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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指,耶律楚材也发觉了,沿着窝阔台的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清目愕然瞪得溜圆,缓缓抽了一口大大的冷气,向来镇定自若的心突地一团慌乱。
“大汗,那个…。。好象是飞天堡堡主君问天和夫人吧,臣前几日在不归楼用餐时,碰见过他们,听掌柜的这样称呼。呵,因为他的夫人和小姐都是和臣一样的卷发,臣当时就记住了。到底是蒙古首富,看台也搭得与众不同。”奥都拉笑眯眯地说道这。
“真的是君问天?”窝阔台不禁扣紧了奥都拉的手腕,声音都变了调,神情很诡异。
奥都拉讶异地点点头,“耶律大人,你说那是不是飞天堡主君问天呀?下官应该没认错吧!”他侧身,拉过耶律楚材来证明。
“耶律先生,是她吗?”窝阔台颤微微地带着不敢确定的惊喜问着只有耶律楚材明了的问题。
耶律楚材阴着脸,唇紧紧地所着,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一对谈笑风生、浑然不觉已让御棚中暗潮翻滚的夫妻,好一会,才微微点头,“大汗,老臣想应该不是。”
天上一轮艳阳如常,不带感情地映照万物。
窝阔台觉着有些发冷,瑟缩地握起了双拳,“为…什么?”那面容,那表情,那唇边的笑意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她以前说过她不属于自己,他笑说他不管她是神还是娇,他都要她。神、妖?碧儿没有死,没有死,她那样的神奇女子一定不会死的,她只是和他捉了个迷藏,一躲六年,现在她回来了,那个孩子是她生的吗?一定是,活脱脱的小碧儿呀!
“因为人死不可能复生的。”耶律楚材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有可能只是一个面容相像的人而已。”依君问天的执著,寻一个酷似夫人的女子极有可能。他听说君问天失踪过三年,他不相信大白天会看到一个鬼魂。而那一天的情景,他记得清楚,是他一手安排的,不可能有任何人在他面前耍诡计,骗过他的眼睛。
“耶律先生,不可能会那么相似,这些都是骗人的话?如果只是相似,她怎么会生下那么大的孩子?”窝阔台轻笑,神智越来越清晰,心越来越欢快,一种久违的激情从心底沽沽涌出,他觉得身子象变轻快了,人象年轻了,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活动。
他深情款款凝视着笑靥如花的女子,四海钱庄的韩庄主领着夫人向他们走去,他们从看台上下来,几人正在招呼,她对韩江流熟稔的微笑,一定是碧儿!
耶律楚材脸色发青,特想向窝阔台泼一盆冰水,大汗异常的样子,让部落首领和大臣们都看向了这里,拖雷家的几位王子更是虎视眈眈的。“大汗,你该记得当时不止一个孩子。”他温婉地提醒道。
“耶律大人,你们这里在说谁呀?”奥都拉故作好奇,摸摸鼻子问道。
耶律楚材投来一记冷眼,他毫不在意地眨眨蓝眸,等着窝阔台的答案。
“兴许另一个孩子被家丁抱在别处玩。耶律先生,你莫要再说,朕亲自问问去。”窝阔台脸上荡起一缕温柔的笑意,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之下,步履不稳地往君问天的蒙古包走去。
四十一,似是故人来(九)
四十一,似是故人来(九)
“大汗!”坐在后面的乃马真皇后突然起身,上前抓住正欲走出棚子的窝阔台,温婉大方地笑道,“你想要和民众近身同庆吗?那样会给侍卫们带来不便的。今儿这赛场人多眼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侍卫们已经够忙乱了,大汗还是请回御棚观赏吧!”
戴着玉指环的纤纤玉手坚定地扣着窝阔台的手腕,犀利的眸子飞速地和耶律楚材交换了下眼神,又朝着贵由太子递了个眼风,贵由起身,近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窝阔台的去路。
“朕想透口气也不行吗?”窝阔台冷硬的嗓音夹着一丝不耐。碧儿就在眼前,他只是想确定下她活得好好的,他们为什么这样紧张?
“大汗,你要以龙体为重!”乃马真皇后陪着笑脸,克制着心中的惊恐。站在这棚外,更是把君问天一家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也早已悬在嗓子眼,搞不清那卷发女子是人还是鬼,可是不管是人是鬼,都够让她三魂吓掉二魂。
窝阔台不悦地瞪了乃马真一眼,她今天管得可真细。突地甩开她的胳膊,拧眉竖眼地道:“朕的龙体朕自己有数,朕也不信朕的子民会暗害朕。回到你的座位上,朕要如何,还轮不到皇后来指手画脚。至于太子,大汗之位是朕在坐着,你想发号施令等朕西归之后吧!”
看看,来了吧,这舒碧儿只要一出现,大汗就成了六亲不认的冷面天子,眼中只能容下舒碧儿,任何人的话都听不下去,对自己的皇后和儿子能扔下这样的狠话,谁还敢上前呢?
乃马真无奈地放了手,拉着贵由避到一边,心中突地升起一股怨意,看向窝阔台的目光带了丝阴狠。
耶律楚材搓着双手,一脸凝重,想了想,跟了上去。
奥都拉轻捻胡须,蓝眸深邃如海,也不知他是在看戏,还是在沉思。
忽必烈缓缓地站起身,撩起袍摆,状似直直看着比赛台,心思却早跑向君问天的一家。
众目睽睽之下,窝阔台一步步向君问天的蒙古包走近。
所经之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过道。
韩江流先看到窝阔台的,拉了君问天一把,然后和可儿退到邻近的自家蒙古包中。
君问天淡然地看向窝阔台,还真的来了啊!他扯出一丝没有笑意的笑,怀中抱着君诗霖,也因为今天是举国同庆,没什么君与民之分,大家都是观众一个,他只微微颔首。
“大汗,好久不见!”
林妹妹是真的没注意窝阔台呆的那个御棚,她一随君问天来到这比赛场,早乐翻了。这种盛会,她可是从来没经历过,比她以前学校开的校运会强多了,也比那个各个国家打破头抢着办的奥运会有趣多了。达慕节有浓郁的民族特色,古色古香,保持了原汁原味的传统,是力量与技巧的结合。她真恨穿越时怎么不带个照相机过来呢,这些连电影、电视都不能还原的场景,要是拍下来,一定会非常轰动。
她真的好兴奋,可惜君问天怕她动作幅度太大,会伤了腹中的胎儿,一直揽着她的腰,不然她早满场疯去了。
不过,君府的看台搭得很高,站在上面,可以俯瞰全场,虽看得不够细,但也算看得尽兴。从一进场,她就笑个不停,说个不停,眼睛忙个不停,才没心思看那些大腹便便的什么首领、什么大臣,当然,她也没想到窝阔台会亲自到场。史书上是记载大汗会主持开幕式,她想主持完了,一定就离开了,不然等着暗客刺杀呀,主持就是个形式。而且她对窝阔台没什么留恋,怨恨也谈不上有多少,心情有些复杂,他曾经极珍爱她,但也因为他,让她失去了生命。
真的说有什么感觉,那就是失望!
窝阔台不应该做一个大汗,他太重情感,以至于没办法顾虑大局。
嘴上不说,林妹妹心中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相遇,对她是个不幸,而对窝阔台来讲,则是一个灭顶的灾难。
史书上怎么没记载她这个祸国红颜?虽然她是个让别人暗恋的。
“大该有六年了吧,君堡主!”窝阔台气宇轩昂地报以轻笑,眸光则眨都不眨地盯着林妹妹。
林妹妹一听到窝阔台的声音,本能地一颤,但她很快就镇定了。她浅笑吟吟地转过身,迎视上窝阔台。心中猛地一惊,只六年不见,一个高大健壮英俊的蒙古汉子,怎么瘦成这样、老成这样?酒与色真的是无形的杀手啊!
风在这一刻静止了,人潮也退去了,喧哗声远在天边,时光停滞,窝阔台定定地看着她,有抹不同寻常的光亮在他眼中浮涌而出,微微闪动,令他心动,令他唏嘘。
林妹妹扑闪扑闪着长睫,故作不解地看向君问天。
“夫人,这位就是蒙古大汗窝阔台。”君问天默契十足地接话,俊容深沉、平静,“大汗,这位是我新娶的夫人林氏!”
林妹妹没有行女子的万福礼,落落大方地笑着点头,“原来是大汗,真是久仰了。”
林氏?窝阔台一怔,不由地退后两步,不小心撞上紧随其后的耶律楚材。她不是碧儿吗?这笑是这么的疏离,眼神是这么的冷漠。
“这位林夫人和以前的舒夫人,似乎有点相似!”窝阔台怔忡地喃喃说道。
“怎么人人都说这句话?”林妹妹娇嗔地瞥向君问天,“好象我是个替代品,老公,我表示抗议,我就是我,有个性,有个人特色,不是某某某。”
“嗯,你是独一无二的林妹妹。”君问天宠溺地一笑,“大汗,让你见笑了,我夫人来自异域,不太懂蒙古的礼节。”
“林妹妹,好特别的名字!”窝阔台嘀咕着,欣喜的面容慢慢冷却,身体中有某种说不出的东西在悄然抽离,每抽一份,他就感到生命在消逝一份。
“是吗?”林妹妹调侃地一笑,“我娘亲就是为了让别人记着,才故意这样起的。诗霖,你干吗绷着脸,也笑一个呀!”她和怀中的君诗霖也闹起来了。
君诗霖在和忽必烈生气,烈哥哥明明离她不远,可是却没能看她、抱她、和她说话,那眼神和王府中的几位王子一样冷漠,她有点小小的受伤。
“娘亲,我想回家了。”小女生难过地对娘亲说道。
“为什么?比赛很好看呀,一会还有赛马呢,娘亲从没看过,再陪娘亲一会,好不好?”她揉着女儿的卷发,绽开笑颜。
不想看窝阔台失魂落魄的样,可能是稍年长了几岁,也经历了一些事,不再象从前那样爱显摆,收敛了锋芒,藏起自己的好,某些方面还是留给亲亲老公看到比较好!
“那好吧!”诗霖嘟哝着,把头埋进爹爹的脖中,不看烈哥哥了。
林妹妹啄吻着女儿的粉颈,一同把身子投进了君问天的怀中。
“这位小姐是?”窝阔台一直在看着她娘俩的笑闹,看得心醉、神离。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碧儿啊,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被这样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子围在身边,那就是快乐和幸福的极至。
“君诗霖!”君问天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却深不可测的笑意,“大汗应该记得,亡妻怀这孩子时,承蒙大汗照顾多日。对大汗的这份恩情,君某从不敢相忘。”
“这些小事,君堡主何必挂在心上。”窝阔台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寒意,讷讷地笑着,声音透着些紧张。
“这怎么行呢?君子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汗用得着君某的机会应该很多呀,长子们西征、对南宋的攻占、皇宫的修缮,呵,就是大汗喜爱的美酒和美女,大汗只要开口,君某都会鼎力相助。”
窝阔台呆了半晌,根本没察觉君问天口气中的轻蔑和嘲讽,他全心全意已沉浸于眼前这浅笑如诗的卷发女子不是碧儿的失落中。
碧儿也活泼,也俏皮,可是和这位林夫人好象真的不太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对他表现得太冷,一点依恋都没有吗?
身后的耶律楚材可听出来了,抚开被风吹起当住视线的胡子,沉声说道:“君堡主到是替大汗设想得周到,不过,没必要,蒙古现在兵强马壮,国库充实,应付那些足足有余。”
打肿脸充胖子,不过,他不和他们计较,一群苟延残喘之辈。君问天笑,“那甚好,君某只是建议而已。老大人,几年不见,你的胡子可全白了。”
“岁月无敌。”耶律楚材微微闭了下眼,打量着林妹妹,眉心蹙着。
这女子即使不是舒碧儿,但也一定和她有着什么关系,他的直觉告诉自已。可是舒园只有两个女儿,都已身亡,也没传出有什么旁枝,她到底是谁呢?
“老公,骑马比赛要开始了。”林妹妹以手遮眼,看到人群往马场涌去,急得大呼小叫起来。“老先生,以后再聊,现在看比赛要紧。”她对耶律楚材摆摆手,这老头虽说当初陷害了她,但各为其主,她不怪罪他。至于要不要报仇,那是老公的事。不过史书上没说这白胡子老头怎么死的,莫非是她老公害死的?唉,到了这蒙古,她无论用二十一世纪的那些法律条条文文来分析事物,随他们玩去吧!
林妹妹拉着君问天就要往马场冲去,根本不在意眼前站着的是当今的大汗和朝中第一众臣。
老先生?耶律楚材陡地僵如岩石。这个称呼只有舒碧儿用过。
“注意身子。”君问天从不喜欢与人玩口舌之争,他喜欢用行动来证明。网早已撒下,鱼也已进来,他只等收网。无意再和窝阔台和耶律楚材虚与委蛇,淡然地点下头,“我家夫人好奇心重,大汗、耶律大人,失陪。”
一家三口潇洒去也,转眼没入人群之中,失去了踪影。
窝阔台与耶律楚材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大概是全蒙古唯一敢冷落他们的两个人吗?而他们也甩不了脸色、摆不起驾子。
赛马一匹匹如闪电在草原上驰骋上,欢呼声如浪潮,把所有的声音全席卷了。
“老公,你说他们认出我来了吗?”人群中,林妹妹偷瞄那对君臣。
君问天不以为意地道:“认出不认出对我们都没影响,他已经不值得我去防卫了。”
“呵呵,老公,我发现我个人魅力还是很大的!”窝阔台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对她的留恋,她多少有那么一点虚荣哦!
“被一个酒色之徒盯上,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俊美男子毫不留情地泼了那一盆冷水。
林妹妹不服气地挺挺腰,急于证明自己的魅力,“那这样吧,我出去招摇一圈,看看有没人和我搭讪,你看看我有多厉害了。”说着,转身就想走,刚一起身,手就被君问天扣住,她撒娇,说试试看嘛,趁他不注意,一下子把手抽出来,转身快走。还没走几步,突然觉得身体一飘,两脚离了地。
君问天从身后把她拦腰抱起,夹在胳膊底下,“好好看比赛。”
怀中的君诗霖看着娘亲手舞足蹈的偷扮鬼脸样,轻轻叹了口气,不禁怀疑这样的娘亲把她硬留在君府,到底能教她什么?
赛场上,喝彩声如潮,唯有窝阔台象置身在无人之境,脸板得严严的,一会儿拧眉一会儿展眉。
“耶律先生,你说是她吗?”他低声问。
耶律楚材抿着唇,依然如木雕一般,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朕不管了,管她是不是碧儿,朕都想要。”窝阔台目光灼灼地转向耶律楚材,“朕知道碧儿分娩之前,你和皇后曾经去找过她,至少说些什么,朕不想知道,但朕清楚碧儿的难产不是那么无缘无故的。考虑到蒙古的政局,朕忍痛没有追究,正如你所讲,人死不能复活,朕还得为祖宗的江山着想。可现在她活了,朕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法子,朕一定要得到她。你若做成了这件事,朕不追究乃马真皇后,也让贵由在太子之位上坐好,朕会戒酒,会疏女色,会振作,会做一个好大汗。
耶律先生,这交易公平吗?”
耶律楚材幽幽地看着草原的深处,淡然一笑。
御棚内,乃马真皇后含笑接受其他妃嫔们的敬酒,慈爱地夹了块肉放进坐在身边贵由的碗内,语气轻柔,音量极低,“皇儿,你该学会挑起一国的大任了!”
贵由咀嚼着鲜美的羊肉,微微一笑,“母后,皇儿何时让你失望的。”
四十二,帘卷西风(一)
四十二,帘卷西风(一)
不是所有的人对新鲜事物都能欣然接受的。
比如华大夫对君府家庭大夫一职,他真是太不习惯了。以往,都是他呆在医铺中,患者到医铺来请他诊治或者请他上门诊治,这个前提是患者有疾,他诊过后,给患者抓药,服过几帖,患者就会病去患除。而现在到这君府,又没人有什么患,有什么疾,他一坐半天干吗呢?
不治病,就教人养生吧!华大夫替君府的上上下下、主主仆仆挨个地诊了一次脉,开了一堆调理体息的汤药,把一家大小养得肤白腮红,个个健健壮壮的。这么大个工程,他也只需两个上午就给做完了。以后的每个上午,他除了给那位堡主夫人例行诊过脉之后,就是对着天空发呆。可是却又不能离开,君府的总管去医铺和他谈时,就是要求他必须在君府从早晨呆到正午,要坐足了时间,而君府给的医资比华家医铺一年的诊资多出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