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贝又是一掌,实实在在的,童悦痛得直咧嘴:“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谁没有过心情低落的时候。”

“心情低落,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这话不是桑贝说的,是个清冷低沉的男声。

她屏住呼吸,察觉屋子里还有一人,正慢慢地向床边靠近。她询问地看向桑贝,桑贝咬了咬牙,头一扭,瞬间,从母夜叉变身成为夜色迷人风情万种的老板娘,“那个…。那个叶总,今晚真是麻烦你了。改*到夜色迷人,我再郑重道谢。我朋友现在脱离危险,都快午夜了,你看这里是医院,就不留你了,你请回去休息吧!”

从桑贝的胳膊缝里,她看到叶少宁双手插在裤袋中,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严峻。

叶少宁状似未闻,纹丝不动地站在床边,锐利的目光将童悦罩得严严实实。

“叶总?”桑贝舔舔*,又喊了一声。

“桑老板你先回,我留下陪她。”说这话时,叶少宁的头连0.01的角度都没偏。

桑贝瞪大眼睛,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眠不足影响了听力。“呵,呵,叶总真是绅士,我哪好意思,童悦是我朋友。”

“我和她也不是陌生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桑贝看看床上的童悦,又看看不象是开玩笑的叶少宁,狂咽口水,“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没有人应答。

桑贝在江湖上打拼不是一天两天,多少也能猜出个一二,她识趣地歪了歪嘴,“好吧,好吧,我撤退,但是童悦,天亮后,你得给我个交待。”

叶少宁也没送她出门,任她孤零零地一个人走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了,只听到点滴“嗒嗒”的掉落声。

叶少宁抬眼看看输液管,可能觉着掉得太快,调了下控制器。也没拉椅子,直接在床边坐下。

“叶少宁!”静夜里,童悦的声音听着比平时多了一份柔弱。

他摸了下她的头。

“凌玲是我同事,和我合租公寓…那天去喝茶是我第二次见周局,我和他不熟…”

也许等的就是这样一个台阶。

也许想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叶少宁抬了抬眉,指背轻抚着她微凉的脸颊,语气柔了几份,“为了标段的事,我到北京去了几天,中午刚回来。”

原来是忙,并不是生气。她配合地点点头。

“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说。嗯?”

她低下眼帘,脸上绽开一丝*,“这只是个意外。”她有酒精过敏性哮喘,一沾酒就胸闷、呼吸困难、昏迷。

“我经不起这样的意外。幸好是在酒吧,如果你独自在公寓,后果不堪设想的。”他心有余悸。

“以后不会了。”

“童悦,”他沉吟了下,从被子里拉出她的手紧紧地握着,“你…心里面有个什么标准吗?”

她眨巴眨巴眼,不太明白。

“是不是定得太高了?”他揶谕地挤了挤眼睛,“或者你在等什么人?”

她懂了,稳稳地接着他的视线,“不高,也不等谁,对眼就行。”

肩膀动了一下,他笑了,温热的手掌摸*的脸,从眉到鼻,再到嘴角、下巴,轻轻柔柔,如温习某个过程。“嗯,真是好孩子。”

她一怔,突然也笑了。

那上翘的嘴角,飞扬的眉眼,樱红的唇,整张脸刹那间,变得生动无比。

这是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她笑。

象春天里,暖阳下,那经春风一吹,骨碌碌冒出的一串串绿芽儿、一蓬蓬怒放的花,那么的清新、可人,多姿又多彩。

就这么,看傻了,看痴了。

心底深处沉寂多时的某个角落,今宵酒醒何处,晓风残月,杨柳岸。

她又睡了一会。

再次醒来,已在他荷塘月色公寓的榻榻米上。故地重游,小小的失了会神。天已经大亮,卧室门掩着,侧耳倾听,外面象是有人在讲话。

她慢慢坐起,身子有点发软。

他握着手机推门进来,“醒了!”俊朗的面容,温暖的笑意,她点了点头。

“请一天假吧,你夜里出了一身的汗。”他把她的包包递给她,“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你会不会做饭?”她打开手机,翻找着年级组长的号码。

“我会煮白开水,还会煮泡面。”他耸耸肩。

“那我喝你煮的白开水,吃你煮的泡面,可以吗?”

“你确定?”他蹲*灼灼地盯着她。

热热的气在脸上腾腾地冒着,她坚定地闭了下眼。

给组长打了电话请假,说病了,又给班长打了一个,叮嘱他看着那帮栋梁别闯祸,她二十四小时开机,有啥事第一时间汇报。

打完电话,拿着他找出来的睡衣去浴室冲了个澡。穿衣的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脑中不由地闪现出乔可欣穿着彦杰衬衫的一幕,她重重地甩了下头。

开水很烫,泡面很辣,她吃出一头的汗,吃到撑。

他让她去沙发上坐着,他把碗筷送进厨房,捧了一堆的资料过来陪她坐着。

“不要去公司吗?”她看到他眼下有点发黑,眼中泛着血丝,应是几夜没睡好了。

“今天我也休息。那下面有碟,想看啥自己放。”他叠起双腿,打开卷宗。

“不会打扰你吗?”

“没关系,看吧!”

她挑了盘姜文导演的《让子弹飞》,四川话版的,三个男人唱大戏,情节轻松,非常搞笑。

看到一半,感觉他依了过来,扭头一看,人已睡着了。

她忙把音量调低,身子侧了侧,让他躺得更舒服些,瞟了眼卷宗,不是图纸就是什么概预算,好象很复杂。

从她的角度正好看到他握笔的手,修长的手指,修得圆润的指甲,性感突出的指节。犹豫了一秒,她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上面,然后紧紧握住。

没有狂猛的心跳,只是宁静的温馨。

她记得王力宏有一首歌叫《另一个天堂》,旋律简单,唱法平直,小感觉小情调小深刻。

你取代这一秒我生命的空白

问题忽然找到答案

不用解释也明白

你的微笑是一个暗号

我能解读那多美好

梦想不大

想永远停在这一秒

你为我的世界

重新彩绘

是你带我找到另一个天堂

她轻描他俊朗的轮廓,喃喃低问:“你是我的另一个天堂吗?”

 

正文 11,秒杀(上)

 

这一病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

早晨六点,童悦走在清新的晨光里,手机震一下,嘴角先抿起。

“到学校了吧?啊,人家这么勤劳,我也不敢懒着,嗯嗯,起床,出门赚钱去!”每天早晨的短信内容大同小异,可却象看不厌似的。捧着手机,生怕漏掉一个字,要细细地看个两三遍才会回复。

回复就简单了:表现很好,这孩子有前途。

如果他出差或晚上有应酬,则会打个电话来讲一声。这些,她并没有要求,但他却做得非常到位,从不会给她发挥想像的机会。

一周有个两三次,他过来接她出去吃晚饭,碰到她坐班,吃完他就送她回校。不坐班,两人吃完会到海边走一会,不然就是开着车沿着海滨公路转个几圈。

没有特别亲昵的行为,也不讲甜腻的情况,聊聊工作,说说有趣的见闻,两三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道别时,他握着她的手,眼神有如繁星璀璨,生出丝丝缕缕的恋恋不舍。

她总是当没看懂,从他的掌心里抽回自己的手,一步三回头。

那个疯狂的晚上,他们是陌生的熟悉人,他喝了酒,月光那么好,桂花那么香,失控、纵情,好象都能理解,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到明天。

现在他们这样,不止是想到明天,仿佛还看到了后天,也许还会有永远。她哪里能随便,每一步都不能乱的。

郑治不知打哪来的创意,高三年级早晨不再做早*,改成跑*,边跑边喊:实中最强,履创辉煌,而班主任必须在前面领跑。

跑了两天,就成了青台一景。

“跟东洋鬼子还是高丽民族学的?”赵清捏着下巴深思。

孟愚慢悠悠地回道:“强国先强体,这是中国古训。”

赵清咧嘴,不能苟同。

童悦苦了,长跑是她的弱项。围着*场三大圈跑下来,她气喘如牛,挥汗如雨。偏偏这狼狈的样子还被叶少宁看到。

也不知他怎么会一大早跑来实中干吗,由郑治陪着,他的秘书在后面保持五米距离跟着,两人指点江山似的,边走边比划。走着走着,就到了*场边。

强化班向来是领头羊,童悦又是牧羊女,躲也躲不去,只得装着一脸严肃地点下头。

那人悄悄地向她诡异地挤挤眼,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她忍得嘴巴直抽。

她身后正好又是班长和他同桌,把这一切看得清楚。

“咱们童老师好象怀春了。”班长和同桌耳语。

同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有点见识好不好?花季少女才怀春,童老师是熟女了,怀秋差不多。”

“有人春天来得晚。怀春的少女才会傻笑,童老师刚才也笑得傻傻的。”

“有吗?”同桌瞪大眼睛。

童悦咬咬牙,气喘吁吁地回过头:“你们精力不错呀,晚上留堂把周练的试卷改好再回去。”

同桌头一耷拉,很想咬舌自尽。

童悦与学生之间火药味向来不足,九零后的孩子非常强调自我,她尽量和他们相处得象朋友一样。她不会象管家婆似的面面俱到,但有时她会搞个突然袭击,让他们防不胜防,从而找到他们致命的弱点。

没想到这一招苏陌也会。

没有电话通知,也没秘书陪同,苏陌亲自开车,在中秋节前一天的下午悄然地来到实中,随他一同下车的是个小女生。身材修长,面容是象牙白,*饱满而湿润,*恰如其分地隆起,少女的愿望躲藏其中,又展示在外。

郑治接到保安的电话,慌忙从校长室跑出来迎接。

“郑校长,我今天不是来检查工作的,而是想来拜托你件事。这是我爱人的堂妹叫徐亦佳,原先在六中上高三,成绩不错,家里人对她寄予厚望,找到我,想转到实中借读。你看行吗?”苏陌笑容可掬。

局长的小姨子,转过来是看得起实中,郑治求之不得。“当然行,那就插读强化班吧,那个班的老师是实中最好的。”

“郑校长安排就行。强化班的班主任是谁?”

“你学生的妹妹童悦呀!”

苏陌恍然大悟,“这就更好了,那就请郑校长陪我去向童老师打个招呼。”

第四节课快要下了,童悦正要发试卷。现在中秋是法定假日,放假归放假,并不代表就让学生闲着。几大套试卷发下来,压也把人给压趴下。

班长眼尖,朝外呶了下嘴,童悦扭过头,苏陌浅灰的薄毛衫,米黄的休闲裤,金色的落霞斜射在他身上,看上去比学校里的老师还多几份斯文。

“苏局长好!”她走出教室,礼貌地招呼。

苏陌扬起细薄的唇角,伸手与她相握。

她手上还沾有粉笔的灰末,当着郑治的面,不能让苏陌难堪,她只得轻轻接了一下,立刻又缩回了手。

就这一下,苏陌的指尖已轻柔地划过她掌心,如蜻蜓点水,却惊动了湖面。

郑治向童悦说了徐亦佳的事,童悦这才看到身后的小女生。

小女生看她的眼神可不太友好,死死地盯着,她蹙眉,本能地就想到是不是把粉笔灰抹到脸上了。

“她英语稍微有点偏科。”苏陌是对郑治说的,眼睛却看着童悦。

“没事,找个老师给她辅导下。童老师另外给安排下和英语不错的同学同桌,两人可以互帮互助。”郑治说道。

童悦刚把几十个栋梁的性子摸熟、理顺,这时是很不喜欢别人来扰局的。但人在屋檐下,她没有办法,“只有李想了。”

郑治点头,“苏局长,徐同学是走读还是住校?”

“住校比较好。”

郑治请苏陌到后面的学生公寓参观,徐亦佳留了下来。

班上的同学数成单,李想一个人在最后占了一张桌。童悦领着徐亦佳走了过来,他翻着本书,眼都没抬。

“你就坐这儿吧!”她对徐亦佳说道。

刚刚一脸怨气的小女生在看到李想后,突然脸红心跳,手脚都不听指挥。

“你好,我叫徐亦佳。”她秀气的朝李想笑了笑。

李想挑了下眼角,腾地站起来,扔一句:“你要溜须拍马是你的事,恕我不能奉陪。”夹着书扬长而去。

所有的同学屏住呼吸。

童悦目光象黏在李想的背后,一直到门外才收回。徐亦佳嘟着个脸,羞得快哭了。她安慰地拍了下徐亦佳的肩,徐亦佳甩开她的胳膊,“姐夫说你有多优秀,其实你也不乍的。”

童悦深吸一口气:“你不用担心,门在那边,你是有选择的。”

徐亦佳小嘴震愕地张大,可能想不到她会不买自己的账。

“刚刚的要求大家都听到了吗?”童悦不再看她,走回讲台。

“听到了。”

下课铃声响起,她挥挥手,同学起立一窝蜂地散去。童悦叫住班长,让他送一套试卷给徐亦佳,“如果她不想做,直接扔垃圾箱好了。”

徐亦佳到没敢,只是把试卷揉作一团,狠狠地瞪了瞪童悦。

童悦耸耸肩。

很快,小姨子向姐夫告了状,姐夫讲了什么不知。童悦到接到郑治的电话,说苏陌晚上私人请强化班的任课老师吃饭,谁都不能少。

叶少宁约好晚上两人去吃广式点心。

她给叶少宁打电话,一接通,叶少宁笑了,“我们俩心有灵犀呀,我也正要找你呢!”

“要出去吗?”

“来了个浙江看房团,我要接待下。”

“在哪吃饭?”

“丽园。”

“嗯。”

“不关照下我少喝点酒、多吃点菜?”

她站在办公楼的走廊尽头,外面是绿茵茵的足球场。暮色悄临,她看着一点点的白光从绿草上隐去,天慢慢地黑了。

“我关照你会听吗?”

“当然。”

“今晚多喝点酒没关系的。”

“为什么?”

“我会开车呀!”又轻又柔的语气,象暗夜里悄绽的花。

苏陌真的客气了,好巧,吃饭地点也叫丽园。这家饭店的菜是以超贵闻名,其实并不好吃。

没有人敢缺席,一溜的全到了。苏陌贵气加书卷气,令人不敢忽视,领班殷勤地把几人领进包厢。

苏陌坐了主人位,左侧坐了郑治。物理是选修学科,比不得语数外重要,但童悦是班主任,自然坐在苏陌的右侧。

服务员送菜单进来,苏陌把菜单递给郑治,笑道:“大家随便点,我只点一道美容汤。”

“啥叫美容汤?”赵清是自来熟,不受拘束。孟愚正襟端坐,象坐在会议室。其他几位在苏陌面前有些放不开,笑起来多了几丝讨好的意味。

“鱼翅鱼肚白,胶原蛋白,对皮肤好。甜点来燕窝雪蛤。”苏陌说道。

“苏局长还有一套美容经。”郑治打趣。

“我爱人对这方面有研究,耳濡目染,就知道了一点。”

话音一落,所有的人都一幅呆相,没人接话。

“点菜呀!”苏陌催道,看看赵清,“明年高考,赵老师有信心吗?”

赵清拍拍大腿,“出卷的人想玩咱们太容易了,个个和神经病差不多,不知道到时会不会发作,我努力吧!”

苏陌大笑,“有你这话,我心里有底了。呃,童老师怎么不讲话?”他温柔地转过身。

童悦回道:“我在等美容汤。”

众人都笑了。

菜不慢,点好了过一会就全上来了。苏陌要了两瓶酒,起身亲自给众人斟上,唯独漏了童悦,“美女喝汤,咱们喝酒。”他解释道。

赵清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在座的不是童悦一个美女,苏局你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