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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咫尺愁风雨,匡卢不可登(上)
是夜,月华如水,星亮如灯。即使是在没有照明的地方周围方圆五米内还是纤毫毕现,只要是稍懂得兵法的人,就知道这样的夜晚并不具备夜袭的条件。况且对方前有壕沟,后有城墙。
蒙军中军帐中,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拱手对座中壮伟的男子说道:“王,请你三思呀,此次我军前去并没有几成胜算,你不能只凭一纸信书就轻易下此军论。”
蒙古王抚抚额下须,不赞成地摇摇头,“老将军是被敌军吓怕了。咱蒙古人马背上夺天下,心中就没个怕字。已斩首,速攻!看到没有,敌军国君今日毒发身亡,营中一定大乱,先前偷袭,他们还未休整,又要面对如此祸事,军心惶恐不安,哪里还有心安守城池。我军趁此起出兵,必然稳获全胜。”
“王,太顺利的战事只会让人多疑,我军进攻了一年有余,没有攻破凉州,此时怎么那么轻易。”老将军一脸忧重,语重心长地说。
蒙古王微微恼怒,“我知不易,但眼前现在良机出现,怎能放过,你不必多言,听我的将令便是。”
“王,离了这阴山天然屏障,我军连个避身之所都无。王,你能可要想好啦!”老将军颤微微地跪下,老泪纵横。
“你,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来,给我把他拉开。”蒙古王一挥手,帐中冲进两位侍卫,拖起老将军就走。”王,王,士兵也是血肉之躯,你可不能当儿戏呀!”老将军拖出门前,仍苦口婆心地叫着。
蒙古王隐忍着内心的不快,站起身,手执将令,喝道:“众将听令,今夜趁敌军尚未休整停息,趁夜袭营,势必拿下凉州城。”
“得令!”在军营中,将令是不可违抗的,就算心中存着对主帅千千万万个不满和疑问,众将还是换上适于夜晚行动的黑色暗甲,领着二十万士兵悄悄地前行。
大漠上静静的,只有风从耳边呼过的啸声,蒙古将士微躬着腰,一下前进了近三十里,前方已见凉州城楼,只见楼上火把一明一灭,守城的士兵们稀稀落落,不见往昔的精神英姿。
“看,我们的机会来了!”蒙古王轻笑着,“我们先从外围偷袭敌军的粮草,然后找到对方的马圈,再冲进他们的大营,杀他个片甲不留。”
将士们见主帅如此自信,刚刚的不安全化成了勇气,一个个满脸光奋,只待一声令下。
“将士们,所有能做到的优势都在我们这一边了,下面就要看我们的人。我们一定要杀死敌军,让我们的草原伸到天边。”蒙古王一挥大刀,率先跨马冲上左侧的山坡,接着全体将士也尾随着他冲进了敌人的军营。
一时间,冲天的大火,马匹的嘶鸣,逃生的士兵,全和在了一起,整个军营喧哗一片。蒙古王甩掉喷溅在自已身上的大量鲜血,然后大摇其头,这样子怎么可能象是与他们对抗一年多的敌军呢?
没等他多思,将士们已把散乱成一团的敌军士兵赶往营地的后部,他正要发令,突然山坡上滚下无数的巨石和落木,在巨石和落木的间隙中还不停的倾倒着大量的沸油,所到之处,蒙古士兵哀号一片。蒙古王眼前一黑,不好,敌军有埋伏,“赶快撤退!”他慌忙向传令兵示意,吹响撤兵的号角。
还没退后几步,只见两旁的小树林中突然窜出无数对方的军兵,装备整齐,武器森寒。正中军旗下,一位银袍少将英武神朗,正是凉州城将军燕宇,身边一位身着锦袍,气质轩昂、尊贵威严的,不是那已斩首的首吗?
蒙古王重拍脑门,后悔莫及,老将军果真有先签之明,可惜他没有听进去。刚刚那所谓的顺利,只象对方眼中一场闹剧罢了。
萧钧微微一笑,燕宇手一挥。一场真正的恶战开始了。
因对方有备而来,蒙古军全无防备,再加上事出突然,只得仓促摆阵应敌,漫山遍野的蒙古军不一会便溃不成军,乱成一团,蒙古王的身上脸上全是血污。对方的士兵又一轮如潮水涌了上来,蒙古军不断的倒在血泊里,阴云遮住了月光,战场上瞬间便尸横遍野。
退已无法退,蒙古王只得率众一个劲的前进,他知道身后千千万万的士兵,有父有母,有妻有子等待他们回家团聚,而他只能尽可能冲出包围,将他们带回他们的身边。怎耐一阵箭雨过来,身后又倒下一片,蒙古王大吼一声,扬刀策马,直奔正中的萧钧而去,护卫的士兵举起长矛。”不要杀他,活擒就是。”萧钧锐声说道。
燕宇点头,提枪上去迎战,只见银枪一晃,整个动作电光火石间完成,蒙古王已落在马下。护卫们一拥而上,三两下便捆得严严实实。
“王”“王”蒙古士兵们哭喊着,想上前来抢回君王,可惜无用,再群龙无首,将士们无心恋战,几场厮杀,都纷纷成了阶下囚。
历时一年二月之久的抗战终于结束了。
将军府,烛火通明,将士整装分列两边,萧钧端坐正中,王元帅和燕宇分坐两边,好一派威武慑人蒙古王桀骜不驯地瞪着萧钧,一脸不甘,“不要装腥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没想到侵犯他国城池的人,口气还如此强硬。”萧钧微微一笑,并不动怒。
“少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今日栽在你们身中,认输。”蒙古王仍满脸不屈服。”但想我跪地求饶,免谈。”
“哦,那你想如何呢?”萧钧的笑意有些寒气。
“痛快点,对准了,一刀,一了百了。”蒙古王豪迈地说。
“哈哈,你想得到很美。我杀了你,便成了蒙古国民所有的罪人,而你却成了蒙古的千秋英雄,这样下来,世世代代,蒙古便与我国持久作战,永为仇敌。”
“你------”蒙古王诧异地瞪着他,闷声问:“那你想如何?”
“来呀!给蒙古王松绑。”萧钧脸色郑重地说。
燕宇挥手让上前的侍卫退下,亲自上前松开了蒙古王的绳索,还搬上了一把椅子,请他坐下。
蒙古王本来激昂的斗志一下变成了不知所措,他视死如归的心变得忽上忽下,两眼转到这转到那,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蒙古王,朕登基三年多,一直恪守与各国的边境协议,互通经商,百姓友好来往。如此做,并不是说明没有野心,惧怕战争,而是朕不想本国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同样,朕也对别国百姓怀有同样的宽慈之心。你蒙古国违反边境条例,侵犯我国土城池,有何居心,无需点明。但结果呢?得到了吗,漫山的尸骨、血流成河,景象惨不忍睹。朕不杀你,要你好好地记住这次战争,细细思量,以后要怎么做,你派国使来谈。如果蒙古王你再次出兵,那朕势必踏平你蒙古国土,收归朕有。”萧钧两眼锐利,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着。坐者无不频频点头,蒙古王更是听出了一身冷汗。
“燕将军,把降兵还给蒙古王吧,阵亡的也一并归还,毕竟都是血肉之身啊!”萧钧站起身,不再看蒙古王一眼。
蒙古王满面羞惭,弯身拱手长谢,“咱草原上的汉子知错就改,有恩必报。贵国这份大恩我先记下了,容我好好思量,日后再回报。”
“朕不求回报,只求边境安宁。”萧钧掷地有声地说。
“我懂。”蒙古王又深施一躬,随燕宇一同认领士兵去了。
王元帅乐呵呵地站起身,“皇上,你可真是宽容呀,对等强盗还如此大度。”
“不然能如何?怨怨相报何时了,元帅,你看今日战场上的惨象,朕心不忍,完全可以避免的死亡,何必为一已私欲而去送死呢?”
“哎,能有几人如皇上这般宅心仁厚。不过,从今后,估计凉州会许多年无战事。”
“好呀!老百姓可以好好耕种,过上安稳的日子。”
“哈哈,对呀!皇上,那我们过几日就应回京了吧!”王元帅开心地说。
“嗯,等战场打扫完毕,安葬了阵亡的士兵,再出发吧!还有,燕宇将军随军一起回京,朕另有重任。”
“嗯!”王元帅不敢随意猜测君心,君要如何便如何吧!凉州无战事后,燕宇这样的大将军在此确也有些委屈。
“这一闹,天都快明了。”萧钧走出将军府,见东方渐渐发白,几丝浅红缀在天边。
“可不是,梅大人想必还在梦中吧!可惜他没有见着今日胜利的壮观景象。”王元帅遗憾地说。本来梅大人也一直嚷着要参战,怎耐皇上一瞪眼,说什么没办法照顾他,还有看了会做恶梦什么的,硬是没有让他过来。
“呵,他呀,一定还在看书。”萧钧提起她,帝王的威严淡去了,变成一种如水的温柔。”好了,朕也该回营息会,王元帅,后面的事你多费心吧!”
“臣份内之事。”王元帅恭敬地目送皇上远去。别看当今皇上年轻,处理事情真是周全呀,而且心中又放着百姓,先皇果真没有看错,这们这些老臣也欣慰得很。
萧钧果真没有猜错。主营的内室,烛火未熄,梅清音斜依在被中捧书出神。
“音儿!”他呵了呵手,才敢伸手抱她。这北疆的冬呀,太冷。
“皇上,回来啦!”她欣喜地回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两眼闪亮,“我让刘公公打听过了,全胜。皇上还不滥杀无辜,将降兵送还蒙古。皇上,真是英明啊!”
“啊,这你也开心,好象你是蒙古人似的。”他笑着说,就知皇后心善。
“其实天下人,不管是哪国的,都是儿子、父亲,没什么区别的。皇上,你记得那句吗?可怜卢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心爱的人已成了枯骨一堆,但爱他的人还与他夜夜梦回。”说到这,她不由地有些哽咽,“战争太可怕了。皇上今日如此做,不知多少蒙古家庭要对皇上感恩万分呢。”她小脸闪闪发光,两眼崇敬地看着。
他轻解外衣,窝进被中,与她共享一床的温暖,“好象我的皇后没什么夸过我,这是第一次吧!”轻柔地拥紧,下巴抵住她的头心。”以后,看来我要多做大事、好事,皇后才会高看于我,对我的注意力才会大于她的书。”
“啊!”她知他在调侃她,但也是小小的不满,不禁有些微羞,“其实我看皇上的时候很多,只是你不知道吧!”
“有这事?”他挑起眉头,满脸兴趣。
“每晚在御书房,我每看一本折子,就会看一眼皇上,而那时你大半都皱着眉,满脸烦躁,对不对?”
那时他刚登皇位,一点也不适应,每晚陷在书房中,无形地被束住了随性,他怎能不烦呢,这她也看出来了。
“那你知我烦什么吗?”
“国事吧!”
“一半是国事,一半是我的皇后象我的文官多于象我的妻,我不知如何解决?”他对着她的耳边,深情地说。
红晕忽地就在她脸上就散开了,连耳朵根都红透了,“皇上,说正事呢?”她小声地反驳道。
“我从昨日凌晨到今日凌晨,一直在忙国事,现在我想谈点家事,好不好?”他的气息呼在她的颈间,让她痒痒地一直在躲闪,躲来躲去,只在他怀中转圈。
“音儿!”他的手悄悄地钻进了她的衫中,不等她回神,吻就落了下来。
“皇上!”她攀上他的肩,娇羞地闭上眼。
“皇上,”室外忽然响起刘公公响亮的喊声,“燕将军有要事相报。”萧钧恼怒地抬起头,无奈松开怀中的梅清音。
“燕将军,你不要进去呀,天啦!”刘公公急呼道。燕宇掀开帐帘,已大步迈了过来。萧钧只来得及翻开被子整个包住梅清音。
“啊,”燕宇还是看出了皇上床上还有一个人,他脸一红,忙退了出来,刘公公一脸“我说不行是吧!”
他不自然地笑笑,他确是性急了点,突然,他呆住了,这次皇上亲征,可没带一位妃子和宫女呀,那床上刚刚那位是谁呢?
二十二,咫尺愁风雨,匡卢不可登(中)
萧钧重新宽好衣,替梅清音拉开被,用唇语说道:“你再睡会儿,我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梅清音用被遮好自已,只留了脸在外面,含笑地点点头,还俏皮地吐了下舌尖,害得他又定了好一会神,才走了出来。
燕宇已把惊异收好塞进肚中,脸上丝毫也看不出刚才的神情。”皇上,”他行了下君臣之礼,等皇上坐到书案后,上前低声说:“罗干跑了!”
萧钧到没多大意外,只微微冷笑,“他当然要跑了,不然怎堵得住消息传到萧玮的耳中?要是让萧玮知道他有外心,死的人只怕不是他一人,他一家的老老小小也不会例外。”
燕宇没有明白,皱着浓眉不解地看着皇上,萧钧招手让他坐在一边,“那罗干是奉萧玮之命来此与宗归田接应,坐等佳音的。但他却陡生了重找靠山的想法,你想呀,要是宗归田得逞,那么军中势必大乱,蒙古军趁机袭击,还不是百战百胜,他不就成了蒙古的功臣,这现成的收益总比萧玮那何年某月的复国之计的收益更吸引人吧。而这事萧玮又无法怪罪于他,战场上的事谁说得清呢?千算万算,他不曾想到他是个南方人,对北疆的寒冷不能适应,那天他必是来找宗归田的,没想到遇到我们在山上抓捕宗归田,他一时无法逃脱,才被我们抓住,不然,以他的武艺,几个士兵不在他话下。如今,你看他一回到室内,体力恢复,就逃了吧!”
“臣总算明白了,我还以为二王子与蒙古军有勾结呢?”燕宇了然地点点头,“皇上真是知之甚深,不象微臣蠢笨,万事只看其表。”
“呵,朕知道的确不少,只是有时碍着兄弟情份,不愿伤害太多。逃吧,成不了气候的东西,又能扑腾几下。”萧钧幽幽地说着,脸上略显疲惫。
“哦,燕将军,你把手上的军务和士兵手册整理一下,过几天,我让人来接管。你随朕一同回京吧,好久没有回京了吗?燕妃一定也很牵挂你。”萧钧此时才另想起眼前的这个人说起来还是他的国舅呢!
“娘娘她好吗?”燕宇低下头,不流露出眼中的思念之情。
“嗯!”萧钧停了会,自从遇刺后,他好象就没去过燕妃宫中,也不知她怎样,但有那么多的太监和宫女侍候着,应不会有什么不好。”还可以吧!回京后,你可以去宫中看看她。”一嫁深宫便如坠入深海,享受普通的亲情都象是种奢侈,燕宇听皇上这样一说,欣喜地拱手道谢,“多谢皇上的厚爱!”
“不必了,朕一宿没睡,现军中也无大事,朕要进去补会眠,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臣告退!”燕宇脑中又闪现出那个被被子遮住的人儿,脸不禁窘红,忙退了出来,一边侍候的刘公公也跟着走了出来,还顺手把帐门拉实。
燕宇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喊住刘公公,“刘公公,请问你今日可曾看到梅大人?”
刘公公久经风雨,脸上仍是平常亲和仁慈的笑意,“梅大人想必没有起床吧!自前夜惊吓过后,一直在他帐中晕睡,皇上关照过不要打扰他,等他睡到自已起来为止。”
“哦!”燕宇笑笑,挥挥手,走了。
“空有一身武艺,怎么就不知动个脑呢?梅大人,梅大人,那是皇上的梅大人,没看到皇上都因此吃了好几回醋喽!”刘公公嘴中嘟唠着,摇摇头,让侍卫找把椅子,他要好好守住营门,以防哪个愣头青再撞进去,那样皇上的脸色冰会更深得冻死人。想到这,他不禁轻打了个寒颤。
大军要回京了,士兵们忙着拨营、整理军资,个个都喜笑颜开,对酷寒的天气一点也不介意。
燕宇怅然地登上后山的小山坡,看着山下忙碌的情景,幽幽地叹了口气,在任何地方呆久了,留恋之情就自然而然。有时他都会觉得凉州是故乡,而京中的家却象个客栈般。他知道月光下的大漠有多么的美,知道春天的草原是如何的壮丽,知道凉州人奇异的习俗,知道那些没有树木装点的高山怎样的险峻……而他此时却一点也想不出京城的四季有何区别,似乎就是商铺林立、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