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微心中大急,伸手抓那白绫,可是杨风来何等厉害,轻轻运劲一拨,就将两人分开,朱微情急失态,忍不住叫道:“冷公公!”

这一叫清脆娇柔,众人均是诧异,杨风来笑道:“好家伙,原来是个母的……”来不及奚落,锋锐劲气凌空扫来。杨风来大笑一声,纵身跳开,冷玄一鞭将他逼退,二指如剑,划过两道白绫,白绫应手而断,乐之扬一屁股坐在地上。

冷玄转身救人,身后空门大露。他面对的都是当世高手,容不得丝毫大意。施南庭不愿乘人之危,略略迟疑了一下,明斗却是掌风天落,夹杂钢针铁屑,拍向冷玄身后。

老太监临危不乱,极力拧转身形,马鞭回扫,铁器叮叮当当落了一地,跟着鞭梢抖直,一股锐气绕过掌风,点向明斗的小腹。

明斗不敢过分相逼,纵身向后跳开。突然之间,茶楼里沉寂下来,只听得相斗四人粗浊的喘息声。

滴答,一点鲜血落在地上,冷玄的手指微微发抖。朱微在他身后,分明看见一点殷红从他左肩漫开,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糟糕,冷公公受伤了!”

“老阉狗!”明斗冷冷一笑,“看样子,你今天难逃公道!”

冷玄不动声色,抖了抖衣袖,淡淡说道:“三打一是公道,牵连无辜也是公道,东岛的公道原来如此,冷某真是佩服得不得了!”

东岛三人听了这话,均是面孔发热。这时忽听呵呵大笑,三人转眼一瞧,发笑的又是那个和尚。杨风来恼羞成怒,破口骂道:“臭秃驴,你笑什么?”

白衣僧手把茶碗,闲闲笑道:“笑什么?当然是笑人了,足下这么问,难道不是人?”

杨风来大怒,张口就骂:“臭秃驴,我是你爹!”白衣僧笑道:“这可更不对了,我是秃驴,你是我爹,那你岂不也是驴了?哈,看你长得毛茸茸的,秃驴算不上,倒是一头小毛驴儿,哈哈,毛驴儿,毛驴儿,就是黑了一点儿!”

杨风来气得两眼喷火,正要出手教训,明斗冲他一摆手,沉声说道:“别说闲话,正事要紧!”

杨风来看他神色,知道必有缘故,当下忍住怒气,白绫一抖,又卷向冷玄。明斗同时出手,刷刷刷连劈六掌,施南庭也上前一步,伸手抓拿,满地铁器跳跃而起。

三人蓄势而发,来势更加凶猛,冷玄一要正面抵挡,二要护住身后两人,不过数招,一块碎铁擦身而过,带起一溜血光。朱微看得吃惊,叫声:“冷公公!”挺剑要上,明斗却分出一掌,向她迎面拍出。朱微只觉大力压来,浑身鲜血直向上冲,不由得发出一声娇呼。冷玄听见,反手一指点出,冷风飒飒,明斗的掌力土崩瓦解。这时忽听施南庭大叫一声:“着!”冷玄的左胁鲜血迸溅,跟着白光扫地,一条白绫缠住了他的左脚。

杨风来一招得手,不由得发出一声欢呼。冷玄上要抵挡三尊,下盘又被白绫缠住,加上接连中伤,不过三招,便觉头晕目眩,身子摇晃起来。朱微也看出不妙,想要挺剑相助,可又害怕弄巧成拙,再惹冷玄分心。

正着急,忽听冷玄锐声高叫:“薛禅王子!”朱微一呆,不解其意,但听沉寂时许,有人呵呵笑道:“冷公公,你叫谁?”朱微转眼看去,接口的正是那白衣僧人。

冷玄叫道:“薛禅,我叫你!”白衣僧笑道:“薛禅早已死了,你还叫他干吗?”冷玄“呸”了一声,说道:“你要死也死透些,剃了个光头骗谁?”白衣僧哈哈大笑,说道:“冷玄啊冷玄,你真是病急乱投医,你背恩忘义,难道说还要我救你不成?”

冷玄冷冷道:“我死了容易,那东西的下落可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白衣僧笑道:“你知道我的来意?”冷玄冷笑道:“你不就是为了‘元帝遗宝’而来的吗?你再不出手,我就交给东岛三尊!”

“元帝遗宝!”东岛三尊均是动容,六道目光落在白衣僧身上。白衣僧沉吟一下,起身笑道:“冷公公,你厉害!”一挥衣袖,轻飘飘拍出一掌,口中笑道,“明尊主请了!”

他出手潇洒,谈吐爽利,明斗却觉一股巨力山崩地陷一般涌来。他大吃一惊,回掌一挡,顿觉双臂一热,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噔噔倒退两步,冲口叫道:“大金刚神力!”

其他二尊均是变色,纷纷住手跳开,施南庭扬眉叫道:“大师与渊头陀怎么称呼?”白衣僧笑道:“那是家师!”施南庭肃然起敬,点头说:“大师果真是金刚传人,敢问宝号?”

白衣僧微微一笑,说道:“冲……”众人盯着他,等他后面一字,谁知白衣僧说罢一字,再不言语,施南庭呆了呆,点头道:“渊头陀以渊为号,大师的法号莫非是这个‘冲’字?”白衣僧笑道:“不错!”施南庭道:“原来是冲大师,足下既是金刚传人,为何助纣为虐?”

冲大师笑道:“谁是纣、谁为虐且不说,堂堂东岛三尊,围攻一个太监,传到江湖上去,一定不太好听!”杨风来怒道:“这么说,你是要架梁了?”冲大师笑道:“架梁不敢当,说起来,我与冷公公也有一笔旧账要算,却被三位占了先着!”

杨风来两眼一瞪,还要喝骂,明斗冲他摆了摆手,说道:“冲大师,你要算旧账,那么不妨先算!”杨风来看他眼色,登时明白过来,这太监、和尚均是劲敌,眼下之计,莫如让他们先打一场,两败俱伤,而后从容出手,自然可获全胜。

冲大师笑了笑,说道:“明尊主,你这‘卞庄刺虎’之计平时或许管用,今日却是无用,这笔旧账只可悄悄地算,不可有人在旁,三位尊主若有诚意,不妨退避三舍,待我跟冷公公完事,再来知会你们如何?”

明斗脸色阴沉,冷冷不语,杨风来心直,大声说:“说笑话,我们一离开,你们拍屁股跑了怎么办?”冲大师叹了口气,说道:“这样说,那也没法子了!”说完平平一拳,击向明斗。

明斗还了一掌,不料冲大师拳未用足,忽变为掌,飘然扫向杨风来。杨风来纵身跳开,白绫抖出,点向冲大师的咽喉。

冲大师一笑,随手抓出,将白绫抓在手里。杨风来大吃一惊,运力夺回,不料一股大力顺着白绫涌来,自身真气与之一碰,好似冰雪向火,一一融化殆尽。杨风来不觉眼红筋涨,身子连连摇晃,忽听冲大师长笑一声,旋身错步,随手带动白绫,杨风来的掌心皮肉生痛,身子跌跌撞撞地冲向施南庭。

施南庭伸手一拦,顿觉心口一热,气血上冲。杨风来一代尊主,成名也非幸至,半空中白绫挥出,缠住上方木梁,左手松开白绫,任由冲大师夺走,跟着身子一转,分从七个方位,狂风般踢出七脚。冲大师笑容不改,旋身出掌,大袖飘飘挥洒,恰似一带流云,萦绕一座玉山。

扑扑之声不绝,杨风来踢中和尚手臂,好似踢中了精钢铁柱,腿骨疼痛欲裂,正要抽身后退,一条白绫迎面飞来,贯注了冲大师的内力,势如一条钢鞭,反向杨风来抽来,饶是他身法如风,也被逼得东逃西窜。

其他二尊对视一眼,双双出手。施南庭右手一推,漫天铁器如群蜂出巢,明斗赶上一步,运起“滔天炁”,向那铁器拍了一掌,铁器星闪电发,去势快了一倍。

冲大师丢开白绫,抡拳一阵疾攻,铁器一被弹开,忽又转回,一部将他困住,一部冲向冷玄。

冷玄如不受伤,合他与冲大师二人之力,打败三尊不在话下,但他连遭重创,血流不止,加上年纪大了,失血一多,气力渐衰,斗得越久,越落下风,惹得冲大师反要腾出手来,不时替他抵挡暗器。这么此消彼长,双方仍是难分胜负。

又拆数招,冷玄始终记挂身后两个小的,眼角余光射去,心中“咯噔”一下,只见窗边空空荡荡,乐之扬与朱微已不知去向。老太监又惊又怒,尽力向后一跳,伸手入袖,抓出一束白绢,上面水墨隐隐,似有许多字迹。

“薛禅!”冷玄大声叫道,“这幅藏宝图送给你了!”一挥手,白绢被“扫彗功”一卷,轻飘飘飞向和尚。冲大师下意识接过,不及展开细看,忽觉压力倍增,铁屑、钢针、白绫、掌力一股脑儿向他涌来。冲大师不敢大意,全力出拳,双方硬碰硬接了一招,狂风满楼,木屑纷飞,偌大的茶楼一阵摇晃。

冷玄趁机脱出战团,飘身一纵,穿出窗户。其他四人见状,隐约感觉上当,但“元帝遗宝”实在太过诱人,冲大师所持,说不定就是藏宝的秘图,东岛三人一时忘了父兄仇恨,死死缠住和尚不放。

双方疾风骤雨般拆了十来招,冲大师忽地跳开,叫声:“且慢!”一抖手,展开那束白绢,“你们看这是什么?”三人定眼看去,那白绢压根儿不是什么藏宝秘图,只是一块手帕,上面绣着水墨山水。明斗心知中计,叫道:“老阉狗无耻!”抢到窗边一看,楼下人头耸动,哪儿还见冷玄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