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猛地窜了出去,叫:“噤声,跟我来。”

  一灵吐了吐舌头:“大哥又恼我了。一把他和女人拉上,他就着恼。”急步赶上。

  不远处现出一座林子,李非道:“手脚轻点儿,她两个可都是厉害人物。”入林,行出一段,李非一挥手,静静站着,一灵也停住。

  运转神功,耳目顿时加倍的清灵,话声一句句钻进耳朵里来,正是朱萱和寒月清的对话声。

  寒月清的声音道:“你既做了王一灵妻子,王一灵又是侠义道誓要缉拿的杀人凶手,你怎么还能做侠义道的盟主?”

  朱萱的声音道:“姐姐错了,这正是我比你更适合做盟主的原因,现在侠义道和我夫君两方,正如两只斗鸡,谁都想啄对方一口。这种情势下,任一方只要稍有动作,立时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我相信,姐姐是所有人里头,最不希望看到这种结局的人吧。”

  寒月清道:“是。”

  朱萱道:“那么姐姐有没有办法改变这种局面呢?就算姐姐现在是侠义道的盟主吧。”

  寒月清道:“我没有办法。”略停一会儿又道:“现在的局面真的让人非常担心,洛阳城里挤满了双方的人马,随处都会碰头,只要有一个人忍不住,就会酿成不可收拾的惨局。”

  朱萱道:“但我若是做了侠义道盟主,我却可以改变这种局面。我的夫君很爱我,如果我对他说,带着他所有的人,天龙旧属、铁血盟人马以及他的三位夫人,离开洛阳城,他一定肯听我的。”

  寒月清兴奋的叫了起来:“对啊,这一点萱姐确实做得到,我看得出,尊夫对他的夫人们确实是言听计从。”

  听到这里,李非偏转头,伸一个指头一点一灵额头,传音道:“色鬼。”他说一灵,一灵脸没红,他自己脸上却倏地一红。

  一灵咧嘴一笑,心想:“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老看不开。”

  朱萱道:“我不仅可以让我的夫君带着所有的人离开洛阳,还可以保证,在明年二月初二之前,他的人绝不与侠义道的人发生争斗,即便有一点小磨擦,以他疼我之心,也会制止他的人将事情扩大,那么,大规模的火拼将绝不会发生。”

  寒月清喜叫:“阿弥陀佛,那真是太好了。”欣喜之下,她竟然宣了一声佛号。

  一灵记得自己原先也最爱宣佛号,心中感动,想:“仙子姐姐真的是这世上最慈悲的人。唉,我却给她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

  朱萱道:“那姐姐是答应不与我争这盟主的虚名了?”

  寒月清道:“是,我回去立即向五位大师说,我放弃争夺盟主的决斗,并全力支持姐姐做侠义道盟主。”

  朱萱却摇了摇头:“这样不好,若说出真象,以紫龙真人恨我夫君之深,定不会同意我做盟主,所以这件事绝对要守密,在明年二月初二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是王一灵的妻子,最好的,是你在比剑中输了给我,那就任何人都没话说。”

  “真阴险。”李非哼了一声。

  一灵点了点头,传音道:“萱姐这样做确实过份了一点。”

  “只是过份了点?”李非鼓起眼睛:“简直就是用尽心计,包括嫁给你,都是她早策划好的。”

  “倒也不能这么说。”一灵摇头:“你不了解萱姐,她有苦衷,而且她嫁给我也另有原因。”

  李非象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一灵,我发现你这个人虽然好色无赖,骨子里其实挺善良的。”

  一灵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大哥莫忘了,我本是和尚出身啊,自具大慈悲心。”

  李非掩嘴一笑,瞪他一眼,随即一指林外,道:“我们出去。”

  出得林子,李非道:“好了,你即体帖关怀你的好老婆,就回家等她吧,我就不进城了。”

  一灵大是不舍,道:“大哥,相聚这一会儿就要分手了吗,不如我们一起回太白楼去,抵足而眠,做一夜长谈吧。”

  李非斜睨着他,道:“你床上躺着那么多光身美女,怎么抵足长谈?”说着,却又红了脸。随即回身,道:“我去了。”三两个起落,消失不见。

  一灵怔怔的,想:“大哥比初见时,似乎爱红脸多了。不过这样倒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亲切。”动身回城,一路上想:“可怜的萱姐,家族压在她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我一定助她完成心愿。”

  朱萱与寒月清的决斗,先定在方府,后来因人太多,临时改在了城中大校场,一灵几个先担心看不到两人决斗,得报大喜,叫古威辛无影进来,道:“调两万兄弟,摆两个方阵,咱们瞧热闹去。”

  到大校场,侠义道占了东、南两面,铁血盟两万人占了西、北两面。侠义道人不少,却是乱七八糟的挤着,衣服也杂七杂八,又吵吵嚷嚷,看上去简直是一锅粥。铁血盟却不同了,着装整齐,都是玄色劲装,同色包头,肩背大刀;列队整齐,两个万人队,列成两个大方阵,横看成行,竖看成列,纪律严整,均是肃穆的挺立着,无一人作声。

  两面对照,铁血盟兄弟的气势明显压过了侠义道,金凤姣几个看了,均是心花怒放。

  一灵也高兴,但还有让他更高兴的,李非乘着金鹰,突然从天而降。

  当李非跃下鹰背,向一灵走去时,全场数万人,一齐看着他,侠义道本来吵吵嚷嚷,这时也再无一点声息。

  李非来到方阵,英俊无匹的容貌,高贵恢宏的气质,震住了所有的人。

  万小霞低声惊呼:“天哪,真象传说中的天神。”

  一灵喜滋滋上前迎接,为他介绍四女,金凤姣、水莲柔、万小霞三个都是眼中放光,脸飞红霞。朱萱眼中却有着深深的怵惕疑忌。李非笑着与金凤姣三个打招呼,对朱萱却看也不看。

  比剑开始,仍如那日的老样子,朱萱主攻,剑如冷电,虽是太阳当顶,看的人仍觉肌肤生寒。寒月清以守为主,大愚剑看似愚拙,内蕴神奇,剑势布成一个圈子,将寒月清身子牢牢护住。

  李非对一灵道:“大愚剑真是了不起,心法系源于佛门因果两个字,有因方有果,无因即无果,对手攻击的威力越大,它回应的威力也越大,始终叫对手讨不了好处。正如水涨船高,水再大,终也漫不过船去。”

  金凤姣担心的道:“那萱姐岂不是要输?”那日五老说朱萱不是寒月清对手,她并不太信。朱萱剑术之高,几乎已到了让人惊心动魄的地步,而且始终是她占居上风。但今日李非这么说,她却有八分信了,因为李非那如太阳般炫目的气度,有着一种自然的威严,叫人不得不信。

  “但萱姐会赢。”一灵笑着看李非:“是吧。”

  李非却摇摇头:“不一定。”

  一灵大是奇怪,道:“为什么?”

  “因为老天爷不想她赢,明年的泰山大会,是当世顶尖高手的较量,由她代寒月清出战,不说对侠义道不公平,就是对天龙和灵凤也是一种侮辱。”

  一灵看着李非,心想:“大哥莫非想插手干预这件事?”李非却并不看他。

  斗场中,情势始终未变,朱萱攻如闪电,寒月清守如泰山,恰好是旗鼓相当。

  个多时辰过去,天已近午,当顶烈日爆晒下,朱萱寒月清都是汗如雨下,却给身上真气一蒸,化作雾气,悬在顶上。寒月清头顶的气柱的粗而长,朱萱的长差不多,却细了好些。

  这时金凤姣几个也看出来了。金凤姣道:“萱姐剑术不差,内力却差了,斗到最后,萱姐要输。”说着,钦佩的看一眼李非。

  不仅她们,其他的人也都看了出来,侠义道有不少人已在为寒月清鼓励呐喊。

  只有一灵觉得奇怪,心想:“她两个明明商量好的,仙子姐姐让给萱姐,怎么突然又不让了。”

  便在这时,猛听得朱萱一声清啸,攻势突然又凌厉了许多,更快更急,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电光,围着寒月清前后左右,不停的旋转,剑风划破空气激起的异啸,直叫人心血下沉。

  群侠的呐喊声为之一窒,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朱萱攻击之凌厉,确实叫人怵然心惊。

  李非微微冷笑:“她进,寒月清就该退了,谁都不会疑心,真聪明啊。”

  一灵明白了,昨夜朱萱和寒月清后来肯定还具体商定了相让的方法,便是朱萱开始留一手,到一定时候突然加力,寒月清再相让,别人就看不出来。

  果然,在朱萱凌厉的攻击下,寒月清的剑圈越缩越小,渐趋败势。

  群侠的脸色均显沉重,紫龙、极化两真人更是脸色发青。

  朱萱又是一声清啸,剑光再盛。相应地,寒月清防御的圈子更小了一圈。

  现在,所有的人都认定,寒月清必输无疑。一灵看向李非,却见李非一脸冷笑。

  便在这时,一队锦衣卫军士飞驰入场,当先一名太监扬声高叫:“圣旨到,朱萱接旨。”

  这变故完全出乎人意料之外,但最惊讶的是一灵,看李非,李非却毫无表情。

  朱萱显然不想功败垂成,犹豫了一下,那太监厉声高叫:“圣旨到,朱萱,你敢抗旨不接吗?”

  侠义道与黑道的不同之处在于,侠义道不能公然对抗官府,更不敢公然对抗皇帝。

  朱萱终于收了剑,冷眼看着那太监:“什么事?”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语调因强自抑制而有明显的颤音。

  这里面只有一灵最能理解她那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狂怒悲愤,心想:“萱姐在我面前虽然娇柔婉转,其实性子极为刚烈,这种悲愤足可让她的内腑碎裂。”

  “什么什么事?”那太监脸一沉:“民女朱萱,跪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