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句句直指她的心病,柳慕云脸色苍白,依赖他是喜欢他亲和的气息让她似如家人,但这不等于他看她象被扒了衣衫般看得透透明明,明白是好意,但还是有点恼了,也有点恨苍天的不平吧,双眸不禁一冷,客气地浮起一丝笑意:“多谢大哥关爱,以后如有不便之处,我一定会请求相助,但现在慕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柳俊,天色已晚,请送向王爷回府。”说完,袍袖一甩,夺门而去。

青言和柳俊都傻了,小姐发的哪门子火啊,人家王爷这样子关照,不领情不算还得罪上啦,柳园日后还有阳光吗?

“王爷,我们公子他,他可能悲伤过度,有点。。。。。”青言努力找着话,想解释。

向斌若有所思看着远去的身影,嘴角掠过一丝笑意,这才是她的真性情吧,任性自傲还有一点小固执,这一面也只对自已吧!“没事的,我不会放心上。柳管家不必送,我代慕云谢谢各位的照应。青言,告诉慕云,向大哥不会干扰她的安宁,但也不会随意放弃的。”

向府的轿子消失在夜色中的街头,青言和柳俊各自长叹一口气,这一天好象有点长,从早到晚,发生了多少事啊,夜里老夫人发病,王府送礼,王爷来访,公子,哎,公子还得罪了王爷,都是些什么事啊。公子人大了,性子却越发控不住了,哎!

柳俊去园子的各处查看,青言则去找公子,那个人一天没吃了,发了火的人就不饿了吗?

柳慕云独自一人坐在母亲床前,看着娘消瘦的脸颊,枯黄的头发,泪一直流个不停。娘似有点不能呼吸,嗓里发出嗡嗡的声音,柳慕云无助地帮娘抚着,“娘,你到底怎么啦,不要吓我。娘,这是我们的家,是雨儿和娘的家,爹爹和哥哥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不能让外人进来。我不要别人,只要娘,娘,娘。。。。。。”莫夫人突然脸色铁青,僵直了身子,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瞪着,柳慕云吓得拉着母亲,大哭着扭身喊着家人,谁知腰中丝绦过长,绊得她倒向一边,不防把扯住老夫人,莫夫人从卧榻上直栽了下来,只听得耳边“哇”的一声,莫夫人忽地喷出一口浓浓的鲜血,她剧烈地喘息着,手在空中激烈的抓着什么,柳慕云慌忙抓住,大哭道:“娘,你怎么啦,怎么啦!”

“雨儿,娘好疼。”一声低语悠悠地呼着,柳慕云瞪大了眼睛,门外闻声奔过来的人也都呆住了。


[正文:十五,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上)]


“娘,你真的好些了吗?我真的可以去吗?”柳慕云一脸的期盼,娇柔急切的语气惹笑了一室的人。今日是元宵节,柳园早早吃好了汤圆,青言嚷着要去赏花灯,柳慕云被她讲得心痒痒的,却又不放心母亲。

“当然啦,傻姑娘,娘有丫环姐姐们照应,而且娘自已也好很多,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去吧!和青言玩开心点!”莫夫人斜躺在卧榻上,丫环们贴心地在后面安了个软软的靠垫,她慈爱地看着已长大成人的女儿,心中一阵阵发酸,她没有看到她一点点长大呀。自那日阴差阳错,被柳慕云扯倒在地,一口积在心底的血痰吐出后,她日渐清明。皇宫来的太医讲这是积忧钻心才导致神智失常,本是心病,现在吐出后,就是调养将息的事,过一阵就会象从前一般健康了。这样的奇迹喜煞了柳慕云,随着莫夫人一天好似一天,她也一日比一日开朗,讲话越来越俏皮,偶尔还赖在莫夫人床前撒撒娇。莫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要快快好起来,要把雨儿从前失去的一切细细找回来。

“但娘有个要求,带上向全!”莫夫人轻笑地要求道,两个柔弱的女子扮成男装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怎能让人放心。

“啊,不要好不好!”最先叫出声的是青言,她一脸不悦,那个王爷走后,不仅请了太医来府,居然派了“恶仆”和另一位壮壮的家人到柳园做护卫,还送了一大堆名贵的补品,让人拒绝的机会都没有。那个“恶仆”来后,跑前跑后,勤快是勤快,可就是让她看不顺眼。难得和小公子今夜这么开心地去赏灯,却还要找个管家婆跟着,哎!

柳慕云寻思了一会,点点头,“好啊,让向全跟着吧,我要好好赏灯,不漏掉一丝一毫,然后回来说给娘听,到了明年,我就和娘一起去赏灯。”抓着娘的手,十指枯瘦,要养好些日子才会如初吧,不急不急,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幸福啦,以后自已就不是一个人,她有娘在呀,想着,柳慕云的脸就象花朵般绽放开来,美得令人窒息,从前那眼中的忧郁和愁绪全然不见。

莫夫人抚摸着女儿一头的柔发,哽咽着点点头,“好,明年和雨儿一起去!”

“嘘,娘,我可是柳慕云呀!”柳慕云冲娘俏皮地眨眨眼,莫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是,是柳家小公子,莫家小女儿。”

“公子,天色已晚,再不走,就夜深啦!”青言催促道,看那娘俩全无一点着急的样,她可急了,很多年啦,柳园都是节不象节,年不象年的过着,现在总算云开雾散,她可不想错过一点点好时光。

“去吧!”莫夫人拍拍女儿,柳慕云紧抱了一下娘,和青言笑着出了屋。园中向全已拿好出门的披风等了一会了。看到向全,柳慕云悄悄叹了口气。柳园有了向全他们二个大男人在,确实让人心里踏实了很多,向大哥考虑得是周到的,而那时自已。。。。。。

“公子大人,可不可以快点!”青言看着她又一脸沉思的样,真是急疯了,拉着就往门外冲。

“哦,哦,来啦!”向全憨厚地笑着,忙跟上。这柳园虽不比王府,但却很有人情味,不象王府太规矩,而且都是一大帮男人。自从王爷那晚把他喊去叮嘱,他才知这柳公子原来是位柳小姐,难怪王爷那样异常呢?不过最开心的是那个巧嘴小家伙是个俏丫头哎!这呆在柳园的日子甭提多快乐了。

今夜的街头巷尾处处张灯结彩,看来比平时更加热闹喜庆,红色彩缎与花灯悬挂在屋檐下,将白雪覆盖下的街面状点出欢乐的气氛。

街的两侧挤满了从各地赶集而来的摊商和应景搭建的戏台,各类细食零嘴的香气混杂着燃香与灯油的气味,灯火下,市井一片氤氲,人声鼎沸,几乎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后头的人潮自会推着前头的人们往前走。

柳慕云紧握着青言的手,兴奋的把眼瞪得大大的,就怕错过什么好景,向全则一脸紧张地跟着两位。远远的,一条光彩夺目的灯龙在舞龙者的牵引下,往这方向而来。人群纷纷笑着让开,让灯龙通过。鞭炮伴随着各式的烟火纷纷燃起,青言惊跳起来,不由地松开了紧握的手。那灯龙就在数十位舞龙者的操纵下,将街分成两条路。人们被分隔开来,才一瞬间,青言已瞧不见柳慕云的身影。

“向全!”青言哭喊着向全,先前的快乐早已烟消云散,向全也是满头满脑的汗。“你不要哭,”大男人手足无措地安慰着眼前的人,还要在人群里搜寻着,“你不要再走动,我去那边寻,不然等会儿连你也寻不着了。”

“好,我在这边守着,不动,你可要找到小公子呀!”青言无助地抽泣着,光顾了快乐,怎么会把小公子给弄丢了呢!

向全点点头,转个身,没入人群就不见了。

柳慕云独个地顺着人群缓慢地移动,偶尔抬头欣赏元宵彩楼上巧夺天工的纸扎宫灯。人潮汹涌,摩肩擦腿,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周围人群散发出的体温和呼出的热气,蒸得她不停地渗出汗水。不见了青言和向全,她到不太慌乱,知道向全必会顺着人流找过来,只是想挑个灯光下停下来,这样向全会远远地看清自已。

一处茶楼的鲤鱼灯下,人群停了下来。她拭拭汗,忙走到墙角,四处张看着,忽地发现,不远处,一张有着七分俊逸、三分英气的俊容正温和地向她笑着,似是已跟了好一会。想到刚才的窘态必是全落入了他的视线,又想起前几日自已对他的任性指责,还有他浅浅的暗示,脸儿不禁羞得通红,心慌如小鹿乱窜,恨不得把自已藏到天边儿去,一半儿羞,一半儿恼,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直到人群开始移动,她才醒过神来出声招呼。

“向大哥,你也来赏灯吗?”

向斌如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穿过人群来到她的身边,脉脉地看着,“怎么一个人逛花灯,青言她们呢?”

柳慕云不敢对着他的目光,低着头,玩着十指,“刚刚才走散,我许久没有逛灯市了,没想到会这么热闹,人可真多!”边说边抬起头四处张看着,巴不得青言他们快快过来,这两个人的气氛有点让她无法招架。

“哦!”向斌微笑着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好想乐,这哪是那个聪慧清雅的柳慕云,分明是个羞涩的小女子,看她帽被人群挤歪了,几缕青丝散了出来,衣衫也凌乱着,一张花容红润可人,明眼人都会看出,只有她还装得自以为是。

“向大哥,你怎么也一个人,随从呢,小郡主呢?”柳慕云没话找话说,不知怎么,自那日在柳园和向大哥争执过后,先前那种温馨的家人感觉变成一种让她很慌乱很迷离的情感,从没有过的,她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贝儿和随从们早回去了,我本和如天他们一起的,后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我尾随着过来,就和他们走散了。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哦!对了,柳夫人好些了吧!”

“嗯,太医说再将养些日子就可下床了,真是谢谢向大哥!那天,那天,慕云心情不好,讲话有不到之处,向大哥你不要往心中去!”柳慕云声音越讲越轻,讲到最后几乎近不可闻,向斌禁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拉过那两只一直在撕打的手,“怎会在意呢?慕云在向大哥的心中与常人是不同的,不管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向大哥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慕云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一个人撑惯了,不习惯依赖别人。柳夫人好了就行,慕云现在很开心是不是?”

 柳慕云脸儿微微发热,纤手让向斌温热的手掌握着,被温柔保护的感觉令她好不自然,却又不舍挣开。“是,我真的很快乐!”母亲好些后,让她一直郁着的心一下云开雾散,不再什么都纠着、怕着,有事可以商量,有人可以依赖,这一切怎能让人不快乐呢?

 人群突地一涌,她站不住一下跌到他的怀中,他捉住她的腰,与她鼻碰鼻,眼对眼,用吓死人的目光锁住她的心。这一刻,没有柳园没有向王府,没有家人,在天地间,在人群里,只她和他,他再次确定她已根深蒂固在他心中住下了,已深入到他的血他的骨中,他要她是他的,紧紧的抓住,永远不放。“向大哥?”被他的力度和眼光所吓着,柳慕云脑中一片空白,世界里只有那双有着太多太多内容的眼睛。

 好一会,向斌才缓缓松开双臂,哑声说:“不要担心青言和向全,慕云难得这样放松,我陪你再逛一会,晚些送你回去!”人潮声喧哗得听不清他的话语,看着她询问的眼神,他只得俯耳在她的腮边再讲一遍。温热的气息提醒着她和他是如此的亲近,她慌乱得站不住脚,什么都没有听清,视线被他罩住,手扯紧他的衣角,手心汗湿。

 他拥着她顺着人群向前移着,一边指点着花灯的巧妙,一边温柔地护卫着,不让外人碰触到她点点。有遇到灯谜,也会停下猜测一番。她的脑中早已浆糊一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清,只是随着他走动、停下,身子越来越烫,心慌得象要从嗓中跃出。她不知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让她喜着羞着却也有些恼着,心就象长出翅膀,可以冲破云层,飞向高空。
[正文:十六,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下)]


“向兄,柳公子!”冷如天宏亮的嗓音在街的那一头便远远地传过来,柳慕云惊吓过来,找寻回一丝理智。街边,冷如天卫识文都一身便装,正愉悦的冲这边招着手,另一侧,一张冷酷的脸无表情的冲他们点点头。

向斌拉着她越过人群走向街边。柳慕云惊异地发现再次与齐颐飞相见,她居然不会怨恨不会慌乱,是因为十年期已过吗,已是不相关的人吗?她摇落这个念头,不去想了。礼貌地向三位行了礼,站在一边看向斌和他们寒喧,齐颐飞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便没有转移自已的视线,细究的意味明明白白,俊酷的脸上有种无言的痛。柳慕云只漠然地扫了他一眼,便转过了身。

“柳兄弟,你可是真难找啊,我们去了寻梦阁几趟都没遇到你,没想到今儿却遇到了,呵呵,怪想念你的!”冷如天大大咧咧地嚷着,没注意向斌和齐颐飞脸都闪过一丝不悦。

“哎,年前忙,年后呢,家中又有事,所以和冷公子就错过了。日后,慕云会常驻寻梦坊,何时见都很方便。”柳慕云很欣常这个直言直语的贵公子,“改日请向兄帮忙约几位,我在醉仙楼请一桌,给各位陪礼。”

向斌笑了笑,没有应声。冷如天却欢喜得象个孩子,“好,一言为定,柳兄弟这杯酒我一定要喝,卫兄,齐兄,你们说呢!”

卫识文点点头,“那是自然!”

“有诚意就在柳园摆一桌吧,何必醉仙楼呢?”一边的齐颐飞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没等柳慕云回过神,冷如天已乐得拍手叫好,“好主意,柳兄弟,就柳园吧,知道你府第,日后寻你时也有个去处。寻梦阁是做生意的处所,我们在那边毕竟不方便,就柳园吧!”

柳慕云哭笑不得,天下哪有这样强人所难的人。“柳园就我和母亲两人,做事的家人也少,厨子也只会做些家常小菜,几位去会怠慢各位,还是酸仙楼吧!”回过来求助地看一眼向斌,向斌轻拍着她的肩,让她不要担心。

齐颐飞拂了一下衣袖,转过身,“如天,你认为那样会是怠慢吗?”

“怎会,我们几个不讲究那些的?山珍海味早已吃腻,家菜小吃反到爽口呢,柳兄弟,你就不要找理由了,我们也只是去看望一下老夫人,没有多少别的意思!”

柳慕云真的有点怀疑眼前这四人是不是真是那传闻中的“京城四少”,都说他们如何如何,其实走近了才发现他们真的好烦人。那个齐颐飞为何要提议去柳园,柳园不是莫府,去也无妨,就是有如何又怎样,一切都已过去了。无奈地点头,“那好吧,明晚就请到柳园小酌,慕云恭候各位大驾了。”

灯火通明的街头,只见冷如天喜形于色,而齐颐飞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又是那冷酷的表情,卫识文谦谦君子样,向斌仍温和如冬日暖阳。柳慕云忽地觉着头痛,不知什么样的缘让她要与这“四少”相识?

“飞?”一声不确定的娇呼让五人齐齐回首,只见街中一位艳丽女子上身着月白色披风,下身笼着石青褶裙,脸上脂粉淡抹,娥眉轻扫,微颦似蹙,体态轻盈,正凝视着齐颐飞。四周的温度突然降到冰点,齐颐飞脸色在灯光下青白得不成人样,冷如天一幅不屑的表情,卫识文把视线转向远处,似没有见到眼前有一位绝色佳人,向斌轻柔地帮柳慕云整理着帽子,塞好头发,柳慕云身子僵硬着,欲走却又无借口。

“飞,你为何不等我,害我一人在大街上乱转。”林小羽的声音里暗含着哭腔,让人听得心怜,“管家说你刚走,我便紧追出来,寻了许久,都没找着。哪里还有心思观灯,飞?”

“我有承诺过等你吗?有邀你同行吗?家中有火炉,有丫环照应着,你何必来受这个苦?”齐颐飞的话冷得没有一丝情意,在清冷的夜中让人心寒。林小羽似没有听到,走近偎上前,娇怜地诉着:“我不想一个人呆着,飞,我。。。。。。”

齐颐飞突然放声大笑,“如果我记性不错的话,你曾独自呆过一年半,这样的切切相思,你怎能活下来呢?”

林小羽脸色一变,慌乱地看着冷如天和卫识文,“飞,我们回去说好不?天太冷了!”

齐颐飞冷狞着一张脸,厉声责道:“你在担心什么?如天还是识文?呵呵,当他们得知你要与人私奔时,怕我难过,于是告诉我你游玩时掉下山崖了,你以为我会当真,林小羽,所谓无商不奸,而我齐颐飞是地地道道的商人,又怎会被你这样的雕虫小技蒙在鼓里呢?只是在一起两年,多少有些情意,你想走我也就不留,顺着他们的好意,当你是掉崖,而你却在钱财用尽时,居然还有脸回来。齐府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