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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认识?”叶少宁微微皱起眉。
童悦此刻的表现就象一棵长满倒刺的植物,在狂风中张牙舞爪,碰到谁就刺谁。
“车小姐没和你提过吗,我是她在青台唯一的朋友。”
车欢欢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童悦话中的含讥带讽,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我是诚心想和你做朋友,但是你却不够真诚。”
“谢谢你的真诚,谢谢你看护我老公,已经是除夕凌晨了,我帮你叫车。”童悦心中有一千句一万句的话能把车欢欢刺得鲜血淋淋,但是她没有力气说了。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打得头破血流,不管谁胜谁负,都不是赢家。靠女人的斗争,去博取男人扶摇不定的心,已是一种悲凉。
希望和绝望其实是如影随形的。
车欢欢撇撇嘴,知道没有立场再留,换了张恬美的笑容,娇憨地冲叶少宁挥挥手,“叶大哥,你休息吧,我过两天来给你拜年。”
叶少宁想叮咛什么,却没说出口。
童悦没有错过他眼底的为难。
胸中一阵一阵的痛,接连不断,山穷水尽一般,痛到歇斯底里。
她送车欢欢下楼,两人并排走着,长长的身影向前延伸。医院大门外泊着几辆出租车,车欢欢没有跑过去,而是停下了脚步。
“童悦,你是不是很紧张?”车欢欢象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弯起嘴角,咯咯地笑了。
童悦神色平淡,“需要紧张什么?”
“那我不知道,不过,你紧张还是忐忑,都很正常呀!叶大哥那么好,你不关心他、在意他,难道还不准别人在意他、关心他吗?”
“谁告诉你我不关心他、在意他?”
“我有眼睛看呀,老公生病住院,陪着他的是我不是你。”
“很有成就感吗?”童悦问。
车欢欢眉梢一扬,“很有挑战性。”
童悦轻轻点了下头,“你喜欢看翻拍片吗?”
“呃?不喜欢,嚼着还是一股子陈旧味,我喜欢创新。”
童悦嘴角浮出讥诮,“我不相信,你现在就在踩着你妈*脚印一步步地走。其实江冰洁不是第三者,真正的第三者是你妈妈。当年江冰洁和车城是一对相爱的情侣,不过非常清贫,你妈妈横刀夺爱,因为她年轻,因为她可以对车城的事业有所帮助,所以车城动摇了。后面的故事不要我再讲述了,你都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一点,你有你妈*遗传,而我不是江冰洁,叶少宁也不是车城。晚安!”
她留下瞠目结舌的车欢欢,折身走进医院。
医生在药液里加了不少镇静剂,叶少宁又睡着了。她在他身边坐下,静静地凝视着他,一动不动。
输液结束后,她没有按铃,跑去值班室叫人,顺便问了下情况。叶少宁必须要在医院住三天,但要挂满一周的药液,恰巧一个长假,到省了调整日程。
早餐是出去买的,医生嘱咐又嘱咐,必须要吃清淡的流汁。她买了粥,一口一口地喂他,替他洗脸净口。
“没那么夸张,我可以自己来。”叶少宁笑。
她默默看了看他,回身去倒水。
“叮咚”,短信进来的声音。叶少宁啪地掀开,三秒钟!三秒钟后啪的一声合上盖,将手机搁回去!搁回去一秒,又快速地捡回来,然后关机。
车欢欢说:叶大哥,当着我的面对她那么温柔,是向我证明你们很恩爱吗?嘿,其实是叶大哥心虚了。
童悦找了医生,商量能不能不住在医院里,每天过来检查、输液,今天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团圆呢!
医生沉吟了下,同意了。
早晨叶少宁输液的时候,童悦先回了趟家,把换洗的衣服带上,然后开车来接叶少宁。罗佳英已催了好几回,都是打在她手机上,问叶少宁手机为什么关机?
“可能没电了。”童悦没有提住院的事。
回到叶家,从车里扶出叶少宁,罗佳英一见,大呼小叫,“这到底是作的什么孽呀,我们家以前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说着,眼斜着童悦。
叶一川推了她一把,“童悦第一次在我们家过年,你这样讲,孩子听了会好受吗?少宁都三十多了,为了工作喝成这样,你该说说少宁才是。”
罗佳英叫道:“养子不教父之过,我才不做恶母。”
“好,好,你慈祥你和蔼,快进屋吧!”叶一川叹气。
罗佳英准备了一大桌的菜,叶少宁这一病,她也不指望童悦帮忙了,让童悦好好地照顾老公,大有要童悦将功赎罪的意思在里面。
童悦给叶少宁放了一浴缸的热水,让他好好地泡了个澡。在他泡澡的时候,她帮他刮了胡子,修了指甲,还修了头发,她说新春新面貌。
穿衣时,叶少宁手抱紧了童悦的头,这样他可以准确而有力地吻住她的唇。
童悦轻轻推开他的手,“你病着呢!”
为了来年图个吉兆,叶一川放了许多爆竹。晚餐桌上,叶少宁只是坐了坐,什么也不能吃,罗佳英那个心疼哈。
“等我好一点,童悦给我做个汤。”叶少宁说道。
童悦询问地看向他。
“就是我第一次去你租处,你给我做的。”
童悦低下眼帘,“季节不对,那个汤做不了。”
吃完饭,陪爸妈说了会话,叶一川就催着叶少宁上床休息,童悦跟着上去。他换睡衣时,发觉床上多铺了一条被。
“干吗?”叶少宁眸光幽黯。
“我夜里要起来的,会吵醒你。”童悦跑过去开了电视,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好一会了。
“你夜里起来干吗?”
“你晚上只喝了几口粥,哪里会饱,我帮你做点夜宵。”童悦掀开一条被子,蜷了进去。
叶少宁把另一条被抱回沙发上,钻进童悦的被中,一把抱住她。“叶太太,我生了个病你就嫌弃我,等我老了,你不知会怎样虐待我?”
“我现在待你不好么?”
“不算很好,你一天都没和我讲几句话。”虽然她寸步不移他,但她一直沉默着,只有那双剪水双眸偶尔泛出点波澜,才让人察觉她心情的变化。
她托起他的手,一根根*着他的手指,继续沉默。
他终是身子虚,不久就睡了。不知是凌晨还是半夜,感觉她轻轻下了床,过了一会,一碗温热的羹汤递到他面前,“少宁,起来吃点。”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汤里有碎碎的香菜,有象纸片那般薄的豆腐丝,鲜虾沫,还有蛋清,他喝了一口,清香满津,不禁胃口大开,坐起来,把一碗汤喝了个干净。
“刚刚做的?”他问她。
她递过来温开水和热毛巾,“晚饭时,我就准备了。”
她把碗筷送下去,重新上床,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过十二点了,学生的拜年信息特多,她翻了又翻,没有彦杰的。
没有彦杰的春节,就没有那股年味。
两人都在读书时,童家的大扫除不请保洁公司的,都是她和彦杰负责。她洗窗帘,洗被单,彦杰拖地、擦窗子。两人一起和包子馅,夜里排着长队等着加工包子,一边等一边跺脚、呵手。第一笼包子出来,彦杰不怕烫,抢一个在嘴边吹吹,递给她。她吃得美滋滋的,眉眼都飞了起来。
彦杰去上海后,都在春节前几天回青台。大扫除、蒸包子,钱燕早早准备好了。彦杰就带她看看电影,看完去建行旁边的火锅店吃火锅。两人明明就隔了一道木板,跨年的钟声一响,两人第一时间就给对方发信息。
她还是给彦杰发了条短信:哥,过年好!
年初一,她给童大兵和钱燕在电话里拜了年,没有过去。她要陪叶少宁去医院,她带了杂志,带了毛毯,保温杯里装着白开水。
医院比平时清冷些,输液室里空了许多座位。他输液时,空着的一只手爱抓着她。她发现他经常悄然地打量着她,当她迎视过去,他的目光又挪开了。
有一次,他轻描淡写说起胃出血那晚的事,原来是为了贷款不要命。他当时昏迷了,是罗特助送他去的医院,车欢欢是后来赶来的。
她嗯了一声,没有问这问那。
年初五,医生给他做了检查,恢复得不错,注意休息就行了,不必再输液。
“我们回家住吧!”夜里,他贴在她耳边低声地说。
“才初五呢,爸妈会不高兴的。”
“唉,”他咕哝了一声,“在这儿不比在家里,不自由。”
她有些诧异,那个家于他和宾馆差不多,晚上就回去睡个觉。真正说自由,还是荷塘月色那个小公寓,现在还空关在那里。
“回家吧!”
“回家没人做饭给你吃,你就呆这里。”
“你做的饭不要太美味,叶太太。”黑暗里,他柔柔地轻咬着她秀气的耳朵。
“少宁,我初七去昆明。”
他以为听错,重复了下,“你说去昆明?”
“是的,初七早晨的飞机。”
他呆愕了半晌,松开她,慢慢坐起,拧开台灯,“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才告诉我?”心中象被人狠狠砸了一砖,闷疼闷疼。
他还没痊愈,难得一个可以耳鬓厮磨的假期,她居然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度假。和谁?
童悦摸了件衣服,替他披上。“放寒假那天,我有告诉你。”
“不可能,我没有一点印象。”
“你的信息会存放几天?”
“我一个月删除一次。”
“那你翻翻你的信息。”她下床,把他的手机拿过来递给他。
开机时,他竟然手一颤。
手机一打开,信息象被关了很久的小羊,栅栏打开,外面绿草如茵,一只只争先恐后地往外冲去。
他情不自禁抿住了唇,从眼帘下方悄悄看童悦。
童悦目光笔直,只看他,不看手机。
百分之八十的短信是车欢欢发的,理智让他看都没看,直接删除,在翻到去年腊月二十的日期时,他看到了一条短信。
“少宁,郑校长大发善心,说要送我们春节期间去昆明暖和一下,大冷的天听着真是动心。但是如果你答应好好地陪我一个长假,只陪我哦,不想工作,不想别人,咱们就让昆明见鬼去吧!给你五天考虑,同意就回Y,不同意就回N。如果沉默,就视同N。”
正文 53,掬水捧月(一)
叶少宁喉间一哽。
这条短信,他真没看到。手机里每天那么多垃圾短信,又是劝你投资,又是帮你搞窃听的,他连抽瞄一下都懒。和他正常联系的人,也很少会发短信。发短信的功夫,什么话都讲明白了。车欢欢在除夕早晨发的那条,他是无意中看到的。
“手机只是个通讯工具,我不会时时放在一边,注意谁给我发来短信。我们天天在一起,你直接告诉我不好吗?”头脑发热了,应该说声抱歉的,出口却是火药味浓浓的指责。
童悦颈后一僵,搁上被上的双手微微地曲起,不然哆嗦得太明显了,“你给我机会讲了吗?我们结婚一个多月,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少宁,我不是你妈妈,不可能无条件地一直宽容着、体贴着。我是你妻子,如果我付出,我会要求回应。不是你给我买幢公寓、买辆车、一张败家的卡就可以的,我需要同等的温暖和体贴、关心。你每天晚上回来不是午夜,就是凌晨,吃夜宵时都在打瞌睡,那时我忍心和你说这件事吗?何况我对什么昆明并不感兴趣,我更愿意和你一块呆在家里,哪怕只是说说话、看看电视。没有什么五天的期限,我一直都在等你告诉我。而你…青台真的太冷了,我还是去昆明暖和几天吧!”
“我可以的,我们现在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吗?如果你想去昆明,以后我陪你去。”他想去搂她,她已掀被下床。
窝在一条被中,如此接近,却说这么寒心的话,不觉着讥讽吗?
“你也陪我去过哈尔滨。一通电话,我们的蜜月中止。我理解,男人应有事业心。但是你要事业干吗呢?只是一种成就感还是希望靠自己的双手带给家人幸福的生活?我承认你现在事业很成功,可是做你的家人并不幸福。我常猜测,你为什么娶我?我不会自恋地认为是你爱我爱到不能自抑,可能你觉得我这个岁数,你能给予我婚姻,给予我这样的物质,我不该再要求什么了,不该再让你*任何心。少宁,我是贪心的。”
“我都会给你,只是我这一阵子有点忙。你不要把话掖在心里,和我讲,我会做到。”
“别拿我和初上职场的小姑娘比,什么都敢讲是可爱,是率真。我以为我们之间应有一点默契…”
叶少宁也从床上跳了下来,激动得身上披的衣服都滑落了,“童悦,不要捕风捉影。现在还在大年里,有些话要经过大脑考虑再说,不然不吉利的。”
“怎么个不吉利法?”童悦紧追着问,“是不是你担心会弄假成真?”
他按住她的肩,力度和他的神情语气都在加强着,“我们都是理智的人,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童悦心中微微一跳,“袁咏仪和张智霖当初恋爱,密不对外,袁咏仪深居简出,淡入视线,而张智霖依然是绯闻不断。袁咏仪责问,他说这只是别人的捕风捉影,不要当真。袁咏仪说,我也是娱乐中人,为什么我没有给别人捕风捉影的机会呢?难道我身边没有诱惑,没有陷阱?但我想到,此刻我不是一个人,我还应在意另一个人的感受。张智霖听后,从此与绯闻隔绝。少宁,你为了工作喝成那样,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深夜,你和其他女人共处一室,眼神那么默契、有灵犀,我是什么感受?别人讲我不关心你不在意你,我听了是什么感受?新婚中我一个人躺下独眠,心里是什么感受?不要讲那么明,我们婚姻现在还很短暂,需要磨合、沟通,我都懂。但是如果连你都不珍惜自己,我为什么要去珍惜你?”
叶少宁有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她,俊秀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你是不是心里下了什么决定?”许久,他才问道。
“现在我还舍不得,但有一天,我无法说服自己再撑下去时,我会舍得的。你知道,我有多渴望一个完全的属于我自己的的家…”鼻子一酸,她忙背过身去。
“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底怎么了?”门被敲得咚咚直响,叶一川在外面问。
叶少宁咬了咬唇,跑过去开门。跟在后面的罗佳英抢先冲了进来,一看这情景,冲到童悦面前,“还嫌这年过得太平呀,又要变本加厉折腾?告诉我,我们叶家怎么对不起你了?”
“佳英,你小点声,听孩子们说。”叶一川说道。
叶少宁叹了口气,“这几天吃得太清淡,嘴里没味,我想让童悦给我热点别的给我吃,她给我气到了,说我不珍惜身体。”
罗佳英脸上的怒容一地收不回,僵僵地哦了声,“你也真是,再忍两天,妈给你做。”
叶一川看看两人,拉过罗佳英,“好了,我们下去睡吧。有童悦管着少宁,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
“有话好好说,声音这么大,邻居听到了,会以为我们家怎么了。”罗佳英白了童悦一眼。
叶少宁叹息,把两人送出去,重新关上门。
“我们也睡吧!”他走过来,揽住童悦。
童悦不动。
叶少宁重重地又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真那么想去昆明,就去吧,好好地玩。”
童悦没有任何表情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怪怪的。
她想去昆明吗?其实就在刚才那一刻,她都希望他能留她。
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让步了,呵呵。
熄了灯,两人再度上床,他抱她紧紧的,她却一夜都没暖和得起来。
早餐桌上,叶少宁提出要回书香花园。
“家里准备了这么多吃的,回去啥都要买,干吗?”罗佳英首先不赞同,叶一川也沉了脸。
“朋友们要到家里玩,不想累着你。李婶要到月半才过来,我们在家,你连麻将都打少了。”叶少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