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让小艾换份工作。”

马帅失笑,“我没意见,但我想她不会听你的,反倒会破坏你们之间的友谊。我对她做过什么呢?”

诸航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堵得难受。

“其实小艾非常非常幸运,”马帅意味深长地闭了下眼,缓慢说道,“我还不至于蠢得动她。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诸航一动不动。

“给驰骋再写个游戏吧!”

奸商!

诸航进了地铁口,拳头都是握着的。她讨厌被要挟的感觉,可是却又无力抵抗!地铁进站了,人群向前挪动。鼻息间都是人体的汗臭味,诸航环顾四周,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麻木不仁的。在北京工作的外地人,戏称自己为北漂。这座城市拥挤,气候干燥,消费昂贵,最美的时光只有短暂的几天,但是,这里机会多。他们在梦中怀念家乡的风光、餐桌上的美味,醒来后,继续在这座城中打拼。他们有想过爱情么?

在他们脸上,诸航找不着。

爱情,是锦绣上的繁花,可仰望,却不敢触摸。

难得和卓绍华一起看个电视,剧中的男女主人公青梅竹马,最后终成眷属。她想到了小艾,眼露羡慕。首长把帆帆抱过来,对她说,恋爱谈个七八年,什么样的剧本也写不出新意了,还是我们好。帆帆在一边点着头,逗得她捧腹大笑。

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每个人的爱情都是不可复制的。小艾和师兄的婚礼会如期举行,马帅应诺为他们证婚。在婚礼上,当他问小艾愿不愿意嫁给师兄,小艾说不定会喜极而泣。

但这又怎样呢,婚姻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是到了合适的年龄,你对社会对家人的一个交待。

诸航随着人流出去,突然想给卓绍华打个电话。

关机中!首长一定是在开会,诸航合上手机,抬起头,愣住了。她怎么上了地铁,来到了北航?

 

 

27,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三)

 

隔着围墙,听到里面有人在踢足球。现在,各大学院也开始抓经济,假期里举办各式各样的培训班来增加收入。

北航校门口人来人往,不见假日的冷清。诸航犹豫了两秒,也走了进去,保安斜过来一眼,都没要登记。

没有目的乱转,走着走着,就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和宁檬、小艾住过的宿舍,抬眼就能看到。绛红色的砖房,线条简单直白。窗户关着,晾晒衣服的铁架生了锈,楼下的银杏树叶在下午的阳光下翻卷着,发出“刷刷”声。

诸航和宁檬一直都说小艾是个小孩子,现在她当然不算是坏孩子,只是有点变了,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吧!诸航无由地觉得伤感。

转身离开,绕过餐厅、礼堂,前面是体育馆,手机突然响了。诸航以为是卓绍华回过来的,打开一看,是周师兄。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接到周师兄的电话,无法形容的古怪。更让诸航别扭的是,打电话的人背对着她,就站在体育馆前的枫树下。

仿佛他们约好在这里见面,她晚了几分钟,他不放心,打过去询问她路上可顺利。

想躲开已来不及,周文瑾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他转过身来。

时光定格,像几米《向左走,向右走》结尾处的一幅漫画:曲曲折折,兜兜转转,在下个路口,蓦然回道,哦,原来你是在这里。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诸航硬着头皮上前,笑笑,算是招呼。

周文瑾目不转睛,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诸航很感谢他没说“好巧”,也没说“我突然想起你”,就点了下头。

不得不承认,有些默契还没有被时光冲尽。

足球场上厮杀得正凶,他们挑了高处的看台,阳光射不到,不算太热。周文瑾跑去买了两瓶水,先拧开一瓶,用手绢擦擦瓶口,才递给诸航。

“我刚刚去看了刘助教。”周文瑾说。

刘助教是诸航的恩人,在诸航颓废期间,为诸航的考试放水,不然诸航早退学了。“他好吗?”

“还行,为职称在努力着。”

诸航耸了耸肩,看到有一个队员把球踢进了门内,她举臂欢呼了下,“好球!”

“那棵桃树结果了。”

诸航扭头看周文瑾。

周文瑾俊逸的眉眼中,满溢着笑意,他的掌心里有一颗尖尖的桃子。

那棵桃树,栽在电教室前。是几株夹竹桃,春天时,粉红雪白,开得满枝都颤颤的。有一年,竟然有棵桃树结了果。毛茸茸的小果子躲在枝叶间,不等长大,就给调皮的学生给摘光了。诸航也去摘过桃子玩,她对周文瑾说除非奇迹发生,不然这果子就是夭折的命。

“奇迹无处不在。”周文瑾说道。

“现在学生的素质比咱们那时是提高不少,后生可畏。”诸航听到球场上又是一阵欢呼,忙转过头去。对方也进了一个球,比分扯平了。

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周文瑾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又飘了过来,“男生宿舍的水房拆了。”

“周师兄…”诸航不能淡定了,她必须阻止他的怀旧。

“你在晚饭后总是吃一只苹果,在电脑上玩会钓金子的游戏。”

“你怎知?”诸航头嗡了下,眼前都是金星。

周文瑾把桃子放在隔壁的座位上,“那个时间,我总在水房。宁檬拿着架绿色的望远镜趴在窗户前朝水房这边看着。”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诸航坐不下去了,她要离开。

“你总要挨到天黑才去打水。开始,我不知,我提了两趟水到楼下,又回头,把水倒掉,重新打满,在路上才遇到你。”周文瑾自嘲地笑了笑,“想走近你,真的不容易,我做了很多功课。”

“周师兄…”诸航腾地站起身。

“我知道,你要说你结婚了,有了孩子,说这些不合适,所以我曾经做过的蠢事、傻事、错事,都是往事。我不是要如何,只是偶尔会想起。猪,我明天去美国。”

猪,我明天去美国。想赢我么,我在哈佛等你。

诸航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都不见了,她只看到周师兄痛楚凝重的眼神。

“一路顺风!”此情此景再现,她还是回答了同样的话。

“只有这些么?”周文瑾失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如果可以,帮我带一只乔丹签名的篮球吧!哦,这个季节,赛事已经结束。没有,也没关系。”她拉开周文瑾的手,反被周文瑾抓住。“猪,你想去美国么?”

“从前想过,现在,不想。”她坦然相告。

“如果当初竞争公平,名额不限,你和我一同去美国,那么,什么都不会发生,是不是?这本该是个圆满的影片,可是两个连续的电影镜头被导演生生剪断,插进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情节,凭着它,改变了人物和故事的走向。”周文瑾加重了力度,咄咄问道。

“不知道。”诸航挣不开,有点薄怒了。

“有一天,当时光回流,也许你就有确切的答案给我。”终于,周文瑾松开了她。“猪,你把自已弄丢了,任凭别人主宰你的命运。你所谓的好是什么,丈夫、孩子、好工作、优裕的环境,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么?过去可以轻易遗忘么?”

诸航心想: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球场内一阵喧哗,先进球的那队又踢进了一个球。诸航没有等赛事结束,她本来是坐错了车,她该修正方向,帆帆还在等她呢!

她走时,周文瑾还坐着。白T恤,卡其色休闲裤,一如读书时优质学生的装扮。

诸盈和骆佳良带梓然和帆帆去了公园,梓然也在踢球,帆帆在看几个孩子涂鸦。他看得很专注,诸航叫了几声,他才回下头。涂鸦的孩子见他可爱,送他一支蓝色的水彩笔,他宝贝似的攥在手中。

诸盈对诸航说,帆帆可以上早教班了。诸航头直摇,不要,让他多玩几年,以后上学的日子长着呢。诸盈笑道:怕是你拦不住,咱们帆帆可爱学习了。诸航皱鼻,我讨厌爱学习的孩子。

诸航和帆帆吃完晚饭回四合院的,还是小喻来接的。小喻只送到院门口,又去部里接卓绍华。他告诉诸航,卓将今天都没和他打个照面,不知要忙到几点才回来。诸航嗯了声,怀里的帆帆在路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进了院。

吕姨和吴嫂都在客厅里拉家常,没注意诸航回家。诸航腾不出手开卧室的门,只得跑到客厅让唐嫂帮忙。

走到窗下,隔着纱门,听到吕姨重重叹了口长气,“唉,姐姐不在,她在这哪呆得住。就在姐姐原先的画室前站了站,流了会泪。”

“原先经常来串门?”唐嫂问。

“她父亲去世早,姐姐疼她,周末总要喊过来吃个饭。穷家出娇女,嘴挑着呢,就爱吃杏仁豆腐。那时,我总备着杏仁,她一来,我就做。”

“哦,怪不得成医生说你杏仁豆腐做得好。”

吕姨笑道:“练出来的。两姐妹都长得好,像两朵花似的。卓将姑姑有时也会过来,她和姑夫恩爱得让人羡慕,出双入对,手牵手。周末真热闹,佳汐有时要求卓将弹一曲,卓将笑笑就应了。卓将和佳汐真的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一个画画,一个弹琴。容貌相当,年龄适合。”

“我觉得诸中校和卓将才配呢!”唐嫂是因为诸航才来这院的,心自然向着诸航。

吕姨回道:“你那是没见过佳汐,诸中校比卓将小太多,总觉得卓将是在带孩子。”

“卓将对诸中校很好。”

“大人哪有不疼孩子的。卓将看佳汐的眼神,才是丈夫看妻子的深情。”

唐嫂没见过佳汐,反驳不了吕姨,有点郁闷地站起身,“不要老说一个死人,晚上会做恶梦的。我要打个电话给帆帆大姨,帆帆咋还不回家。”

吕姨朝外看了一眼,脸色有点异样,说道:“不要打了,大卧室房间的灯亮着呢!”

(早,亲们,温度真低哦,千万要多穿点。喜欢短篇的亲,去我的新浪博客转悠下,新贴了一篇《陪我去听海》。)


28,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四)


凌晨四点,夜色像巨大的罩子将整个城市盖了起来,仿佛任何明亮的光都射不穿。

这是黎明前的短暂黑暗,再过一会,东方会微微泛白,新的一天缓缓拉开序幕。


新的一天…卓绍华闭上眼,捏着两边的额角,轻轻揉了揉。

一夜未眠,却毫无睡意,满脑子思绪杂乱,神经绷得生疼。
零时,“网络风暴”演习活动准时宣布结束。

在这次演习中,取得了四项重要的进展,然而,此次行动的经验教训表明,问题尚未完全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