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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流芳轩的方向,正闪着火芒。

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影,又向前走了两步,定睛细看。

淡淡的火芒已化为火光,明灭在风中吞噬着流芳轩。我惊叫了起来。

苏勖的目光本来尽在我身上,听我失声惊叫,才也往流芳轩方向看去,然后道:“不好,走水了。你出来时没熄灯么?”

我苦笑道:“我至于那般大意么?”

苏勖沉吟片刻,忽然将头扭向一处,喝道:“谁!”

人已飞纵过去。

身形居然快如闪电。

这是,武功?传说中神奇的武功?这个苏勖竟会武功?

有人吃痛惨叫。

我奔过去,一个黑衣蒙面人正给苏勖扭在地上,痛楚大叫。

我上前一把扯下他的蒙面巾。脸很熟,看我的神情如见鬼般的讶异。

他姓金,是飞云庄的管家之一,跟三夫人走得极近,可以说是三夫人母女的心腹。甚至有下人传说,他和三夫人,有些不清不爽。

“你是什么人?为何纵火?”

“我,我没有!”金管家惊惶道。

“你没纵火,那你,你是东宫的人?前来监视于我?”那看起来一直那么清雅的男子眼里忽然射出钉子般尖锐的光芒,甚至带着微凛的杀气。

东宫!

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已有十余年,这时的东宫太子,应该便是后来被废的太子李承乾。苏勖是什么人,会引起东宫太子的注意,以致他敏感得会由一件小事立即怀疑到太子身上?

我脑中飞快地转着。曾经读过的关于李世民几个儿子争位的历史迅速浮了上来。

皇太子李承乾,皇四子魏王李泰,皇九子晋王李治,均是长孙皇后所出。

太子李承乾有足疾,不良于行,行事荒诞,深得唐太宗宠爱的魏王李泰趁机培养自己的势力,欲取而代之。

而李泰的亲信势力之中,就有一人,叫苏勖,在朝廷任司马之职!

我只知容家和朝廷大员走得很近,却未料连容家女婿带来的朋友,也会是朝廷大臣。这个身为魏王智囊的苏勖,不在魏王身边出谋划策,跑洛阳来做什么?

苏勖仍紧张地按着金管家,继续追问着:“你到底知道多少?快说!”

他的目光中的杀机已极明显,我在一旁看着,都打了个寒噤。

唐代的春天,似乎比现代冷许多,尤其是春天的夜。

苏勖感觉到了我的惊悸,回头看了我一眼,手下力道不减,却放缓了口气:“你说实话,我念在你为人所使,放你一条生路。”

金管家忍不住叫道:“我,我不知道什么太子,我只是奉命纵火而已!”

苏勖追问:“奉谁之命?”

“三夫人!”

“为什么?”

“因为东方公子!”

“东方兄?”苏勖不觉松开手,道:“你纵火跟东方兄有什么关系?”

“因为三夫人,和二小姐都不愿三小姐和东方公子成亲!三小姐那个样子,哪里配得上东方公子?”

听他口气,居然没认出我就是三小姐容书儿!那么,他那见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我忽然灵光一闪,他把我当成容夫人梅络络了!

“先是水,再是火,她们为了东方清遥,也算是用尽心思了。”我在那静谧而惆怅的月下轻叹,幽幽说着:“一个已经疯了的姑娘,也不容她活下去吗?”

苏勖深深看着我,眼中渐渐涌上怜惜:“原来,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才……”

他的手又松了一松,金管家已抓着机会,飞快逃了开去。

第七章火难(上)

苏勖又要去追,我已叹道:“算了。”

容家的姐妹情仇,我无意追究,更无意延续,我只是一个来自不同时空魂,早晚要回到属于我的年代。这将是我在这个时空存在的唯一目的和追求。

苏勖星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看着我,慢慢伸出手来,搭在我肩上,柔声问:“你装疯卖傻,就是为了不引起她们母女注意,以免遭了毒手?”

我不知道容画儿母子究竟有没有想象中的狠毒,但苏勖肯这样认为,显然再好不过。

流芳轩的屋宇,大半已落入火海,远远近近,四面八方传来了呼喝救火之声。附近来传来了脚步声。

我一惊,忙向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挣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低低道:“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么?”

苏勖答道:“我可以,把你带离这里么?”他的声音,居然很是认真。

我怔了怔。素白的月光从头顶的树影细细筛下,点点碎碎落在他端正的面容上,有些模模糊糊,却更显得清雅,清雅中,分明含着某种流动的物质。摸不着,看不见,但触得着,如同心头的一点柔瓣,在清晨悄然滴落一滴露珠,微微地动一动,甚至听得到露珠掉落的滴嗒一声。

脚步声更加近了,我顾不得苏勖依旧在我身上留连的目光,忙忙向后退去,沿着不引人注意的小路,走向流芳轩。

隐隐听得苏勖的方向,传来东方清遥的声音:“苏兄,你看到了么?是书儿住的地方!不知道她怎样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真挚的焦急和震惊,仿佛容书儿再傻,也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家人。我的心里一阵温暖。

容锦城,东方清遥,苏勖,这个举目无亲的古代,总算不是那么冰冷无情。

我把头发扯乱,手脸弄脏,才躲到距流芳轩不远的草丛里,冷眼看着流芳轩外扑火的各色人等。

苏勖显然没把遇到我的事告诉任何人,他只是竭力拉住欲冲向火中的东方清遥,冷静地说着“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语劝慰着。

容锦城也甚是焦急,几次冲上前端水救火,几次被人拉下来。

整个的流芳轩都是木结构的,燃烧自是极快,说是救火,其实只是竭力阻住火势,不让火势蔓延至别处而已。

住在别屋的丫环们都逃了出来,也有手里抓着布包或木盒的,想来是大火之前匆忙抢出来的值钱之物。

但即便抢出了不少财物,此时她们也很不好过。

三夫人和容画儿,正揪着她们大骂,一个哭着心肝儿肉肉女儿,一个哭着宝贝妹妹,怪丫环不该不吹灭灯,怪丫环把小姐反锁在屋里,怪自己没照顾好自幼丧母的傻丫头。容锦城的妻妾差不多全来了,就数这两人哭得最伤心。

东方清遥见哭得太悲,强忍了焦怒,去劝慰。

而容画儿,哭着哭着,居然哭倒在东方清遥怀里!

我差点没吐出来。

电视剧里看到的坏人也够多了,却没见过真有这么不要脸这么会演戏的姐姐,而且居然是在古代!

苏勖看她们的目光开始很冷,但后来冷肃中多了一丝笑意,仿佛玩味似的意味深长的笑。

这个苏勖,并不简单。

他问我,可不可以带我走?是什么意思?可怜我?想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自己的脸上,也浮起了笑容。也许也是玩味似的意味深长的笑。

等他们闹得够了,火也将近全灭了,天已经亮了,折腾了半夜的人们疲倦地相视着,东方清遥正劝着扶起哭累了的容画儿先回自己住处时,我走了出来。

第七章火难(下)

除了苏勖,所有人看到满头草枝树叶,袖着手呵呵傻笑走出来的我,都惊住了。

我傻笑得更厉害了。

如在现代,我一定没有机会欣赏到这样精彩的一幕戏,也没有机会看到那么多丰富的表情。

那些强装咽哽的女人们一色的瞪大眼睛,吞着口水。

最让我佩服的是容画儿,她的嘴角牵动了好几下,才把痛苦震惊化成惊喜欢悦,一把把我抱住,半哭半笑,叫道:“妹妹,你没事吗?妹妹,你真的没事吗?太好了,我的傻妹妹啊!”

她又哭了起来。想来这时的泪水应该是有几分真心的。

我继续傻笑着指天上:“天上,有月亮,月亮,圆的,哪去了?”

容锦城仿佛舒了口气,把我拉到身边,细细端详了一会,眼中已微有泪光,却是欢喜的:“傻孩子,你半夜跑出去看月亮了么?算来,也是命大。”

东方清遥吐了口气,看着我这傻样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容画儿和苏勖都听到了,看向了他。

容锦城自然也听到了,他有些尴尬道:“唉,这孩子,平时没这么糊涂。偶尔,有些犯傻。”

东方清遥强笑道:“是,世伯。以后我自会好好照顾她,为她再请名医,看能不能治好。”

这话就有些敷衍了。容锦城自来大富,元配夫人只此一女,果真能救,怎肯不尽力求医?何况若是自幼的弱智,便是现代医术亦是无法可想。

这时一直看着我的苏勖微笑着道:“其实令爱的病应该不难治。”

他这话自然是一语惊人。众人都不由将眼光投向了他。

苏勖淡淡笑道:“容庄主想来一直有为三小姐延医治疗吧。只不过难道不曾请得道仙师看过?”

容锦城对自己的女儿病况自是关心,忙道:“仙师?这却没有。幼年时倒曾请位高僧看过,说是魂魄不全,故而有智无识,药石无医。”

苏勖微笑道:“那么,容庄主难道没想过为令爱招过魂魄么?”

容锦城道:“她是生来的魂魄不全,如何招得回来?”

苏勖叹道:“容庄主可能有所不知了。世上魂魄不全之人,大多为天资聪颖,超凡脱俗之人。唯其聪慧太过,才为天所妒,故锁其魂魄,封其智识,使其泯然众人,甚至形同痴傻。只要找到能解天心之人,诚心祈福,上叩天心,一旦天为所动,放其魂魄,解其智识,必可还其本来面目,成为卓越之士。”

众人无不惊讶,尤其三夫人,张着嘴半天才道:“岂有此理!”

容锦城讶然道:“那么,苏公子认为,小女就是这类原本天资绝俗之人?”

苏勖又叹:“难道从未有人告知过容庄主,令爱命格清贵绝俗,必是个有才有识的绝世人物?”

容锦城默然。想来他也必找人为容书儿算过命的,只是容书儿这等痴傻,算命先生若排出个八字来说她才华绝世,岂不笑掉大牙!所以便是命格真的很好,容锦城必也不相信的。

东方清遥却等不及了,问道:“那苏兄,世上究竟有无可上通天心之人?”在他看来,能娶一个神智清晰的夫人,恐怕已是梦寐以求的。

苏勖微笑道:“当然有。而且我有幸还认识一位。如果容庄主放心,就让在下将令爱带去京城,半年之后,一定还庄主一位风姿绝世的才女。”他一边说着,一边温暖地看着我。

风姿绝世?才女?难道这就是苏勖对我的感觉么?

我想笑,却笑不出。

容锦城答应吗?

他当然会答应!而且他道:“好,如果有人可以治好书儿,我愿意分出一半家产来,谢他相救之恩!”

我有一瞬差点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

好在这时所有的人都在震惊中,谁也留意不到我眼底一闪而过的感动。

父亲,这就是父亲啊。如果我父亲在身边,想来也会这样对我吧。

而容锦城却无法注意到其他人的震惊。他负手站在烧成了一堆废墟的流芳轩前,不经意地叹息着,好生惆怅。他的黑眉紧皱着,溢出浓浓的忧伤,而他的头发,已有少许白丝了,晓风吹过,静静在晨煦里飘扬。

此时,他在想什么?想那个独居深深院落沉寂死去的美人?想那曾经拥有的幸福和年轻?想那共同度过的快乐和悲哀?

现在,已经全没了,一把火,所有的旧物,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过去,完全彻底地消失了。

第八章出府(上)

事实上,最想治好书儿的人,除了容锦城,就是东方清遥了。容锦城决定送我随苏勖去京城求医后,东方清遥也下了决定。

他也要去京城,要守着我,伴着我,直到我治好。

苏勖有些惊诧,终究没有说什么。

容画儿居然也是姐妹情深,到容锦城面前啼哭哀求,也要陪我看病去。

除非容锦城也疯了,才会答应她那样的请求。唐时女子地位较高,可那是武则天称帝以后的事。可以说,武则天在提升唐代女子的地位方面的功不可没。她的女儿太平公主就曾经监过国,其后的高阳公主、长乐公主、韦后包括才女上官婉儿都曾掌握过朝中大权,才干远胜须眉。在太宗时,女子的基本要求,依然是夫子们教训的温良恭俭让,容锦城怎会让没病的女儿好端端出去乱跑?

只不过两天,便是苏勖和东方清遥离开的日子。这时,容锦城已经将我一应日用之物备好,连同许多盘缠,一并交给了二人,又对清遥微笑道:“我原订了日子,这个秋天,就给你和书儿完婚,真希望到时看见你娶着一个清醒贤惠的书儿进门。”

他并没有希望得到一个绝世才华的女儿。他只是要一个清醒的女儿而已。

送我上了马车,还在原地守望着我们,眼看着马车离去,还久久立着。

我忍不住回头,看着那萧索的人影,居然有丝留恋之意。

我还会回来吗?我心里在忐忑。这个容锦城,对我其实很好的。

我相信苏勖是想帮我的。他看我的目光那么柔和,分明带着切入心中的脉脉情意。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上了我。

容书儿是很美的,而我的气质却很清灵。

他月下看到的那个人,只怕真是个少见的绝世美人。

可惜这个美人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出了飞云庄,我行动显然自由许多,应该大有机会可以离开他们,前去吐蕃。

去吐蕃,找法师,回现代,是我现在最重大的梦想。

那当然,不必现在就离开。一个孤身女子,千里迢迢到一千四百年以后还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未免太过危险,也太过寂寞。

地理我虽向来学得不好,可吐蕃在西方,从洛阳到京城长安也是一路向西,算来也是顺路,大可到了京城后再作打算。也许在京城里,也有希望找到同去吐蕃的伴侣呢?

可这一路上,还需要装傻子吗?我有点犹豫。苏勖早已识破,自是无须伪装;可东方清遥呢?

马车咕碌碌行着,虽是走的是官道,平整得像现代的柏油马路,依然颠簸得很。

马车的车夫,是东方清遥的仆从临时充当的,马车则是容家备的,有很软的绣垫和靠背,按理坐着应该很舒服。可我坐了一会儿居然头都晕了起来。

不经历真的无法想象,做马车也有做晕车的,只好尽力瞑目休息。

东方清遥和苏勖带了三四名随从骑着马走在马车身畔,一边不急不缓地驾着马,一边低声交谈着。

他们离我很近,大约也没想着要防备我。

东方清遥微笑道:“苏兄,这次白来了吧。我早就说了,这些朝廷之事,容世伯不会插手。”

苏勖淡然道:“不会插手的意思,其实就是不同意我们的看法了。”

东方清遥道:“容世伯不同意你的看法,不是我的。”他的声调,有些意味深长。

苏勖叹道:“你们就这么不看好魏王?”他此次随了东方清遥前来拜望容家,想必就是为了魏王李泰来结交容锦城的。

东方清遥微笑道:“魏王是个好王爷,素有贤名,我又怎么不知?只是太子乃国之根本,又未曾有过,怎可轻易动摇?”

苏勖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东方兄,只怕你也是依着容家的态度来决定你的态度吧!”

东方清遥迟疑一会儿,笑道:“苏兄说是,那就是吧。容家在东方家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过,容家的态度,也就算是东方家的态度了吧。”

苏勖的声音有些冷淡:“可东方兄难道没想过,容家之所以支持太子,不是因为太子真是德才兼备之徒,而是因为容家的大女婿,洋州刺史赵节与太子关系密切的缘故吧。”

东方清遥没接话题,答非所问道:“长广公主这些年,也常回宫中省亲吧!”

第八章出府(下)

长广公主,容锦城也提过,说是她促成了江夏王的娶妃,才使他顺利娶到了我的母亲梅络络——如果我算是容书儿的话。我细想了半天才想起,赵节的父亲赵慈景,亦是唐朝名臣之一,而赵慈景娶的,正是一位公主,多半就是这位长广公主了。算年纪,应当是李世民的庶姐妹。

东方清遥提及长广公主回宫省亲,多半指长广公主对立储内幕甚是了解,赵节会把宝押在太子李承乾身上,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个东方清遥,看来虽像个傻乎乎白长了副好模样的书呆子,但性情圆润聪慧,与苏勖的不时流露的锋芒相比,自有一种风华出众,也是不可小觑呢。无怪容画儿居然这般着迷!

两人在窗外沉默了好久,只听得马蹄“得儿得儿”地响着。

我悄悄撩开一角马车上绣着出水芙蓉的窗帘儿,向外张望,只见两人并辔而行,面色冷凝,看来各有心事。

东方清遥忽问:“苏兄,你一直说长安有懂天心之仙师可以救书儿,那人究竟是谁?我也常常在京城走动,如果有此神人,说不准我也认识。“

苏勖闻言不由回头往车厢里看去,我不及掩住帘儿,正对上他一双清亮如星子的眸,忙放下帘儿,心头砰砰直跳。

东方清遥大概发现了苏勖的异常,可能也回头往车厢看了一下,当然已经看不到什么了。这时他那像极了景谦的丹凤眼,一定会闪过一丝疑惑吧。

苏勖迟疑片刻,终于答道:“东方兄,在我告诉你谁是仙师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东方清遥点头道:“东方兄请问。”

透过被风掠开一条细缝的帘子,我看到苏勖直视着东方清遥的眼睛,问道:“你家常年和容家有交往,这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你每次来时,是不是都会去看看容三小姐,问问她的情况?”

东方清遥迷惑道:“我自然每次都会问起她,她无非一直是这个样了。怎么了?”

苏勖又隔了良久,才道:“她落水后,你没追究过她为什么落水么?她的屋子被烧了后,你也没追究过她的屋子为什么会给烧了吗?”

东方清遥怔了怔,道:“她是容家的女儿,而且是原配夫人的嫡女,难道有人敢对她不利?”

苏勖微笑道:“我只能想到的是,她一直没有母亲,人人欺负她是傻子,待她不好,至于为什么有人对她不利,我想你可以问问容三小姐自己。”

东方清遥笑道:“问书儿?她知道什么?”

苏勖冷笑。

笑得东方清遥心头毛毛的,有些哆嗦一般。

他忽然勒住了马,纵身在马车前。

意料之中,他掀开了车帘。

可能力道用得大了,雪白的绣着荷花出浴蜻蜓戏水的帘子竟给拽了下来。

他一双惊讶温柔的眸,对上了我清冷明净的眼。

两人一时都怔住。

我有些彷徨,不知如何面对;

而东方清遥却震惊,惊得似无法呼吸。

我这双不再刻意作伪的眼,显然不会是一个白痴所有;而出门前侍女刚给我整过妆,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再装傻,所以并没有弄乱弄脏我的衣物和长发。

他面前端坐的,必然是个气质清灵脱俗的美人儿了。

而苏勖,他居然显出一丝后悔来。

后悔不该让东方清遥见到一个不同的容书儿么?

其实恁也多想。不管是苏勖,还是东方清遥,跟我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只是,这个清遥,真的好像我的景谦!

我的心里,蓦地扭曲般疼痛。

景谦!你在哪里?那日在雪山最后一次见到的你,还在那片雪光中对着我消失的方向痴痴凝望吗?

相隔千百年,相思无限中!

无限恨,恨极无处说。夜里梦里,都是你清爽温和的气息。

而你的温柔眸光,现在怎又出现在眼前这男子身上?

一样的绵绵情意,一样的含情脉脉,还有,那一样的修长身段,一样的清秀面容!

我冲着这男子一笑,孤凄无助,又伤怀无限。

成串的泪珠,已从眼中飞快掉落下来。

总算,我可以不必装傻,痛痛快快地流泪了。