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沉其实不过是虚声恫喝,不想给绿竹一语揭破,老脸一红,心想:“这丫头片子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又凶又野,偏生厉害得紧,比那傻小子扎手多了。”嘿嘿一笑,道:“小丫头牙尖嘴利的,老夫懒得跟你斗嘴,识相的乖乖束手就缚,否则落在老夫手里,可有得苦头吃了。”

  莫看肖沉平日一副病歪歪的样子,青龙会护法五龙中,只他好色,这时瞄着绿竹,心想:“小丫头身段一流,眼睛水灵灵,施起媚眼来一定迷得死人,就是脸蛋让人大倒胃口。”没了色心,因此言词上倒还干净。

  古威仰天打个哈哈,大喝道:“姓肖的,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前日落江而逃,今日倒有脸来吹牛皮,啧啧啧,世间皮厚之人,你姓肖的要算得第一个了。”

  肖沉恼羞成怒,腰间解下一条软鞭,喝道:“古威,今日这山角,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古威略一回首,道:“小心保护少盟主。”九环刀一扬,大笑道:“且看是谁先死。”纵身扑上。

  他两个犹未交锋,另一面却先动上了手。

  青龙会四龙中,有一龙一灵见过,即是那日伤袁猛的干瘦老头儿,也就是四龙中的秃龙吴微。袁猛例属魂飞坛,魂飞坛坛主刘振灵恼恨吴微伤了自已属下,他善放飞刀,暗地里掣刀在手,古威一扑出,他飞刀同时出手,竟是后发先至,同时和身猛扑,与吴微斗在一起。

  古威对肖沉,半斤对八两,刘振灵却不是吴微的对手。魂散坛坛主李一飞精明阴沉,眼见情势不对,悄声对魂灭坛坛主陈康道:“我两个假作向狂龙挑战,同时回身,三打一,先助古堂主斩了那病龙,然后帮刘兄,稳操胜卷。”

  陈康一点头,向狂龙楚一狂道:“狂龙,我和李兄两个陪你玩玩。”边说,两个边并步向前,这时肖沉恰好以背相向,李一飞喝一声:“动手。”两个一左一右,齐向肖沉攻击,出手均是生平绝技。

  楚一狂大惊:“好卑鄙。”疾扑二人,却终是慢了一步。肖沉激斗中猛觉背后疾风扑来,大惊失色,软鞭一荡古威九环刀,蓦地一个懒驴打滚,滚了开去,只觉屁股上火辣辣一阵痛,原来挨了陈康一刀,所幸躲过了李一飞攻向背心要害的长剑。狂怒交加,喝一声:“无耻匹夫,拿命来。”软鞭绝招迭出,猛攻李一飞、陈康两个。古威却截住了楚一狂狠斗。

  刘振灵越打越落下风。古威所带十来个帖身卫士,身手虽然不错,不足与一流高手相斗,这时一拥齐上,勉力替刘振灵拉成一个平局。

  小小山角,三处厮杀,只一灵、绿竹、金猛三个闲着。金猛睁着一双怪眼,瞪着一灵左瞧瞧右看看,嘿嘿笑道:“你就是仇天图的狗崽子?”缓步走近。

  与吴微相斗的两个卫士见情势不对,抽身齐向金猛扑去,金猛看也不看,双掌齐出,竟然从丈许外以劈空掌力将两名卫士活活震死,眼睛死盯着一灵,嘿嘿一阵怪笑:“小子,纳命来吧。”伸手便抓。他手伸出时身子离着一灵还有一两丈距离,手伸出,身子却已到了一灵面前。

  可惜他忽略了一个绿竹,蓦地里绿影一闪,金猛眼睛咽喉前面,多了两只兰花玉手,却捏成两个似爪非爪、似啄非啄的古怪姿势,猛抓而下,爪未到,风已起,触体生疼,竟如钢锄相似。

  金猛大吃一惊,爪变拳,奋力猛击,同时纵身后退,绿竹纤腰一扭,以一个极怪异的姿势避开了金猛双拳,跟踪扑击,双手招招不离金猛头脸咽喉。

  金猛今日的情形与肖沉那日一模一样,给绿竹钻进怀里,帖身而攻,抓了个手忙脚乱。重拳硬击想逼绿竹退开,绿竹却总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轻轻闪过。那种姿势就象狐狸扭动腰身,妖里妖气,却是十分管用。

  古威对楚一狂,半斤对八两,肖沉对李一飞陈康,八两对半斤。金猛狂吼如雷,虽未落败,想脱身却也是千难万难,这时场中便只有吴微占到上风,古威的几个护卫渐渐给他打死,刘振灵汗湿浃背,已是强弩之末。

  吴微眼光一转,一声阴笑,陡然间猛击三掌,击得刘振灵远远退开,双足一点,嗖的到了一灵面前,一掌劈下,叫道:“今日看你还往哪里跑?”

  古威几个尽皆失色。陈康李一飞猛地舍了肖沉,陈康一把将一灵扑倒,李一飞则闪身挡在一灵前面,单掌上架,他功力本就比吴微差上一截,双掌齐出或者接得几掌,单掌却不行。

  吴微一掌劈下,双掌相交,李一飞脚一软,蓦地跪倒,一口鲜血喷出,吴微嘴含狞笑,又是一掌劈下,而另一面,肖沉毒龙鞭也正如毒龙般猛抽陈康、一灵。

  眼见三人都将无幸,古威、绿竹相救不得,心中剧痛。

  蓦地里奇事发生,毒龙鞭方击到一灵头顶,蓦地反弹,天色太暗,又是急斗之中,古威、绿竹都没看清,似乎一灵手指弹了一下,然而这绝不可能,能以一指轻弹之力击飞肖沉势劲力疾的一鞭,那是何等武功。毒龙鞭荡起,恰好卷着吴微的脖子,吴微立即双眼鼓出,全身抽痉。

  李一飞正跪在他前面,宝剑上剌,从吴微小腹里刺进去,直没至柄。

  这变化古怪之至,铁血盟反败为胜,反而杀了吴微。无论古威、绿竹,还是楚一狂等三龙,几乎没一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方罢了争斗,看着吴微、一灵几个,一刹时都怔住了。

  陈康扶着一灵站起来,看看一灵,再看看李一飞,对自己未死,也似犹如梦中。

  一灵见双方罢斗,正是逃跑的大好机会,急忙轻声叫道:“我们快跑。”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顿时都动了起来,陈康李一飞扯了一灵就跑,古威、绿竹阻敌,刘振灵更是大放飞刀。

  天色已暗,优势已失,暗器难防,尤其是那古怪变化让人心有余悸,楚一狂几个抢了吴微尸体,并不追赶。

  跑了十余里,李一飞内伤发作,渐渐撑持不住,这时古威剩下来的两名护卫发现了一个山洞,古威下令进洞歇息。洞中不怕火光外泄。两名护卫生起火来,一灵将李一飞扶到火边,略一把脉,到洞外也不知如何扯了几株草药来,叫护卫拿碗熬了,一面给李一飞按摩胸间穴位,道:“你是心脉受了震伤,幸亏伤得不重,我给你推开淤血,再吃了药,以你的体质,明日即可无碍。”

  古威几个与他相处有日,眼见他随便做什么,不是唯唯诺诺,就是眼看绿竹,自己没有半点主见。而此时却一反常态,语气之自信,动作之娴熟,让人不得不信,不得不从。古威几个暗暗惊奇。

  古威将陈康叫到一边,低声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陈康一脸迷糊。

  “我好象看到少盟主手指在肖沉鞭上弹了一下……”古威瞟一眼一灵,看着陈康,眼中满是疑问。

  陈康眼光一亮:“莫非……”

  古威随即摇摇头:“不过我也没看清楚。”陈康眼光一黯,侧头看着一灵,道:“堂主,你发觉没有,我们这位少盟主古怪得紧。大家都知道他是红衣老祖徒孙,但雪山派的独门轻功,他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雪山派轻功身法独特,足尖着地,行进轻快无比,恍似乘风在冰上滑行一般。

  古威摇头:“我看他根本就不会武功。”

  其实这句话也正是陈康想说的,只是不敢说,这时道:“少盟主对江湖上的事好象一点都不懂。”

  古威又道:“根本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少年。”

  陈康看着古威,眼光既惊且忧:“堂主以为……”

  “我以为今天的事决不是空穴来风。”古威语气十分肯定:“少盟主这个样子,一定是盟主故意安排的。你看那绿竹丫头,如此厉害,除了盟主,谁能找到这样的女子给少盟主做丫头。”

  陈康点点头:“是。”随即想到一事,道:“堂主注意没有,少盟主晚上总是打坐代替睡觉,如果那是在练功……”

  “一定是在练功。而且这种功夫一定要保持白纸璞玉般的心境……”古威眼光渐亮,随即转为狂喜,低呼道:“是这样的,绝对没有错。”

  陈康也是一脸惊喜,看着他的眼睛:“从今天的事看,少盟主神功即将告成。”

  古威重重的一点头,两个解开了心中的疑团,不再说话,而脸上的神色,就如同猪八戒吃了人参果,喜气洋洋。

  他们又怎么想得到,一灵这少盟主,根本就是假的。而那个厉害丫头绿竹,假少盟主的假丫头,更是假得不能再假了。

  众人赶了一天路,又经一番剧斗,个个精疲力竭,吃了饭,倒头就睡。洞子不大,一灵、绿竹占一面,古威几个占一面。

  一灵素以打坐代替睡觉,刚刚入静,耳中忽然传来绿竹细细的声音:“小和尚,躺下来,我有话说。”

  绿竹就睡在一灵旁边,一灵看一眼古威几个,略一犹豫,躺下来,绿竹扳过他身子,两个面对面,呼吸可闻。面对着绿竹亮晶晶的近在咫尺的双眼,一灵直觉心慌意乱。

  倒不是因为绿竹是女人。一灵心纯如纸,男女间的事,暂时还没开窍,他是对绿竹有点怕。

  这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丫头,武功强,见识广,计谋多,尤其她握着一灵的秘密,更叫一灵胆战心颤。

  绿竹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心法传声,话声只钻进一灵一个人的耳朵里,别说古威几个还隔着一段距离,便是近在咫尺,一样的听不见。

  绿竹口唇微动,道:“我问,你答,不要出声,只要口动就行了。你姓什么?”

  “师父说我姓王,不过他从来都只叫我一灵。”一灵果然不出声,只是嘴唇动,而绿竹果真就读得懂。

  “你师父叫什么?”绿竹又问。

  “大拙。”

  “有没有俗家姓名?”

  “没有。”一灵想了想,又道:“不过周围也有人叫师父大拙菩萨。”

  绿竹点点头,语气突然转为严厉:“你为什么冒充少盟主?”

  一灵心中惊慌,不觉提高了声音:“我不是。”绿竹飞快的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喝道:“我说过了,不要出声。”

  一灵眼中露出歉意,随即道:“不是我要冒充少盟,是少盟主请我冒充他,以吸引青龙会的追兵。”

  绿竹冷然一哼:“叫别人代他送死,无耻之徒。”看着一灵:“你就这么傻?”

  一灵脸一红,嗫嚅道:“我……我先前也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你又说……”

  绿竹点点头,止住他,突然用一种极温柔的眼光看着他,声音也变得温柔无比:“一灵,告诉我,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她的眼光和声音仿佛具有魔力,一灵只觉得全身暖洋洋、软绵绵,说不出的舒服,道:“我没学过功夫。”

  “你骗我。”她这三个字说得柔媚无比,一灵全身仿佛都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如果有什么秘密,他一定守不住。只不过他是实话实说:“我没骗你,我真的从来没学过功夫。”

  “那今天你一指弹开肖沉的毒龙鞭是怎么回事?”绿竹语气微微有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