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娇大没好气:“大清早的,赶丧啊,告诉他们,我刚睡下,要天黑才起来呢。”返身又回楼上,稀奇也不去看了。

  水莲柔一笑,叫丫环拿了早点来,两个在闺房吃了,都吃得有口无心。金凤娇是气闷,水莲柔却是心慌,一灵微笑的双眼似乎老在她眼前晃。她怕金凤娇看出来,便强迫自己去想金凤娇的哥哥金龙瑞,自己未来的夫君,竟也全无用处。

  金龙瑞和金凤娇这娇娇女不同,是个人物,金富明死得早,他死时,金凤娇八岁,金龙瑞十八岁。十八岁的金龙瑞一手撑起金家门面,他聪明早熟,练功下得苦而且有天赋。这十年来,金家不仅未衰落反而更呈兴旺之象,金富明在世时,辅子不过十几家,现在却发展成了二十多家,田产也增加了不少。金龙瑞自己,则赢得了个玉面哪咤的称号。

  哪咤是神道中极厉害的人物,玉面自然是称赞他的长相了。年前水六顺一支镖遇到点小麻烦,金龙瑞出头解决,水莲柔见了他一面,确实是个极英俊厉害的人物。也就是那一面,金龙瑞对她一见生情,遣人提亲,水六顺自然无有不允,婚期便定在今年五月里,不过一个多月了。

  平日里,水莲柔闷得慌的时候,便会想到金龙瑞,想着他英俊的笑脸和附在他身上的各种故事,心里总会泛起甜甜的笑意。

  今天却怪了,她没法想金龙瑞,想到他就心烦意乱,只有一灵的一对眼睛,在眼前晃。

  最后水莲柔没有办法了,只有咬着舌尖警告自己:“水莲柔啊,你是订了亲的人了,可绝不能象凤娇一样的招三惹四。”

  水莲柔在房里意乱情迷,苦苦和自己挣扎,外面的一灵也是心湖荡漾,他竟仿佛感应到了水莲柔的春心,而同样的,他心里也在挣扎,苦恼的想:“一灵,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可以对救命恩人起不良之心呢?”

  他不知道,魔性已深印在他心里,他整个人都已经变了。但情魔未能控制他全体,他的赤子之心还在,佛心也还留着,所以他会不由自主的起色心,又会在心里自责。

  一灵在厅上进早餐,苏大发陪着,一会张剑、邹青云五个前脚后脚拥到,苏大发对这五人没好感,因而对一灵格外热情。

  一灵穿着趟子手的衣服,论打扮自然无法与张剑五个相比,但身上却散发着一种非常诱人的气质,叫人看了第一眼,不由自主的还想看第二眼。

  张剑五个以为又添了一个强力的竟争者,都大感沮丧。但随后知道这人其实是昨天他们救起的那人,顿时又个个兴高采烈了。一齐围着一灵,七嘴八舌,添油加醋,设法为自己吹嘘,一讨一灵感激,二挫情敌信心。

  一灵自然感谢一番,心里却有一种把五人看透了的感觉,想:“五个纨绔子弟。”但心中随即警觉:“我怎么会这么想呢?古怪,今早上我好象跟以前不同了。”

  他自己终于有了感觉了。

  

  第十六章

  

  里面金凤娇两个吃了早餐,水莲柔笑道:“下楼去吧,只怕那五个早等得不耐烦了。”心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呢?”而心儿立即就给这个念头吓得咚咚直跳了。

  金凤娇一撇嘴:“哪怕他五个去跳长江呢,我才不急。”眼珠一转,笑道:“我有个主意,考考这五个大笨蛋,看也有一个聪明的没有。”拿过一张纸,一支眉笔,在纸上画个合手的美人,旁边写两个字:禾日。

  水莲柔不懂道:“这是什么?”

  “这是进香。”金凤娇笑道:“美人合手,代表我两个,禾日相迭乃是个香字,意思是我两个要去进香,看他们猜不猜得出。”

  水莲柔笑着戳她额头:“你这个鬼丫头。”

  两个下楼,躲到门背后,叫丫头来吩咐了,拿了纸出去。

  丫头叫红菱,是水莲柔的帖身侍仆,跟着未来的姑奶奶学,不大给邹青云五个好脸色看,冷着脸到厅上,道:“这里有一个谜语,谁猜中了,姑奶奶有赏。”

  张剑五个一拥而上,看了纸上的画和字,顿时大发怪论。

  钱有仁道:“我猜中了,我猜中了,小姐想去插秧,大家看,这里明写着,一双手在日头底下插禾嘛。”

  两女在里头大笑,水莲柔做了个插秧的姿势,金凤娇轻骂:“插你钱呆子个头。”而红菱果然就骂了:“插你个头。”

  邹青云摇头:“哎,钱兄差矣,小姐万金之体,怎么会下田插秧,这画上是说,小姐在读诗,读的是一句‘锄禾日当午’,因此谜底应该是午时,小姐午时有约。”

  金凤娇在里面又骂了:“约你个鬼。”红菱则在厅上道:“那你就回家等着吧,笨蛋。”

  王家兄弟猜谜不行,眼见钱、邹两个明明都有道理,却又都错了,于是口也不敢开了。

  张剑见红菱望过来,试探着道:“是不是一招武功?”

  红菱强忍着笑,道:“那你就试着拆解看看。”

  一灵在边上坐着,耳中却听出了金凤娇两女就躲在门背后偷笑,不知如何腹中一热,竟强烈的产生出一种争强斗胜的欲望。

  他走到红菱面前,看一下那张纸。

  红菱笑道:“怎么,这位公子也想猜猜看?”

  张剑五个都以鄙夷不屑的眼光看着一灵,自己不行,却并不妨碍他们看不起别人。

  一灵不看他们,看苏大发:“苏大哥,城里哪座庙宇香火最盛?”

  苏大发愣了一下,道:“是水月庵,怎么,兄弟要去上香?”

  一灵摇头:“不是我,是你家小姐,你备车吧。”

  苏大发还在发愣,金凤娇却拍着手走了出来,娇声道:“你就是我们昨天救的那个人了,心眼儿倒还不笨。”

  一灵本是斜对着门口,这时转过身,眼前顿时一亮,心中暗赞:“好一个美人儿,与那水莲柔倒恰是一对两枝花儿,只不过一个是迎风招展,一个是幽香暗放。一动一静,各具其美。”心里想着,四目相对,他眼中自然而然放射出一股强大的莫可抵御的魅力。这种魅力是情魔积百年御千女练成的魔功。金凤娇顿时也和水莲柔一样,给他一眼看得脸发红,身发软,心狂跳。

  追金凤娇的男子成百上千,她不象水莲柔,要么不动情,要就定一个。她是来者不拒,挑挑捡捡,见的俊男多了,却没一个人能象一灵般,给她这种感觉。

  金凤娇即激动,又不甘心,退一步,挽着了水莲柔的手,眼光去一灵的脸上一溜,道:“你叫什么名字?”她的话声很平稳,水莲柔却通过她的手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心中暗叫:“天啊,这花心女竟动了情。”一股酸味,平白无故的从水莲柔心底翻起。

  “一灵,王一灵。”一灵答。

  “一灵?这名字好熟。”金凤娇美眸往一灵脸上看去,一灵微微一笑,金凤娇竟然看呆了,好一会才醒悟过来,忙侧转头,脸却已经红了,心中暗叹:“他笑起来看好看。”

  苏大发走进来禀报:“车子准备好了。”

  金凤娇转头看水莲柔:“好吧,我们去进香。”说着话,眼光却又在一灵脸上溜了一下,那意思,一灵如何不明白,但也就是太明白了,突然引发了一灵的警觉,心中暗叫:“哎呀,我是怎么了,我总共只有七天的寿命,现在也不知过了几天,怎么还可去勾引女孩子?该死。”

  心中骂着自己,抱拳作个环圈揖,道:“多谢各位公子小姐救命之恩,我这就告辞了。”

  两女几乎同时一震,齐叫道:“怎么这就走呢?”

  水莲柔自出来一直不敢与一灵眼光相对,这时勇敢的看着他,道:“王公子,你的伤还没好全呢,留下来休养几日吧。”

  金凤娇道:“对,住几日,先陪我们去进香。”眼光一溜:“谜底可是你猜出来的呢。”留恋之意,再明显不过。

  但此时一灵心中,佛心与纯朴的赤子之心牢牢占据上风,摇摇头,道:“我的伤全好了,不好意思再打扰小姐,多谢小姐。告辞了。”作一个揖,转身出门。

  他一转身,两女的心都好象给勾走了一般,水莲柔还强自克制,金凤娇却是一脸的留恋幽怨,正恨开不得口,却天降救星,一条汉子直冲进来,若不是一灵闪得快,一定撞个满怀,那汉子一个踉跄,一灵慌忙一把扶着。这下自然走不了了。

  两女大喜,看那汉子,却都是一惊,水莲柔已叫了起来:“二哥,你怎么了?”

  这汉子是水莲柔的二哥水固,这时一脸惨白,半软在一灵怀里,竟是跑脱了力,嘴大张着,呼呼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

  趟子手苏大发最是乖巧,慌忙到里面请了老爷水六顺出来,一灵则扶水固到椅子上坐下,人家出了事,他当然不好说要走,便在边上站着。

  水六顺出来,水固也回过气来,登时哭道:“爹,镖给劫了。”

  “什么?”水六顺手里托着一个水烟壶,一激灵,手抓紧,烟壶应手而扁,壶中混浊的老烟枪水激射而出,厅中登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味。

  水固今年快三十了,是条坚强的硬汉子,砍下脑袋也不皱眉头的人,这时他却在哭。

  水六顺今年六十岁,江湖上闯了大半辈子,经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平素再大的事,也莫想让他的手抖一下,今天却捏扁了心爱的水烟壶。

  只因这支镖太大了,那是十箱奇珍异宝,价值是三十万两银子。

  水六顺一生的积蓄再卖了祖传的房子典了家中的一切,大约有三万两银子,刚到镖银的十分之一。

  “天啊。”水六顺仰天长叫:“是我错了,我该亲自护镖。”

  这支镖太大,因此水六顺用了一个小小的计谋,将珠宝箱子混装在十车药材上。更只叫两个儿子护镖,以叫黑道贼匪坚信那不过真是值不了几个钱的药材,没想到却失算了。

  “在什么地方失的镖,是谁劫的?”他问。

  张剑几个纷纷叫:“是谁,吃了豹子胆了。莫非不知六顺镖局与武林四大世家的关系?”“我叫爹爹派人去捉。”“我们出水军助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