐出口的怒骂倒是慢慢地收住了。
聂清麟不知太傅大人的百转回肠,只看着那俊脸上的阴郁神色渐散,便知道今天这一节儿就要过去了,待到太傅慢慢松开了钳住自己的手,立刻狗腿子地换了杯水,递给太傅饮下。
待太傅彻底压住了火气,缓声道:“皇上,你还年幼,难免会有些贪馋尝鲜之心,但你毕竟是□□高皇的玄孙,皇家的脸面不能不顾,要是让我听到这寝宫里发生了什么腌臜的丑事,别怪太傅我到时候不给皇上你脸面!”
宫里清俊的小太监倒是多,小皇帝备不住色心顿起,弄上个尝一尝开荤的滋味,可既然存了留他的心,就不能给那些藩王们起兵废帝的口实,
聂清麟觉得这番话她是彻底的听懂了,感同身受地说:“太傅放心,自从在朝堂上听到大魏百姓吃不上饭的疾苦,朕每日的饭食已经主动减半,今儿实在是嘴馋,管御膳房要了些红薯,可烤上后,朕就后悔得紧,觉得自己太过骄奢,起了这个头儿,下面的文武百官都这般行事,倒真让卫爱卿为难了!不过,幸好太傅来得及时,您整日替朕分忧,三餐都不应时。这红薯下到您的肚子里,也不算是浪费了。”
卫太傅可真有些被这满嘴胡扯的小混蛋逗乐了,但是还是微眯着眼儿问:“陛下是在跟臣抱怨吃不饱吗?”
这是什么欲加之罪?聂清麟略后悔今儿在太傅面前话多了,连忙就此打住:“整日的不动,哪会吃不饱?太傅您饮酒了吧?要不要在这暖榻上歇一歇?”
卫太傅的乏劲倒是真上来了,加上热热地喝了一肚子的糖水,倒是舒服得紧,于是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因为方才太傅要向皇帝训话,不让人进来伺候,送糖水的巧儿放下杯盏便出去了。如今太傅睡下了,更是不方便叫旁人,于是去龙床上抱来了自己小时盖的一条缎面棉里儿的棉胎小被,轻轻地盖在太傅的身上,
自己则端着剩下的烤红薯,爬到龙床上,躲在被窝里一边细细咀嚼吞咽,一边揣摩太傅方才的话。总觉得他的话其实是大有深意的,偏不明示,还真叫自己摸不着头脑。
只是这太傅好似来寝宫上了瘾,旁的不打紧,卫侯爷吃惯了山珍海味,总是毫不客气地跟自己分食这捉襟见肘的零嘴儿,叫人如何是好!
今儿居然还边吃边嫌弃自己太过浪费!以前在上书房时学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真谛,可算是彻底的领悟了!
太傅可不知皇帝心里的愤恨,只觉得这身上的小被跟它的小主子一样,透着蜜枣一样的芬香,盖在身上倒是暖暖的,
可是睡了一会,屋内黑炭的烟呛味就攻占了上来,熏得太傅终于忍不住,腾地坐了起来。
站起来时,发现小皇帝也睡着了,大大的被子紧紧地捂住了口鼻,只露出细细的眉眼儿,睡得有些发红的脸儿还真像是甜糯的粉团。
太傅站在榻前低头看了一会,觉得今儿在这耽搁的时间是够长的了,便活动了下筋骨走了出去。
行至宫门前,准备坐上马车时,突然回头问道:“阮公公,你做这大内总管是有多久了?”
阮公公见太傅一路不语,突然开口却是问起了自己,心里一紧,连忙回到:“回太傅,奴才在宫里当差快四十年了,后来幸得太傅提携,做这大内总管有三年了。”
太傅从怀里取了一方素绸的帕子,擦了擦自己被黑炭熏得有些发黑的口鼻,然后扔甩给了马车下的阮公公:“三年?不长但是也不算短了,这宫里的供奉规矩,你也应该是了解的。内侍府的人昏庸惫懒,干些欺上瞒下的勾当,让外人看了,倒是以为是本侯苛待了圣上,那些个无用的奴才也不用留着,该改责罚杖毙的,就请阮公公看着办吧…”
说完,便撂下了马车的帘子,一路疾驰扬长而去,徒留下阮公公捧着染黑了的帕子,在寒风中消散着冷汗。
今儿这是又刮的哪阵妖风?阮公公摸不准这风穴所在,但是内侍府的奴才们算是被这诡异的凤尾扫到了。
那天,内侍府里哀嚎声一片,板子拍肉的声音此起彼伏,用担架抬出去的,足有七八个。
当天夜里,十几箱的上好白炭连同带着水滤嘴的暖炉就送到了皇帝的寝宫,一并送来的还有些崭新的被褥摆设,送东西来的内侍总管冲着安巧儿点头哈腰地说。时辰太晚,有些大件的摆设得第二天送来,请安姑娘恕罪之类的。
一时间,寝宫算是旧貌换新颜。小皇帝躺在新送来的被褥里,只觉得身下顺滑绵软得都要陷进去翻不开身了。
想到晚膳时,铺了满满一桌面的菜色,聂清麟难得皱眉了起来,这骤然增多的佳肴各个色香味俱全,想来是御膳房的师傅们不再缅怀先皇,终于从悲痛中走出来了。可是量多的却让人吓得不敢肆意地动筷。
太傅刚刚训斥了骄奢之风,下面的奴才就如此乖张行事,岂不是要坐实了她贪图吃喝之罪?
狗奴才们真是欺人太甚!
闻着空气里好闻的果木熏香,在绵软的被窝里又舒服地打了个滚,聂清麟喟然长叹:做一个俭朴而低调的皇帝,原来是这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这几天老公不在家,心无旁骛的敲字,今儿夫君大人回来了,以后二更的日子就要…


待到第二日醒转的时候,聂清麟发现织坊已经把新制的龙袍送来了。
昨日下午那场板子肉,敲得一干监府人人自危,幸好龙袍绣纹样式以前剩下不少,备用不时之需,都是现成的,织坊的总管干脆召集了所有上乘的裁缝一夜之间就裁好了带有綉纹的布料,缝好了三件便送了过来。其他的便服衣袍也是快马加鞭的赶制中。
龙袍很是合身,在新送来的大铜镜前照了照,还真有点天子龙威的架势了,可是少了衣领的遮掩,想到再也不能在朝堂上肆无忌惮地打盹,聂清麟也是略觉遗憾。
上了早朝的时候,风流倜傥的小皇帝终于睁着大大的眼儿,端坐在龙椅上,让龙椅旁的太傅大人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日朝堂上除了平日里的文武百官外,居然还有一位进京的藩王——平川王。
他是先帝的六叔,嫔位所出,因不得先帝的垂爱,封地也小了些,紧挨着平西王的大片肥沃封地。
虽然赏灯节快到了,但是以往进京的大多是女眷孩子,藩王进京的也有,但是是少数,可是这样提前进京的可就是稀罕了。
尤其现在这多事之秋,估计到了赏灯节,各路藩王的家眷都不会进京,免得做了篡权佞臣的质子砝码。
平川王主动提前进京,这是怎么个路数?
瘦得跟竹竿子的平川王摇摇晃晃地上了朝,边咳嗽边给小皇帝磕头请安时,聂清麟真是担心这位皇叔公咳出一副带血的心肝来。
卫太傅今儿平易近人得厉害,从蛟龙椅上站了起来,快走几步扶起了病怏怏的平川王,和颜悦色地说:“平川王,您有恙在身,何须如此大礼?来人,拿椅子来!”
等到平川王谢恩坐定后,除了例行简报平川治下的民生,就是感谢卫太傅为他寻来的回春圣手,只希望这次宫内的名医能为他诊治得精细些。
快病死的藩王原来是进京看病来了。这下群臣心里也顿然开朗了。
这平川王一向是个胆小不惹事的,就算其他的藩王抗命不交朝贡,但是平川王倒是按时纳了分内的供应。可惜是个穷地方的藩王,交了的那点子也是杯水车薪。
一场照早朝下来,聂清麟坐得腰酸背痛。卫太傅今儿真有点回光返照,居然又大发慈悲,吩咐她不用去上书房了,可以直接回后宫,跟平川王的年幼嫡子玩耍一阵,温存下皇家亲情。
平川王因为身体不好,得子甚晚,这个平川王府的一脉嫡子聂忠才不到七岁,长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软软的绒毛在略大的小脑袋上扎了个小小的发髻,还绑了对金玲儿走起路来哗啦啦直响。描金的小袍子裹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一看就是个备受宠爱的小贵公子。
等着他在奶娘的指引下给小皇帝施了礼后,便奶声奶气地说:“听父王说,我是皇上的小皇叔对吗?”
聂清麟将小皇叔拉到身边,摸了摸他肥嘟嘟的小脸道:“皇叔你年龄虽小,但是辈分的确是比朕大了一辈儿。”
小孩儿听得自己的辈分比皇上大,立刻咧嘴笑得甚欢。
幸好昨日内侍府监送来了些奇巧的玩意儿,倒也能体面地款待这年幼的小皇叔,待到小皇叔玩得累了,又叫了些新鲜的瓜果,聂清麟笑眯眯地问:“小皇叔开堂识字了吗?”
小皇叔猛点头:“回皇上,四岁便开堂拜了先生。”
聂清麟顺手拿来了一本国志,展开了里面的地图,边吃瓜果,边点着上面的字考一考小世子。
待到说了一圈后,小皇帝笑眯眯地问:“朕倒要考考小皇叔,可知道你父王的封地在哪?
小孩猛点点头,指着一处狭长地带说:“父王说这片土地,将来都是我的封地!”
聂清麟顺着胖乎乎的小指头看了看,点了点头,心里想到:小皇叔有福气,倒是块好地方,地带狭长,守着官道的咽喉,只要这里一封,那旁边的平西地区就是瓮中的老鳖,慢火炖煮便是一锅上好的补汤了,只盼着汤水滚热些,太傅大人慢些饮用,不然天下平定了,她这无用的小鲜肉也要进锅炖煮了…
卫太傅不知小皇帝的忧思,对自己的汤水如此关切,此时正在上书房里整理炖鳖汤的“柴草”。
病秧子平川王坐在软软的圈椅上,面上还有些犹豫之色:“安西王到底是我的皇侄,太傅要治他欺君之罪,本王不便妄议,二虎相斗,胜者自然服众,可是太傅大人让我出面封道截了他的咽喉要道,这…这恐怕会让聂氏宗亲鄙薄啊!
卫冷侯听了平川王的婉拒之词,依旧和颜悦色:“平川王的顾虑,本侯自然明白,也体恤一二,可是平川王您顾念着聂氏的亲情,他平西王可是个翻脸无情之辈,最近你们边界上侵地的官司打了不少,让地方上的文官左右为难,因他平西王跋扈惯了,倒是您没少割肉啊!但是平川王您端和服众,不能不为您的小王爷考量,我看他平西王的胃口大得很,不止喜欢占地,也很喜欢您这府内的小王爷啊,要知道他膝下的那几个世子可是没一个成器的,哪及得上您膝下的聂忠,被教养得乖巧伶俐…”
平川王突然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体在椅子上剧烈的摇晃。
他知道,这位笑面虎的卫太傅在全国各地都下了暗探,可没成想这等子陈年丑事也被他洞悉个一清二楚。
自己如今府上的正妃,是老妻病死后续弦新娶的。名门大家的闺秀,配给自己到底是太年轻了,自己又是体弱的,房中的事情自然惫懒无力。
可恨那平西王做世子时,色胆包天,居然趁着赏灯节,太后宫里空虚无人,引诱着自己的新妇强行做了悖伦天谴之事。
后来被太后撞破,但也只能是一通责骂了事。谁让先皇与他的五弟都是太后所出,那平西世子是太后亲生的皇孙呢!自然是大事化小。
但是那正妃回了府里之后,肚子就渐大了起来,最后到底是瞒不住,跟自己一五一十地说了实情。
平川王是个面慈心善的,虽然气愤得有心将这不守妇道的新妇沉了井,但是还是一时心软,让她生了后,便圈禁在了佛堂里。
平川府内一直无所出,本来是想掐死这孽种的,可看上一眼,粉团可爱的体格,又是不忍心。
取名“聂忠”一语双关,道破了平川王当时的纠结,但盼着这孩子养大后,比他的娘亲懂得“忠”的含义。等孩子渐渐养大,聪慧可人,这平川王愈发舔犊情深,待他是真如自己亲生的一般。
卫冷侯这一句可是捅了平川王的心尖儿。自己时日无多,只盼着稚儿在膝下承欢,将来也算是延续了自己这一脉的宗谱,要是那平西王在自己死了后,存心让聂忠认祖归宗,毁了自己死后的清名,让世人皆知自己被侄子戴了绿冠,真是血脉贲张,就算是拼了老命,便宜了外姓人,也要让他平西王在自己之前赴那黄泉之路!
这天的书房密谈,成果丰硕。
平川王体弱,不宜在宫中久留,辞别了皇上便领着小儿回了暂居的王府。
卫冷侯惬意地敲了会桌子,想起自己还没用膳,想了想问道:“皇上那边用了午膳了吗?”阮公公连忙叫来那边的太监仔细过问了后,回禀到:“皇上方才只顾着跟平川小世子玩耍,单单吃了些不正经的瓜果点心,还不曾用膳。”
太傅点了点头,告诉阮公公他一会要去皇帝的寝宫,与陛下一起用膳。
阮公公连忙下去传话给御膳房准备些太傅爱吃的菜肴,又命人送信给寝宫,叫那里的人赶紧预备着。
等到太傅跨进寝宫的大门时,小皇帝难得端端正正地坐在正殿里候着呢!
阮公公高声命人传膳,一样样菜色悉数端到了桌上。君臣二人再添宫中佳话,一团和气的共进午膳。
等到吃上饭了,卫太傅这才发现小皇帝的毛病,平日里看着嘴馋,可是真正用餐时,捡拾那可口精致的尝上几口后,便停箸不动了。
太傅微抬起眼儿,问道:“皇上可是忧心灾民,食不下咽,还是有臣在一旁,你不大习惯?”
聂清麟平日饭量不多,昨日骤然增多的菜色,让素乏惯了的肠胃应接不暇,加上方才有吃了瓜果点心,哪里会饿?
听到瘟神问话,连忙答道:“难得太傅忙里偷闲来陪朕一起用膳,朕是欢喜得紧,只是方才跟小世子玩耍,贪嘴吃了些他带来的地方小食,正存着呢,有些不消食。”
卫冷侯皱起了眉。看那平川王一个病秧子,养出来的孩子都是圆滚可爱甚是抢眼,可这养在大内皇宫里的龙珠子,偏偏瘦得跟个猴子似的,真是不够长脸!待到赏灯节时,众位皇亲贵胄齐聚,单单仰头去看这只瘦猢狲,让他太傅的脸面何存?
想到这吗,便扬声冲着屋外的一干侍女太监喊道:“从今儿起,将皇上的零食闲嘴儿都撤了,少送上来些不正经的东西,往后一直到赏灯节,除了早膳,其他的两餐都跟本侯一起进餐。”
聂清麟一听,热泪真是差一点滚落出来——飞来横祸啊!早就心知这傀儡不好当,但没成想,太傅心狠到要剥夺这最后一点打发时间的念想儿!
太傅大人,您是有多清闲啊?各地的大水都停歇了?边关的那些胡人也是些不济事的!现在她倒是盼着平西王争气些,宝座上的皇弟就依靠堂兄力挽狂澜了!
卫冷侯喊完话后,满意地看着小皇帝渐红的眼圈,又亲自夹了一块桂花鹿肉放到小皇帝的碗里,不容置疑地说:“那些子东西怎么能添腹?把这肉吃净再下桌!”
作者有话要说:咩 狂仔一直认为能写流畅而广受欢迎的白文才是至难的武功。
聂小麟子修习的也是大智若愚的绝学,身在强臣手里,还是蠢些的好~~~~~狂仔还好吧~~这次是亲娘吧~~~小肚兜,你往哪里跑?


太傅下令,岂有更改的道理?
聂清麟小口咀嚼,慢慢地咽下了那一大块泛亮光的鹿肉,只觉得此生对这一美食再不能爱…
卫太傅瞄着旁边的这位用一种咽药的哽咽去吃那美味的鹿肉,正待训话,突然发现小皇帝的嘴唇被按鹿油染得油汪汪的,颜色倒是艳红了不少,衬得小脸甚是雪白,搭配上灵气的眼儿…
他眯着凤眼又忍不住看了几眼,心里冷哼了一下:男孩子就该有点雄健的样子,却偏长成这样,就算是个好男色的,也是个雌伏在他人身下的软货!大魏的高祖何等神武的人物!偏生出这样妖孽的子孙,真是气数将尽的征兆…
心里这么想着,戏谑之心顿起,待到不争气的龙珠子终于将那肉勉强吞下后,太傅大人又夹了一块更肥腻的肘皮慢慢悠悠地放入到刚空了的瓷碗中。
聂清麟都都感觉到满溢的胃袋上涌的冲动了,只得受宠若惊地冲着卫爱卿微微一笑,然后充满敬意地盯着碗中之物,心道:好手段!再多夹几块,就算大魏朝最精明的仵作验尸,这皇帝驾崩得也是自自然然啊!
到时候,全天下的饥民都会指着京城的方向破口大骂:“狗皇帝!我们挨饿,你居然撑得升了天!”
可是太傅的赏赐,就算是鸩酒腌制的肉块也得照吞不误!
只是这块肉皮吃起来,速度又是慢了许多,终于吞下最后一口时,太傅也用膳完毕了。
聂清麟眼角瞟到卫太傅将筷子放到玉质的筷枕上,真真是微微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发现太傅那张惊冠六宫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等下撤了午膳,卫太傅施施然去忙着国家大计去了。
恭送走了国之栋梁,聂清麟捂着胃,冲着安巧儿招了招手。
安巧儿怎么不知道小主子的顽疾?丽妃也是心狠的,一味让小主子减食,从小吃不饱落下的病根,那胃要是犯起病儿来,真是会疼得满床打滚啊!
她小心地扶着小主子躺到了龙床上,聂清麟扶着自己要撑爆了的胃,有气无力地说:“这胃可真是疼得紧,你到太医院把张太医找来吧!”
聂清麟单点这张太医是有缘由的。
人食五谷怎么能无病?但自己的女儿身要是被那医术精明的御医从脉象上识破了,可是大大的不妙!
幸好丽妃当年入宫时,在家乡痴恋着她的,有个出身医术世家的年轻人,居然背井离乡这么一路跟来,又考入了太医院。虽然不能陪伴佳人朝朝暮暮,但是晨昏定晌能瞧上一眼,将指尖搭在佳人的纤纤素手上,也算是寥解了相思之苦。
一来二去,张太医就成了丽妃的专属御医,丽妃得宠的时候,这样的一个小人物倒是没有显出什么;可是失宠后,才发现这“真心人”的可贵,感叹自己的命运多舛也是为时晚矣!
只盼着在宫中安稳度过余生,幸好自己走的那步险棋有张太医帮衬,倒也是一路有惊无险。
过不多时,太医院派的人背着药箱匆忙赶来了。安巧儿这么一看,坏菜了!怎么来的人不是张太医,而是个相貌敦厚的年轻人?
她让这年轻的太医在正殿候着,忙不迭地进了内室,小声地冲着小皇帝说:“皇上,这次来的不是张太医,是个年轻的御医…”
聂清麟胃疼得正在关卡处,细白光洁的额头冒了一层冷汗,听到安巧儿这么一说,待到一波疼痛翻涌了过去后,攒了些气力说道:“你…就对他说,朕已经…睡下了,让他留下解痛消食的药方就打…打发走吧。”
安巧儿心疼地看着小主子受苦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又把那妖风阵阵的卫太傅狠狠骂了一番,又连忙折身出去,依样儿说了一遍。
岂料那太医低头喊诺后,打开药箱,取出笔墨时,将一块玉佩取了出来,顺手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安巧儿眼尖,一下子认出来,这不是丽妃当年亲赠给张太医的心爱之物吗?那张太医可是如获至宝,每次来见丽妃时都挂在腰间啊!
于是当下便问:“张太医怎么没来?”
年轻人赶紧答道:“回您的话,小的姓张名侍玉,张诚太医是小的的养父,他老人家患了恶疾,半个月前…在家中仙逝了…”
安巧儿听了一惊,眼角立刻泛红。丽妃娘娘疾病缠身,是一个月前走的。可张太医一直身体康健,怎么会说没就没了?说到底,还是个“痴”字惹得祸,想必是那死心的人怕丽妃娘娘在九泉下孤单,就这么追随着去了吧…
那年轻人也是面露悲色,又接着说道:“家父走得急,但是一直放心不下皇上,将以前圣上的诊脉案子悉数传给了小的,嘱托小的一定加倍小心地伺候皇上。”
话说到这,安巧儿又是一惊,张太医难道也把那秘密告诉给了这个年轻人?老太医一直是稳重之人,想来他能放心嘱托的,也定是个靠谱的。
于是,她又进了内室,传话给小主子听。
过了一会,只见安巧儿出来了,请张侍玉太医入内,待到进了内室,他看到一个娇小的玉人儿半卧在龙床上,连忙低头侧身回避,小声请安巧儿放下龙床上的帘子。
主仆二人原先还是不确定,看小张太医这样的反应,心里顿时清楚他的确是个知情的。不然为皇上诊治,何须像后宫妃子那样放下帘子?
“太医第一次来,礼节不用太过繁缛,朕是男子,何来后宫妃嫔的忌讳,你且过来替朕诊脉吧!”聂清麟淡淡地吩咐道。
张太医连忙行礼低头小步走了过去,听着皇上那略带沙哑,却软软糯糯的声音心里却是微微一荡。
待到那截玉手伸到了自己的眼前,张太医的鼻尖都微微冒汗,指尖轻搭在那羊脂玉样的肌肤上只觉得顺滑得差点掉了下来,绵软的酥麻顺着指尖一路绵延,他咬舌连忙稳住心神,锁着眉细细地品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