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我装懂呀,说说看。”桑晨好奇疯了。
童悦斜视过去:“你车停在哪儿?”
桑晨抬手指了个方向:“苏教授,你住哪?我先送你过去。”
苏陌看了看童悦:“我住酒店,小悦,你要住家里,还是酒店?”
桑晨的脸上写着“你们同居了”,气得童悦狠狠地掐了她一下。桑晨无辜道:“谁听了这话,不是这样认为啊!同居也正常,你和苏教授又不是未成年。”
苏陌笑了:“桑老板是个率真的人。”
“这是夸我吗?”
“嗯,发自肺腑的。我打车去酒店,你俩好久不见,大概有不少话要聊。小悦就麻烦桑老板了。”
“不麻烦,我和她光屁股时就认识了。”
童悦不想认识二娘了,说话有经过大脑吗?
苏陌笑得更亲切了:“桑老板讲话很风趣,如果去上海,请给我机会尽地主之谊。”
“一定的。”
“小悦六个月了,桑老板开车要慢点哦!”
目送着苏陌,二娘两眼直冒星星:“小悦,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
童悦心道:幸好
你不是他对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
桑晨带童悦去外婆小菜,童悦深呼吸,无论是空气,还是海的味道,一切都是熟悉的气息。“还是青台好!”她对二娘说。
“当然。早知道你和苏教授在一起了,我也不该给你打那个电话。”
“我和苏教授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还有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呀?”
一言难尽。心中的感觉很难形容,蜘蛛结网一样盘踞在心底,一根丝一根丝,越织越大。
二娘特地给童悦留了个包间,她得意道:“这间是四间里最好的,一般我都留给最重要的客人。叶少宁预订过两次,我都没留给他。”
童悦打量了一圈,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二娘真花血本了,窗幔是进口的,桌布是手编的,长长地一直垂到地。
桑晨轻轻碰碰她的肚子,像是不太敢相信似的:“男孩女孩?”
“不知道。我饿死了,火车上的盒饭油得很,我没吃,你快点给我端点什么上来,我现在是个大胃王。”
“饭量大,一定是小子。哈哈,你等着,我下去让人给你做南方菜,你现在可是上海人。”
童悦听着楼板咚咚一路响下去,笑了。过了一会儿,楼板咚咚响上来,童悦期待地抬起头。
对面的包间门也刚好从里面开了,陆曼丽朝桑晨笑道:“桑老板,能给我们榨点果汁吗?今天的菜好辣,叶总这个青台人都说吃不消。”
桑晨一脸
惊慌道:“我记得恒宇今天没预订包间呀!”
“是没预订,因为我们今天是被请的客人。桑老板,你家餐馆现在名气可不得了。”
“呵呵,谢谢捧场。我把菜送进去就给你们榨果汁。”
“咦,这间只有一个人!”陆曼丽自言自语道。
桑晨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叶少宁从里面走出来,一眼就看到童悦震惊的脸。
漆黑的眼睛里隐隐透着期待,期待外面又裹着因此衍生出来的慌张,个中百般滋味,然而单单没有逼迫。有时候无声胜有声,没有逼迫就是最大的逼迫。童悦低下了头。
叶少宁心一沉,涌上喉间的是满满的凄怆。她并不是因为他回青台。
“陆经理,关门吧!”
门关了,童悦两眼发直。“
“冤家就是路窄,嘿嘿!”桑晨抓着一头红毛,完全是没话找话说。
“是她吗?”
“啊……谁?呵,是,恒宇公关部经理,姓陆!”二娘恨起自己的嘴快。
那女子,妩媚又高雅,知性中包含风情,得体又大方,不似车欢欢那种张狂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应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估计罗佳英想挑剔也无从下手。
“我去打听下,说不定咱们误会了。”桑晨小心翼翼地看着童悦。
“不需要了。”童悦大口大口地吃饭,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桑晨嘴巴都成了O形。“小悦,你肚子里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呃,他刚刚没看到你肚子吧?”
桌布
遮得那么严实,他当然看不到:“他们应该还要吃好一会儿呢,我饱了。”
桑晨挽着她下楼,总觉得手里的胳膊在颤抖。“不知道这样逞能给谁看?”桑晨忍不住还是嘀咕了句,不过,没敢让童悦听见。
桑晨和张青同居,公寓很大,有客房,童悦觉得自己去住不是很方便。桑晨也没坚持:“你要去酒店吗?”
童悦摇头:“我有房的。”多自豪的语气,离婚也是有益的。
除了树上的叶子少了些,书香花园像是一点都没变。每一扇窗户都与夜色融合,路灯淡淡的光晕是唯一的照明。童悦先去了停车场,呼吸猛地一窒。两个多月了,红色君威应该灰尘蒙面,指头可以在车身上随意涂鸦。但眼前的它,光洁干净得像刚刚美容过,后视镜清晰地映出她讶然的表情。
电梯上行,每上一层,心跳就加速一次。肚子里的小姑娘感觉到她的异样,小手小脚,东一下西一下。她摸住肚子,柔声安慰:“宝贝,乖,别怕,别怕,咱们呀,马上就到家了。”
离开那天,她记得自己走得非常匆忙。拉上门的那一刻,看到拖鞋没有放整齐,一只在玄关处,一只在餐桌边,她想弯下腰重新摆放,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也没做,锁上门走人。她揉揉鼻子,吸了一口气,开门,做好被灰尘呛鼻的准备。啪的一声,灯光照亮了屋中的角角落落。
一双拖鞋整齐地
搁在玄关处,屋中飘荡着桂花的清香气,那是楼下花圃中的桂花树送上来的。她吃惊地捂住嘴,她记忆紊乱了吗?走时,阳台的窗没关?疑惑地跨进门,果真,阳台窗半敞,凉风习习。可是,屋内的桌椅为什么会纤尘不染?家里来了位勤劳的田螺姑娘?
她轻轻咳了声。声音在屋中回响,没有人回应。她把家中所有的灯都打开了,里里外外转了个遍,在厨房的水池里,她发现了两截烟灰。这个不是她留下的,走时,她彻底把屋子打扫过了。大门共有三把钥匙,她一把,叶少宁一把,还有一把备用。她把自己的和备用的都带走了,搁在邻居家的是叶少宁的。是他回来过吗?可是他说,他再也不会踏进这套公寓半步。但他还是来了。
心下淌过一道涓涓细流,缓缓的,柔柔的。
只留下卧室的灯,其他的灯一一熄去。她掀开床罩,在床边坐下。丝被有阳光的味道,她轻柔地抚摸着。
包里的手机发出短信进来的嗡嗡声。她吃了一惊,拿出来一看,叶少宁哪来她的手机号?
“睡了?”不带任何感情的两个字,加一个问号。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手机都快给捂出汗了,她这才想起要回过去。刚按键,又有一条短信进来,“对不起,刚才那条发错号了。”这次,她回得很快:“没关系!”刚一发送结束,海浪与吉他的合奏把她吓了
一跳。
她按下接听键,那边是沉重的呼吸。“是打错电话了吗?”她问道。
“你希望是我打错吗?”他的心情好像并不好,语气有点僵硬。
“我不做希望,只面对事实。”
“事实是什么?我们应该是两个漠不关心的路人?”
“你这么晚打这通电话,就为问这个问题?”
他顿了下,语气稍微多了点温度:“为什么回青台?”
“回来看看爸爸阿姨。”
“只有这个?”
她仰起脸,看着天花板,轻轻点了下头:“嗯!”
“看来我的电话真是打错了。”
“你朋友很不错。”她脱口而出。
“朋友?”他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
“大家闺秀吧,看上去和你很般配。”
气氛忽地冻结。
两人在电话两端沉默,如果没有搞错,她想她是听到了叶少宁在电话那边极力压抑着的呼吸声,甚至还有牙齿磨得咯咯响的声音,她竟然怯了那么一下。秒速如光年,后脊背发凉,当她感觉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时候,叶少宁终于开口了:“想不到你还这样关心我,说来也不完全是个路人。要不是我们离婚了,我会有错觉,以为你在吃醋。”
很好,他成功地勾起了她的火气。
“想吃醋也不用等到今天。”
“确实是没必要吃醋,我们又不是彼此的谁。现在,你过得逍遥自在,我当然也可以多姿多彩。任何事都怕比较,有了曼丽之后,我才知以前那日子……没有词
语可以形容,所以我还要向你道声谢谢,谢谢你放了我。”
“我接受你的谢意,挂了!”她真是吃饱了撑的。
“不许挂电话!你要是敢挂,我这就上去把你的门给踢烂,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一包稻草。”
她愣住,突然把卧室的灯熄了,等适应了黑暗,她跑到窗前。黑色的奔驰笼上一层如淡雾般的白纱,那是夜晚如水的月光。四周真是安静,她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他的呼吸声,那么清晰,仿佛他近在耳侧。莫名地,鼻子发酸,眼眶发烫。
“是不是桑二娘告诉你曼丽是我女朋友?”
“我有长眼睛。”她硬着头皮撑。
“你真的有用眼睛好好地看我吗?童悦,你一声不响地跑去上海,换手机,断绝与我的联系,两个月后,你回来,就凭别人的一面之词,你立刻认定你自以为是的一切。你是不是想为你的自私找一个心安的理由?我们总归也是做过夫妻的,不是仇人,手割破了皮,痊愈还得要一两周,何况离婚?我没有你那么强壮,立刻就能投入新的生活。”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是气得不轻。“你总是这样,把心门关得死死的,不准自己出来,也不准别人进去。遇到事,你不给我机会解释,也不费心去求证,你只要把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天下就太平了。你是不是想让我死心?我想你真的快成功了。”
“我…
…”她有点心虚。
“好了,我不和你多计较。你告诉我,这次回来就不离开青台了!”细细微微,低沉的声线有点发抖。
“回去的机票早就订了,是三号。”
“该死的我是脑袋进水了!才给你打这通电话!”
高亢的声音震得耳膜都痛,她不得不把手机挪开,当她再贴上去时,电话挂了。她叹口气,把电话拨了过去,无人接听。路灯下的奔驰早已没了踪影。不用旁观者清,童悦也知道自己弄砸了今晚的一切。可是她说的是实话,合同签了三年,别的可以任性,这个可不能开玩笑,但她又没说她不回来。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